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晚上十点多,医院大厅的自动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正打算收拾拖把回仓库,一抬头看见一个浑身是雪的人,推着轮椅进来了。轮椅上裹着好几层被褥,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脸。
那个特别冷的冬天,我在县医院干杂活的时候,遇到了王婶。
那天晚上十点多,医院大厅的自动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正打算收拾拖把回仓库,一抬头看见一个浑身是雪的人,推着轮椅进来了。轮椅上裹着好几层被褥,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脸。
推轮椅的是王婶,当时我不认识她。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脚上是一双沾满泥雪的胶鞋,右脚鞋底开了个口子,用铁丝捆着。
“大妹子,急诊在哪?我婆婆喘不上气了!”王婶嗓子都喊哑了。
我拖着没干的地,指了指楼梯尽头。她推着轮椅就要往前冲,我赶紧把拖把一扔上去搭把手。轮椅轮子上结了冰,滚动时咯吱咯吱响。
急诊室的张医生正在给人缝合伤口,见状赶紧喊护士。他们七手八脚把老人抬上病床。
“血氧只有76,赶紧上氧气!”张医生皱着眉头说。
王婶站在一旁,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嘴唇干裂,都有血丝渗出来。她的裤腿湿到膝盖,结了层薄冰,在医院暖气下开始慢慢融化,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我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接过杯子,手抖得厉害,还使劲嘘了嘘才敢喝。
“你们从哪来的啊?”我问。
“石板沟。”
“石板沟?那不得十八九里地吗?”
王婶点点头,说话还有点喘:“哎,是啊,我婆婆今天突然不行了,村里没车,公交又停了。”
她没说完,医生叫她去交费。我看着她踉跄地走向收费处,才注意到她腿好像有点不利索。
第二天一早,我去打扫病房,发现王婶婆婆住进了普通病房。王婶在床头摆了个塑料袋挂的点滴架,一个旧暖瓶,还有个饭盒。
她正给老人喂稀饭。那只碗边缺了口,贴着块胶布。
“阿姨,好点没?”我问那位老人。
老人没反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王婶替她回答:“她中风八年了,不会说话。”
我点点头,装作懂行的样子:“嗯,卧床时间长容易肺部感染。”
“可不是,去年冬天也是这样,喘得厉害。”王婶叹口气,“我们村太远了,医生不上门出诊,每回都得折腾到这来。”
病房里其他家属有人给老人翻身,有人帮忙按摩肩膀。王婶却什么活都自己干,从喂饭到擦身子,动作熟练,跟护士有得一拼。
午饭时我看见王婶在医院食堂打了份最便宜的素菜,她自己没吃几口,倒是把里面的胡萝卜挑出来,用筷子碾碎了拿回去喂婆婆。
“你们乡下有几口人啊?”我边拖地边问。
“就我和婆婆。”王婶笑了笑,“男人十年前去了,也是在这个医院。肝癌。”
她顿了顿又说:“孩子在广州,在那边成家了。”
“常回来看你们吗?”我随口问。
王婶眼神闪了闪,没答话,低下头去整理婆婆的被角。
第三天,我在楼道拐角碰见王婶蹲在地上,缝那只开了底的胶鞋。针线是医院垃圾桶捡的输液管,用火烧了个小孔,穿着缝。我看着她手指被针扎得起茧,忍不住说:“王婶,这鞋底都磨没了,缝了也没用啊。”
“再穿两天就回去了,回头我有时间去街上买双新的。”
不知怎么的,我就多嘴问了句:“您儿子不给您买鞋啊?”
她抬头笑了,那笑容有点难过:“孩子有孩子的难处。”
我看她手上还有几道新伤,像是擦破的,有点疑惑。
她顺着我的目光解释:“昨天晚上下去倒尿盆,楼梯太滑,摔了一跤。”
我这才注意到,王婶右腿走路时微微拖着,像是有伤。但她不说,我也没多问。
那天下午,我路过病房,听见里面的收音机正播着戏曲。王婶正一边给婆婆按摩腿脚,一边轻声跟着哼。婆婆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什么。
“您想说话?”王婶凑过去,“是不是想听《铡美案》那段?我给您换。”
她摆弄着那个掉漆的老收音机,天线是用铝箔纸包着的铁丝,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个频道。婆婆眼睛跟着她转,嘴角似乎微微上扬。
这时候走廊上传来护士的吵闹声:“3床患者家属!轮到你推老人去做CT了!”
王婶赶紧应了一声,看了看墙上贴的检查单,是昨天医生开的,收费单上写着480元。我看见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个褪了色的红包,仔细数了好几遍,才起身去交钱。
那个晚上我加班收拾手术室。回去的路上经过住院部,发现王婶居然躺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盖着那件旧棉袄。保安摇了摇她:“大姐,病房不让家属通铺,你得回去。”
王婶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哦哦,我就歇一会儿,这就回病房。”
保安走后,她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揉着腿呲牙咧嘴。我走过去问:“王婶,腿不舒服?”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她站起来,腿却一软,差点摔倒。
我扶住她:“咋回事啊这是?”
她犹豫了一下,掀开裤腿给我看。我倒吸一口冷气——她小腿上有条十来厘米长的伤疤,已经有些年头了,伤口愈合得并不好,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这是…”
“十多年前的事了,”王婶笑着说,“那会儿我和老头子刚结婚不久,婆婆身体还好着。有天我去井边洗衣服,婆婆帮我拿盆,不知怎么的,一脚踩空了,从台阶上滚下来,我去扶她,结果俩人一起摔下去了。我这条腿给石头划了个大口子,婆婆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
她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下雨天老毛病就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把裤腿放下,摆摆手。
我没多想,送她回了病房。临走时,我看见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小包药,倒出两片干咽了。
第二天我见到张医生,随口问起王婶的腿。他翻了翻记录说:“哦,她啊,前年来过一次,那条腿有陈年骨折,愈合不好,建议手术的,她说回去考虑考虑,就再没来过。”
“多少钱啊那手术?”
“保守估计两万吧,农村合作医疗能报销一部分。”
我点点头,心想怪不得她不治。
王婶婆婆住院第五天,开始退烧。她从家里带来的中药喝完了,准备熬新的一副。我下班路过,看见她在医院后门的空地上,用捡来的砖头支了个小灶,烧着一锅黑乎乎的汤药。
冬天的风吹得火苗东倒西歪,王婶蹲在地上,不停地往灶里添着从垃圾桶捡来的纸盒和树枝。
“这不是医院食堂可以热水吗?”我问。
“婆婆这药得熬两个小时,食堂师傅不让占着电磁炉。”王婶的脸被烟熏得脏兮兮的,“再说了,这药得用砂锅炖,瓷勺搅,才出效。”
我帮她往灶里添了点柴,问:“这啥药啊,这么讲究?”
“清肺的偏方,是我们村老中医给的,我婆婆吃了好多年了。”
王婶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根槐树枝:“这是我上山砍的,要新鲜的才行。”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把槐树枝掰成小段,放进砂锅。那锅早就没了釉,外面黑黢黢的,一看就用了很多年。
趁着等药熬好,王婶从包里拿出一件毛衣,一边织一边讲起她和婆婆的事。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刚进门那会儿,婆婆可厉害了,”王婶笑着说,“我做啥她都看不上,饭做咸了嫌咸,做淡了嫌淡。有一回我洗她衣服,把她最爱穿的那件红毛衣染色了,她气得一个礼拜没理我。”
王婶说话时手上的针没停,织着的是件灰色的毛线背心,线是从旧毛衣拆下来的,打了好几个结。
“后来她中风了,倒是啥脾气都没了。刚开始我还有点暗自高兴,觉得终于不用看她脸色了。”王婶自嘲地笑了笑,“可人就是贱,等她真的不会说话了,我倒希望她骂我两句。”
夜色渐深,医院后门的路灯亮了,惨白的光打在她沧桑的脸上。
“前些年她还能坐起来,我就天天背她到院子里晒太阳。去年下半年开始,她连坐都坐不稳了,整天躺着,嘴也歪了。村里人都说别折腾了,送敬老院算了,我儿子也这个意思。”
药快熬好了,王婶用勺子搅了搅,尝了一口,脸一皱:“苦死了,不过管用。”
我问:“那您怎么还一直照顾她呢?”
王婶笑了:“我跟她相处一辈子了,都是一家人,哪有把人送走的道理。再说了…”
她顿了顿,盖上锅盖:“再说了,有些事情,只有我和她知道。”
第七天,王婶婆婆的病情有了好转,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可下午查房时,婆婆突然高烧不退,血氧又开始下降。
我在走廊上碰见王婶,她正和医生说话,脸色很难看。
“必须上ICU,”张医生说,“老人家这情况很危险,再拖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ICU多少钱啊?”王婶声音发抖。
“一天至少3000,还要交5000押金,”张医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困难,但没办法,这是规定。”
王婶沉默了。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给你儿子打个电话吧,”我忍不住说,“这种时候了。”
王婶抬起头,挤出个笑容:“没事,我有办法。”
她转身就走,我还以为她是不想治了,赶紧追上去:“王婶,您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没想到她直奔医院后门,拦了辆摩托车,也不讲价钱就上去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大约两小时后,王婶回来了,浑身是泥,手里提着个沾满灰尘的塑料袋。她把袋子交给收费处,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钱,有百元的,也有五十、二十的,甚至还有几张零钱,角票。
“一共5800,押金5000,药费800。”她一边数一边说。
收费员有点不耐烦:“大姐,你这钱哪来的啊,脏得…”
“都是血汗钱!”王婶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攒了十二年的钱,你嫌脏啊?”
收费员被她这气势镇住了,默默点起钱来。
王婶转向我,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回家拿的,藏在罐子里的。本来是打算给自己手术攒的,现在给婆婆用了。”
“您…您腿上的伤?”
“哎,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疼啥啊。”她摆摆手,眼里闪着泪光,“婆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腿好了又有啥用?”
后来我才知道,王婶那天是跑了十八里地回村取钱。石板沟离县城十八里,没有公共交通,平时村民要进城,只能搭乘每天一班的农用车。王婶那天为了省钱,坐了一段摩托车后,大部分路程都是走回去的。
婆婆进ICU的第三天,我值夜班。凌晨两点多,医院走廊冷清得可怕。我看见王婶坐在ICU门外的椅子上打瞌睡,手里还握着个旧式翻盖手机。
“王婶,”我轻声叫她,“去休息室睡会儿吧,这儿冷。”
她睁开眼,摇摇头:“不了,我守着,医生有事好叫我。”
我怕她饿着,从食堂带了份剩饭给她。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但只是放在一旁。
“我吃过了,”她笑着说,“你别担心。”
可我分明看见,她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您儿子…”我犹豫着开口。
“我打过电话了,”王婶淡淡地说,“他说最近太忙,等忙完了就回来。”
她低头摆弄着那个旧手机,屏幕已经有些发黄了。我瞥见她在翻看相册,是几张模糊的照片,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个婴儿,站在一栋楼前。
“我孙子,今年四岁了。”王婶脸上露出一丝骄傲,“长得可精神了,跟他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翻到下一张,是她和婆婆的合影。照片里的婆婆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些许笑容,王婶站在她身后,手搭在轮椅把手上,两个人都穿着过年时的新衣服。
“这是前年春节,她那会儿还能坐起来,”王婶眼里泛着光,“那天我们村里放电影,我推她去看了。她最爱看电影了,年轻时候是村里有名的戏迷,会唱一整出《白蛇传》。”
这是我第一次听王婶提起婆婆年轻时的事。在我印象里,那位老人就是病床上不会说话的一具身体,很难想象她也曾经活力四射。
王婶继续说:“她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我老头子第一次见她,当天就跟他爹说非她不娶。”
“那…您跟您老公感情一定很好吧?”
王婶笑了,眼神有些飘忽:“也没什么好不好的,都是过日子。”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说:“其实老头子刚去世那阵子,我特别想跟着去。每天半夜醒来,看见婆婆躺在那里,我就在想,我死了谁照顾她呢?就这么撑下来了。”
“儿子不照顾吗?”我忍不住问。
王婶摇摇头:“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再说了…”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再说了,这些年婆婆养我比我养婆婆多。”
我有些疑惑。王婶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解,但她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
夜深了,医院里只剩下仪器的嘀嗒声。王婶靠在椅子上,渐渐睡着了。我给她披上件外套,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接到护士电话,说王婶婆婆突然病情恶化,医生正在抢救。我赶到ICU外,看见王婶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攥着一串佛珠,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张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稳定了,不过还得继续观察。”
王婶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我和护士赶紧扶住她。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她不停地说。
张医生拍拍她的肩膀:“大姐,你婆婆这把年纪了,能挺过这一关真是奇迹。说实话,我看过不少老人,很少有人能得到这么细心的照顾,你真的很了不起。”
王婶擦擦眼泪:“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下午三点,医生允许家属探视五分钟。王婶换上了医院发的隔离衣,小心翼翼地走进ICU。我从窗口看见她站在婆婆床前,轻轻抚摸着老人的手。老人眼睛微微睁开,似乎认出了她。
五分钟后,王婶出来了,脸上挂着泪,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她认出我了,”王婶激动地说,“她冲我眨眼睛了!”
接下来的几天,婆婆的情况渐渐稳定。王婶也放松了许多,开始主动和病房里其他家属聊天。
一天中午,我在食堂看见王婶居然破天荒地买了两个荤菜。
“今天这么奢侈啊?”我开玩笑地问。
“好消息啊,”王婶笑着说,“医生说再过两天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再说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什么日子?”
“我和老头子结婚纪念日,”她腼腆地笑了,“31年了。”
我有些吃惊:“您还记得这个呢?”
“当然记得啊,”她说,“每年这天,我都会给他烧张纸,告诉他我和婆婆都好好的,让他放心。”
王婶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年轻时我脾气差,总和婆婆闹别扭,他夹在中间挺难做人的。现在想想,他妈也是疼他的,就是方式不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听王婶提起和婆婆的矛盾。在我眼里,她一直是那个任劳任怨的好儿媳。
“我刚嫁过来那会儿,婆婆管得特别严,连我上街买针线都要过问。有时候我和老头子说说笑笑,她就阴阳怪气地说我不务正业。”王婶摇摇头,“那时候我恨死她了,还和老头子说过,等你妈死了咱们日子就好过了。”
她自嘲地笑了:“结果老天爷跟我开了个玩笑,先走的是我老头子,留下我和婆婆相依为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听她讲。
“老头子刚走那会儿,我真的接受不了。整天以泪洗面,啥活也干不了。是婆婆硬把我拉起来,逼着我干活,说人活着就得往前看。”
王婶眼圈红了:“那时候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天天给我做可口的饭菜,怕我想不开,晚上还跟我挤一张床睡。就这样,我慢慢熬过来了。”
“后来她中风了,我就想,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让我报答她。”
王婶婆婆康复得很顺利,比医生预期的要好得多。半个月后,老人已经能坐起来喝水了。
出院那天,张医生特意来送他们。看着王婶收拾东西的背影,他对我说:“你知道吗,像老王这样的儿媳妇,我这么多年就见过这一个。”
王婶没听见,正忙着给婆婆穿衣服。她从包里拿出一件崭新的红毛衣,小心翼翼地给老人套上。
“我自己织的,”她冲我们笑着说,“婆婆最爱红色了。”
这时,意外发生了。婆婆突然抓住王婶的手,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婶激动地凑近:“妈,您说什么?”
老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微弱,但在病房的寂静中,我们都听清了。
她说:“谢谢你…闺女…”
王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紧紧握住婆婆的手,哽咽着说:“不用谢,妈,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医生也红了眼眶,悄悄对我说:“中风病人能恢复语言功能,这概率比彩票还低。”
我看着王婶小心翼翼地扶婆婆坐上轮椅,突然明白了什么。
“要不是您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张医生走过去,拍着王婶的肩膀说,“她绝对撑不到今天。您救了她的命啊。”
王婶抹着眼泪笑了:“不,医生,是她救了我。”
一年后的冬天,我已经调到县医院当了正式工。下班路过住院部大厅,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王婶,她正推着婆婆的轮椅准备离开。不同的是,这次老人精神好多了,脸上有了血色,甚至能微笑着和路人点头。
王婶的腿似乎也好了不少,走路时不再一瘸一拐。她穿着一双崭新的棉鞋,戴着毛线帽子,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王婶!”我快步走过去。
她转过头,笑容依旧温暖:“哟,是你啊!听说你转正了,恭喜恭喜!”
“您婆婆看起来好多了!”
“是啊,”她骄傲地说,“现在每天都能说几句话了,还能自己吃饭呢!”
婆婆冲我点点头,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
“您腿也好了?”我问。
“去年做了手术,”王婶笑着说,“儿子出的钱。他现在回来得勤了,隔三差五就回村看我们。说来也怪,自从他奶奶病好一些,会说话了,他好像一下子懂事了不少。”
我陪她们走到医院门口。外面下着小雪,王婶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小心地给婆婆围上。
“王婶,”我忍不住问,“您还记得去年您说的话吗?说是婆婆救了您,而不是您救了婆婆。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婶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人活这一辈子,最可怕的不是没人照顾,而是没有可以照顾的人。老头子走后,是婆婆让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要不是为了照顾她,我可能早就……”
她没有说完,只是摇摇头,拍了拍婆婆的肩膀:“走吧妈,回家了。儿子今天回来,说是给您买了礼物呢。”
来源:牟牟说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