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长安的暮春总带着几分劫后的苍凉。二十四岁的李源站在朱雀大街上,望着父亲生前最爱的鎏金马车被叛军付之一炬,浓烟裹着焦木味钻进鼻腔,突然就懂了佛经里说的“诸行无常”。那些曾让他引以为傲的绫罗绸缎、珍馐美馔,此刻不过是掌心流沙,握得越紧,散得越快。
长安的暮春总带着几分劫后的苍凉。二十四岁的李源站在朱雀大街上,望着父亲生前最爱的鎏金马车被叛军付之一炬,浓烟裹着焦木味钻进鼻腔,突然就懂了佛经里说的“诸行无常”。那些曾让他引以为傲的绫罗绸缎、珍馐美馔,此刻不过是掌心流沙,握得越紧,散得越快。
于是,他遣散了府中仆役,将万贯家财捐给寺庙,在香灰弥漫的佛堂前跪了下来:“弟子愿弃红尘,求大师指点解脱之道。”
圆泽禅师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往李源手中塞了一卷《维摩诘经》,指尖点了点案头残棋:“施主可愿与贫僧手谈一局?”棋盘上黑白子渐成风云,李源落子如飞,圆泽却慢悠悠地捡了颗白子,轻轻放在天元:“世人皆争边角,施主可知,中宫虽险,却是盘活全局的玄机。”
这一谈,便是三年。他们在银杏树下辩“空有之争”,在藏经阁里校勘梵文经卷,甚至会在月夜里登上钟楼,用敲钟的节奏合诵《楞严咒》。
唐德宗贞元十年,二人相约西去峨眉。李源指着地图上蜿蜒的长江:“水路舟行平稳,可览三峡烟岚。”圆泽则盯着迟疑道:“陆路……陆路能看尽蜀道奇崛。”但最终,老和尚还是笑着拂袖:“施主既爱水,便依水。”
木船行至南浦时,暮色正从山坳里漫出来。岸边浣衣的妇人直起腰,隆起的腹部在粗布衫下绷得发亮。圆泽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他赶上落泪道:“不愿走水路,是怕遇见她。”老和尚的声音轻得像江面上的雾,“此妇人怀孕三年还生不下来,而我注定是要投胎做她的孩子。”
黄昏之时,圆泽便死去,临死前让李源三天后去妇人家,他将以一笑为证,同时,在十三年后的中秋夜,让李源去杭州的天竺寺外,他们一定会见面。
第三日,当李源推开柴门时,襁褓里的婴儿正蹬着小腿啼哭。可当四目相对的刹那,孩子突然咧开嘴,露出没牙的笑容,眼尾微微上挑,竟与圆泽讲经时的神情分毫不差。
等待的日子漫长得像一场不醒的梦。十三年后,李源去杭州天竺寺赴约,在寺外听到葛洪川畔传来牧童拍着牛角的歌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李源听后明白,这位牧童就是前世的圆泽,梦中的旧人,转世之后得以重逢。只是情缘有限,漫长的等待,换来的只是短暂的邂逅。他们不知道,下一次相见会在何时,但是三生石上,早已记下了前世今生。
我们总以为三生石只关风月,却忘了这世间最动人的缘分,从来不限于儿女情长。李源与圆泽的故事,像一汪清泉,洗去了世俗对“情”的狭隘定义。他们的相遇,是灵魂对灵魂的照见,是智慧与智慧的共鸣,即便历经轮回,那份相知相惜的温热,穿透岁月的洗练依旧深厚不减。
现代人总在追问“永恒”为何物,或许答案就藏在三生石的岁月里:真正的永恒,不是形影不离的相守,而是当你在某个瞬间忽然懂得,某个人曾用整个灵魂照亮过你的生命;最深的情,从来不必用“永远”来丈量,只要在某个轮回的转角,你我目光交汇时,能读懂彼此眼底的星河,便是人间最圆满的重逢。
来源:贝母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