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可以分你一间房住,但房子只能写我儿子名下。"这句话,像烧得滚烫的炉膛铁钳钳住了我的心,梦想的气球砰然爆裂。
"我可以分你一间房住,但房子只能写我儿子名下。"这句话,像烧得滚烫的炉膛铁钳钳住了我的心,梦想的气球砰然爆裂。
那是2007年初冬,立冬刚过,县城的街道上枯叶簌簌,北方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
我叫周桂花,今年四十七岁,在县城的针织厂干了二十五个年头,是厂里数一数二的缝纫能手。
日子就像手中的布料,走线再平整,针脚再细密,总会有毛边和线头。
我的人生不算顺遂,四十二岁那年,同在厂里做机修工的丈夫外出学习技术,认识了比他小十岁的计件工,没过几个月便提出离婚。
离婚那天,他一身酒气,手中攥着皱巴巴的协议书。
"桂花,咱们好聚好散,我只要厂里的新房,老宿舍留给你和小军,这总行了吧?"他脸上挂着心虚与解脱混杂的复杂表情。
我木然地在纸上签了字,就像在棉布上打下一个毫无意义的记号。
拿着那份离婚证回家时,经过工厂后门的小卖部,我破天荒地买了瓶二锅头。
平日里从不沾酒的我,对着贴满旧报纸的墙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整瓶酒,酒精灼烧的不仅是喉咙,还有这二十年来积压的所有委屈。
儿子小军听到消息,从大学宿舍跑回来,盯着我红肿的眼睛,十九岁的大小伙子哭得像个孩子。
"妈,咱不要他了!我马上就毕业了,找个工作就能养活咱们!"小军握着我的手,十指冰凉。
那一刻,我反倒平静下来。
"傻孩子,妈没事,你好好读书才是正经。"我擦干他脸上的泪水,心想着再难的日子,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独自住在那间三十平米的老宿舍里,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但毕竟是厂里分的,一个月也不用交多少钱。
每天早晨五点起床,烧一壶热水,听着隔壁院子里收音机里播放的早间新闻,再去厂区食堂吃碗热腾腾的粥,七点准时坐在缝纫机前,伴着"哒哒哒"的机器声开始一天的工作。
小军大学毕业后去了省城一家外贸公司,刚开始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每个月都会往我卡里打一些钱。
"妈,钱够不够用?我下个月就涨工资了,到时候多给您打点。"小军的电话里总是充满了朝气。
"够用够用,你自己留着花,妈现在还能干,不愁吃穿。"我总是这样回答,但心里却默默地记下每一分他孝顺的心意。
时间就这样在平淡中流逝,直到去年冬天,厂区活动室里组织了一场退休职工联欢会。
"周师傅,来尝尝我带的核桃酥,刚出炉的。"递给我点心的是老袁,机修班的师傅,比我大六岁,早些年就退了休。
老袁的妻子在五年前因病去世,据说他把毕生积蓄都花在了给老伴治病上。
"谢谢袁师傅,您这手艺不减当年哪。"我接过核桃酥,酥香在口中化开,像极了童年记忆中外婆做的点心味道。
那天之后,我和老袁时常在厂区的小花园里相遇。
他告诉我他喜欢晒太阳,因为屋子朝北,冬日里见不到多少阳光;我告诉他我喜欢喂鸽子,因为这些自由自在的小生灵让我感到一丝羡慕。
慢慢地,我们开始有了更多交集。
有时是他帮我修理漏水的水龙头,有时是我为他缝补破了线的棉袄。
不知不觉中,我习惯了每天清晨在花园的长椅上见到他的身影,习惯了听他讲述年轻时在北大荒当知青的故事,习惯了和他一起去菜市场讨价还价,习惯了他送我回家时那句"明天见"。
这份习惯,在我心里悄悄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名为"期待"的小树。
小军在电话里听出了我的变化,声音里满是关切。
"妈,您听起来心情不错,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哪有什么好事,就是厂里最近搞活动,热闹些罢了。"我掩饰着,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正月十五那天,老袁约我去江边看花灯。
沿江的柳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倒映在微微泛着涟漪的江面上,美得像一幅画。
"桂花,我想跟你说件事。"老袁的声音里有些紧张,两只手在羽绒服口袋里不停地搓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血液似乎在瞬间冻结。
"咱们年纪都不小了,孤单了这么多年,何必再各自熬着?我有套两居室的房子,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凑合过日子吧。"老袁说这话时,眼睛直视着前方的江水,没敢看我。
听到这话,我眼眶一热,多少个日夜的孤枕难眠,多少个清晨的独自醒来,多少个节日的形单影只,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我那间老宿舍怎么办?"我有些犹豫地问。
"你不是说小军快结婚了吗?留给他们小两口用吧,年轻人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老袁很是体贴。
我被他的善解人意打动了。
回到家,我拨通了小军的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妈,您想清楚了吗?才认识多久啊,而且他家里什么情况您都了解吗?"小军的声音透着担忧。
"袁师傅人挺好的,厂里谁不知道他为了给老伴治病,把积蓄都花光了,就剩那套房子。"我为老袁辩解着。
"那您至少问问他,再婚后房子归谁?现在这社会,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小军不依不饶。
我有些不耐烦:"什么你的我的,都这把年纪了,计较这些做什么?"
"妈,您就听我一次,问清楚总没错。"小军的语气严肃起来。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儿子的话像一粒小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
第二天见面时,我硬着头皮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老袁。
"桂花,你放心,这房子没问题。"老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等结婚后,我可以把房子过户给你儿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听到这话,我心里的最后一点担忧也烟消云散。
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去?
婚礼很简单,没有花车,没有摄影师,就在单位食堂包了两桌酒席,请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和亲友。
我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呢子大衣,那是我专门去县城百货大楼买的,花了整整一个月的退休金。
老袁则穿了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搬进老袁家的第一天,我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添置了新床品、新电饭煲和一台21寸的彩电。
"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又不是没有这些东西。"老袁嘴上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台崭新的彩电。
"旧的都用了多少年了,电视机还是黑白的呢,咱们也该享享福了。"我说着,心里甜滋滋的。
刚开始的日子如蜜糖般甜美。
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则负责修理家里的各种电器;每天早上一起去公园锻炼,晚上看看电视或者下盘象棋;偶尔,我们还会一起坐公交车去城郊的果园摘水果,满载而归的感觉特别美好。
老袁喜欢喝茶,我便央求小军从省城给我寄来一套紫砂茶具,每天清晨,屋子里都弥漫着龙井的清香。
"桂花,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馅饼比我妈做的还香。"老袁咬着我刚出锅的葱油馅饼,满脸的享受。
"你就会哄我,明明就是普通得很。"我嘴上谦虚,心里却美滋滋的。
然而,好景不长。
转眼三个月过去,八卦消息在厂区宿舍区传开了。
"听说没,老袁根本没跟嫂子说实话,他那房子早就给儿子买车抵押了一半。"隔壁李婶子在晾衣服时悄悄对我说。
我心头一紧,但面上不显:"李婶,您别听风就是雨,老袁对我好着呢。"
回到家,我看着墙上的结婚照,忽然产生了一丝陌生感。
晚饭时,我鼓起勇气问道:"老袁,咱们结婚这么久了,房子过户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袁的筷子顿了一下,继续扒饭:"这事急不得,得找个好日子,再说现在过户费用也不低。"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转念一想,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第二天,小军打电话说要带女朋友回家看看。
为了给儿子留个好印象,我特意做了一桌拿手菜: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鱼、白灼虾,还有老袁最爱的葱油馅饼。
小军的女朋友叫小丽,是他公司的同事,长得秀气,说话轻声细语,一看就是个温柔懂事的姑娘。
饭桌上,小军喝了两杯啤酒,脸色微红,突然问道:"袁叔叔,我妈说您答应把房子过户给我,不知道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我急忙给小军使眼色,却见老袁放下筷子,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小军啊,叔叔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将来我百年之后,这房子就归你了。现在过户,那我住哪儿啊?"
小军愣了一下:"可是您明明对我妈说——"
"你妈肯定是误会了。"老袁打断道,"再说了,我还有个儿子在外地工作,这房子也有他一份。"
我如坐针毡,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老袁从未提过他有儿子的事。
饭后,小军拉着我到阳台上小声说:"妈,你被骗了!他根本没打算把房子给你,你那套老宿舍还在吧?"
"在是在,只是..."我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妈,你是不是把你的积蓄都拿出来贴补这个家了?"小军盯着我的眼睛。
面对儿子的质问,我无言以对。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在儿子面前示过弱,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也要让他看到我坚强的一面。
可此刻,我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羞愧得无地自容。
"妈,咱们回家吧。"小军握着我的手,用力地捏了捏。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轻声说,但连自己都不确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小军和女朋友离开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老袁似乎刻意避开房子的话题,我也不好意思再提,但这个心结却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里。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老袁外出买菜,我趁机翻看他的抽屉,想找一些关于房子的资料。
没想到翻出了一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五官和老袁有几分相似。
照片背面写着"老杨大学毕业照,2005年6月"。
我心里一沉,紧接着又发现了一摞房贷合同,上面赫然写着老袁和一个叫"袁杨"的人的名字,日期是去年十月。
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老袁提着菜回来了。
看到我手中的资料,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翻我东西干什么?"他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和慌乱。
"老袁,你是不是骗了我?你明明有儿子,房子还贷款了?"我强忍着眼泪,质问道。
老袁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桂花,我没想瞒你一辈子,只是想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老杨是我儿子,前年大学毕业,一直在外地工作。去年他想创业,我就把房子抵押出去,给他凑了点资金。"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把房子过户给小军?"我的声音颤抖着。
"当时不是为了哄你嘛,谁知道你当真了。"老袁的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再说了,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计较这些干什么?"
听着他用我曾经说服小军的话来搪塞我,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冷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你吗?"我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失望,"因为我以为在这个年纪,人不会再为了蝇头小利去骗另一个同样饱经沧桑的人。"
老袁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老袁接起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挂掉电话,他深吸一口气:"老杨要回来了,他创业失败了,欠了一屁股债,说是要靠这套房子东山再起。"
我冷笑一声:"所以呢?你是不是又准备骗我,说这只是暂时的?"
老袁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桂花,老杨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处处碰壁。他说准备回来考公务员,需要安静的环境复习,你看要不......"
"要不什么?"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我不想让他轻易说出口。
"你不是还有套厂里的宿舍吗?咱们先搬过去住,等老杨考上了,有了稳定工作,我再想办法。"老袁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我苦笑不已。
原来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临时的栖身之所,是可以随时打发走的过客。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婚姻的真相——它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还牵涉到各自的家庭和过往。
我和老袁,表面上是因为相互欣赏走到一起,实则各有所求。
他需要一个照顾生活的人,而我,不过是想找个依靠,逃避晚年的孤独。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二十岁,站在针织厂的大门口,穿着崭新的工装,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
梦中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就像父亲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顶,轻声说:"桂花啊,做人要硬气,不能让别人看扁了。"
醒来时,天已微亮,老袁还在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暗自做准备。
先是把自己的几件贵重衣物和证件收拾好,然后拿出针线活儿,悄悄地在一个枕套内侧缝了个暗袋,将剩余的积蓄藏了进去。
随后,我找了个老袁不在家的时候,去看了那间许久未住的老宿舍。
屋里积满了灰尘,墙皮也剥落了不少,卫生间的水管锈迹斑斑,厨房的灶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油垢。
但仔细打扫后,这里依然可以是个温馨的小窝。
我没有立刻提出离开,而是继续过着表面平静的生活。
每天做饭、打扫、陪老袁下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老袁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开始频繁地提起他年轻时如何艰苦,如何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试图引起我的同情。
"桂花,你是不知道,老杨小时候多懂事,我上夜班,他自己煮方便面吃,从不吵不闹。"老袁喝着茶,眼睛望着远方,脸上是难掩的骄傲。
我淡淡地应着,心早已飞到了别处。
一周后,老杨回来了。
他比照片上胖了许多,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手上戴着金表,活脱脱一个暴发户的模样。
见到我,他不冷不热地叫了声"阿姨",便和老袁进了卧室,关起门来商量事情。
晚饭时,老杨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爸,我这次回来是想考公务员,但手头有点紧,想把房子再抵押一下,筹点学费和生活费。"
老袁看了我一眼,犹豫道:"这房子已经抵押了一半,再抵押恐怕......"
"没事,我朋友开典当行,能多贷点。"老杨不以为然地说,"反正这房子早晚是我的,对吧?"
老袁叹了口气:"可是现在我和你桂花阿姨住在这儿呢。"
老杨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阿姨不是有自己的房子吗?暂时搬回去住几个月,等我考上了,一切都好说。"
听着他们父子俩理所当然的态度,我心如止水。
那晚,老袁主动提出来和我谈谈。
"桂花,老杨这孩子嘴上没把门的,你别往心里去。他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咱们帮帮他,不为别的,就当积德行善。"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我心目中无比高大的男人,忽然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和渺小。
"老袁,我想我们需要谈谈。"我平静地说。
他似乎早有预感,脸上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想说什么?"
"我要搬回自己的房子住。"我说得很慢,也很清晰。
老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桂花,我知道你不理解我的做法。但老杨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无家可归。"
"我理解,正如你应该理解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家可归一样。"我平静地回应。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离婚吧。"我说出了决定已久的话。
老袁没有挽留,只是问我要带走什么。
我告诉他,除了我的个人物品,其他什么都不要。
即使是那些我添置的家电和家具,我也不想再见到它们,因为每一件都承载着我的希望和失望。
那天晚上,我主动给小军打了电话。
"妈,这次您听我的?"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充满了欣慰。
"嗯,妈这次栽了,不过还好醒悟得早。"我强忍着泪水,不想让儿子听出异样。
"您别担心,我和小丽商量好了,现在就去接您回家,我俩的新房子还有半个月才能交付,咱们先住宿舍。"
"不用了,妈自己能行。你安心工作,别为我操心。"我轻声说道。
挂了电话,我静静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从结婚那天带来的,到现在要带走的,不过是两个手提箱的容量。
人生的起起落落,喜怒哀乐,竟如此轻盈。
第二天一早,老袁出门送我去老宿舍。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有公交车的马达声在耳边轰鸣。
车窗外,是熟悉的街道和建筑,一切如常,仿佛这半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幻梦。
到了宿舍门口,老袁把行李放下,站在原地踌躇着,似乎有话要说。
"桂花,对不起。"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老袁,没什么对不起的。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没有看他,径直走进宿舍,关上了门。
门一关,眼泪便夺眶而出。
不是为他,而是为我自己——为那个渴望被爱却一再失望的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先是把老宿舍彻底打扫了一遍,刷了墙,换了门窗上的密封条,厨房和卫生间也重新整修。
一切都得靠自己,但也因此更加珍视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
小军得知我已经搬回老宿舍,立刻从省城赶了回来,带着女朋友小丽一起帮忙。
"妈,要不您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我们的新房下个月就能入住了。"小军一边帮我挂窗帘,一边提议。
"不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妈住这儿挺好的,离厂里近,又熟悉。"我笑着拒绝了,心里却暖融融的。
有了儿子和准儿媳的帮助,宿舍很快焕然一新。
小丽还特意在阳台上摆了几盆花,说是要给屋子增添生机。
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身影,我心中的失落渐渐被温暖取代。
离婚办理得很顺利,老袁没有提任何异议,甚至主动放弃了财产分割的权利。
大概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把我当作了外人吧。
回到单身生活,我反而找回了久违的平静。
早上起来沏壶茶,看看窗外的景色;白天做做手工,和邻居聊聊家常;晚上听听广播,或者和小区里的老姐妹们一起跳广场舞。
虽然简单,却自在。
厂里的李婶子常常过来找我说话,她比我大几岁,也是独居,日子过得明白。
"桂花啊,听说老袁那儿子考公务员没考上,又整什么网上做生意,把房子抵押到顶,老袁现在愁白了头。"李婶子一边择菜一边告诉我。
我淡淡地笑了笑:"他们父子的事,与我无关了。"
"就是,你现在这样多好,想干啥干啥,不用伺候人,也不用看人脸色。"李婶子拍拍我的肩膀,"对了,厂里的文艺队在招人,你嗓子那么好,要不要去试试?"
就这样,我开始尝试新的生活方式。
加入了文艺队,跟着大家一起排练节目,偶尔在厂区的文艺晚会上演出;
和几个老姐妹一起开了个小小的手工作坊,专门制作民族风的布艺产品,卖给旅游商店;
还在社区老年大学报了个摄影班,跟着老师学习如何用相机记录生活的点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重新变得丰富多彩。
小军和小丽如期结婚,在市中心买了套小两居。
婚礼上,看着儿子幸福的笑脸,我心满意足。
"妈,这是我和小丽给您准备的礼物。"小军神秘地递给我一个信封。
打开一看,是一张去海南三亚的机票和酒店预订单。
"您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这次必须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小军眼里满是期待。
我紧紧抱住他,泪水模糊了视线。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像电视里那些有钱人一样,坐飞机去看大海。
生活就是这样,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它会突然给你一个惊喜,让你重新燃起希望。
三亚的阳光比想象中还要灿烂,海水比想象中还要蓝。
站在沙滩上,看着潮起潮落,我忽然明白了人生的真谛——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雨,海水始终是清澈的,沙滩始终是柔软的,阳光始终是温暖的。
昨天的阴霾不会永远遮住明天的太阳,过去的伤痛也不会永远束缚现在的欢笑。
回来后,我带着满满的能量,更加积极地投入到生活中。
手工作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们甚至接到了市里旅游局的订单,为他们设计制作纪念品。
文艺队也频繁受邀外出演出,我这把老嗓子竟然成了台柱子,每次都要清唱一两首。
最令我欣慰的是,小丽怀孕了,我即将成为外婆。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我的小外孙已经会叫"姥姥"了,奶声奶气的,听得我心都化了。
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小军家住一晚,帮着照顾孩子,给他们年轻人一点喘息的机会。
有一次在超市购物,我竟然遇到了老袁。
他明显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背也有些驼,提着一袋最便宜的大米和几根青菜,孤零零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可怜。
"桂花,你...过得还好吗?"他迟疑着问道。
"挺好的,儿子结婚了,有了孩子,我现在是姥姥了。"我平静地回答。
"恭喜,恭喜。"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老杨前段时间结婚了,对象是个外地姑娘,现在住在我那套房子里,我搬出来住地下室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桂花,我......"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摆摆手,"算了,你过得好就行。"
看着他蹒跚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没有半点快意,只有一丝淡淡的怜悯。
人到老年,最怕的不是贫穷和疾病,而是孤独和被亲人遗忘。
我何尝不是在害怕这些,才会在四十七岁那年,匆匆地投入一段不够成熟的婚姻?
现在想来,那次失败的婚姻反而成了我人生中的一堂宝贵课程,教会了我如何独立、坚强,如何在孤独中寻找快乐,如何在平淡中发现精彩。
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星空,心中不再有遗憾和怨恨。
生活给了我太多教训,却也给了我重新开始的勇气。
我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坎坷,我都能坦然面对,因为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在风雨中保护自己,也学会了如何在晴天里绽放光彩。
这大概就是人生吧,跌倒了再爬起来,哭过了再笑出来,受过伤,留下疤,然后带着教训和智慧,继续向前。
曾经以为,幸福是有人陪伴,有人分享。
现在才明白,幸福其实是一个人也能微笑,一个人也不觉孤单。
四十七岁那年的我,用一场错误的婚姻,换来了对幸福最深刻的领悟。
如今,当我看着镜中满头银丝的自己,我知道,岁月虽然带走了我的青春,却给了我一颗更加丰盈的心。
而这,或许就是生活最大的馈赠。
来源:美好的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