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相认后的龙英兄妹俩各自都叙说了一些相思之苦之艰辛的话语后，已经下午5点多了。党书记让妹妹龙英和司机小王到家去认门吃饭，龙英说她一刻也不想耽误了，她要第一时间回去告诉母亲惠香兰，让母亲早知道一天，母亲的身体就会早一天好转。龙英说今天找到二哥就是万幸了，以后有的是

作者：宁文英

相认后的龙英兄妹俩各自都叙说了一些相思之苦之艰辛的话语后，已经下午5点多了。党书记让妹妹龙英和司机小王到家去认门吃饭，龙英说她一刻也不想耽误了，她要第一时间回去告诉母亲惠香兰，让母亲早知道一天，母亲的身体就会早一天好转。龙英说今天找到二哥就是万幸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去二哥家。

其实，党书记心情也是一样，恨不得马上去见他梦中常喊到的妈妈，但是铃木太郎的尸体还在汾稷县殡仪馆，后事还没有处理完。经过和龙英商量结果，决定将铃木太郎家属铃木一石儿子和铃木芳子孙女叫来商议，最好能按照铃木太郎遗愿处理后事。至于龙家是否能接纳铃木芳子，那不是龙英一个人能决定的，况且龙英现在的脑子很乱，她现在的词典里，就是赶紧将找到二哥的喜讯告知母亲惠香兰。

所以龙英先回秦川县，党书记处理完铃木太郎事件之后，第一时间就去陕西秦川县川王村与日思夜盼的生母相认。

天色黑得已经能埋住人了，龙英一口饭也来不及吃，带了党书记的半截银项圈、两块银元，和小褥子，坐上了返回陕西秦川县的东风牌轿车。

龙英还没坐定，只见党书记，即龙英的二哥龙正，就从车窗外伸进来一簇大麻花：“跟司机在路上垫垫肚子，剩几根给妈尝尝。”党书记有些哽咽了，“她老人家可能几十年都没有尝过家乡的味道了。”此情此景，又惹得龙英一阵温暖的心酸，她慌忙接过用几层麻纸裹着的汾稷县大麻花，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下巴示意司机小王开车走，遂给二哥龙正挥手道别。

龙英的轿车拐弯抹角缓缓驶到汾稷县县委大门口时，又见党书记亲自从县委门口斜对面的商店拎了东西小跑过来，挡住了龙英轿车的去路：“给，这是咱闻喜县的风味小吃煮饼，一份给妈，一份司机的，一份你的。”党书记说着亲自打开第四份煮饼连麻纸塞进车窗，“这一份你们在路上吃。”又亲自捏起一个圆圆的枣红色的煮饼，“尝尝，好吃得很，软糯香甜！”

龙英接过煮饼，眼框里扑嗽着幸福的泪花，张开嘴巴咬了一小口煮饼，和着泪水嚼了嚼，一股油香绵甜的味道触动了她的味蕾：“真好吃！妈说过这个，可是我没吃过，今天第一次吃！”说完，莞尔地对党书记一笑，“谢谢二哥！”

“路上注意安全！”党书记依依不舍地朝车内挥手，直至看不见轿车的影子。

返陕的路上，龙英小轿车在108国道晋南段一路自东向西而行。

80年代晋南大地的夜晚，远远近近的闪烁着一片一片的璀璨，应该有的是城市，有的是火车站，有的是工厂吧。

改革开放后，晋南建设的也不错啊，这片土地虽然饱受了8年战火纷飞的摧残雨蹂躏，但是勤劳勇敢聪明的晋南老乡，很快就从战争的废墟中崛地而起了！还是山西人聪明啊，作为根在山西，长在陕西的龙英来说，他实在不敢品评山西与陕西的优劣。每当有人问她，你觉得山西人好还是陕西人好时，她就无语了。从内心来说，她是倾向山西的，真不是山西有多么好，从地貌来说，山西老家龙家村还是一个山沟沟，陕西川王村还是800里平川的一隅，但是，龙英的内心就是觉得山西好，一听到“山西”二字、山西口音就觉得很亲切。

按理，自己在山西总计只呆过出生之后的10天时间，但是她的山西情老家结，却成了她一辈子都化不开的缘。细究其因，可能主要还是山西之根本在起作用吧。

祖辈在山西，所有亲戚都在山西，父母都是山西人，自小受山西父母文化与民俗之熏陶，什么薛仁贵东征，什么洪洞大槐树，什么蒲剧，什么布袋馍水壶经常绑在一起逃鬼子，什么鬼子的马靴很长很重，踏在人腿上都能压碎，什么南城子那个汉奸半夜翻墙报信挨了一枪死了。还有什么寺底村沟里在大白天有时有杀喊声，有时有女人尖利的哭叫声……还有山西过年吃什么穿什么，怎么敬神，怎么走亲戚，最主要的是惠香兰母亲还会给龙英说出一串串亲戚的称谓，什么你三姑、你二姨、你顺子叔，你老舅老妗子等等……龙英没有一丁点印象的亲戚。母亲还说，山西龙家村全村都是姓龙，一个祖先，每年正月十五，全村人都爬一条羊肠小道，一溜溜一串串，上龙家村东南方向一个峁梁上敬一个先人。

山西，就是龙英的精神家园，那里有浓浓的亲，无尽的情。她只有踏入山西的土地，就有一种回归故里的踏实。今天跟二哥龙正的相遇就是明证，见了二哥，浓浓的亲情和关爱就包裹着她，才使得她一个女人的柔情本色显现出来，从而没有了以往女县长铁血冷峻的风范。

尽管自己现在陕西活得风生水起，但是她屈辱挣扎的童年，全家受欺负的少年，父亲龙济光离世前纠结不舍的眼光，母亲惠香兰麦地里被揪着头发犁地的场面……等等不堪的回忆，形成了她内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每想起来心里都隐隐作痛。

夜色完全笼罩了晋南大地。

小轿车在柏油马路上亮灯平稳而行，龙英激动的心情依然不能平息。她想到现在川王村的老少爷们，大娘大婶，大伯大叔，都对自家很好，对母亲惠香兰也很照顾，但这些都是伯父龙济光、大妈惠香兰，与自己，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吃苦、执着、任劳任怨，噙着眼泪踩着血路，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的。

想到这里，龙英就有一肚子的纠结，她恨自己怎么大度不起来，怎么不容人。想起当年陷害父亲龙济光的村干部的老婆，前几年跑到川王村家里来，拿了几块手工织就的抹布讨好自己，想让自己给她宝贝儿子在县城找个工作，自己硬是心胸狭窄地化不开当年的仇怨，到底没有随她的愿。

事后，龙英觉得自己是不是心眼太小了，没有容人之量，一名共产党员，已经是县长的角色了，心胸怎么还是没有气度？但是，苦难的童年，屈辱的岁月，常常被噩梦惊醒的自己，有谁知道自己的苦、自己的难、自己的挣扎？没有，没有一个人。他们只会高高在上地在你的伤口上撒盐，从不管你的死与活，你的尊严与感受。所以，每当龙英自责自己的时候，另一种声音会用反问句安慰自己：要是你当年被他们害残整死，你今天还在这个世上么？既然这个世界都没有你这个人，他们还能找到你给他们办事么？

“龙县长，到了。”司机小王突然说。

哦，好快啊，龙英心想，自己还没有回忆够呢，但是车子已经驶进秦川县城东大门。那么，下一步是去川王村还是回县政府大院？她看了表，夜里凌晨12点10分了，心想，现在回去告诉母亲找到二哥的消息，只怕母亲兴奋地心脏受不了，万一有个啥闪失黑灯瞎火的不好交代，所以就告诉司机：“开进政府大院。”

（宁文英，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剧作家协会会员、政协西安市第十五届委员会参政议政智库特聘专家、《三秦宗教》杂志执行主编。出版文学书籍6部，搬上舞台的小品剧本30余部，陕西电视台播出的电视短剧剧本100余部。喜马拉雅听书平台播出4部文学作品《文化馆那些事》《汾水呜咽》《华山演义》《宁文英专辑》）

来源：文艺天地—宁文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