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出所料,一听到我提离婚,陶成蹊当场就炸毛了。勺子被他摔在桌上,直接断成了两截。
不出所料,一听到我提离婚,陶成蹊当场就炸毛了。勺子被他摔在桌上,直接断成了两截。
「盛浅,你是不是有毛病,还是故意的?昨晚还哄着我上床,今天就翻脸。怎么,离婚炮很好玩吗?」
他说得有些急,口齿都不太清,颈侧的青筋凸起,跟他昨晚吻我时很像。
陶成蹊长得很好看,年龄也不大,眉宇间仍带着股少年人的稚气,瞪着眼睛看谁时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哪怕他才是个大混帐。
这张脸实在太招人疼了,否则我也不能着了他的道,六年来任劳任怨活得像个老妈子,最后也真的只是个老妈子。
「好玩啊,还很舒服呢!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就是图你这副皮囊年轻又有力,不然呢,图你一无是处吗?」
我字字嘲讽,一下一下专往陶成蹊痛处扎。
他比我小四岁,却必须娶我这个他口中「死板无趣的老女人」,这事是他最大的死穴。每每提起,总能一击即中。
陶成蹊猛然起身,狠狠一脚踹在桌腿上,我面前的牛奶立刻洒了一半,有一些溅在我手背上,烫得我指尖微蜷,却没动也没叫。
我向来很能忍,不论是疼还是哭,亦或是心伤。
这是我多年独自挣扎求存磨炼出的意志,同时还有我的坚决和胆量。
我不慌不忙地靠在椅背上,抬眼逼视他,又捅了一刀:「别这么冲动,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陶成蹊牙齿咬得嘎吱响:「你才是孩子,你们全家都是孩子!老子有多男人昨晚你不知道吗?」
他说完忽地一顿,抿着唇觑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强自忍住,表情十分懊恼。
我是个孤儿,根本没什么全家。陶成蹊总说我刀枪不入,这大概是我唯一的软肋。
并不是因为忌讳或者伤痛,比起我本身的感受,我更厌恶别人因为这件事同情我或者攻击我。
那些强加的联系,只会一直不断地提醒我这已经快被遗忘的事情,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此刻陶成蹊自知失言,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只能看我时少了一些恼恨,以做补偿。
我太了解他了,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更痛苦——陶成蹊就是这样,坏得不够彻底,哪怕他再嚣张浪荡,内心里却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份柔软,让我得不到又舍不得。
曾经的我以为他会成为我唯一的亲人,也暗自庆幸期待过,最终,都是虚无。
我起身,摘下戒指放在餐桌上,又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去洗,全程沉默而温和。
陶成蹊似乎被我的平静触怒,又或是感到耻辱,在我背后扯着嗓子喊:「好啊,离就离!不过你记住,是本少爷不要你的!
「世界那么大,美女数不清,我何必跟你个老女人浪费时间,整天里哭丧着脸,又爱指手画脚地管东管西,烦都烦死了!」
他说着还不解气,又走到我背后继续骂:「盛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就觉得我是个废物,你从来都看不起我!」
陶成蹊是真的动了怒,还觉得委屈甚至悲愤,他尾音都带着颤,似乎随时都会哭。
我却听得很是痛快,这样的自我鄙夷,我时常会有,在每一个他冷漠以对的瞬间。
会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好,是不是不配爱他……
如今也该让他尝一尝这样的滋味,不过想来不及我的十分之一,同他对我的感情一样。
我拿过毛巾慢慢擦净手上的水,才回过头看他:「那你呢?你有喜欢过我吗?」
陶成蹊蓦地一窒,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脸霎时憋得通红,眼珠左右乱转,似乎被难住了。
就在我以为他会说「怎么可能」或者「当然没有」的时候,他突然转身走了,脚步快得像在逃命。
最终也没回答,有或没有仍不可知。
但我心中还是动容,只为他一秒的犹豫和迟疑,我已经有了答案。
我上大学是陶氏集团慈善基金会资助的,作为条件,毕业后必须进入陶氏集团工作。
陶氏的当家人是陶成蹊的奶奶宋慧云,她三十六岁时丈夫早逝,便一人扛起了陶氏的重担,在一众股东的群狼环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将决策权牢牢攥在自己手心。
这一握就是近四十年,虽然缔造了商界的伟大女性传奇,却也让她背负上了许多无形的枷锁。
比如,独断专行不肯放权这样的说法被强加在她头上,渐渐在商界传播开来。
我却知道,她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宋慧云只有一子,就是陶成蹊的父亲陶恒。他自小被母亲独自拉扯大,亲见了母亲的艰难和人心的险恶,按说应该比旁人更成熟、更有担当才是。
结果却刚好相反。
大概是宋慧云太过强大了,陶恒被保护得很好,又是个天生乐观的人,只喜欢躲在大树下安逸享乐,因为他知道,再大的风雨都有母亲为他扛。
陶恒还是个过分薄情又没有主见的人。一开始是在外面勾搭女人,后来竟然跟女下属搞到了一起,被妻子赵青在办公室抓了个正着,两人大打出手,很快闹到了离婚。
宋慧云劝不住,只能想办法从赵青手里留下了五岁的陶成蹊,并答应了她唯一的条件——
由宋慧云亲自抚养,并且不论陶恒以后和谁结婚生子,陶成蹊必须是陶氏集团的接班人。
我想,很多时候,宋慧云应该是很无力的。明明是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却偏偏在鸡毛蒜皮的家事上两头犯难。
儿子怪她自作主张,孙子也跟她不亲。
因为陶成蹊是想跟赵青一起走的,却被宋慧云强行留下,还是以爱的名义,让他无法拒绝可又不甘不愿,多年来一直别别扭扭地长大。
面上不过分显露,心里却始终憋着一口气。这口气在宋慧云坚持让他娶我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小时候我吃什么、喝什么、学什么要听你的,长大了干什么、去哪里、跟什么人玩还得听你的,现在连和谁结婚生孩子都得听你的!
「就像当年从我母亲身边抢走我一样,你从来不顾及我的意愿,也不在乎我到底快不快乐!奶奶,你根本不配说爱我!」
直到陶成蹊愤怒地踹开门离去,宋慧云还愣在原地,半晌才泪如雨下。
「原来,他一直都在怪我……」
我在旁看得心酸,连忙上去扶住她坐下:「您别伤心,小陶总就是口无遮拦惯了,脾气又大,过去就没事了。」
宋慧云眼眶通红,却还是拉过我的手拍拍:「对不起小浅,让你受委屈了。」
她知道陶成蹊不喜欢我,也完全可以预见我们之后生活的吵闹不顺,却还是强行把陶成蹊塞给了我,我想她是在为这个说抱歉。
我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样最起码她能稍微好受一些。
不是我圣母心,而是我本来就欠她的。在我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宋慧云是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
我初入大学时,空有一腔热血和决心,却带着满身的落魄,用同学的话说,一副穷酸相。
我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以我的出身和多年的境况,若是在意,怕是早活不下去了。
但夜深人静时也会落寞,而后第无数次感叹命运的不公。
凭什么都是人,我明明比大多数都优秀,却要受尽他们的嘲讽;明明是我更好看,却要在室友们个个盛装约会时,只能戴着手套蹲在油腻的食堂后厨洗碗。
我确实不甘心,却也知道自己只能接受。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有时间愤恨不如多努力,人定能胜天。
就像盘子我会洗得最快、最干净,人生我也会活得最好、最精彩。
宋慧云或许就是看上了我这点不服输、不要命的狠劲和忍性。
大二时,陶氏慈善基金为我们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落成时她来剪彩,学校挑选了几个学习好、样貌佳的女生上台去举托盘和彩带,我就是其中之一。
但学校发的高跟鞋不合脚,我也是第一次穿,来来回回彩排了几次,两个脚后跟都磨出了水泡,一个已经破掉了,露出里头的嫩肉,一走一疼。
可我强忍着没做声,怕被换掉,又实在想近距离见一下传闻中的陶氏女总裁。
不似想象中的强硬疏离,宋慧云是个很温和爱笑的老人,穿着雍容得体,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看起来慈眉善目。
我正正停在她面前,她从我手上的托盘里拿过剪刀,轻道了一声「谢谢」,看我一动不动地注视她,诧异地问我:「同学,还有事吗?」
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我窘迫万分:「抱歉宋女士,我只是太佩服您了,一直以来我都把您当做我的榜样和目标。」
她轻笑:「是我的荣幸。希望你继续努力,祝你成功!」
那一刻她眼中的真诚让我很是感动,我最拿手的就是察言观色,绝对不会看错。
没过多久,系主任找到我说宋慧云亲自过问了我的情况,表示要资助我,但是希望我日后可以为陶氏效力。
陶氏可是大公司,这一下读书和就业都解决了,我求之不得,欣然同意了,并且去了陶氏当面向宋慧云道谢。
她仍和初次见面一样和善,对于我的疑问却很郑重地回答:「我之所以看中你,是因为我那天看到了你流血的脚和挺直的脊背,很像当年的我,隐忍而坚韧。
「后来我路过时,偶然听到你的同学在嘲笑你巴结攀附、痴心妄想,你并没生气也没反驳,只是迅速换了衣服去打工。
「那时我又明白,你并不是好高骛远的人,你知道自己当下该做什么,并且会付诸行动。
「守得住初心又不浮躁,这对于许多年轻人来说都很难做到,但我确定你可以,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最后一点,你长得很漂亮,细致却不张扬,有人或许会喜欢。」
那时的我被宋慧云夸了一顿,心里窃喜,并没过多思考她为什么连外貌都要考量。
直到我毕业后顺利进入了陶氏、被安排到陶成蹊手底下时才知道,宋慧云当时是在给她孙子挑老婆的。
陶恒离婚后半年就跟女下属再婚了,很快又生了个儿子。那孩子自小聪明伶俐,很得陶恒的喜欢。
不像陶成蹊,半点没有他名字之中的雅意。虽然脑子灵光又有主意,但是很贪玩,脾气大又浮躁,还总是故意跟他老子对着干。
宋慧云至今还没放权,就是怕陶恒被枕边风吹得偏了心眼,最后把陶氏交给那个小的。
所以她才选中了我,让我先进入陶氏工作,再嫁给陶成蹊,就是为了帮扶他坐稳接班人的位置。
真不知道宋慧云对我哪来那么大的信心,但我确实压力山大。
陶成蹊那厮,一看就很难缠。
初见陶成蹊时,我是由宋慧云亲自领着去的他办公室,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打游戏。
看到宋慧云来倒是还算恭敬,老老实实挨了两句训,转头对着我就横眉冷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奶奶派来监视我的,狗腿子!」
我垂下眼偷笑,这货比他奶奶说的更幼稚,还傻,是个直肠子。
换做别人,心知肚明就好,面上不表露、做事上伪装才是正常,哪有人像他一样,半点事都憋不住。
不过,这样的人却不难摆弄。
「小陶总说得对,我就是狗腿子,以后你要小心了,我会打小报告的!」
陶成蹊微怔,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痛快承认,整得他也没话说了,鄙夷地嘲讽了我两句就又去打游戏了。
我也坐下来,先打开手提电脑把里头的文件按照我自己的习惯分类处理了一下。
因为宋慧云的安排,我这部电脑的内容和陶成蹊的电脑是一样的,方便我帮他处理工作和商量决策。
也方便我整他,比如说趁着为陶成蹊整理办公桌时,「不小心」踩灭了他的电源开关。
陶成蹊看着骤然黑下去的屏幕,「啊」了一声,就开始慌张地弯腰检查:「卧槽,这个时候停电!马上就赢了,我会被队友投诉的!」
果然在他眼里,那么多的公司项目和文件还比不上一块大水晶。
我有些恼怒,这样的人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就凭他妈妈会生吗?
所以,我又踩了第二次、第三次……
陶成蹊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拧着眉瞪我:「盛浅你没完了是吧,让你收拾办公桌,脚怎么那么欠!」
我赔着笑脸,递上去一份文件:「那能不能请您在工作时间内,稍微牺牲一点打游戏的时间为我签一个字呢?」
他好赖话还是能听出来的,狠狠地接过文件大略看了一遍,利索签了字才龇着牙骂我:「别以为奶奶看中你就了不起,你不过就是我家的一条狗,也敢对着主人乱叫!」
我仍旧是笑:「这话没错,不过狗也只向喂它骨头的主人摇尾巴,要是谁喂它屎吃,就是对它的不尊重,那狗也是要咬人的!」
陶成蹊皱皱眉:「狗不是吃屎的吗?不是还有句俗语叫什么来着……」
我下意识接口:「狗改不了吃屎!」
「对,就是那句,」陶成蹊说完才反应过来,拍着桌子站起来嚷嚷,「盛浅,你骂谁是屎呢!」
我也很茫然,我那么完美的含沙射影的语句范本,怎么就跑偏到了如此粗俗的地步……
陶成蹊就是这样,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打岔,再后知后觉地着恼,让我很是措手不及,制定的计划也一再搞砸。
我一度怀疑这是他针对我的应对之法,时间久了才发现,他就是单纯的呆萌。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还算有趣。
大概是遗传了陶恒的乐观,陶成蹊成长得还算顺遂,只以他本人来说还是乐呵的。至于别人那就与他无关了,他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宋慧云的,还有我的,更别提他那风流的爸、看不顺眼的后妈还有便宜弟弟了。
这骨子里的自私也同陶恒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陶成蹊要心软一些。
听起来很矛盾吧,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脾气来了会骂人,什么难听说什么,但是也会后悔,可又不想道歉,便会在其他地方做出些补偿,沉默而执拗,不需要对方知晓。
这点我深有体会,并且是切实的受益者。
在我发现了他这个弱点以后,立刻决定加以利用。
先挑起他的怒气,故意顶嘴刺激他到口不择言,然后再默默忍受,并且不去向宋慧云告状。第二天继续若无其事地任劳任怨,如果能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睛效果更佳。
那么,陶成蹊必然会在下一次冲突时对我有所让步。到后来,他几乎不会跟我作对了,工作上认真踏实了很多,人也稳重了不少。虽然偶尔还会骂人,但是再也没说过让我滚蛋。
他知道我是为他好,同样,我也知道他是有口无心,所以被他骂时也不会真的生气。毕竟我受过的恶意太多了,他这种还会自我反省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宋慧云非要我们结婚,我和陶成蹊会成为很好的伙伴。
因为父母离异,他对婚姻本身就非常抵触,加之我又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像极了他的奶奶和妈妈,必定会让他心生抗拒,甚至蒙上阴影。
最重要的是,他受够了被控制摆布。工作上宋慧云派我插手扶持他,他姑且可以接受,但是婚姻是他自己的事,想找一个喜欢的人不过分吧,却还是不能自己做主,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我完全可以理解,也劝了宋慧云很多,甚至僭越地提出了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她却很坚持,还以为是我对陶成蹊有误会。
「小浅,成蹊只是有些任性,但他心是好的。就像他再跟我生气,晚上也一定会回家,就为了不让我担心自责。」
我叹口气,没再说什么。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关于陶成蹊,我甚至比宋慧云了解得更多。
进公司第二年的年会上,我作为陶成蹊的特助跟着他一起参加。
中途我有点喝多了,便偷偷去了卫生间吐,隔着挡板听到外头两个女同事正在谈论我,无非就是什么靠关系、献媚、爬床之类的龌龊话。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听,可那些辱骂却像钉子一样往我耳朵里钻。
我咬咬牙,正要推门出去,就听到卫生间门被「咣当」一声踹开了。
陶成蹊站在门口骂:「站在洗手池都听到你们在这诋毁同事了,整天干工作不认真,给人泼脏水倒是一流,那你们还坐什么办公室啊,去扫垃圾好了,顺便把你们自己也清走!」
女同事诚惶诚恐地走了,剩下我蹲在隔间里差点笑疯。陶成蹊这毒舌,出去骂街都不能输。
「还不出来!」
我收了笑,推门出去,就被陶成蹊瞪了一眼:「本事呢?能耐呢?平时跟我叫板不是一套一套的吗?刚才哑巴了?」
「我那是不愿意跟她们计较,她们什么都不如我,还不得允许她们比我更讨厌一点嘛。」
陶成蹊嗤笑一声,我跟在他身后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我是来撒尿的。」
「那你堂堂小陶总还偷听女厕所墙角!」
「我还不是看你喝太多了……」陶成蹊说到一半蓦地顿住,转过头去,「怕你撑死!」
我抿着唇笑,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披在我肩上。我低头才看到,刚才洗脸时胸口的白色衬衫都湿透了。
「行了,你下班吧!」
陶成蹊不耐烦地扔下一句就走了,我在身后喊:「你在股东们面前收着点脾气……」
「真啰嗦,烦死了!」
他随便挥了挥手,背影挺拔,被白色衬衫包裹的肩膀宽厚有力,看起来有点可靠——陶成蹊就是那第二个给我温暖的人,不同的是,我对宋慧云是感恩,对他是心动。
最终,他还是没能拗过宋慧云,和我结了婚。
当夜他喝多了,却很清醒地看着我:「盛浅,这世上从来不曾有什么真的属于我,我妈是,你也是,只是陪伴我一程,最终都会离开。」
那一刻,我看着他含泪的眼睛,突然觉得好心疼,几乎就要冲上去拥抱他,他却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去。
陶成蹊绝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不想长大、害怕失去,因为他从不曾真正得到过。
直到如今我俩结婚四年,他也没有完全接受我。除了被逼迫的心结以外,他始终认为我只是为了报答宋慧云,任务完成就会走人了,所以他从不碰我。
既然不能拥有,那就不要伸出手去——这就是陶成蹊的自尊与卑微,永远那么矛盾。
我也是一样。
心甘情愿帮他、陪他、守着他,尽我所能成为他的后盾,但又不甘心只是做一个随时可能被替换和抛弃的工具。
此刻,看着陶成蹊摔门而去的背影,我攥紧手中的诊断书,胸口一阵钝痛。
有些事在心里藏得久了便成了毒瘤,哪怕再疼也必须动手割除,否则终难长久。
既然提了离婚,一切就该尽快结束,对彼此都好。
我直接给陶成蹊发了辞职申请,他这几年迅速成熟,已经是英明沉稳的陶氏总裁了,思维灵活手腕却强硬,比宋慧云多了侵略性,带着陶氏更上了一层楼。
作为总裁的首席大秘,我的任职和调动是由他亲自管辖的,可直到快下班他也没给我回复。
他今天没叫我,我也有心避开,便将手头的一些工作给了二秘韩希,来回的签字跑腿也是使唤她。
韩希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她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实孩子,我带了三年还算放心。
只不过她有些胆小,尤其怕陶成蹊。
以前总是跟在我身后,不直接同他对话还好些,眼下被赶鸭子上架,一整天都战战兢兢的。
即便如此,还是被陶成蹊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行程安排得不对,文件摆放得不顺手,纸质版的格式不正确,就连咖啡太甜都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些事平时都是我负责的,韩希跟了我那么久,就算不能同我一般妥帖,也不至于出多大的纰漏,更何况陶成蹊也实在谈不上刻薄,平时不会如此。
今天明显就是在没事找事,针对的是我,韩希只是代我受过罢了。
我十分愧疚,给韩希发了个红包,让她早点下班,我来收尾。
她眼神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没忍住:「盛姐,你和陶总是吵架了吗?」
我和陶成蹊结婚的事是保密的,公司没人知道,韩希大概只是以为我俩在工作上闹了矛盾。
「没有,我就是身体不太舒服,只能辛苦你了,谢谢。」
韩希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本来就是我分内的工作……只不过我看陶总好像不太好。」
我抿了抿唇,莫名有些紧张:「陶总……怎么了?」
「陶总好像失魂落魄的,眼睛还有点红,眉头一直皱着,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像个活阎王!
「可是我刚才进去的时候,又看见他对着一支钢笔发呆,那眼神怎么形容呢,有种温柔的伤痛。」
韩希说的那支钢笔,大概是我去年送陶成蹊的生日礼物。
我胸口酸酸地疼,面上却只是笑:「你这用词太矫情了!」
韩希以为我不信,急急辩解:「真的!他还叫错了五次我的名字,都是管我叫你,意识到叫错后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就更大声地训我,最后一次还摔了东西……
「反正就是很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我明白,陶成蹊这是不习惯了。
一直以来我都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为他打理好一切,连他喝水的温度我都掌握得十分精准。
虽然都不是大事,但生活本身就是由无数零碎的细节构成的,越是琐碎越是让人难以察觉,习惯便不知不觉地就此养成。
若是哪一日突然中断,必然会无所适从,烦躁又无助。
我叹口气,推开门走进他办公室。
陶成蹊头都没抬:「你挨骂没够是吗?现在进来都敢不敲门了!」
「是我,韩希下班了。」
他微怔,抬起头看我,语带嘲讽:「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进来了呢!」
我走过去,将打印好的辞职信放在他桌上:「我是进来送这个的,邮件你可能没看到。」
陶成蹊握笔的手攥紧,沉默着不说话。
我又催他:「你就抽空给我签个字吧,签完了立刻生效。」
看我这么迫切,陶成蹊暴怒而起:「签字签字,就会找我签字!现在签辞职申请,回家是不是要签离婚协议啊?」
他抓起辞职信一把撕得粉碎摔在我脸上:「你说签就签,凭什么来和去都由你说了算!再说了,离婚是你提的,谁赶你走了吗?离婚了你就不吃饭了,辞了职去喝西北风啊?」
我平静地回视他:「我可以重新找工作,虽然比不上陶氏,但是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他眉头拧得更紧,但看我如此坚决,语气又缓和了些:「就是辞职你也得先交接工作,两个月后我再签!」
这是打算先拖着了呗……
我瞪他:「辞职申请上本来也是写的两个月后离职,谁让你看都不看!」
说完又有些来气:「你什么毛病,跟我生气拿人家韩希发脾气!」
陶成蹊一听又来精神了:「你还说!平时都是你在,冷不丁换成她什么都不合我心意,我烦都烦死了!」
我叹口气,眼眶有些酸:「这两个月的时间其实是给你的。陶成蹊,你要学着习惯我不在。」
他浑身一顿,愣愣看着我,沉默半晌才答:「知道了。」
从那天开始,陶成蹊就克制了很多,似乎认清了现实一般接受了韩希顶替我的位置。虽然还是有很多不满,但是不再随便骂人了,气得厉害的时候就是摔东西,还会等韩希出门以后。
错叫我名字的次数也减少了,慢慢变成一日四次、三次、两次……最后干脆不再称呼,只是「哎」、「喂」地叫。
他像是故意的,不叫我但也不肯叫韩希,始终不愿意承认身边已经换了人。
说实话,这样的陶成蹊我很心疼。他从来都是嚣张肆意的,何曾这样自欺欺人地逃避过。
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硬,离婚协议书也始终不肯签。我一问他他就发脾气,说我着什么急,到时间了跟辞职申请一起签。
他似乎把这两个月当做了最后的期限和托辞,无奈而又执拗。
有天晚上我睡到半夜才听见陶成蹊回来,好像是喝多了,进他卧房的时候跌跌撞撞的,而后又传来了呕吐声。
我睁开眼睛听着,好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他睡了,刚想过去看看,就听到他又去了厨房,紧接着就是一阵「叮铃咣啷」。
应该是胃又难受了,他就只会煮点糖水喝,但聊胜于无。
我强忍着没起身,忽然听到卧室门被推开了,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陶成蹊慢慢走到我床边站着,看了许久才低声絮叨,话却是对他自己说的。
「你难受就忍着,饿了也忍着吧。你看,盛浅不会再给你做面吃了,也没有蜂蜜水和牛奶,以后都没有了,你要习惯才行。」
他说到最后,尾音已经带上了哽咽,似乎在强忍着委屈,又倔强地不肯承认。
「你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但是好难啊,只剩下二十天了……」
我咬着唇,眼泪淌过耳侧浸湿了枕头。在陶成蹊出门后,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默默算了算时间,才发了条微信给陈峰:「明天我去医院做检查。」
他竟然还没睡,很快回复过来:「好的,希望有好消息。」
我早上去医院做了检查,约好了下班后请陈峰吃晚饭作为感谢。
陈峰撇撇嘴:「我帮你三个忙,你就请我吃一顿饭,资本家太太可真是小气啊!」
「没办法,家大业大的可不得精打细算嘛,谁让我老公是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呢!」
陈峰「切」了一声,叫我赶紧滚。
我乐呵呵地去了公司,韩希看到我有些纳闷:「盛姐,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嘛!」
「是啊,我今晚要去约会。」
韩希很是惊奇,声音都高了几分:「盛姐你谈恋爱了!」
我好笑:「很奇怪吗?我这么漂亮又风华正茂的,不谈恋爱岂不可惜!」
「是是是,该谈!你就是平时太敬业了,眼里只有工作,都把自己耽误了。对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帅不帅,做什么工作的,能入盛姐你的眼,一定很优秀吧?」
要不说女生就是爱八卦,韩希眼睛都亮了,连珠炮似地问了一串。
我眼梢扫过陶成蹊办公室没闭严的门,声音大了点:「是位很优秀的医生,长得也很帅,跟我很聊得来!」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头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韩希桌上的电话就响了,陶成蹊的声音带着怒气:「进来。」
韩希立刻收拾了笑容,快步走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哭丧着脸:「陶总说了,要把和沈氏的合作谈判提前推进,今晚总裁办集体加班。」
我扯扯嘴角,掏出手机往秘书的小群里发了个大红包。
韩希不解:「盛姐你怎么突然发红包啊?」
「没什么,你们辛苦了。」
还有些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幼稚又公器私用的老板。
工作一直忙到了晚上十点才结束,陈峰的电话都来了第三个,咬牙切齿:「盛浅,我们是不是该去吃宵夜了?」
我笑着道歉:「别生气,我再加一顿。吃完饭请你去喝酒啊!」
「少来,你现在只能喝牛奶。」
「那怎么了,又不影响咱俩干杯!」
正说着,陶成蹊开门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对上我时有点得意:「不早了,大家下班回家吧!」
说完自己率先走了,等我出了大门,发现他竟然在等我:「上车,一起回家!」
平时我俩都是各走各的,今天还真是严防死守啊!
我笑笑:「不了,我还有事。」
陶成蹊面色一僵:「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不晚吧,夜生活不是才刚开始吗?」
跟他结婚这些年,我基本没有晚上出去过,倒是他时常跟朋友们泡吧小聚,半夜才回来。
这样想想,我似乎总是在等他。从前是等他接受我,后来是等他回家,现在是想等他开口。
但他只是皱着眉,狠狠撇过头去:「随你的便吧!」话音未落,跑车已经吼叫着扬长而去,尾气喷了我一脸。
我无奈地摇摇头,叫了辆出租车去找陈峰。
他有气无力地:「我已经饿过了,不吃了,直接去酒吧。」
这种地方我很少来,只有两次还是陶成蹊喝多了,他朋友叫我来接人的。
陈峰点了一杯莫吉托,给我点了一杯果汁,靠在吧台上看着舞池里年轻男女热情扭动着腰肢,尽情挥洒诱人的荷尔蒙。
「盛浅,值得吗?」
我顿了顿,特意认真思考了一下:「值得。」
「以你的能力和外貌,换成其他人应该会很轻松的,何必如此折磨自己!这么多年像养儿子似的,劳心又劳力,结果还难尽如人意。」
「我是过得很累,但是我也有快乐,」我对着酒吧入口处抬了抬下巴,「比如现在。」
陶成蹊正大步走进来,迅速穿过拥挤的人群,面色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我戳了戳陈峰,他会意,立刻侧过身抱住我,将下巴停在我颈侧。看起来很亲密,其实拿着劲并没碰到我。
「等下拦着点,别让我挨揍啊,我的脸可是很宝贵的!」
我刚想说「放心吧」,他就已经被陶成蹊从后面揪住脖领子,狠狠一拳砸在了脸上。我咽了口唾沫,默默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陶成蹊上去按着他还要再打,被我从后面拦着了:「你冷静点!」
他狠狠甩开我,指着陈峰怒吼:「我怎么冷静!你就是因为这孙子才要跟我离婚的吗?」
我一愣,突然发现陶成蹊真的一直都没问过我离婚的理由。
「我以为你是累了、厌了、想离开了,但你要是爱上别人了绝对不行。我不会同意的,门都没有!」
陶成蹊说罢又去揪陈峰的领口:「你知道她结婚了吗?她是我老婆!」
陈峰伸出舌头舔了舔被打破的嘴角:「马上就不是了……」
「卧槽,你找死啊!」陶成蹊暴怒,握拳就要打他。
我一个闪身挡在陈峰前头,与他对峙:「陶成蹊,你这是在闹什么?你不是从来不在意我的吗,现在是怎样,吃醋了?」
陶成蹊浑身一僵,嘴角却挂着冷笑:「就他,又丑又穷的,也配我吃醋?」
「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陶成蹊面色一白,「有哪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不会生气的!」
陈峰在我身后嗤笑一声:「还不是一样的意思,死鸭子嘴硬!」
陶成蹊又跳起来指着他:「你他妈还敢说话!」
我连忙拦住他,拉扯间口袋里装的东西掉了下来,我作势要去捡,却被陶成蹊抢先了一步。
他捡起那张纸迅速展开,借着酒吧昏暗的光看了起来,而后蓦地睁大眼,脸庞一瞬间褪尽血色。
化验单上写得很清楚,我,肝癌晚期。
陶成蹊捏着化验单,揉皱了又展开,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是难以置信,嘴里喃喃地说着「不会的,不可能……」,眼眶却红了一大片。
他颤抖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我,快触到时又收回垂在身侧,使劲扯着嘴角笑:「盛浅,你想离婚也不用这样吧?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摇摇头,指了指陈峰:「认识一下吧,我的老同学,也是我的医生,陈峰。」
陶成蹊看了看陈峰,又看了看我,突然转身向外跑去,踉踉跄跄地撞了好几个人,中途还差点摔了一跤。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门外,我才长长叹了口气,一低头,眼泪就砸在了鞋面上。
陈峰在我身后唏嘘:「盛浅,我着实佩服你,忍是真能忍,狠也是真的狠!」
「没办法,谁让我爱他呢……就算他倒霉吧!」
我伸手从背包里掏出另一张化验单,彩色的 B 超图片上,一颗小豆芽正在我的肚子里无声却茁壮地成长。
而小豆芽的母亲,为了给小豆芽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正在跟小豆芽的父亲斗智斗勇。
至此,已到了最后一局。
没过十分钟,陶成蹊又回来了,面色还是惨白,眼神却坚定了很多。
他穿过昏暗中的热闹,径直向我走过来,伸臂将我抱进怀里,在我耳边温柔地说:「盛浅,我们回家吧!」
一路无话,他却一直没放开我的手。
那手我第一次牵,很大很温暖,此刻带着潮湿的热意将我的手紧紧握住,一路熨帖到我四肢百骸。
我眼眶酸酸的,心里却又无比安定,像是漂泊无依的小舟终于靠岸了。
而陶成蹊,就是我的锚。
到家后,他扶着我坐在沙发上,又给我倒了杯温水端过来。
我好笑:「你干嘛啊?我又不是残疾了……」
陶成蹊也跟着笑,牵强得十分难看:「盛浅,我明天再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或许弄错了呢!」
「我不想去,没必要。」
「行吧,那咱们直接去国外。我有钱又有人脉,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好不好?」
他看着我的脸色,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明明在故作轻松地笑着,眼中却波光粼粼。
「盛浅,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能治好的……」陶成蹊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慢慢蹲下在我身前,将额头抵在我膝盖上,语声哽咽,「别放弃好不好,盛浅,求你……」
我心中酸痛,想伸手安抚他微微颤抖的发顶,却强忍住手,只是问他:「想让我去国外治病?」
他蓦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希望:「想,我把公司安排好,咱们明天就出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为什么陪我,因为责任吗?那也大可不必,我们很快就离婚了,再也没有关系了。」
陶成蹊一听这个又急了,霍地站起身:「谁说要离婚了,我从一开始也没同意啊!」说着忽然一顿,「你是因为生病才要跟我离婚的吗?不是真的想离开……」
我挑挑眉:「想知道?那你先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好,你问,我一定照实说。」
「听到我提离婚时,什么感觉?」
「晴天霹雳,但又不出所料……我早就知道你会走,你那么好,怎么可能一直忍受我这一身的臭毛病,你只是在报奶奶的恩罢了!」
「那我不在你身边转了,什么感觉?」
「空洞又无助吧,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一直会想起你,就像是烟瘾,很难戒掉。」
「那看到陈峰抱我,什么感觉?」
「打到他怀疑人生,再也不敢为止!」
真是简单粗暴,这很陶成蹊。
我暗自腹诽,心情却越来越好:「那知道我患了绝症,那一瞬间什么感觉?」
「……像是掉进了深海里,马上就要窒息了。」
陶成蹊垂眸看着我,眸中满是痛色:「所以盛浅,你救救我好吗?哪怕你离开我,但是绝对不要离开这个世界,至少我想见你的时候还能去看你。」
眼前的陶成蹊很陌生,又很新奇,原来剖开了内心的他,如此柔软敏感又坦白,连情话都说得那么好听。
我眼眶酸热,唇角却忍不住上扬,掏出 B 超报告塞给他:「好,我拉你上岸。」
陶成蹊愣愣地接过:「这是什么?」
「你不是总觉得我会走吗,这个就是为了让你安心,」我牵住他的手轻轻按在腹部,「陶成蹊,我有你的孩子了。」
陶成蹊眨眨眼,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拿着报告仔细看:「这时间,就那一晚……卧槽,我好厉害!」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怪不得你那么主动缠着我,你是故意的?那你的病……」
「诊断书是假的,陈峰确实是医生,只不过是妇产科的。我特意问了他易受孕的方法,才能这么顺利怀上的。刚才在酒吧,他也是在配合我演戏……」
陶成蹊深吸一口气,肩膀蓦地松了下去,脸色却明显阴沉起来。
我咬咬唇,伸手抱住他,先发制人地想蒙混过关:「怎么样,用惊喜替换惊吓,是不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他一把推开我,双目圆瞪:「盛浅,你耍我啊!」
我笑嘻嘻地拉住他手:「对啊!陶成蹊你就承认吧,你离不开我,你爱我。」
这话也没什么,陶成蹊却倏忽红了眼眶,低声嘶吼:「是,我承认!所以你就可以拿你的生命开玩笑,把我耍得团团转吗?看我崩溃难过是不是很开心?盛浅,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看他这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但是我不想道歉:「我只是想逼你正视自己的内心和对我的感情。
「我怕你一直藏起真心,那么就算我再爱你,也可能会觉得累、最终放弃。所以如果你也爱我,就抓住我好吗?
「陶成蹊,我把你当我的太阳、我的港湾,我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他沉沉凝了我许久,突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我颈侧。
「盛浅,我离不开你,我爱你!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怕,不是因为你用孩子来证明,而是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轻轻点头,泪水却簌簌而下。这场猎心之战终究是我赢了,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我有底牌。
最终所依仗的,不过是陶成蹊爱我罢了。我隐约知道但又不确定,便下了个套一步一步逼他,让他煎熬又折磨,甚至崩溃哭泣,最终将一颗心真真切切地交在了我手里。
我可真是太坏了,所以我要用一生去陪伴补偿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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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书童小甜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