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50年4月1日拂晓,白沙门岛上的枪声把海口的薛岳从睡梦中惊醒。解放军连日来的频繁登陆,薛岳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赶到了海南岛防卫司令部的作战室。
1950年4月1日拂晓,白沙门岛上的枪声把海口的薛岳从睡梦中惊醒。解放军连日来的频繁登陆,薛岳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赶到了海南岛防卫司令部的作战室。
“什么?白沙门岛已经丢失了!敌人正向海口逼近!”看到情报的薛岳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表面上却镇静地对匆匆赶来的李扬敬说道:“慌什么,我判断这次仍是小股登陆。”
“司令,我看您还是进驻文昌指挥所吧,这万一......”善于察言观色的李扬敬看出了薛岳的心思。
为什么解放军攻占白沙门岛会让薛岳和李扬敬如此紧张呢?白沙门岛战斗的最终结果又如何呢?
▶白沙门岛
从海口市区向东北方向走5里路,便会看到一块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的沙洲,滩头多淤泥,那便是白沙门岛。
岛上并没有突出的地形,没有树木丛林,也没有居民,有的只是茫茫的白沙。有些地方生长着矮小的野草,和一些带刺、爬蔓的老鼠草。
1950年海南岛解放前,白沙门岛的北面是大海,东面是南渡江的出海口河网地带,西面是国民党海军舰队停泊的秀英港,南面隔着一道不到百米的海岔子,就是薛岳的海南防守总司令部的所在地海口市。
别看白沙门岛面积小,但作为海口市的一个门户,它有其独特的军事价值。它南扼文昌到海口的公路,是通向海南腹地的要冲。国民党军把这里作为监视海面的前哨阵地,在上面部署了一个排的兵力,并在附近地区屯集了重兵。
▶误登
4月1日拂晓,海面上薄薄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此时,参加潜渡的379团三营第8连、第9连刚刚与敌舰进行了一场恶战,正在追击敌舰的过程中。
远处大海与天空的交际处,跃跃欲出的朝阳染红了海面。敌舰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条白色的沙洲出现在战士们的眼前。
“这是海南岛吗?我们已经到登陆点了?”看到海岛的战士们既欣喜又兴奋。“哒哒哒”,突然,岸上的敌人开始用轻重武器进行射击。
“人不多,至多是一个排的兵力。”凭借着多年战斗的经验,带队指挥员秦道生和副营长王金昌作出了判断。敌人的火力并不强,这是一个理想的登陆点。很快,先头船驶进岸边10米的范围,9连指导员何常文带头跳进海水里,向着岸滩冲去。
驻守在白沙门岛上负责监视的敌军是交警大队的一个排,战斗力并不强。在8连、9连的联合冲锋下,敌人四散逃窜,很快就被登陆后纵深追击的解放军或歼灭,或俘虏。
正在指挥后续部队登陆的秦道生,突然看到前面去追击敌人的部队又返回来了。他很纳闷:“咋又回来了呢?”“这是一个岛,前面是死路。”有战士说道。
秦道生快速走到岛上一处比较高的高地,向前方望去,看到前面的道路已经被河流阻断,在岛的西南方向2-3公里处隐约有一座很大的城市。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是海南岛吗?”秦道生让人带过来一名俘虏开始审问。原来这块岛屿叫白沙门岛,不远处的那座大城市就是薛岳的老巢海口市。国民党军在附近驻扎了三个团的兵力,其中一个团准备调走。前面那条看似很深的河流,落潮的时候是可以徒步涉水过去的,现在已经开始涨潮了,还可以勉强通过。
“马上渡河突过去,登陆海南岛。”秦道生在和王金昌等几位营干部商量后,做出了“继续前进”的决定。
▶逃跑
“白沙门岛,白沙门岛。”薛岳没有睡好觉,眯着眼晴,倦缩着坐在沙发里念叨着:“敌人小股登陆白沙门岛,无异于自寻死路。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此时,外面得知白沙门岛已失守的国民党军大为震惊,陷入了一片惊慌和混乱之中,以为解放军将要占领琼(山)——文(昌)公路、海(口)——榆(林)公路,攻打海口市。
“司令,敌人攻占白沙门岛,除了大举登陆外,我认为没有其他的解释了。”满脸疑惑的李扬敬深思后说道:“万一敌人是大举登陆,万一白沙门岛登陆敌人攻入海口,万一敌人切断了退往文昌的道路,将给我军指挥工作带来很大的被动。所以我建议您尽快进驻文昌。”
薛岳心里也明白,白沙门岛就像海口通往文昌的一扇大门,这个门丢了,解放军就可以把它作为跳板,直接截断薛岳退往文昌的后路。一旦解放军大举登陆,随时都可能把海口包围起来,那个时候想走根本来不及了。
“就按你说的办。”薛岳点了点头,叫住急忙就要往外冲的李扬敬:“你同时给李铁军和李玉堂下一道命令:第二路军总指挥李铁军督理海口防务,务必歼灭北湾港和白沙门登陆的敌军;第一路军总指挥李玉堂调266师配合二路军行动;海口的一个团暂停归建,集中对付白沙门登陆敌军。”
薛岳不想给部下留下一个“临阵脱逃”的印象,他走也要走得从容一些。
上午7时左右,薛岳从作战室走出来,回头看了看海南防守总司令部的牌子,叹了一口气,弯腰坐进了早已等候的汽车,仓皇逃往文昌市。
▶狂笑
很快,李铁军收到了薛岳发来的电报指示。尽管外面感觉到处都有解放军在登陆,但是他不敢怠慢,组织手下部队企图将登陆的解放军赶回大海。
可他等来的却是处处失败的消息。整编13师师长和琼北要塞司令分别来电报告:解放军已经突破他们的防区,派去增援的部队也被击溃。
“我....,你们.......”气急败坏的李铁军嘴里蹦出一连串的“国骂”,直接把电话摔在了桌子上。“这群酒囊饭袋,还能干些啥?等打完这一仗,看老子不撤了你们的职。”
官大压一级,薛岳拿他当挡箭牌,李铁军心里一直不好受。但是仗还是要打的,否则脑袋都有可能要搬家。
“报告,海口发来急电。”作战参谋匆匆走了进来。“念。”李铁军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据查明,白沙门岛登陆敌军仅有几百人,目前我军已抵挡住敌军攻势。海军和空军报告,附近海面未发现敌军后续船队。”
李铁军“蹭”一下站起身来,从作战参谋手里抢过电报,瞪大眼睛又看了几遍:“小股敌军?没有后续部队?”
“拿地图过来。”李铁军大声喊道。盯着地图上的白沙门岛看了好一会,李铁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旁边的作战参谋吓了一跳:“我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一阵狂笑过后,刚刚还愁眉苦脸的李铁军脸上洋溢出兴奋的喜悦,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白沙门岛登陆的解放军。
“传我命令,所有机动部队向白沙门岛集结,海军和空军加大支援,务必将白沙门岛上的敌军全部歼灭。”李铁军手按在“白沙门岛”上,发出了咆哮的声音,要把心中憋得那口气彻底释放出来。
▶坚守
此时的白沙门岛一线,双方的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为了突上海南岛,登岛解放军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对岸敌人的炮弹、枪弹疯狂地倾泻过来。趟着齐腰深的水,战士们边打边前进,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前面的一排战士倒下了,后面的一排战士补了上去,渐渐地,海水被染得越来越红。
潮水越来越高,对岸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从此地突上海南岛的可能性已不存在,冲锋的战士被迫撤回了白沙门岛。但更糟糕的是,敌人围上来的海军和空军已经将他们乘坐的渡船炸毁,从海上撤退的路已经被敌人切断了。
此时,连续的冲锋让8连和9连的战斗人员急速地减少,大量的重伤员根本来不及被救治。前路被封,后路被断,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坚持下去,直到弹尽粮绝。“投降”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脑海中闪过。
突然之间,整个白沙门岛沉寂了下来。战士们知道敌人更猛烈的进攻即将开始了,这是大战之前的宁静。他们开始拼命地抢修岛上的防御工事,就连救治完伤员的卫生员也加入到修筑中。
涨起来的潮水即将回落,艰苦的战斗又要打响了。9时许,三个整团的敌军从海口出发,在10艘舰艇、5架飞机的配合下,开始向白沙门岛上的解放军阵地发起猛烈的攻击。
大雨般的炮弹从陆上、海上飞泻过来,空中的5架敌机轮番地俯冲投弹、扫射。霎时间,白沙门岛上刚刚仓促间修筑完成的简易工事被炸平了,整个岛屿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
“抓活的!”“他们跑不了!”“长官说了,攻上岛屿有重赏。”乌压压的敌军,叫嚣着、狂喊着趟着水向着白沙门岛冲过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秦道生大声地喊道,8连和9连开始了反击。他们用从渡船上卸下来的几门火箭炮和迫击炮组成了火力群,发发炮弹砸向敌人密集的进攻队伍。突然的密集打击,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很快,敌人的第一次进攻被击退了。
但人数和武器装备上优势,让敌人很快又组织了第二次、第三次进攻......在双方你来我往的激战中,敌人不断地倒在阵地前,但是仍然没有踏上解放军的阵地半步。
看到从正面进攻接连受挫,敌军又从海口、琼北要塞调集来数十艘的木船。临近中午时分,敌军开始用陆上火炮、海上舰炮和空中飞机对白沙门岛阵地实施三位一体的火力打击,集中摧毁了解放军的表面阵地和炮兵。随后,国民党军的步兵从正面、海上等多个方向朝白沙门岛阵地实施突击。
英勇的战士们并没有被敌人的优势火力所吓倒,他们与敌人展开了反复的拉锯战。敌人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失败,进攻;再失败,再进攻.....敌人疯了一样,为了这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小岛,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抢船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白沙门岛阵地仍然牢牢被解放军控制着,但战士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夜幕降临,仿佛双方约好了一样,都暂时停止了战斗,白沙门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经过一整天的血战,此时的战士们又饥又渴,疲惫不堪。随身携带的饼干已经被海水浸泡得无法食用了,岛上根本没有可以直接食用的植物。
没有办法,为了还有一丝力气打敌人,战士们只好拿出随身带的生米嚼起来,以此来充饥。没有淡水,战士们就咀嚼一些野草解渴。
2个连对付敌人的3个团,步兵对付敌人的陆海空,没有补给的解放军对付补给充足的敌军。可以想象,他们的处境是多么的艰难。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秦道生简单与剩余的干部商议了一下,决定抢船,尽可能让更多的战士逃离险境。
秦道生,这位白沙门岛部队的最高指挥员,亲自带领战士利用夜幕的掩护,偷偷地接近岸滩,与敌人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斗,开始夺船行动。
庆幸的是,船夺回来了,但跟随秦道生前去的战士,却没有回来几个,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其他人活的希望。
现在船是有了,但太少、太小,无法航渡更多的人,秦道生决定让重伤员北返。可是,重伤员却拒绝了他的命令。
没有办法,秦道生只好下令强制送重伤员上船,这其中包括3营副教导员葛尹员,9连指导员何常文。
“你们回去后,向党报告,向兵团报告,向军部报告,我们尽力了,我们也一定会坚持战斗到底的!”秦道生握着何常文的手说道。
说完,秦道生转身向着阵地走去,坚定的步伐让身后船上的伤员们热泪盈眶。生的希望给了别人,死的恐怖自己来面对,这就是我们的军队领导。
▶勇士
第二天拂晓,天还未亮,疯狂的敌人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白沙门岛又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留下来的战士们苦苦地支撑着,又一次一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直到弹尽粮绝,生命牺牲......
后来有附近的渔民说,直到第三天,白沙门岛上还能听到零星的枪声。
这些“孤勇者”大多无名可查。幸运的是,后来有一名叫于振瀛的战地记者对白沙门岛战斗进行跟踪调查,请允许我摘录如下:
◆组织股长秦道生,江苏南通人,面孔清冷,不苟言笑……在白沙门岛,他成了最高指挥员……坚持指挥战斗到弹尽粮绝,命令战士们毁掉武器,然后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
◆宣传干事李秀石,黑龙江肇源人,有严重沙眼,眼圈总是红的。……渡海之夜,他随九连登陆上白沙门岛,英勇作战,壮烈牺牲。
◆三营营部副指导员丁启敬,安徽五河人,标准的美男子,酷爱京剧……在白沙门岛,丁启敬同志血战3天3夜,身负重伤,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被俘。他大义凛然,宁死不屈。海口解放前夕,敌人把他押赴刑场,他一路痛骂敌人,枪响时,他高呼口号,倒在血泊中。
◆九连指导员何常文,东北人,脸上有几个浅白麻子。九连连长田长寿,山东人,身材瘦小,举止活泼。
◆田长寿同志在白沙门岛身负3处伤,仍然不下火线,不能行走,就爬着指挥,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何常文同志在身负重伤之后,奉秦道生之命,乘船北返,中途遇上敌舰,船被击沉,他抱着一块船板在海上漂流,敌人几次用钩子钩他,都被他推开,后来敌人钩住他的皮带被俘,他痛斥敌人,宁死不屈,最后高呼口号,与丁启敬同志一起,慷慨就义。
◆三营副教导员葛尹元,江苏盐城人,高个儿,白净脸,海上大练兵时为八连指导员,打白沙门岛身负重伤,乘船北返途中遭遇敌舰,船被击沉,葛尹元同志高呼口号,长眠于琼州海峡。
白沙门岛的部队伤亡到底有多大呢?据现有可以查证的资料显示,除第一天夜里,8连长冯开珠率四十余人夺船返回海北外,其余的人员战至第三日,仅余五、六十人。因弹尽粮绝,迫不得已决定分为几组,把不能带的武器全部炸毁,尔后向南分散突围。
实际上最后只有副营长王金昌带7人突出重围,与琼崖纵队汇合。而敌人为了夺占白沙门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据说伤亡500余人。
来源:小雪喝可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