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婆母,作为上届宅斗冠军,信誓旦旦对我说:「儿媳,你夫君在外有了野花,娘带你去撕了她,捍卫正妻尊严!」
婆母,作为上届宅斗冠军,信誓旦旦对我说:「儿媳,你夫君在外有了野花,娘带你去撕了她,捍卫正妻尊严!」
我被她鼓动,千里迢迢随她奔赴边疆。
想象中的泪眼外室没见着。
开门的却是个拎着杀猪刀的女壮士,声如洪钟:
「找谁?」
我和婆母吓得一哆嗦。
秒怂。
「敲错门了!」
里头却传来夫君温柔的声音:「姣姣,谁啊?」
宅斗冠军?就这?
1
我正吃着茶点躺在贵妃榻上悠闲度日之时。
婆母破门而入,惊得我茶水洒了一身。
她满脸震惊:
「儿媳,你这是得知了消息后连茶水都端不稳了?」
什么消息?
还有,闭门不见人的婆母竟出院门了?
一时之间,我都不知该对哪件事情感到讶异。
我稳了稳心绪,一件件捋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母亲,什么消息?」
婆母满脸震惊:
「儿媳!醒醒!你夫君,我儿子在外头有了外心,看上了花一般的女子!消息都传到我这里了,你竟然不知?」
「抢了感情不打紧,可那狐媚子竟撺掇着淮洛要一万两白银!」
「算盘珠子都崩到我眼珠子里去了!」
婆母将随身携带的金丝楠木算盘重重拍在黄花梨案几上。
震得茶盏里的碧螺春泛起圈圈涟漪。
我垂首盯着案几上蜿蜒的水痕。
听着婆母一遍遍咒骂那个素未谋面的「狐媚子」。
我忽而想起。
三月前周淮洛的确递来了家书。
只是他那书信里写的却是:
「借支军饷一万两,来年必还……」
彼时婆母正在自己的小院闭关修道,这些银钱我还是有的。
便没惊动她。
我便私下拨了去。
原来婆母这才知晓?
我清了清嗓:
「母亲,这笔银钱是我拨过去的,淮洛说是军饷。」
婆母刚端起茶水喝下一口,听到我的话呛了一大口。
「一万两白银!你就这么相信他?」
「边关清苦,且军饷自有朝廷派发,说不准他是为了讨好别的狐媚子!」
「你怎知一定是军饷?」
我的确不知。
说来惭愧。
我也从未过多关注过夫君。
可周淮洛的名声在一众世家公子中算是一股清流了。
不嫖不赌,也无外室通房,还主动请缨去往边关保家卫国。
我同周淮洛是父母之命,大差不差,双方父母满意,我俩挑不出什么。
没出意外就成了婚。
说起来像别的夫妻间那般的浓情蜜意,还当真没几分。
更何况,新婚第二日他便奉命去了边关。
一去便是一年多。
我望着窗外被昨夜暴雨打落的玉兰花,忽然想起大婚那日,周淮洛掀开盖头时眼底的惊艳。
他说边关有片比红盖头更红更艳的晚霞,说以后要带我去看。
如今晚霞没见着,他倒自己给自己寻到了「晚霞」。
但这些话我不能说给婆母听。
「走,你得支棱起来!誓死捍卫正妻的尊严!你婆母我力挺你!」
等等?
去哪?去边疆?
作为上届宅斗冠军,婆母此刻把目标放在了她的儿媳——我身上。
第二日她便雷厉风行处理好内宅一应事项,带着我去往了边疆。
婆母消息无比灵通,她打听到那位女子名唤何姣姣。
她说这种展露正妻势头的事,得我亲自去,比派几个婆子丫鬟要有威势得多。
「可……那不会让对方觉得她很有威胁?更加肆无忌惮?」
我干巴巴地开口,婆母脸上露出赞赏的目光: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哇!」
去往边疆的这一路上,是我嫁人后最自在的时光。
自嫁人后,我每日便呆在四四方方的府邸里。
婆母一概不管后宅事务,全都交给我。
夫君也不在家,更得避嫌,连日常的雅集诗会我都甚少参加。
身为闺阁女子,能遇上这种出远门的机会当真罕见,也许是我此生唯一一次出远门了。
嫁人前,待在府里绣花做女红;嫁人后,待在婆家主持中馈。
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似乎压在我身上的那些重担都被卸下。
趁着婆母小憩,我偷偷掀开帘子看外头的景色。
街上人来人往,春色正浓。
郊外的小铺子里,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客商驻足歇脚饮茶。
男子在外吆喝叫卖,女子便在后厨里烧水做饭。
生活平淡,脸上却挂着满满的笑意。
炊烟袅袅中,满是烟火气息。
真好哇。
「看就光明正大看,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
婆母慢悠悠睁开眼。
原来她一直知晓。
她理了理衣襟,嘴里嘟囔:
「女儿家都是这样过来的,瞧你,跟撒了欢一样,也罢也罢,前途任务艰巨,总归你好好放松放松。」
得了她的话头,我便畅快了许多。
自嫁过来,我同婆母交际不多,她也不过多干涉我,我倒过得也自在。
比之在家做女儿时,竟要畅快许多。
自父母皆逝去后,我便好似没了主心骨。
幸而婆母不是那般不好相与的。
我的日子才渐渐缓了过来。
每逢下马车歇脚之时,我总会贪婪地大喘一口气。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没来由地心情舒畅。
途经野花遍布之处。
我总会蹲下身子慢慢采花。
婆母也不催我。
我便编成花环戴在头上。
我一顶,婆母一顶。
野花香气扑鼻,令我更加怡然自乐。
越往西走,愈发荒凉。
西北的风也大,黄沙飞舞。
就好似我颤抖的心,愉快的时光渐渐溜走。
历经半月有余,我们终是抵达了边疆。
当年斗垮三房姨娘,熬死两任通房的宅斗冠军的我的婆母,在先一日抵达边疆之时,便在摇晃的马车上卸下了繁复的翡翠步摇,简单一只木簪绾了发。
她说:「轻装上阵!」
此刻她正扒在篱笆缝上,踮着脚尖探着身子往小院里瞧。
「凝霜!你别拉我!」
「让我瞧瞧是个怎么样的狐狸精!」
她听了半天里面也没动静。
反倒是她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累了累了。」
我往院子里看了眼,索性鼓足了勇气。
抬手便敲了敲门。
「凝霜!」
婆母眼底满是震惊,随即又露出满意的表情。
「不错不错,很上道!」
「我们占理怕什么!」
我心里其实紧张极了。
只是天色实在太晚了,若婆母再扒着门缝往里瞧,只怕天黑了更瞧不见。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院门打开。
漫天黄沙里走出一位女子。
那女子尤为魁梧,身材高大,单手提着一柄九环大刀。
刀刃还在往下滴血。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她竟穿着件褪色的石榴裙。
只是裙摆早被利刃裁去。
她嗓门大极了:
「找谁?」
她发间的红绸与夕阳共舞。
说不出的违和。
我和婆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异口同声:
「敲错门了!」
我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母亲,您确定是落柳巷第五户?」
婆母看了看一侧的牌子,眯了眯眼。
「绝对错不了!我的线人情报可不会出错……」
可下一瞬,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姣姣,是谁呀?」
婆母气得咬牙切齿。
「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是你夫君!」
「咱找对了!」
2
话音未落。
小院突然传来刺耳的猪嚎。
只见那魁梧女子来不及关门,便飞快朝着猪圈跑去。
反手抽出腰间短刀,血雾喷溅的瞬间。
整头肥猪已在她膝下断气。
先头还精神头十足的婆母忽而两眼发直。
嘴唇瞬间没了血色。
血腥气扑面而来。
那女子竟拎着还在滴血的猪后腿朝我们走来。
夕阳映照着她红润的脸庞。
「两位夫人,可是要买肉?现杀的,新鲜得很!」
婆母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而我由于蹲的时间太久,我的小腿忽而拧了筋,疼得快要掉下眼泪。
婆母晕了过去,无法帮我。
我疼得快要哭出来。
直到我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抱到一侧的石头上,她抬着我的腿就往上扳去。
不出片刻,小腿的疼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这小身板,得多加锻炼。」
我被说得羞臊无比。
「多……多谢!」
整日在府上吃完就睡,也不出门,体格还能好到哪里去。
因着婆母晕了过去,我俩被请到了小院里。
面前魁梧的女子把沾着麦壳的茶碗往案上一墩。
震得上头的物件哗啦作响。
她歪头打量缩在圈椅里的婆母,突然噗嗤笑出声。
「大婶子方才晕得蹊跷,莫不是被猪吓着了?」
我不知怎么回她,婆母在她院前晕厥,此刻倒成了这魁梧的女子厢房里的不速之客。
窗外飘来烤饼香气。
混着兵器碰撞的铮鸣。
与我熟悉的深宅熏香截然不同。
婆母悠悠转醒。
睁眼瞧见何姣姣仍是心有余悸。
「姣姣,来客人了吗?」
来了来了,是一年多不见的夫君周淮洛。
终于要见面了。
饶是进来前已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见他在这里仍是叫我同婆母有些难以置信。
我看向婆母,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惊涛骇浪。
这声「姣姣」腻得都要掐出水。
可方才为我扳腿的姑娘只怕能将我那夫君拎起来当柴劈!
「不是……我们不认识什么周……将军……」
婆母瞬间变了脸,拽着我就要往屋外跑。
不过跑得太快,刚到院子里,婆母一只鞋陷进了黄沙里,她也顾不得。
「母亲,你的鞋子……」
「你说过的,我可是正室……」
婆母有些蔫吧,她刚想说些什么。
忽而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那位强壮的女子竟跑到我们面前,走到了小院门口,徒手掰断了碗口粗的门闩。
「留步!既是周将军的娘和媳妇,方才周将军做了羹汤,一起喝一喝?」
我们脚步顿在那里,她倒是也不客气,拎着我同婆母就像拎两只鹌鹑,大步流星把我们往屋里带。
屋里炭火噼啪响起。
周淮洛见到被拎进来的我们,稳了心绪。
「你们怎么会来此?……」
强壮的姣姣出去了。
婆母也不回答夫君的话。
倒是四处打量,不时冲我低声开口。
「凝霜你看!」
婆母死死拽着我,指着院中晾晒的玄铁铠甲,满是震惊。
「这尺寸都能装下两个淮洛了!」
「好……壮硕!」
「我儿子莫非被精怪迷了眼?眼光竟……如此独特……」
她渐渐咬牙切齿。
「竟敢把外室养在军营边上!还过起了日子?你还亲手做了汤?这是要效仿前朝那位被舞姬刺死在榻上的骠骑将军?」
我偷偷瞥了一眼离得不远的夫君,他有些失笑。
「母亲,戏多了!戏多了!」
话音未落,木门吱呀作响。
那唤作姣姣的女子扛着半扇野猪肉从屋外走进来。
嗓门清亮。
「周将军的娘和媳妇是吧!」
「边境苦寒,唯有清水供以解渴,二位将就将就……」
何姣姣说这话时突然转身。
杏眼如电扫过我们。
「只是,夫人们,若再让我听见背后议论我,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拿起桌上的茶盏,
转头恰好对上婆母意味深长的目光。
趁着何姣姣出去。
婆母变了脸色。
「别怂!你可是正室!她可是你夫君的外室!最为人不齿的!就算她力气大又如何!你仍是她的当家主母!」
「更何况,她还要了你的嫁妆钱!」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
自幼时起,我便只知绣花做茶,这般魁梧的女子,我从未见过。
女子竟也如男子般飒爽,真好。
恰在此时,我的夫君周淮洛为婆母续上一杯清水,颇有些头大。
「母亲!你怎的带凝霜来此地胡闹?」
「边境苦寒!快些收拾收拾回京吧。」
「那些银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末了,他瞧向我。
「凝霜,你是我的妻子,待我回京,我自会细细同你解释,回去吧。」
这是我同周淮洛成婚后第二次搭话。
第一句话,是洞房花烛夜那晚。
他只说了句:
「来日方长,睡吧。」
第二日我还没起身他便赴往边关,一句话也没留给我。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嗫嚅着嘴唇。
婆母来了精神:
「你这孽障!凝霜才是你的妻子!你的这些风流韵事都传到京城去了!你要旁人如何看凝霜!」
说罢,她作势就朝着夫君的后背打去。
明明是轻轻的一拳,周淮洛却没站稳,倒了下去。
顺带将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何姣姣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将周淮洛一下拎了起来放到了榻上。
婆母和我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儿怎如此弱不禁风了?」
当着我和婆母的面,何姣姣解开周淮洛的衣衫,背上狰狞的伤口惊得婆母和我倒抽冷气。
她拿出一侧的医药箱,有条不紊地进行包扎。
「上月苍云山护送军饷,小将军亲自压阵,却突遭袭击,中了箭。」
「那伙黑心肝的,竟在箭簇上抹了毒药,如今……」
榻上夫君虚弱开口。
「幸得姣姣姑娘有祖传的解毒药,这才……今日在此处,也是为了准备……」
「准备纳妾之礼?」
婆母没有预想的心疼,反倒是拍案而起。
声音很大,也不知道她的手疼不疼。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竟还拿了自己妻子的嫁妆钱来讨好新欢?」
「真真是一桩风流韵事!」
婆母一顿噼里啪啦。
那叫姣姣的姑娘突然大笑出声,一点儿也不似京中那些稳重的姑娘们。
「大婶子误会了!周将军在此处养伤,假装与我私会,实则是要引蛇出洞……」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面前的姣姣虽体格健硕,身手却灵敏。
几步便跃到窗下。
警惕万分。
抄起墙头的红缨枪时刻准备着。
我和婆母哪见过这样的阵势。
眼底的震惊快要溢出来。
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直到外头声音渐歇。
姣姣松下了精神,我大着胆子,走到窗前。
只余黄沙被风卷起,在空中飞舞。
「胆子挺大。」
我讪讪一笑,婆母一把将我扯到一侧。
「你……就算你救了淮洛,凝霜仍是他的正妻!」
「更何况,那银钱是凝霜的!还来!」
她要我挺直腰板。
我也照她说的做了。
面对姣姣的压迫,我浑似一只哆嗦的小兔子。
「娘!看见没?」
夫君裹紧裘衣苦笑。
「北狄细作以为我耽于美色,这半月他们很是嚣张。」
他拿出枕头下的舆图,指尖划过蜿蜒粮道。
「云州存着我们三成军粮,姣姣姑娘只能白日扮作屠户,夜里扮作更夫,全为守住这条粮道命脉。」
何娇娇起身将盆里的血水倒掉,洗了洗手来到桌前。
她的声音仍旧嘹亮,却还是听得出压低了不少。
「一万两军饷换来的不是胭脂水粉,也不是我向周将军讨要的……」
何姣姣拿出怀中的账册,推到我面前,指尖点着某处墨迹。
「三月前,敌军火烧邻郡粮仓,这些粮食……」
她喉头微动,「是周将军带人从火场抢出来的。」
我指尖抚过焦黑的账册边缘。
细细看向账簿。
忽然注意到某处蹊跷。
三日前入库的小麦竟比市价低三成,运粮路线更是绕开所有官道。
一切都显得那么违和。
很不对劲。
我想了又想,仍是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
「有人在倒卖军粮。」
我脱口而出时,姣姣眼底闪过寒芒。
婆母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账簿注视良久。
突然转头问我。
「凝霜,咱周府库房里的银钱可买得起两千石陈粮?」
我点头。
她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
「立马飞鸽传书!立马运来!我倒要看看,咱们三个女人能不能把这局棋下得更热闹些!」
榻上的周淮洛瞪大了眼睛。
「娘!你这是?」
「既然遇上了,保家卫国,自有我们女子的一份力!」
「我看那些宵小,能比后宅的女子难缠?」
3
婆母同我留了下来。
周淮洛愈发阻拦,婆母更是坚定要留下来。
「凝霜!我们才不走!我们是正室!若离开了让他们二人在此处过起小日子来?」
「凝霜!拿出你当家主母的威势来。」
「你瞧我那儿子,一听我们要留下那般紧张,一定有情况!」
若说来之前,我仍有几分信心,可自从见过何姑娘,我那微弱的信心都被彻底埋葬。
婆母听不到我的回应有些急了,看向我的目光好似在说:
「烂泥扶不上墙!」
至于周淮洛。
我同他就算被婆母关到一处。
他却也是同我客气非凡。
我被推出房门之时,婆母叹了口气。
「你……你……」
「你说你可怎么办才好?」
婆母捏着帕子的手直颤,忽而冷笑。
「倒是个会装模作样的。凝霜,你且放心,婆母我是向着你的!」
我倒是还好,毕竟同周淮洛交际也不多。
只是我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铁锈味,突然想起方才一闪而过的何姣姣腰间挂了枚玉牌。
那是阵亡将士的遗物。
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还没怎么样,婆母反倒坐不住了。
是夜,我隔着帐帘听见婆母辗转反侧。
直到第二日清晨。
她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擦了又擦。
最后轻轻放在妆台上。
「凝霜,你去给她这个,就说救命之恩抵了,莫再纠缠……」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听到了外头有声音。
外面传来何姣姣清亮的嗓音:
「小六子!把西营伤兵的药换了!李婶子家的羊羔抱来给我!」
婆母长叹口气:「我那儿子一定是被勾了魂去,一定是!」
4
婆母自从留下后,也不闲着。
说要证明女子亦能保家卫国。
周家不养闲人。
苦了被她拉上的我。
我握着算筹在沙盘前画圈时。
婆母正踩着梯子往粮垛插小旗。
她一把年纪了,身子骨倒是灵敏。
把三十六座粮仓编成「梅兰竹菊」四组。
说是要效仿后宅姨娘们的居所布局。
她才得心应手。
何姣姣徒手扛着三袋粮食经过时,噗嗤笑出声。
「大婶子,您这是要把北狄细作当通房妾室防啊?」
婆母没理她,只哼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干。
婆母扶着我的肩膀颤巍巍爬下来。
「小丫头懂什么?当年将军带回来的西域舞姬手段那么高,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捉奸细就得比耐心,我在这后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面对那些美人,我的耐心自是无人可比……」
当晚,我们便展开了行动。
周淮洛的伤还未好。
我们趁他入睡偷偷溜了出来。
婆母说今日是女子战队。
子时,我们埋伏在粮仓阴影里。
等着有人上钩。
果然有情况!
一辆接一辆的牛车慢慢朝着外头走去。
当第六辆可疑的牛车驶出后巷后。
姣姣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朝身后的树望去。
「会爬树吗?」
不等我回答,她一下揽着我的腰跃上身后的榆树。
月光淌过她紧抿的唇角,我才发现她左臂有道狰狞的旧疤。
我心下一沉,心里竟是在想,这样的伤疤,她身上还有多少呢。
反应过来,婆母还在树下面。
「婆母!」
「放心,你瞧!」
我低头望去。
婆母撅着屁股,紧紧扒着树梢,毫无美观可言。
「你们瞧那是什么?」
最后一辆牛车没绑结实。
袋子里露出了花白的东西。
竟然不是粮食?
何姣姣一下从树上跃到地面上。
红缨枪一下抵住对方咽喉。
「若想活命便低声些!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这些私盐为何掺在粮队里?背后是谁指使?」
是了,月光照耀下,袋子里的东西分外明显。
白花花的,是私盐啊。
对方被长枪抵着,不敢有半分动作。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这私盐的主意,是……周将军跟前的副将想到的!」
我在树上仔细回想。
副将顾玉笙?
竟是他?
何姣姣暴脾气却一下子爆了起来。
「天杀的顾玉笙!竟干这种贩卖私盐的事!他这是在拿整个周家军的性命开玩笑!」
「去!把你们顾小将军找来!」
顾玉笙来得很快,纵然是在半夜,不肯低头的小将军挺直着脊背。
「我有错罚我便是!和我手下的兵无关!」
周淮洛静静看着他,拿出身后架子里的皮鞭。
厉声道:
「你可知罪?」
顾玉笙仍旧一脸坚毅。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都是被我逼迫的!」
周淮洛紧紧攥着手里的皮鞭,鞭子即将落在他的背上之时。
婆母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赶来。
「周淮洛!你不能打玉笙!」
「他父母可是救过你啊!」
出嫁前,我就听闻,周淮洛身侧有个小跟班。
父母皆因在战场上救下周淮洛而死,却仍旧一片赤诚之心。
原来就是他啊。
他应当不会做出这般杀头的大罪。
夜半时分,门外传来整整齐齐的求见声。
「求将军恕罪!顾小将军有隐情!」
周淮洛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顾玉笙。
「如实说来!」
顾玉笙嗤笑一声,腰板挺得笔直。
「说什么?说朝廷不给我们派发军饷,你用自己的家底贴补了个遍还是不够将士们的吃穿?」
「还是说你自己一个人大义,我们全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倒卖私盐是来银子最快的法子!」
「只要将士们能吃饱!只要你不再花自己的银子!我就乐意!」
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周淮洛先头借我的一万两,是为军饷,如今顾玉笙以身犯险倒卖私盐,亦是为了军饷。
「皇帝昏庸!却要为他守护边疆的战士吃不上饭!我不服!」
「慎言!」
终究是周淮洛手里的皮鞭没打在他身上。
「罢了,只这一次,军饷我会想办法,你必得受罚。」
「就抄写五十遍清心咒静静自己的心!」
婆母也是明白了那一万两的用处。
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
来源:玥玥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