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京孔庙的进士题名碑上，康熙二十一年的碑刻有个异样的缺口。那年顺天乡试舞弊案发，礼部侍郎蔡升元与同考官李振邺等十八人被腰斩于菜市口。行刑当日，监斩官用朱笔在题名碑上划出一道深深血痕，他们的名字便永远成了碑文里狰狞的豁口。

青铜门前的月光

北京孔庙的进士题名碑上，康熙二十一年的碑刻有个异样的缺口。那年顺天乡试舞弊案发，礼部侍郎蔡升元与同考官李振邺等十八人被腰斩于菜市口。行刑当日，监斩官用朱笔在题名碑上划出一道深深血痕，他们的名字便永远成了碑文里狰狞的豁口。

三百年后，我在协和医院的档案室，看见两张并排的履历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左边那张属于张华，高考状元，八年制临床医学博士，正在急诊室值第36个小时的连班。右边那张属于李某，哥大教育学院硕士，“4+4”特殊人才引进，此刻正在纽约参加“医疗管理峰会”。

一、青铜门

河南安阳的殷墟博物馆里，司母戊鼎的饕餮纹在玻璃罩后沉默。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夜，张华的父亲跪在青铜器前，用结满老茧的手掌反复摩挲着鼎足上的铭文。这位考古队的临时工，刚刚收到儿子考上县重点高中的通知书。雨水顺着他的脖颈灌进打着补丁的工装，他却对着三千年前的青铜器又哭又笑：“华儿啊，这鼎上铸着‘子子孙孙永宝用’，咱们家的传承就指望着你了。”

三年后高考放榜，张华以全省第七的成绩叩开协和医学院大门。入学那天，他在解剖楼前看见镌刻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誓言墙，伸手抚摸那些被岁月浸染的字迹，恍若触摸到父亲摩挲过的青铜纹路。

二、镀金术

东单三条的胡同深处，李某正对着镜子整理阿玛尼西装。他刚从哥大教育学院毕业——那个藏在晨边高地阴影里的继续教育学院，连图书馆都要借医学院的卡才能进。此刻他手握某位叔父的推荐信，信纸上的红头文件盖着醒目的钢印。

“规培？那是给做题家准备的。”他对着手机那头的母亲轻笑，“王院长说了，行政岗才是未来。”窗外飘进协和老楼的消毒水味，他皱眉关紧窗户，转身打开香槟。酒液在巴卡拉水晶杯里泛起金色涟漪，倒映着床头那本崭新的《医疗管理学》。

三、照夜白

董明珠在格力董事会上摔碎茶杯的那个下午，张华正在抢救室给心梗病人做胸外按压。监护仪的尖啸声中，他忽然想起大二那年，老教授举着泛黄的教案说：“知道为什么协和录取线永远全国前三吗？1921年建校时定下的规矩——医学是给最聪明的人学的。”

此刻他数着按压次数，额头汗水滴在病人苍老的胸膛上。三十次按压，两次通气，像极了当年刷题的节奏。窗外暮色渐沉，他忽然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恍惚间竟与司母戊鼎的饕餮纹重叠。

四、龙门阵

协和礼堂的穹顶上，1921年的彩绘玻璃依然璀璨。李某站在演讲台前，PPT上“国际化医疗管理”的标题泛着冷光。台下坐着当年教过张华的教授，老人扶了扶眼镜，看见讲台旁摆着的哥大校徽模型——那上面本该是持书女神，此刻却变成镀金的饕餮。

礼堂后排，张华刚下夜班就赶来听讲座。他望着PPT上花哨的曲线图，突然想起那个抢救失败的夜晚。病人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消毒水味的走廊，像极了父亲在青铜鼎前的呜咽。

五、淬火录

董明珠的讲话内容在网上炸开时，李某正在收拾办公室。那个印着哥大校徽的行李箱里，塞满了未拆封的医学管理专著。窗外飘进玉兰花的香气，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高考落榜时，母亲把二本通知书撕碎扔进护城河的场景。

同一时刻，张华在急诊室收到赴美进修的邀请函。他摸着信封上耶鲁医学院的烫金徽章，突然听见走廊传来担架车的声响。转身刹那，白大褂扬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还是高考那年母亲在县集上买的。

尾声：青铜光

今年清明，张华带着耶鲁的录取通知书回到安阳。殷墟的青铜器在防弹玻璃后幽幽发亮，他忽然发现司母戊鼎的足部有道细微裂痕——正是父亲当年反复摩挲的位置。夕阳穿过博物馆的天窗，在鼎身的饕餮纹上投下细密光斑，恍若三百年前腰斩犯人的血，又像抢救室监护仪的闪光。

夜色渐浓时，他的手机亮起微信。李某发来消息："我要去县医院当副院长了。"张华望着对话框良久，最终按下删除键。走出博物馆时，月光如水漫过青铜门，他忽然听见三千年前的铸鼎声在夜空回响。

后记：某县医院新到任的副院长办公室里，李某打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本《临床医学导论》。扉页上有一行褪色的小字：“健康所系，性命相托——2018级临床医学全体学生”。窗外，护城河的水声潺潺，漂着几片零落的玉兰花瓣。

来源：举了颗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