摘要: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寻一个山间居所。那里青山峨峨,林壑交美,四处可见幽丽之景,满心尽是幽野之致,在那里,竹色摇霜看,松声枕月眠,一派天然逸趣。
作者 |「潘慕白」
摄影|「陈帆Fotochen」
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寻一个山间居所。那里青山峨峨,林壑交美,四处可见幽丽之景,满心尽是幽野之致,在那里,竹色摇霜看,松声枕月眠,一派天然逸趣。
当然,居所只一味简朴即可,最好是在笼水烟边。
我曾在我的小城周边寻了又寻,我的小城是山海之城,三面环海,海岸线达千公里,城市里山也多,四处可见,但不高,可攀爬,虽亦有野趣,但那些山上无人住。山上没有可供人居住的地方,于是我便偷偷在山中垒石屋。
有一片黑松林围拢的阔地,多石头,且有一大平台,应该是多年前在这里要建什么,后遗弃。
我便规划了一下地盘,隔几日去劳作一番。其实不过是一时兴起,仅靠两只手,哪建得成屋。
但每次劳作后,坐于石上休息,突然就感觉眼前山河悠阔,我坐在云园花宴的仙境之中。
明知建不成,还是一块石一块石地垒,也没去想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觉得有意思。
还在另一座山中,发现好多被锯掉的树,或是山林太茂密,需要这般处理。看到那些木头,可乐坏了我。因为我一直收藏着一张照片,照片上,野外草地有一木台,四根高木做支撑,下部悬空铺一层木,顶端由一大块纱笼着,垂下来,别提多古雅,木台上置木桌,摆着茶具,无人坐其上。这样一张照片,让我念了不知多少年。
可想而知,当时见那些木,让我多么兴奋。又正好捡了一些草绳,便兴致勃勃地要搭一山野茶室,最后也未完成。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已与满山云烟成旧知。
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在深山里有了座可长住小住的房。
院门虚掩,常常不落锁,邻居如果来,就相对坐院中,闲话几句。但更多的时候,院子空着,随蝶来弄影,雀来啄食撒在地上的米粒,清风翩翩绕上花枝,虽然空,却并不寂寞。
门前有小径,蜿蜒而去,看一眼,你知道它是去向云深处。
常常喜欢去山里走走,有时走到草木深处,风露沾衣,一身清凉。有时走到水边,读眼前展开的山水册页,青山退到尘事之外,起着皑皑烟岚,流水送来落花——三月的桃花,六月的栀子,自然,还有十月香飘尘外的桂花。
落花从深深的深山里流出,在溪涧的素襟上,缀满了补丁,一枝枝桃红,一朵朵洁白,一粒粒金粟,缝补着山中岁月,也缝补着我至今未曾写完的一页苍凉的诗稿。
诗稿上没有平仄,只有几个虚词,竹影摇映的墨,月光滑过淡淡的留白,如今,又多了山中的落花,补缀这篇诗稿,成为美好的意象,在我的心中泛起涟漪。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也许,随流水送来的,不仅仅是落花诗意,更是一份娟然静好的美意。
我路过这些美好,一再为之驻足。想想人一生,总是匆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难得闲下来,去沿着一条路,走进山里,听鸟鸣婉转,把山花啼红,把树色啼绿。
溪边山石杂乱,走在上面,牵着藤葛,与流水相伴,送落花一程,然后一步步走回我山中的宅子,心中早已被落花缤纷的诗意填满。
在这样的山中,做一个落花缤纷的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山居的日子,尽管不尽是花月娟然,偶尔做做农活,心里也觉得喜悦。
收拾园子,背着弯刀去砍掉那些侵占园地而不自知的小灌木,又在春天的雨后,掘坑种花,种一树桃花一树海棠再种一树梅花,又整理出菜地,撒播种子,等地里长出丝瓜和豆角,插上竹篱,让藤蔓爬上去,做一段短途旅行。
园子的活忙完,得以坐下读书,写文章,窗开着,满山的绿扑进屋里,把翻开的书页扑绿,把墙上的花影描绿,把徐徐吹来的风也染绿。
构思的间隙,抬头看一眼窗外,想起从前开车在山中穿行,满山的绿扑面而来,心中禁不住吟出一句:若你唤我,隔山隔水,在山花烂漫的行程里;我必万水千山,以满山的绿,回应你。
如今住在山中,推窗见绿,这何尝不是青山对我当时的一种回应。
再想,我痴痴地在山中垒屋、建野茶室,一心一意,不觉无聊,更不觉荒唐,全是因为,我这颗心,一直走在山花烂漫的行程里啊。
这一趟行程,一路逸兴,一直通向深古,有明丽有清寂,山水清嘉,草木华滋,令人神致隽逸,落落自喜。
山花烂漫相唤,山水青绿相迎,此程没有归期。
来源:景观那些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