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两个身强力壮男人，一个年轻女子，全都背着沉重的背囊，穿着迷彩工装，还满身尘土，狼狈不堪，显然是步行过来的。

567.刚果 第六天 傍晚

两个身强力壮男人，一个年轻女子，全都背着沉重的背囊，穿着迷彩工装，还满身尘土，狼狈不堪，显然是步行过来的。

这样的三人的组合，出现在这里，未免太过突兀。

营地边缘正在打水的妇女警觉地停下动作，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们。

她像母鸡护住小鸡一样，一手护住水桶，一手挥了挥，低声喝退几个光着脚的孩子，让他们赶紧钻回一旁低矮的茅屋。

紧接着，她吹了两声短促有力的口哨。

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位皮肤黝黑、肩膀宽厚的中年女性，手里拎着锈迹斑斑、年代不明的老旧✳步✳枪✳，迅速围住了善美三人。

那阵势虽不见得熟练，却也足够吓人——那不是正规军的站姿，但如果不小心走火，后果一样危险。

Baraka立刻举起双手，善美和敏贤也连忙跟着有样学样，脸上挂出最真诚、最无攻击性的笑容。

对着领头人，Baraka用当地土语快速解释着，声音温和而沉着。

几个短句交换之后，领头的那位妇女盯着他们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缓缓放下枪，警报解除。

身后的孩子们立刻像开了闸的小溪水一般涌了出来，吵吵嚷嚷地奔向新来的“客人”。

他们赤着脚，骨架细瘦，显得头特别大，眼睛特别圆，笑容却天真灿烂。

善美弯下腰，一边努力稳定背包的重心，一边分心应付那些热情得快要爬上她背的小小身影——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口，就感到脸颊被一根指头轻轻戳了一下。

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头发被胡乱编成辫子，鼻尖还有几粒尘土，笑得格外灿烂。她睁着圆眼，咬着字，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是……欧尼？”

善美一愣，没听懂，温柔地笑着：“什么？”

小女孩思索了一下，又努力重复了一遍：“欧尼， an nyeong ha se yo！”

她的话拼得断断续续，像是把记忆里零碎的音节全堆在了一起。但神情却格外认真。

善美怔了一下，灵光一现，她缓慢而清晰地用韩语打招呼：“你好！ an nyeong ha se yo！”

“欧尼！”小女孩猛点头，举起两只手比划着，说出了一连串土语，善美连忙把Baraka拽过来翻译，Baraka跟着女孩说的话，一个词一个词地嘣：“头发黑，喜欢笑……”

女孩摆出一个用力咧嘴的大笑表情，

“欧尼唱歌！讲故事！给我敷这个——”她拉起自己手背上淡淡的疤痕，“不疼啦！”

敏贤也听出了几分端倪，柔声问她：“欧尼，现在在哪儿？”

“去……那边！”小女孩皱了皱眉，努力解释，“那边有肚子大大的阿姨，要生宝宝……欧尼昨天去！明天回来！”

“是照顾产妇吗？”善美轻声确认。

“嗯！”女孩用力点头，像完成了什么大任务，脸上满是自豪。

敏贤与善美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几乎同时掠过一个念头——这里有韩国志愿者？

Baraka连忙跑过去问那边打完水准备做饭的妇人，过了一小会儿，他又跑回来说：“我打听清楚了，这里有两位志愿者，其中一位马上就会过来，另一位，是韩国女性……”

“她是医生吗？”敏贤问。

“正规难民营才有驻在医生，”Baraka苦笑一下，

“这地方连反政府武装都懒得来。基本不会有医生过来，所以能有护士，或者有医药经验的人来就已经很幸运了。听说，这位志愿者因为长期照顾卧病在床的家人，所以会很多护理和药理知识。这里的女人信她。”

小女孩依偎在善美身边，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妹妹！”又指向远方，“姐姐的弟弟，在韩国，生病，好了。”

善美听懂了她的意思，抬起头，望向远方那一缕正要坠下的光。又回头和敏贤，Baraka对视一眼，

一切都太巧了——这个地方，这样的遭遇，这个“欧尼”……

也许，这就是他们咬牙坚持下来，换来的上天给予的奖励。

三人被妇人请到篝火不远处的泥墙边坐下，终于得以稍稍放松片刻。

善美喝了口水，摘下腰间的卫星电话，擦了擦沾上的尘土，按下电源键。

红灯一闪，信号微弱得像要被热风吹散，敏贤帮着善美举高天线，绕着空地缓慢移动。

Baraka压低声音：“能连上吗？”

敏贤没答，只是蹙着眉，继续天线调整角度。

善美侧耳倾听，听见仪器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什么，又马上失去了。

仅仅五秒，屏幕上那道绿光一闪即逝。

善美最终还是合上了卫星电话，低声叹了口气：“信号太弱了……不过，刚才那一下，也许有人能捕捉到。现在节省一点电，明天下午我们再试吧。”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自己的手指。

刚才那一瞬，她的心跳仿佛跟着那道绿光一同颤动了一下。

像风吹过湖面，微波一圈圈荡开，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她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想起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

可就在那片刻的微光里，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没抓住，也没试图追问，只是让他在心底悄悄沉下。

因为，此时，不适合脆弱，此地，不相信眼泪。

耳边是孩子们断断续续的笑声，营地的炊烟裹着青草与火光的气息，缓缓浮动。

她坐在那里，仿佛终于从焦虑与奔波中松开一寸神经，那些混乱而破碎的片段在此刻，竟拼出一种说不清的安宁。

不是每一个停靠点都能换来片刻宁静，但今天傍晚这块土地的温柔——哪怕只是孩子的话语、火堆的热气、天边那缕剩下的晚霞……都已经足够让她从那场漫长的步行、与现实的搏斗中缓一缓了。

这一晚，他们不再是拍摄者，也不再是记录者，而是和这里的人一样，在恐惧、饥饿、疾病、疲惫中带着满怀希望而挣扎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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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熊本一家人1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