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胡编乱造：“蒋行长，年轻有为长得帅，北大本硕，哪哪都比你强。”
茶歇间偶遇，前任求复合。
我冷嗤：“别做梦，我有男朋友了。”
前任瞬间蒙圈，恼羞成怒问我新欢是谁。
我胡编乱造：“蒋行长，年轻有为长得帅，北大本硕，哪哪都比你强。”
下一秒。
隔壁休息室的门打开，一身蓝白休闲装的帅哥揉着眼睛，理了下乱发。
轻咳一声：“那啥，我清华的。”
完蛋！
有一种人生走到尽头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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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末加班。
行里冷冷清清，苦逼金融民工整理了一上午客户资料。
我和唐星舰在茶歇间偶遇。
他一见我，就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云暮，你能不能别小题大做，陶梅和我就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
“这么爱吃醋，谁受得了。”
“我们刚在一起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手捧热咖啡，小啜一口。
两眼放空，准备先续命再应战。
唐星舰偏偏到我对面坐下，满脸焦躁。
空调声嗡嗡作响，扰人心神，平添几缕不悦。
透过桌上的一株小叶赤楠，唐星舰抖腿刷手机，紧抿嘴唇。
“师兄妹？你把我送你的围巾给她戴？”
好一个借花献佛，宠妹无度。
前天晚上刷到陶梅的朋友圈，一张自拍只露出尖下巴和一截驼色围巾。
嗯？
熟悉的款式，熟悉的颜色。
不会吧，不会这么狗吧。
我急切寻找答案，拉到评论区：
“哥哥真是大好人，陪我来医院，还把围巾借给我。嘻嘻!”
文后还跟着一个刺眼的爱心。
我反手把截图发给唐星舰，质问围巾的事，并怒提分手。
估计照顾小师妹太忙了，他昨天请假，一直没回复我。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
“陶梅发烧到39度，给她围一下怎么了？”
“我拿她当亲妹妹看。”
“不就是一条破围巾，用得着大动干戈吗？”
“你这么没自信，觉得她能挖你的墙角？”
“别没事找事。”
唐星舰眉头一蹙，不耐烦摔手机，正巧触到花盆，小叶赤楠的叶子轻颤起来。
怒发冲冠，我指尖一阵阵发麻。
他怎么能这么恶心。
和好妹妹搞暧昧，反来数落我的不是？
把PUA运用得炉火纯青。
2
我气到无语，想给他个大比兜。
起身时腰却一阵酸痛，久坐后遗症犯了。
手碰到杯子，咖啡差点洒出来。
门外一阵喧哗，有人说笑着往楼上走。
除了客户服务部，别的部门周末很少加班。
这是有什么活动吗？
不一会儿，楼道重新归于宁静。
算了，万一被人看到，总不能在同事面前动粗。
我准备回工位收一下尾，早点回家。
捶下腰刚要迈步，唐星舰又开启叨逼叨模式。
“别提什么分手了。”
“我把围巾要回来还不行吗？”
“这么点事，有什么可闹的。”
“差不多得了，晚上去吃火锅。”
“给你个台阶下，和好吧。”
他还以为我像以前一样傻。
打一巴掌，给一颗蜜糖，我就又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耍我半年，越想越气。
此仇不报，我意难平。
唐星舰慢悠悠走过来，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邪魅一笑，要去抓我的手。
我往后一闪，冷嗤：“别做梦，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唐星舰蓦地一愣。
沉思片刻，他眼里的笑意消失，染上一层阴翳。
“季云暮，分手还不到两天，你他妈是不是早把我绿了？”
3
“不是。”
“和你分手后才跟他表白的，不到一分钟他就同意了。”
“我的空窗期大概……四十秒，这叫无缝衔接。”
我轻声叹惋，说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以后还是好同事。
“四十秒？无缝衔接？”
唐星舰絮叨着，垂头呆站在那儿。
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貌似心理受到巨大冲击，一时消化不过来。
他突然扯住我的手臂，火冒三丈吼叫。
“季云暮，你挺会勾搭，爷小瞧你了。”
“你的新欢是谁？我哪里比不上他？你说！我一拳头下去让他满地找牙。”
看他绷不住了，我暗爽不已。
挣开他的脏手，开始胡编乱造。
“楼上蒋岁聿。”
“蒋行，你知道吧？年轻有为长得帅，北大本硕，哪哪都比你强。”
金字塔尖顶的幸运儿，全系统明星般的存在。
看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唐星舰彻底蒙圈了，紧握拳头，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话音刚落，空荡荡的茶歇间发出一声响动。
隔壁休息室的门骤然打开。
一身蓝白休闲装的帅哥揉着眼睛，理了下乱发。
轻咳一声，嗓音朗润：“那啥，信息有误，我清华的。”
4
整个分行，无人不晓蒋岁聿。
上过金融杂志封面的男神，三个月前从总行空降。
比当红的古装美男还帅，意气飞扬，自带少年感。
身高180的柜员唐星舰，在蒋行面前气势上也不免要矮一头。
我从没和蒋岁聿有过接触，连招呼都没打过。
但这张脸冲击性太大。
开会时蒋岁聿上台作报告，全体女员工为之尖叫。
口中残留咖啡的味道。
好苦啊！
有一种人生走到尽头的无力感。
信口胡诌，被正主抓个正着。
“我，那个……”
脑子乱套了，舌头也像被打结。
唐星舰稍稍回神，向蒋岁聿问好。
而后眼珠一转，不紧不慢道：“蒋行，她说是你女朋友？”
“她是我……”
玩笑开大了。
蒋行什么职级？省分行最年轻的副行长。
天选之子。
金贵紫微星。
我呢，小小的客户经理，卑微打工人。
为完成信用卡指标，周末不能睡懒觉。
才24岁都快腰椎间盘突出。
真真云泥之别。
蒋岁聿慵懒地抬起眼皮，与我的视线撞到一起。
他眼如辰星，明洁澄澈。
不会要当场拆穿我吧？
狡猾的唐星舰等着看我的笑话。
他那小师妹陶梅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大肆宣扬，这黑料够她踩我一辈子的。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掐手心，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大女主内核稳定，临危不乱，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老公，你怎么在这？不是约了今晚见吗？想我了？”
我杏眼圆睁，嘴唇微勾，深情望着他。
有一个客户说我浅笑时特别像刘亦菲。
蒋行，对刘亦菲总该会心软吧？
两步向前，稍稍挽上他的胳膊，正好挡住唐星舰的视线。
与他四目相对，我竭力眨眼，在心里默默恳求。
求求了，蒋行。
就当是剧本杀，配合我演一局。
我好不容易想到这招一解心头之恨，挫挫唐星舰的锐气。
此刻是我重生的开始，这段感情就当历劫了。
日后，我一定找机会报答您的再造之恩。
面对我夸张的“暗送秋波”，蒋岁聿幽深的眸光，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犹豫几秒。
他稍一停顿，沉声改口。
“她是我女朋友，我们今晚要去吃火锅呢。”
5
唐星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和蒋岁聿。
他抹了一把鼻梁上的汗，自言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做戏做全套，既然蒋行这么仗义，姐就再给你飙一段。
我剜了唐星舰一眼，小鸟依人般把头轻倚蒋岁聿的肩。
而后我仰头45角，含情脉脉凝视蒋行。
“老公，我第一次见你就疯狂心动，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见你。”
“你说最讨厌绿茶和绿箭，咱俩三观太一致了。”
唐星舰脸色煞白，手指弯曲又伸开。
想发泄不满，又碍于上下属身份，生生把拳头压下去。
“季云暮，你最好别骗我。”他讥笑一声。
去陶梅工位上翻找到一个笔记本，悻悻离去。
原来是给他的小师妹跑腿的。
一边求复合，一边宠绿茶。
渣男。
茶歇间重归沉寂，我松开蒋岁聿的手臂。
直退到一米开外，不断作揖赔罪。
“蒋行，实在抱歉，我刚才气昏了头，胡说八道把您当工具人。”
“唐星舰死要面子，请放心，他肯定不会把我瞎诌的事说出去。”
“我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您，谢谢您配合我，得罪了。”
6
“我很老吗？”蒋岁聿摸摸头。
啊？
午后的阳光照进房间，暖洋洋的。
小叶赤楠在光影下越显得苍翠雅致，茎叶遒劲。
蒋岁聿没有穿笔挺的西装行服，而是一身蓝白混色运动装。
更衬得他俊眼修眉，少年气十足。
长身玉立，茂林修竹。
宛如从书中走出的矜贵公子。
我木愣愣望向他，百思不得其解，啥时候说他老了。
蒋岁聿眉眼低垂，长睫毛如羽翼蹁跹闪动。
明净的嗓音传来：
“我虽然比你大几岁，但也算同龄人，不要用您，跟我七老八十似的。”
“好的，下不为例。您这么平易近人啊。”
刚说出口，我赶紧捂上嘴，怎么又犯错了。
蒋岁聿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
“感觉你前男友还是不信？要我继续配合你吗？”
哇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行长。
我点头如捣蒜，好想哭。
“一个月成吗？”
到时我可能就辞职了，再也不用见到唐星舰那个可恶的家伙。
“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
他不会是要报酬吧，这个月刚交房租，我现在身无分文。
或者他要潜规则我？
看着他异常俊美的脸，自己倒也不吃亏。
“帮我三次忙，咱们就扯平了。”
“放心，对你而言轻松胜任，类似……今天的事。”
我懂，有些场合应付父母亲戚。
角色扮演，我的专长。
“成交，合作愉快。”
蒋岁聿抬手看腕表：“我要去开会了。加个微信，后面联系。”
他扫码后，迈着长腿往楼上走，我回到工位收纳整理的资料。
回家的地铁上，我刷了会朋友圈，陶梅十分钟前刚发一条。
“专门跑一趟给我拿笔记本，太感谢了。看哥哥心情不好，送哥哥一首《分手快乐》。哥哥别难过，你至少还有我。（爱心）”
绿茶原形毕露，字里行间欢呼雀跃。
哥哥妹妹那一套太恶心了。
胸腔激起一股怨气，凭什么让我给你俩垫背？
抖着手指，我凶横敲下一行字：
“成天哥哥哥哥的，怎么着你要下蛋啊？”
7
周一早会，部门经理宣布，两周后行里要举行一次citywalk活动。
要我们积极邀约优质客户，以此增强与客户的互动，拓宽服务内容和方式。
还说周末行里紧急部署，领导非常重视，反响好了，将会在全系统内推广。
蒋岁聿周末开会，原来是布置citywalk啊，怪不得穿那么运动。
于是，我在完成日常理财业务的同时，还要抽时间回访和邀约客户。
一周下来整个人心力憔悴。
周五那天，忙到一点半才去吃午饭，偌大的分行餐厅只有零星几个人。
打好饭，我找到一个角落坐下。
准备边刷剧边吃一顿美美的午餐。
刚想打开手机，唐星舰和他可人的小师妹端着餐盘来了。
还双双坐到我对面的位置。
纯粹想找事，明明有那么多空位。
刚好我也不是怕事的人。
陶梅率先发话：“季姐，看你好忙，脸也憔悴，怎么不用粉底遮一遮，黑眼圈好明显。”
我嚼着红烧肉，扫过她粉白的脸，慢慢悠悠道：
“我不像某些人天天跟刷墙似的，一层又一层，哎呀，你卡粉了，假睫毛也快掉了，啧啧啧。”
陶梅脸一怔，用手机左照右照。
吃了两口，就去洗手间补妆了。
“季云暮，你男朋友呢？隔得这么近，为什么不一起吃饭？”
“你不会被人甩了吧？”
我讪笑，张口就来：
“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在开的总行视频会呢。”
唐星舰拧了拧眉，冷笑：“我猜你根本没和蒋行谈恋爱。”
“蒋行出差好几天了，今天压根没来。连这都不知道，还装什么装。”
“我打听过了，蒋行家境优厚可不是你能攀得上的，就一农民包工头的女儿……”
我筷子一摔，差点砸他脸上。
mmp，羞辱我可以，为什么牵扯我父母。
再把我当软柿子捏，没门。
“我是农民的女儿，招你惹你了，你不就一小市民，家里有两套五六十平的旧房子，有什么了不起。”
“第一次去你家，你妈就拉着脸，话里话外嫌弃我是农村人，还嘲笑我们家是超生游击队。你屁话都不敢放，妈宝男。”
“我清清白白做人，到你嘴里怎么就那么不堪。我好歹985本科，你就个普通二本，哪来的脸秀优越感。你怎么被招进来的，心里没数啊？”
我说得正起劲，补完妆的陶梅姗姗回来。
唐星舰自知理亏，低头默默扒拉米饭。
她见不得哥哥被怼，假惺惺安慰我，实则趁机猛踩。
“季姐，消消气，我们没有看不起你，农民的素质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你凑什么热闹，我不要的东西你这么痴迷。”
“哎呀，季姐，你误会了，我和师哥关系真的很单纯。”
“别等人捡，你在垃圾堆里也不出众。”
“我和师哥比较聊得来，就像哥们一样。”
“你什么牌子的塑料袋，这么能装？”
我一顿集中打击，怼得绿茶哑口无言。
她扬起脸，露出猴子屁股般的脸蛋，这腮红画得真诡异。
陶梅靠向唐星舰，可怜兮兮道：“季姐和你分手，为什么把矛头指向我？”
8
“季云暮，你说话句句带刺，放过陶梅行不行？”
唐星舰对我怒目而视，心疼他的好妹妹。
“请你们放过我，以后就当陌生人吧。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唐星舰对陶梅咬耳朵嘀咕几句，小师妹脸色由阴转晴，接着莞尔一笑。
我滴妈呀，要吐了。
我收了餐盘，转身离开。
请还给我一双没被污染过的眼睛。
我上楼顶的露台去洗洗眼珠子。
晴空万里，海天湛蓝，风中夹杂着少有的温柔。
回头却发现，唐星舰那厮跟来了。
“季云暮，我还是觉得你骗我。”
“随你怎么想，咱们没关系了。”
唐星舰蹙眉踱步，离我又近一些。
“蒋岁聿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年轻漂亮，他喜欢你。但根本不能和你结婚。可能就……玩玩而已。”
这个老六，竟然这么随便恶意揣摩别人。
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不照镜子看看。
了解越多，就越止不住慨叹，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我和唐星舰都是两年前通过校园招聘入行，原本是不熟的同事。
半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加班后在便利店选泡面。
唐星舰来买矿泉水，非要拉着我去吃烧烤。
我拗不过跟他去了。
喧嚣的大排档里，唐星舰背光坐着，手擎一大杯扎啤，细数他印象里我的点滴。
入职培训上我表演诗朗诵，年会时穿汉服走秀，他记得真切，还夸我美得倾国倾城。
从那之后，他就经常以各种理由请我吃饭，520那天他捧着一大束玫瑰向我表白。
还大言不惭宣称对我一见钟情，只不过我太高冷，他有贼心没贼胆。
唐星舰算不上多帅，但个子挺拔，说话幽默。
相处下来感觉不坏。
我没有拒绝，憧憬着一段美好的情感。
不曾想，两个人的爱情却是三个人的约会。
在一起后没几天，唐星舰推荐陶梅到行里实习，我才知道他还有一个红颜知己。
每次约会，陶梅总会找各种借口加入。
本以为他们会适可而止，实际却变本加厉。
在我面前，两人喝过同一碗胡辣汤。
唐星舰经常回母校，他和陶梅一起玩滑板，把我晾在一边当观众。
我的心一次次被扎，直到千疮百孔，忍无可忍。
9
“谁说谈恋爱就一定得结婚？”
“蒋岁聿比你好多了，他对我一心一意，约会时从不带旁人。”
“你看不起我，他可拿我当宝呢。”
唐星舰愚蠢至极，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你们才几天，我不信他在你心里的分量超过我？”
“他不就是仗着家里有背景，一路破格提拔，被行里打造成神话？论业务能力，可能还不如我。”
普信男，柠檬精，自大狂。
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
内刊早就刊载过蒋岁聿的经历和成绩。
他怎么好意思口出狂言。
“我们家岁聿祖上就经营票号，真正的金融世家，父亲是经济学家，母亲是大学教授，他抓周都抓的算盘，本科就在总行实习，参与微贷系统研发，硕士进入总裁办，老天爷追着吃银行这碗饭。”
“学霸体质不必多说，市理科状元，清华经管本硕，还在哥伦比大学交换一年。”
“除此之外，他还擅长各种运动，长跑网球滑雪攀岩，样样在行；国画书法作品曾在国外展出，说英语是标准的伦敦音。”
“这还没说身高、长相、气质、修养。”
“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和他是一个档次吗？”
“羡慕你的皮肤，保养得真厚。”
我铺天盖地一通怼，把唐星舰比成小矮人。
他的迷之自信被我狠狠镇压，眼里的光逐渐黯淡。
干瞪眼，咬着后槽牙，快气晕了。
10
敌人被精准打击，我再接再厉，让他雪上加霜。
“你呢？一个普通二本生，靠你舅舅的关系才当上个柜员。”
“除了打王者荣耀，还有什么爱好？”
“你精通的技术，一是搞暧昧，二是拿捏我。”
“和陶梅合伙内涵我胖，我吃你家菜啦，吃你家大米啦，还是挡你家wifi啦？”
“夸陶梅妆容精致，讽刺我素面朝天，天生丽质还有错啦？”
“你眼里的缺点，在我们家岁聿那儿全是优点，他说腰上有肉rua起来才爽，素颜kiss时嘴唇才沾不到粉底液。”
唐星舰又蒙圈了。
眉头紧锁，大长腿趔趄一下，差点站不稳。
“你们已经……”
“哼，你合理想象吧，画面……需要打马赛克那种。”
冬天的阳光单薄而纯净，我整个人却如沐春风。
整理了下被风吹散的头发，迈着轻快的脚步就要离开。
拐过露台中央的光秃秃的小花架。
却见四五个穿着行服的年轻男士，立在另一处视线绝好的观景台。
蒋岁聿站在中间，只一眼就感受到鹤立鸡群的含义。
深色西装挺括妥帖，好身材一览无余。
他头发剪短了些，剑眉星目显露无疑，高挺的鼻梁如炫技之作。
即使是普通的行服，穿在蒋岁聿身上却增添大牌的品相。
不同于之前突出的少年感，他的职场精英气质占了上风。
许是吹风久了，他面色绯红。
一双桃花眼水噙着清透的水雾，再添一层澄亮。
他注视着我，手扶下巴，喃喃自语：“打马赛克？”
11
“来晒太阳啊，你们好。”
我心里慌得一批，佯装镇静摆摆手，嘴角牵扯出一丝苦笑。
唐星舰那厮太不要脸，我怼他发挥超常，以致离了大谱。
蒋岁聿虽然答应和我假扮情侣，但刚刚这番话足以毁他清誉。
坊间传说，有许多豪门小姐对他明追暗撩，他却对白月光念念不忘，至今单身。
周围小伙伴憋着笑，一脸吃瓜群众的好奇。
“蒋行，你不声不响追到咱行的小刘亦菲了，怪不得婉拒老大的侄女。”
“蒋岁聿，季云暮，岁聿云暮，你们连名字都这么配？啧啧啧，缘分。”
“从实招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蒋岁聿略作思考状，大大方方道：“一周多了。”
赞叹几句，一群人识趣离开。
唐星舰一脸愤怒，心有不甘却也只得下楼去。
他天天和陶梅凑在一起，很多同事都误认为他们才是情侣。
露台上只剩下我和蒋岁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远处白帆点点，碧波连连。
“蒋行，抱歉，我口不择言了，等过一段时间，我一定澄清。”
“不用澄清，我也要推脱家里安排的相亲。”
“哦，不给你添麻烦就好。蒋行也是年末出生的吗？我是腊月二十九生日，当小学教师的爷爷给我取的名字。”
蒋岁聿眼睛一亮，微微张嘴，露出意外的表情。
“那真的巧了，我也是腊月二十九生日，我姥爷也是教师，他给我取的。”
“看来咱俩缘分天注定。”
我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轻拍自己的嘴。
12
蒋岁聿垂眸，脸色比刚才更红了些。
每次都让蒋行陷入尴尬，我还是少说点话吧。
不如赶紧撤，下午还约了客户呢。
我正想告别，却听到他低声说：“你今晚能不能陪我去趟医院，我姥爷生病了。”
蒋岁聿神情骤然悲伤，语气带点乞求。
都利用他两次了，终于可以回报一次，我求之不得。
“没问题。”
“我六点半在楼下等你，白色保时捷。”
告别后我接待客户签了一个理财大单，联络三位老客户邀请他们参加citywalk活动。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我换好衣服，刷手机放松。
虽然加了蒋岁聿的微信，但我们从未联系。
他微信名单字一个蒋，头像是夕阳下的欧式街景，成群的鸽子划过尖顶的建筑。
晚霞与灯光映衬，如梦如幻。
有种莫名的熟悉，我猜在杂志上看到过。
个性签名是：好想一起去。
在怀念白月光啊，蒋岁聿心仪的女孩到底什么样？
直到坐上他的车，我思绪仍在飞扬。
猛然想起那图是布拉格的地标景点查理大桥。
传说情侣在桥上拥吻，触摸三十尊圣者雕像，会带来一生幸福。
我曾跟唐星舰提过一次，他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是骗傻瓜去旅游罢了，你还真信呢！”
乍看循规蹈矩的蒋岁聿，还挺浪漫。
13
病房里蒋岁聿的妈妈正陪着姥爷。
“聿聿眼光真好，小姑娘稀罕人。”姥爷把我们的手攥到一起。
蒋岁聿白皙修长的手指裹上我发凉的小手，带来一丝温热。
道别时，姥爷嘱咐他好好照顾我，还劝我们早点结婚。
蒋妈妈气质温婉，但面色憔悴。
一个劲儿说招待不周，改天请我到家里吃饭。
我内心一阵阵愧疚，骗老人是不是过分了？
回去的路上，蒋岁聿表情凝重，快到我家时，他才开口。
“前几天我姥姥突然去世，姥爷吃不下饭病倒了。今天真的很麻烦你。”
怪不得唐星舰说他没来上班，原来并非出差。
“没关系，不麻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请……节哀。”
“有需要你再叫我。”
我回到房间洗漱完了，，晚安，（小花）。
我给他回：晚安，（小兔子）。
每天忙得连轴转，转眼间，citywalk来了。
难得的是一个晴暖的周六，参加活动的客户和员工接近三百人。
行程是从海边木栈道到市区一处开放式公园。
沿途路况平坦，风景怡人，点缀几处重要的文化遗址。
公园的主干道美其名曰“爱情路”，是citywalk的终点。
我的任务是驻守“爱情路”，穿着单薄的道具服装，扮演花仙子，和客户合影留念。
活动有序进行，穿着印有我行logo的客户满怀欣喜冲向终点。
连续站立三个多小时，脸都快笑僵了。
偶尔瞥一眼群里的信息，老大发话：“再过二十分钟收工。”
我又冷又饿，花冠压得头痛，衣服因造型支撑无法坐下。
见好久没有客户来，我侧倚在近旁一棵大树上，稍作休息。
阳光刺目，我禁不住闭上眼睛。
隐约听到窸窣的脚步声，越靠近我反而变得悄然，好奇怪。
刚要睁眼，后背蓦地被一道力量猛推，身体失去平衡。
尽管惊惧不已，我极力忍住喊叫。
整个人重重摔到地上，手掌和膝盖瞬时传来剧痛。
花冠跌到地上，长发顿时四散开。
衣服被磕破，腿上渗出殷红的血。
被甩出的手机撞到马路牙子上，屏幕碎成渣渣。
我几次想要爬起，却一次次跌回去。
抬头迎着细碎的光，辨认出陶梅笑到扭曲的脸。
14
“季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
“我认识唐星舰比你早，一直喜欢他。就因为你比我漂亮一点点，他选择你，即使分手也忘不了你。”
“你太讨厌了，季云暮。现在还搭上蒋行长，你凭什么被他们偏爱？我哪里比你差。”
终于不装了，还口口声声关系纯洁。
她那点猫腻，我早看得一清二楚。
陶梅双目猩红，语气歇斯底里。
嫉妒让她发疯。
我用力支撑上半身，勉强坐起来，捂着腿上的伤口。
“我不把你当人，你就真不做人是吧？陶梅，还背后袭击我，你怎么这么卑鄙？潜伏在一对情侣身边泡绿茶，恶不恶心啊？”
“季云暮，你嘴太贱了。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老大在群里通知原地解散，没有人会来这救你。”
“这张娇媚的脸要是毁了，谁还喜欢你？哈哈。”
说着，她亮出尖利的长指甲，举着右手往我身边凑。
“云暮。陶梅。”
不远处传来唐星舰的声音。
陶梅冷哼一声，收回了手。
把我弄成这样，看她怎么跟唐星舰解释。
下一刻，换成我目瞪口呆。
15
陶梅蹲下身，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板红色胶囊，取两粒咬破，涂在嘴角和鼻翼上，然后是手背和膝盖。
一眼看去，受伤程度比我惨烈得多。
手速绝了，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在唐星舰到达前，她两行热泪滚落，哭声悲悲戚戚。
“季姐，你不愿意和我拍照就算了，为什么打我骂我呀？”
陶梅还是有备而来，这演技，不去虐当红小花都可惜了。
唐星舰看到陶梅的脸，吓得哆嗦一下。
“季云暮你太恶毒了，怎么把陶梅打成这样？”
我震惊于陶梅的表演与应变能力，她已把自己代入苦情角色。
唐星舰拿出纸巾给小师妹擦不存在的伤口。
我抚着双腿，手撑地面，再次尝试站立。
唐星舰把陶梅护在身后，却眼睁睁看我摔倒。
“我没动她一根手指头，是她把我推倒了，服装是硬面设计，我站不起来。”
“季姐，你可别冤枉好人啊。这里是监控盲区，但你不能乱说。”
好家伙，连监控都考察到位，怪不可有恃无恐。
佩服得五体投地。
“季云暮，我对陶梅没有其他想法。才不像你，分手下一秒就攀强附贵，看来早就想把我甩了。你和那些拜金女有什么区别？”
“你太爱做梦了，不切实际倒追蒋岁聿，异想天开想当作家，醒醒吧。信用卡指标完成了吗？”
生活枯燥乏味，蛤蟆评价人类。
坐在地上太久，一上午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体力耗尽，严重影响我的战斗力。
唐星舰还以为我怂了，厉声道：
“现在知错了？赶紧道歉，否则陶梅就打回来。”
16
心机女和愚蠢男，绝配！
陶梅边擦眼泪边对我弯唇，走过来俯下身。
“你们干什么？”
焦急而熟悉的嗓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是蒋岁聿。
不同于以往的淡定恣意，他冷着脸，怒目圆睁。
“你俩等着，把事情说清楚。”
蒋岁聿扶我起来，对表情呆滞的两人撂下话。
他带我去公园休息室换好衣服，又把一杯温水递过来。
我冷如寒冰的手碰到他的指尖。
把水一口气喝完，身上顿时能量充足。
蒋岁聿眉头微皱，用大手敷上我的手，捧起来轻轻呵气。
“没事的，现在不冷了。”
对上他温柔的眼睛，我心如擂鼓。
调整情绪，我把陶梅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返回事发处时，陶梅和唐星舰正不耐烦地刷手机。
“蒋行，我知道季姐现在是你女朋友，但她把我打成这样，总得讲点道理吧。”
“季云暮脾气暴躁，蛮不讲理，伶牙俐齿，最会怼人。”
两个人一唱一和，颠倒黑白。
我刚要开口，蒋岁聿却摇头制止。
“你确定季云暮打你了？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当然，你看看，我脸上还有血迹呢。闹到派出所我也不怕。”
蒋岁聿冷嗤：“那我让你如愿以偿，报警吧。”
17
他面色冷峻，不像开玩笑。
陶梅被蒋岁聿的气势压迫，眼神略显慌张。
“你只是实习生，可能不太了解。咱们行历来注重客户的体验感，所以此次活动选定了三个地点，安装了隐形摄像系统，监控活动的效果。”
陶梅顿时脸色大变，毫无血色，一副惊恐之状。
“一直到现在的影像，都可以在我手机上查看，二位要看一下吗？”
“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不找季云暮算账吗？”唐星舰一脸不解。
“求求蒋行，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再不敢了。季姐，你打我吧，千万不要报警。我以后还要考公，不能留案底的。呜呜呜。”
陶梅吓得嚎啕大哭，就差跪下来求我们。
唐星舰不可思议般望着陶梅：“你冤枉云暮，是不是？你把她推倒的？”
陶梅一个劲儿哭，摇头又点头。
突然，有东西从她身上掉落。
唐星舰弯身捡起，是那板红色胶囊，拍戏时用的血浆道具。
其实根本没什么隐形摄像系统，陶梅做贼心虚，经不起诈。
不想因这事波及行里的声誉，我放弃追究责任。
citywalk后，陶梅主动放弃实习岗位。
唐星舰申请调到郊区一处新设的支行。
听说两人彻底闹掰了，朋友也没得做。
18
蒋岁聿借我腿伤的理由，每天上下班接送我。
午饭也要等我一起吃，然后陪我去露台散步。
看我时眼神拉丝，颇有点假戏真做的意味。
但我还是拿不准。
姥爷出院那天，我又去家里看过他一次，蒋太太执意留我吃饭。
饭后，蒋岁聿带我去海边看烟花。
火树银花，漫天飞舞，却转瞬即逝，再无踪迹。
我的心被深深触动，有感而发道：“蒋行，我要辞职回老家了。”
昏黄的路灯下，蒋岁聿目光流转，神色倏地暗淡。
“为什么？”
“你不知道打工人的难处，加班、房租、挤地铁。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一直有个作家梦，想回家全职写作。”
“在这儿不能写吗？——给你调个轻松点的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家人也想让我回去。”
“季云暮，我喜欢你，留下好吗？你喜欢写作就去写，追求你的梦想。我有房子你以后不用交房租。目前，我接受不了异地恋。”
他急了，他急了。
蒋岁聿深情款款，我疯狂心动。
超爱直球表白。
“蒋岁聿，我也喜欢你。”
烟花又起，绚烂璀璨。
蒋岁聿捧起我的脸，落下缱绻一吻。
19
难得一个周末，我不用加班，却飞到几千里外的西南春城。
国际儿童文学奖颁奖典礼上，我荣获金奖。
照片迅疾登上微博热搜，词条是#美女客户经理竟是天才作家#
还被扒出我爸白手起家，从包工头到名下六家建筑公司，身家过亿的家庭背景。
“明明可以靠颜值和父母，却偏偏去拼才华。”
“姐姐太励志了，写不好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了。”
“哇，还是银行的优秀员工，好低调，好努力，本职和副业双丰收。”
总行的公众号特意发文祝贺我获奖。
一夜爆红，我的手机被打爆了，各种采访和约稿。
周日的深夜，我匆匆走下飞机。
远远的，我看到人群中挺拔耀眼的身影。
蒋岁聿手捧一大束白玫瑰，笑得恣意。
有人说，季云暮天赋异禀，实现梦想。
有人说，季云暮家境优渥，养尊宠优。
有人说，季云暮运气爆棚，遇见真爱。
但其实，我坚持了近千个日夜，才写出第一本书。
白天上班，晚上写作。
不在意别人的嘲笑，每天雷打不动练笔。
父母都是农民，他们吃苦耐劳，不断经营，提供给我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忘不了父亲半夜装卸脚手架，母亲在寒风瑟瑟中搬砖。
遇见真爱的前提是，我先成为更好的自己。
不妥协，不将就，不敷衍。
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寒气逼人，蒋岁聿把我揽进怀里，柔声耳语：
“老婆，我好想你，赶紧回家做点需要打马赛克的事。”
嘻嘻，还记着呢，蒋行学坏了。
20
25岁生日，我和蒋岁聿来到布拉格。
迎着碎金般的晚霞，在查理大桥甜蜜拥吻。
那张旧头像闪过脑海，心被轻刺一下。
反正人都是我的了，还管什么白月光。
蒋岁聿把我的乱发别到耳后，又快速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这一天我等好久了。还记得去年你去总行培训吗？我们三次邻桌吃饭，你明明对我笑了，还和我对视很久。我走近你，想和你要微信，你却一脸冷淡，装作不认识我。”
“后来，我捡到你的笔记本，看到你写想和未来男友来查理大桥。还给你时，你也只冷酷说谢谢。”
我们见过？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仔细回想，那次忘带框架眼镜，培训第一天隐形眼镜就碎了，别提多倒霉。
大近视眼，一米之内人狗难辨。
我怕认错人，根本不敢多说话。
那个笑，估计是听笑话后的反应，不是对他，对视也是误会。
“那时就喜欢我了？”
“对呀，一见云暮误终身，怎么也忘不了。”
“先从假情侣开始，相互利用多见面，你总会喜欢上我。”
那个加班的周末下午，办公室钥匙落在车上，偷懒的蒋岁聿钻进公共休息室小憩。
他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争吵声和自己的名字。
还有戏！
他不想再错过一眼就爱上的女孩。
故事由此展开。
岁聿云暮，有你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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