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 高栋:历史档案文献中所见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之走向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5-11 23:13 2

摘要: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包括克什米尔段、尼泊尔段、不丹段和锡金段),是依据历史事实和实践自然而然形成的。中印边界西段传统习惯线,自阿里极西葱岭雪山留巴日雅勒山向东南延伸至马木巴柞木朗部落地区与印度交界,然后延伸至葱沙之外同廓尔喀西部交界;此段传统边界线,除接邻印度

摘要: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包括克什米尔段、尼泊尔段、不丹段和锡金段),是依据历史事实和实践自然而然形成的。中印边界西段传统习惯线,自阿里极西葱岭雪山留巴日雅勒山向东南延伸至马木巴柞木朗部落地区与印度交界,然后延伸至葱沙之外同廓尔喀西部交界;此段传统边界线,除接邻印度联合省、旁遮普省外,大部分与克什米尔接壤。中段边界线,西起仲巴县内达木楚克喀巴布山,沿着狭巴岭山、锅拉纳山、毕都纳山、朗古山、纳汝克喀山、朗杂山、波底山、萨热喀山、卧龙支达山、羊玛山、洛纳山、丈结山、杂纳山、雅纳山、支木山、臧猛谷山延伸到帕克哩边外。东段传统习惯线沿着喜马拉雅山山脚、阿萨姆平原北端延伸,西起中国与不丹交界的不丹东端,东至中印缅三国交界处的伊苏拉山口;位于阿萨姆平原边境城市乌代古里之北17.6公里处之坦加帕尼河、雅鲁藏布江汇入布拉马普特拉河之处的巴昔卡,以及在门巩村以南1英里处流入察隅河的压必河河口,分别为东段西端门隅地区、中端洛隅地区和东端察隅地区的南界点。

序言:从英国政府一份文件说起

近来读英国政府档案,读到一份1944年8月涉及西藏边界的文件,其中宣称:

“藏印边界(包括尼泊尔和不丹),沿着喜马拉雅山主轴从克什米尔到阿萨姆,长达2000英里。”[1]

著名的侵藏急先锋之一黎吉生(Hugh Edward Richardson)承认中印之间有一条习惯的边界线,称中印“1500英里边界线”之“绝大部分,从拉达克西北到尼泊尔,又穿过锡金和不丹,都是高原或难以到达的山脊,虽然没有在地面上清楚地标出来,但已为长期的传统和实践所决定和理解”[2]。但是,英国政府却宣称中印边界线是沿着喜马拉雅山主脉延伸,从而企图侵占喜马拉雅山主脉南坡的中国领土。喜马拉雅山“自西北亘东南,起东经七十度,讫九十四度,幅约百十里迺至四百四十里,为西藏南部一大山脉”[3]。西藏“东西最广处约二千一百里,南北最长处约一千四百里,面积共约二百三十三万方里”;它“南界印度,中隔以不丹、尼泊尔、哲孟雄三小国”,西南邻克什米尔。[4]中印之间是有一条传统的习惯线,并非沿着喜马拉雅山主脉延伸,而是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沿着布拉马普拉河走向的传统习惯线,即“从西境阿米垃特勒Amra Tala沿靠Bramaputra江东至察郎(或茶梅岭)Chameliang”[5]。国际社会承认此条传统习惯线,1940年《牛津最新地图集》[6]和1947年《新哈蒙德世界地图集》[7]所绘中印边界线即是如此。

英国政府的这份文件接着提出“麦克马洪线”,宣称:

“在印藏边界上一些特定的地方存在问题。在西姆拉会议上,英国代表和西藏代表就边界达成一致,那就是‘麦克马洪线’。这条线在西姆拉标在地图上,它在印度包括一些特定的地区,长久以来在西藏的统治下。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生,‘麦克马洪线’完全被遗忘,印度政府从未麻烦去占领显示作为印度一部分的西藏地区(to occupy the Ti-betan districts shown as part of India)。争议的地区本身并不非常重要,但是近来发现西藏当局和税收官员在‘麦克马洪线’以南活动。西藏政府从未批准这条线,显然是因为双方只是对‘麦克马洪线’失去了兴趣。但是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藏的政治地位不确定,在整个西藏边界的问题上完全达成一致和划界,对于英国和印度来说显得很重,无论这样的划界是否符合‘麦克马洪线’。”[8]

英国在1914年西姆拉会议期间暗中所划“麦克马洪线”,将门隅、洛渝、下察隅划在该线以南。英国承认这些地区长久以来就在西藏的行政管辖下,也承认西藏地方政府从未接受“麦克马洪线”,以及西藏地方政府继续行使对这些地区的主权。但是,为了确立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对华态势,英国政府公然提出要以“麦克马洪线”为中印边界东段“边界线”,宣称“不仅把达旺而且把达旺地区北面属于西藏的一大块土地,包括另一个西藏行政中心错纳宗 (Tsona Dzong),都划归印度”。[9]

这表明,民国时期中英两国政府关于中印之间传统习惯线以什么延伸各不相同,英国政府宣称沿着喜马拉雅山主脉延伸,国民政府指出沿着喜马拉雅山南麓布拉马普特拉河延伸。英国拾起“麦克马洪线”,企图分割中印边界东段传统习惯线以北至喜马拉雅山主脉的中国领土。虽然如《西藏图考》所称“査西藏边界各处,向无界址”,[10]但是中国与南亚次大陆的国家和地区之间形成了自然的传统习惯线,有必要将此展示出来。虽然学术界对中印边界一些问题及英国的侵略做了一些研究,[11]但是可以从历史档案文献记载中看出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包括克什米尔段、尼泊尔段、不丹段和锡金段)是自然而然延伸的。

一、中印边界西段传统习惯线:从葱岭到葱沙

据《嘉庆重修一统志》记载,西藏四个地区的界址:卫,即乌斯藏,“亦名中藏,东自木鲁乌苏西岸西海部落界,西至噶木巴拉岭藏界,一千五百三十三里,南至鄂木拉岗冲岭,北至牙尔佳藏布河,二千二百余里”;藏,“在卫西南五百余里,东自噶穆巴拉岭卫界,西至麻尔岳木岭阿里界,一千八百八十二里,南至帕里宗城之毕木拉岭,北至者巴部落之北打鲁克雨木撮池,一千三百余里”;喀木,“在卫东南八百三十二里,近云南丽江府之北,东自雅龙江西岸,西自努卜公拉岭卫界,一千四百里,南自噶克拉岗里山,北至木鲁乌苏南岸,一千七百里,东南自云南塔城关,西北至索克宗城西海部落界,一千八百五十里,东北自西海部落界阿克多阿穆拉山,西南至塞勒麻岗里山,一千五百里”;阿里,“为西藏之极西边境,东自藏界麻尔岳木岭,西至巴第和木布岭,二千一百余里,南至匝木萨喇岭,北至乌巴拉岭,一千三百余里”。[11]每个地区的面积及其东西、南北之长度一清二楚,南以帕里毕木拉岭为界,西以巴第和木布岭,西南以匝木萨喇岭为界。

位于中印边界西段上的主要是阿里地区。《西藏图考》记载:“后藏之西为阿里,其西北界近底穆冈城,东有拉达克城本一小部落也。东西境长一千五百余里,北至叶尔羌十八站。西北为克食米尔,西南为森巴,南为哲孟雄、洛敏汤、廓尔喀。”[12]可见,阿里与周围地区相连从西面的克食米尔即克什米尔到西南、南面的森巴、哲孟雄、洛敏汤、廓尔喀。底穆冈又作丁木刚、丁木冈、第穆冈,位于列城西北,表明中国此处边界在列城西北。《卫藏图识》疆域一栏明确记载:阿里“稍西北,乃纳达克、谷土结塞二部落境,按准噶尔地为四达之区,亦西藏要隘”。[13]

关于阿里与相连地区的界址,《清朝续文献通考》卷三百三十记载很清楚:“阿哩为全藏之西鄙,东至僧格哈巴布山及玛尔岳木岭(即冈底斯之北干、东干),皆接后藏卓书特部界;西至留巴日雅勒山,接拉达克部界;南至阳里山、喀雷克山(皆须弥山之支干),接北印度喀蒙界;北至拉布齐岭(即喀喇昆仑之东干),接新疆和阗州界:东南至玛楚河下流之喀瓦力噶,接泥波罗界;西南至泽布隆,接北印度之旁遮普界;东北至阿林冈里山,接后藏之西北 (重非爱勒等)界;西北踰札噶哩山,接拉达克(楚纳克河)界。境内据有冈底斯山及阿耨达池,四水分驶,梵书所谓马象狮雀,四口各出大川。藏布江、印度河、克伽河(即冈噶江)皆发源于此,洵宇内绝高之区域也。”[14]阿里以留巴日雅勒山西界拉达克,以札噶哩山西北界拉达克;以阳里山、喀雷克山、泽布隆(即古格札什鲁木布则城,位于阿里札达县西30里)界印度西北部;以喀瓦力噶界泥波罗即尼泊尔。阿耨达池即普兰县境内的玛旁雍错,马象狮雀指雅鲁藏布江(源头马泉河)、萨特累季河源头(象泉河)、印度河(源头狮泉河)、恒河(源头孔雀河),皆发源于玛旁雍错。

国民政府蒙藏委员会所拟《西南初步计划》指出西藏阿里“西隔冈底斯山与印度邻界”[15],冈底斯山脉的地理走向构成中印边界西段传统习惯线。《嘉庆重修一统志》载述:冈底斯山“在阿里之达克喇城东北三百三十里”,其“分干向西北者,为僧格喀巴布、岗里木孙诸山,绕阿里而北二千五百余里,入西域之和阗南山,及葱岭诸山”,其“向西南者,为闷那克尼儿、萨木泰岗诸山,亘阿里之南二千余里,入厄纳特克国”。其中,岗里木孙山“在鲁多克城西北三百八十里”,“自遮达布里山绵亘而北,至此为阿里之北界”;萨木泰岗山“在毕底城西南二百二十里。山脉自东北闷那克尼儿山,绵亘二千余里,至此为阿里之西南界”[16]。《西藏图考》考证:冈里木孙山“在鲁多克城西北三百八十里”,“自遮达布里山绵亘而北至此,为阿里之北界”;萨木泰冈山“在毕底城西南二百二十里,山脉自东北闷那克尼儿山绵亘二千余里至此,为阿里之西南界”,冈里木孙山、萨木泰冈山两山皆在阿里境内。[17]由此可知,冈底斯山脉之分干岗里木孙山、萨木泰岗山分别向西北、西南走向,成为阿里的北界、西南界,山外即拉达克、印度。厄纳特克国即印度莫卧尔帝国或苏丹国。

上面一些城市和其他城市,《嘉庆重修一统志》作了详载:“布拉木达克喇城,在布拉木之地,距喇萨西南二千五百余里,其所属有喀尔多木、日底二城。又古格扎什鲁木布则城,在喇萨西南二千四百九十余里,其所属有冲龙则布龙楚木尔的三城。拉达克城,在喇萨西南三千七百五十余里,其所属有扎石刚丁木刚喀式三城。毕底城,在喇萨西南三千八百余里。鲁多克城,在喇萨西北二千九百三十余里。”[18]布拉木达克喇城,又作补仁,在今天普兰县。古格扎什鲁木布则城,即今天札达县城之西30里的札布让。鲁多克城即今天的日土县城,拉达克城,即今天的列城。毕底城即司丕提。这些属于中国位于中印边界之处的边境城市。

中印边界西段传统习惯线的走向,还受到发源于玛旁雍错之冈噶江的影响。《一统志》记述:“源出冈底斯山南马品木达赖池及郎噶池,自池西流出,名狼楚河。西流二百余里折而北,绕西格札什鲁木布则城西仍转南,又西流一千五百余里至阿里西鄙桑纳苏木多之地会拉楚河。其水发源古格札什鲁木布则城东北三百六十余里僧格喀巴布山,西流一千六百余里,转南流三百五十余里入狼楚河。狼楚河又转南流二百五十余里,经毕底城之西二百余里,折东流一千七百余里至那克拉苏木多北鄙,又与麻楚河会。其水发源达克喇城西北一百四十里麻布佳喀巴布山,南流四百余里入狼楚河。三水合而为一,始名‘冈噶江’,转东南经马木巴柞木郎部落至厄讷特克国入南海。”[19]其中,西格札什鲁木布则城应为古格札什鲁木布则城。狼楚河即象泉河,发源于马品木达赖池即玛旁雍错,先后与拉楚河、麻楚河汇合后称冈噶江,经马木巴柞木郎部落流入印度入南海即印度洋,马木巴柞木郎部落地区为中印交界之处。

《西藏大川考》记载:“殑伽河,一名‘固那河’;一名‘冈噶江’。发源于后藏阿里隆噶池东南,曰‘马伯家喀巴珀’,译言‘孔雀口’也……南流经达克拉城,土名‘拉楚河’。西南流与郎楚河相会,始名‘冈噶江’。南流又东南,始名‘乌得城’,古扬摩罗国舍卫城也。江流从舍卫城分双流并趋而下,同会于恒河。”“拉楚河发源于后藏阿里境内,有山名‘郎干喀巴珀’,译言‘象口’也。山上有二池,一曰‘马品木达赖淖尔’;一曰‘郎噶淖尔’。二池之水合,从西北流出千余里,至桑纳出阿里境,折西南入印度界。”[20]隆噶池即狼噶淖尔,《一统志》称狼噶池。马品木达赖淖尔,即玛旁雍错。冈噶江在桑纳流出阿里境入印度,桑纳为中印交界处。

《西藏大川考》又记载:冈噶江“源出冈底斯山”,“相近有四大山,其南干所始曰‘狼干喀巴布山’,在冈底斯南稍东二百五十里,达克喇城之东二百七十里”。狼干喀巴布山之东,即达木楚克喀巴布山,“为雅鲁藏布江源所出,而此山蜿蜒西南”。另外两山,“为闷那克尼儿山;为萨木泰冈山,亘阿里之南入厄纳特克国”[21]。郎楚河(狼楚河)、拉楚河、麻楚河迳古格札什魯木布则城汇合,始称冈噶江,“又东南流二百里出阿里界。经马木巴柞木郎部落至厄讷特克国入南海”[22]。可见,萨木泰冈山蔓延入印度,马木巴柞木郎部落距离札达县西札布让之东南200里。

从山岭来看,阿里的北界点、西界点非常清晰。郎拉岭,“在达克喇城东北三百四十里,即冈底斯北分之干,又城南一百四十余里,有佳拉岭”;察察岭,“在鲁多克城东北四百五十里,其相近有克尔野岭。又鲁多克城西北三百里,有拉布齐岭。拉达克城东南三百八十余里,有弩普拉岭,皆阿里北鄙之雪岭也。”巴第和木布岭,“在拉达克城西南三百余里,为阿里之西界”。匝穆萨拉岭,“在古格扎什鲁木布则城西南七百余里。自郎拉岭至此,皆在阿里地”[23]。

即是说,西藏阿里西边在北面以弩普拉岭同克什米尔交界,在南面以巴第和木布岭同印度交界。“‘弩普拉岭’即‘乌巴拉岭’,为‘鸟巴拉岭’之讹。”“法国耶稣会士安伟尔1733年法文的有经纬度方格的西藏地图在Routou(鲁多克)西北Noupra M.鸟巴拉岭标出的所在。”Noupra又作“Nubra”或“No-bra”,“意为‘西方地区’,为西部西藏首领已经伊斯兰化的地区之一”;“1841年穆尔克罗夫特地图喀拉昆仑山口与拉达克首府列城之间用大字标出了NO-BRA,表示为喀拉昆仑山口与拉达克首府列城之间的唯一地区。”“巴第和木布岭”为西藏的一个边区,《嘉庆重修一统志》所附西藏图表明西藏最西南为“必的和屯”,意思为“‘必的’城”,指“‘必的’首府”。“必的”城在清代以来英文为“Dankar”。“巴第”即“必的”,清代以来英文作“Spiti”,五世达赖喇嘛时期“曾经派驻有‘必的’宗本”;“和木布岭”,英文为“Hurl-ing”。在今天的札达县地图上,巴第和木布岭“已经标在了什布奇山口北部偏西界外”[24]。

《西藏图考》有一段记载,算是对上述山脉、河流、山岭就中印边界西段传统习惯线走向的关系作了总结:“査阿里迆西,冈噶江上游,有拉楚河、狼楚河,皆东水西流,合而南下,复折向东。有麻楚河,一作马楚河,自阿里东南流出会之,三水既合,始名冈噶江,又东南流二百里出阿里界,经马木巴柞木朗部落至厄纳特克国入南海。其疆域东自藏界麻尔岳木岭,一作玛尔裕木岭,向西二千一百余里;南自匝木萨喇岭,向北一千余里;东北近冈底斯山,周围以冈噶江源流为界,疑即《唐书》泥婆罗,《明史》尼八拉国地,向为颇罗鼐长子朱尔玛特策登驻防处,有城十三,有庙五。其北界叶尔羌……其西为葱岭雪山,其南界廓尔喀,昔为洛敏汤、作木郎地,今并归于廓阿里宗城,一名准噶尔,今为边商总汇之区。北路由乾竺特逾葱岭可通俄罗斯,此阿里迆西地势也。”[25]麻尔岳木岭即西藏仲巴县西境之马牧木拉,自此往西2100余里处之葱岭雪山留巴日雅勒山为阿里西界,乾竺特即坎巨提在中国境内。阿里南以匝木萨喇岭与印度交界,匝木萨喇岭在马木巴柞木朗部落地区,马木巴柞木朗部落应即为洛敏汤、作木郎部落,达壩噶尔与作木郎部落交界,在前藏西北方3150里。[26]阿里东南同泥婆罗或尼八拉国即尼泊尔相接。

对于中印边界西段传统习惯线的走向蒙藏委员会驻藏办事处在1947年9月10日向国民政府所呈《藏边对外勘定国界刍议》中概括为:“西段自尼泊尔西端,沿喜马拉雅山向西北推进,以至与昆仑山新疆喀什米尔接境处。即自东经八十一度,西推至东经七十六度附近之又一扇形区域属之。查此段地域,除接邻印度之联合省与旁遮普省外,大部分与喀什米尔土邦接连”,西藏“极西点为东经七十八度与七十九度间之扎勃朗宗”[27]。喀什米尔即克什米尔,扎勃朗宗即堆噶尔。清末西藏地方志典型代表、单毓年所著《西藏小识》所载:阿里“南界廓尔喀,昔为洛敏汤、作木朗地,今并归于廓阿里宗城,一名堆噶尔”[28]。道光年间出任驻藏大臣的钟方在其《驻藏须知》中明确记载,堆噶尔在前藏西北方3500里,与拉达克交界。[29]

总之,“阿里域界范围东面到冈底斯山北干和东干,与卓书特部落相接,卓书特部落属萨嘎宗辖地,其居住范围大致在昂拉仁错、仁青休布错、塔若错三湖以南,隆格尔一带:西面在留日雅勒山一带与拉达克接壤;南达喜马拉雅山,喀蒙,即今印度库马翁地区;北面则由喀喇昆仑山将阿里与南疆的和田区分开来。至于东南面至玛楚河,即孔雀河,向东南流入尼泊尔境内,称格尔纳利河;西南面在泽布隆,即古格札达一带与印度的旁遮普邦相接;东北面则与后藏地区的重非爱勒等地相接;西北则在楚纳克河一带与拉达克接壤。这一域界基本上涵盖了今天西藏阿里地区和拉达克、巴尔蒂斯坦以及斯丕提等境外地区”[30]。

二、中印边界中段传统习惯线:从达木楚克喀巴布山到臧猛谷山

一般认为,中印边界中段沿着喜马拉雅山延伸自西藏札达县至普兰县,此段喜马拉雅山上的六大山口自西北至东南依次为什布奇山口、玛那山口、尼提山口、昆里宾里山口、达玛、山口、里普列克山口。但是,这里所说的中印边界中段,从整个中国与南亚次大陆国家与地区的边界线来说,包括中国与印度西北部、尼泊尔、锡金的边界线。

从阿里西南界向东南延伸到位于今天仲巴县境内的卓书特部落,为西藏的西南界;卓书特部落地区是中印边界中段自西向东延伸的起点,其在日喀则城“西四百二十里,有卓书特部落,乃藏之西界、阿里之东界”[31]。具体起自位于冈底斯山之东的达木楚克喀巴布山:凡木苏木岗古木山“在卓书特部落南二百二十里”,巴尔中岗前山“在卓书特部落西南二百三十里。山脉自西北枯木岗前山迤逦而来”,枯木岗前山“在卓书特部落西南二百五十里,与达木楚克喀巴布山相连”,达木楚克喀巴布山“在卓书特部落西南三百五十里,近闷那克尼儿山东南,为冈底斯相近四大山之一”,“雅鲁藏布江发源此山之东,为藏之西南界”[32]。

达木楚克喀巴布山位于阿里境内冈底斯山之东。《西藏图考》《西藏小识》均明载:“其自阿里起,沿廓尔喀境东南行,其要隘曰萨喀、曰达即拉山、曰宗喀、曰吗尔、曰滚达、曰卓党、曰济咙、曰俄咙、曰索绒、曰札木多、曰聂拉木、曰热索桥。桥临钮楚河,水发源滚达卓党山,南经济俄、索聂等处,出桥下入廓境。又从聂拉木北行至绒辖,逾通拉大山,至定日汛。又东南为札什宗,为隆迈,为噶尔达,有朋楚河,会二水入哲境”,“逾河北行至定结,又东北至十壩,又东至帕尔,又西南至噶里,逾岭即为哲部独吉岭,此阿里及后藏南边要隘也。”[33]这里列举了中国境内临近尼泊尔、锡金的要隘。《西招图略》也记载:萨喀、济咙、聂拉木、绒辖、喀达、定结、干坝、帕克哩一线“为沿边扼塞”,“帕克哩本名那木结噶尔布,不产稞麦,是为藏地南界。此外,东接布鲁克巴所属巴珠布拉小部,而西南毗连哲孟雄部”[34]。即是说,中段边界线起自阿里境内的达木楚克喀巴布山,沿着廓尔喀境东南行至帕克哩。

位于中段边界线南侧的地区、部落,自西向东为库呢、廓尔喀、巴勒布、哲孟雄、布鲁克巴、作木郎、洛敏汤。库呢“在藏属阿哩地方之西界,其地与甲噶尔、廓尔喀部落交界”[35]。廓尔喀在“后藏之西南,其地名阳布,乃所并巴勒布旧地也”,乾隆五十七年投诚,五年一贡。巴勒布俗名别蚌子,在“藏之西南,计程两月”,雍正十年内附,“其地界址,正东自噶尔达地方至巴打尔罕,计程十日。正南至尼讷特克国,计程七日。正西至廓尔喀地方,计程六日。正北至西藏所管之济咙城。今巴勒布地方为廓尔喀所并”。哲孟雄在“后藏边外西南一小部落,其地为廓尔喀所并,今尚有藏曲大河北岸以东寨落三处”。布鲁克巴“其城界趾,东至绰罗乌噜克图部落地方计程八日其绰罗乌噜克图即倮儸野人国正南至瓦纳特克地方为界,计程十日。正西,至于巴岭木钟为界,计程十日。正北,至西藏所属之帕克哩城为界”[36]。作木郎为“后藏边外西北一小部落,在哲孟雄之北,为廓尔喀所并,以热索桥为界”。洛敏汤为“作木郎之北一小部落,其地为廓尔喀所并”[37]。

同中印边界西段、东段相比较,中段沿着要隘在边界线上堆建鄂博,中段边界线从习惯线变为法律边界线。道光年间曾任驻藏大臣的钟方在其所写《驻藏须知》中解释:“用山中大小石块攒堆立界,呼之曰鄂博,在顶上插五色旗。”[38]设置鄂博,是防止英国从廓尔喀方向越界入侵西藏。1791年,廓尔喀军队入侵西藏,福康安率军平定。清政府认为,廓尔喀军入侵是“出于英人之煽惑,乃遣使厘定西藏南部之边界,树立‘鄂博’,严禁偷越,以断印藏之交通”[39]。福康安在1792年平定廓尔喀入藏西藏之后就堆建鄂博。他上奏乾隆帝:“査西藏边界如济咙外热索桥,聂拉木外札木地方之铁锁桥,及绒辖边界,均已设立鄂博,厘定疆域。”[40]

驻藏大臣和琳、成德、游击张志林、噶布伦丹津那木结、代本拉旺策卜丹,继续堆建鄂博。1793年7月,和琳、成德上奏:“查阅帕克哩、定结各卡隘情形,有噶尔达地方卡隘二处,一名萨迦岭,一名春堆,此二处均与廓尔喀相通。又定结地方卡隘一处,名擢拉山,此处与廓尔喀、哲孟雄相通。又帕克哩地方卡隘三处,一名折梦山,与布噜克巴;一名哈尔山,与布噜克巴小路相通;一名宗木山,与宗木相通。以上卡隘六处,均归江孜,前后藏大道为总汇要隘”,成德“亲赴各处逐一查勘”。8月,成德上奏:“查阅后藏各边界新设番兵及履勘鄂博情形,惟定日地方辽阔,为聂拉木、宗喀、绒辖三处总汇之地,实为紧要。査所通绒辖之小路辖木多通宗喀,大路擦木达杏同聂拉木之小路,古喇、噶木烔并宗喀其计五处,均为要隘,每处设定琫一名,番兵二十五名。”[41]

1794年7月,和琳上奏:根据噶厦有关边界文件,“由萨迦、宗喀、聂拉木、绒辖、定结、帕克哩沿边一带”所立鄂博,“均与噶厦底册及年老番民禀告相符”。“査各处路径崎岖,雪山重迭,臣分派营弁眼同各该处营官,将旧有玛尼堆者加高添砌,其全无形迹者一律堆设整齐。所有唐古忒西南与外番布噜克巴、哲孟雄、作木朗、洛敏汤、廓尔喀各交界,均已划然清楚。”[42]《卫藏疆域考》登载了西藏与布鲁克巴、哲孟雄之交界处:“一由纳格尔行八日,至帕尔与布噜克巴交界,山川险阻,难以出入。一由业尔奇木样纳山业朗地方至吉隆,与哲孟雄宗里口交界。”[43]这里指出以帕尔、宗里口分别与不丹、锡金的交界。

《卫藏通志》以山顶为中心,载明中段边界线的延伸:“新定界址,自札什伦布西行,由拉孜至齐噶尔、定日、宗喀、萨喀,通狭巴岭山、锅拉纳山、毕都纳山、朗古山顶、纳汝克喀山顶、朗杂山顶,均设立鄂博,此内为唐古忒境,此外为洛敏汤、作木郎二部落境。又自宗喀通济咙,至热索桥,设立鄂博,此内为西藏境,此外为廓尔喀境。又自定日通聂拉木,至铁锁桥,设立鄂博,此内为西藏境,此外为廓尔喀境。又自拉孜通绒辖,至波底山顶,设立鄂博,此内为西藏境,此外为哲孟雄境。又自定结至萨热喀山顶、卧龙支达山顶、羊玛山顶,设立鄂博,此内为西藏境,此外为哲孟雄境。又自干壩至洛纳山顶、丈结山顶、雅纳山顶,设立鄂博,此内为西藏境,此外为哲孟雄境。又自帕克哩至支木山顶、臧猛谷山顶,日纳宗官察设立鄂博,此内为西藏境,此外为哲孟雄、布噜克巴二部落境。”[44]《支山名义考》也记载:狭巴岭山、锅拉那山、毕都纳山、朗古山、纳汝克喀山、朗杂山,“此札什伦布西协噶尔、定日、客喀、萨噶等处通此数山,此外廓尔喀境”;波底山,“由绒辖通此山,此外为哲孟雄境”;杏撒热喀山(《卫藏通志》所说的萨热喀山)、卧龙支达山、羊玛山,“由定结通此数山,此外为哲孟雄境”;洛纳山、丈结山、雅纳山,“由甘藏通此数山,此外哲孟雄境”;支木山、臧猛谷山,“由帕克哩通此二山,此外为哲孟雄、布鲁克巴二部落境”[45]。

《驻藏须知》进一步标明自萨噶(即萨嘎)至帕克哩(即帕里)与廓尔喀、哲孟雄、布鲁克巴交界一线鄂博所在位置及其与营官寨的距离:

“后藏属之萨噶与廓尔喀交界鄂博四处,在前藏西北方锅日山、朗萨山、壁陡山、霞瓜纳山,相距萨嘎营官寨三百余里。”

“定日属之绒辖尔与廓尔喀交界鄂博一处,在前藏西南方迆西聂鲁桥,相距绒辖尔营官寨一百二十余里。”“定日属之济咙与廓尔喀交界鄂博一处,在前藏迆西热索桥,相距济咙营官寨二百里”,“由热索桥到廓尔喀王部落计三站约二百四五十里”。“定日属之聂拉木与廓尔喀交界鄂博一处,在前藏迆西铁索桥,相距聂拉木营官寨二百五十里”,“由铁索桥到廓尔喀王部落计约二百四十五里”。

“后藏属之喀尔达与廓尔喀交界鄂博一处,在前藏西南方东南方波底纳山,相距喀尔达营官寨二百二十余里。”

“后藏属之定结与廓尔喀交界鄂博四处,在前藏西南方迆东羊马抗纳山、卧龙支达山,相距定结营官寨三百余里;东南方酌北档纳山、形撒热卡山,相距定结营官寨三百余里。”

“后藏属之干壩东北正南与哲孟雄、廓尔喀交界鄂博三处,在前藏西南方洛纳山、纳金山,相距干壩营官寨一百二十余里;丈结纳山,相距干壩营官寨二百五十余里。”[46]“江孜属之帕克哩与布鲁克巴、哲孟雄交界鄂博四处,在前藏西南方迆东枝木纳、海纳,迆西遵木纳、雅纳,相距帕克哩营官寨约三百里。”[47]

萨喀即萨嘎,绒辖即绒辖尔,喀达即喀尔达。《驻藏须知》清楚地记录了中段边界线沿着锅日山、朗萨山、壁陡山、霞瓜纳山、聂鲁桥、热索桥、铁索桥、波底纳山、羊马抗纳山、卧龙支达山、档纳山、形撒热卡山、洛纳山、纳金山、丈结纳山、枝木纳、海纳、遵木纳、雅纳等点的延伸。在与廓尔喀交界的桥梁中,《西藏津梁考》记载铁锁桥、元萨桥、木萨桥、热索桥“交廓尔喀界,有鄂博”[48]。当然,中段边界线上并非所有交界处都堆建鄂博,《驻藏须知》中指出:错拉,与布鲁克巴交界,位于前藏正南方700里;达壩噶尔,与作木郎部落交界,在前藏西北方3150里。[49]

总之,中印边界中段界线西起仲巴县内的达木楚克喀巴布山,东南行经萨喀、宗喀、济咙、聂拉木、绒辖、喀达、定结、干壩等沿边要镇至帕克哩,向狭巴岭山、锅拉纳山、毕都纳山、朗古山顶、纳汝克喀山顶、朗杂山顶、波底山顶、萨热喀山顶、卧龙支达山顶、羊玛山顶、洛纳山顶、丈结山顶、杂纳山顶、雅纳山顶、支木山顶,到臧猛谷山顶延伸。此段传统习惯线上有两个重镇,西为萨喀所属桑萨,它“南界洛敏汤,外通廓尔喀,其西北界连阿哩境”[50]。东为帕克哩即帕里,其“边外与布鲁克巴部落交界”,“界连哲孟雄部落”,“为藏地南门,保障西南”[51]。驻藏大臣松筠将传统性之内称为藏地,“至于藏地边外如近阿哩之拉达克汗部,又库诺汗部。又近宗喀之落敏汤部,又近帕克哩之布噜克巴部,亦尝遣使与达赖班禅通好,并与驻藏大臣请安,是应面见来使,慰劳奖赏,可使为我边地保障”[52]。

三、中印边界东段传统习惯线:沿着三隅地区南部边缘延伸

相较于中印边界西段、中段来说,有关历史档案文献对东段传统习惯线的记载不那么清晰。但是,东段传统习惯线沿着喜马拉雅山山脚、阿萨姆平原北端延伸,西起中国与不丹交界的不丹东端,东至中印缅三国交界处的伊苏拉山口(Isu-RaziPass)。前述蒙藏委员会驻藏办事处所呈《藏边对外勘定国界刍议》指出:中印边界东段位于不丹以东、印度阿萨姆平原以北,它“自云南、西康及西藏实力所及之接境处起,经杂俞(即察隅)、洛俞(即洛渝)以迄门俞(即门隅)为止。即自东经九十八度四分一察隅附近,向西推至不丹东端,东经九十一度半之一扇形区域属之”[53]。东段传统习惯线分西端门隅地区,中端洛隅地区,东端察隅地区。门隅与洛隅以西巴霞曲分界,洛隅与察隅以丹巴曲为界。

门隅,亦称门域,汉文典籍称为闷域,位于错那宗之南的喜马拉雅山的南山坡上。早在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时期(1617—1682年),“以达旺为中心的整个门隅地区,就正式统一在中国版图之内”[54]。门隅的南部边界,即这一地区的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在昂巴达拉(昂巴山)以南的吉惹巴惹即概拉巴拉(北纬26°52′,东经91°57′)地方的南端,“西以达尔南加、墨拉、汀丁、宁桑拉、江浦等地与不丹相接”,其“面积约一万多平方公里”[55]。1853年,驻藏大臣穆滕额派遣官员同噶布伦夏扎比西共同视察边界,“认定中印边界在昂巴达拉以南。这以前,西藏门域所属昂巴达拉以南的吉惹巴惹地方,租给了印度方面,议定每年租金为五千卢比”;这笔租金,每年派人收取,1948年格西益西赤烈担任达旺拉业时还派人收取。[56]

门隅地区的核心是达旺。孟崖(又称猛崖)位于不丹北部边界,其北为提郎宗(Dhirang Dzong),提郎宗之北即达旺(Tawang)。达旺,又称门达旺、孟大湾(Monda)。达旺地区“面积约2000平方英里,以境内的色拉关为界,将其分为两部分。色拉关以北及达旺中部一带地区,由错那宗宗本管辖;色拉关以南地区,主要属达旺寺及朗色林札仓,由哲蚌寺系统委派官员管理村庄、征收税赋”[57]。达旺之西静东山,将门隅地区又分为东西两部分,西门隅包括达巴、邦钦、勒布,东门隅包括尼玛措三地、淑、绛达、申隔宗、牛玛董、章玛水域、绒囊等。1944年11月国民政府的一份文件指出:门达旺“在西藏南部羊卓雍湖 (Yam Drak Tso)之南、不丹边界之北,距江孜约七站,具地有河,河之南为不丹境,河之北为西藏境,纯属藏境,故门达旺乃我领土,毫无疑问”[58]。

中印边界东段西端的中国领土,其最南端为距离布拉马普特拉河48公里的坦加帕尼河(Tenga)。坦加帕尼河往东流入比却木河(Bichom River),比却木河继续往东汇入卡门河(Kameng),卡门河在印度提斯浦尔(Tezpur)以东注入布拉马普特拉河。英国在侵占阿萨姆平原地带后在一段时期里承认西端传统边界线,1872至1873年中英两国官员勘划达旺与阿萨姆之间界线,此线位于阿萨姆平原边境城市乌代古里(Odalguri)之北17.6公里。[59]

东段边界中端为洛隅(珞瑜、洛渝、洛瑜、狢,洛隅,亦称罗咯布占国、罗卡布占国)。

洛隅,即今天的墨脱县。有关历史档案文献将洛隅划入“野人山”地区,《西藏图考》记载洛隅的地理位置称:自亚山(即阿萨姆)以东,四川巴塘以西,西藏江卡之南,云南腾越之北,为洛隅。[60]这把洛隅地区的东面划到云南北部地区。追随先后担任川边川滇边务大臣、驻藏大臣、署理四川总督赵尔丰戍边的刘赞廷,在其所写《西南野人山归流记》中说:野人山,“或称珞瑜”,“北由波密南至孟拱,东接维西县,西至第司泰”。第司泰河,应指西巴霞曲,它是门隅与洛隅的分界河。孟拱,位于缅甸密支那西南50公里处。刘赞廷认为:这一片地区“悉为野人山下之地。度其形势,据北经十八度,东西纬在二十四度至三十度之间”[61]。

《西藏图考》载述:雅鲁藏布江“由阿里迆北之达木绰克喀巴布山发源,曲折东趋,受南北大小数十河水,横贯全藏,至甲噶咱义折东南流入狢野人境,下流经印度入南海”[62]。甲噶咱义即桑昂曲宗,即科麦县。阿波尔山脉—米什米山脉坐落在洛隅地区,山脉中自西向东的仰桑河把洛隅地区分为上洛隅、下洛隅两大部分,仰桑河以南至阿萨姆平原是下洛隅。

白马岗(Pemako,即墨脱县)与波密位于北纬29度至31度、东经94度半至97度间。1947年8月18日,《申报》载文:白马岗、波密两地处于康滇峡谷区和西藏高原间,“密迩印度的阿萨密省(Assam),于印度第一大河恒河(R. of Ganges)的另一主流雅鲁藏布江的大弯曲处,下流入印,名布拉马普特拉河(R. of Brahmaputra),于加尔各答(Calcutta)之东北,与恒河正流会合,注入孟加拉国湾(B. of Ben-gal),故波、白二地实处恒河的上游,上卫拉萨,下指加域,内拱康滇,外御印纲,形势冲要”,居民为康巴和藏巴人(Chang-pa&Khang-pa)。如果从加尔各答至萨地亚(Sadiya)铁路北上,“即能直达我边境”[63]。这指出了白马岗同阿萨密萨地亚(萨的雅)为界,从萨地亚进入白马岗。《西南野人山归流记》称:光绪十九年即1893年,“英国由孟加拉东侵,置阿萨密省,以萨的雅与白马岗界”[64]。

《冬久县志》所附《白马设治局》载:“白马岗,一名白马杠,不属人管之野番也,藏名老卡止。”宣统三年,清政府设置白马岗设治局。“其地在北经二十度、东经二十八度,距拉噶木斯岭之眷,西倚薄藏布江。其疆域,北界冬九,西界工布,东妥壩,南与狜猔 夷,犬牙相错,西南一隅与印度之萨的雅相连。”[65]《波密县志》所言:“薄藏布江蜿蜒西南,经白马冈至萨的雅地方,辖入雅鲁藏布江。”[66]薄藏布江,即今西藏东部波密县境之帕隆藏布。

中印边界东段东端为察隅地区;这一地区同阿萨姆(又称阿萨密)部落地区相接。

清政府乃将桑昂曲宗改为科麦县,上下杂瑜改为察隅县。关于察隅的地理范围,多项历史档案文献均有清楚的记载。刘赞廷编撰的《察隅县图志》指出:察隅“在北经二十度东纬二十七八度之间”,“其疆域,北至竹瓦寺小河与科麦县界;东以怒江与盐井县界;东南至瓯玉,以江东属云南德钦县,江西属察隅;南至压必曲龚与原梯龚拉倮界;西以呷空山与妥壩界”[67]。《杂瑜全境图说》标明:“至杂瑜地面位置,查东北接闷空七百八十余里,东南界滇边怒夷,皆大山无路,程站难凭,西南界珞瑜、野人地面,至压必曲龚一百八十里。”[68]程凤翔之《杂瑜散记》载:“杂瑜隶藏卫极边,实为东南门户,分上下两区,上杂瑜沿罗楚河西岸,袤长七站,西接倮界,北接波密界,西北接妥巴界。扪楚河自东北来会,名绰多穆楚河,下杂瑜在二水汇流之间,沿江下行四站,有压必曲龚自西北来会,溪之东南为倮属地,竖龙旗于溪上,以示国界。”[69]

这些记载表明,察隅分上察隅、下察隅,以压必曲龚与原梯龚拉为界。压必曲龚,为压必河河口之意。压必河,或称牙比河(Yepak river、Yepuk river),在瓦弄以南大约5公里处之门巩村附近流入察隅河。换句话说,压必曲龚在门巩村附近,门巩村附近为察隅与原梯龚拉的交界,川滇边使委员蒋芳奇、察隅县县长苟国华1912年6月9日压必曲龚巨大卵石上刻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字样。[70]原梯龚拉位于缅甸北部胡康河谷,《察隅县图志》所附《原梯归化两县》所载:赵尔丰1911年指示科麦县知事夏瑚到原梯龚拉、妥壩一带勘察、设治,设治原梯县。原梯县“距察隅县以南八日程,踞龚曲江东岸”,“其地在北经二十度、东纬二十六度。东以恩梅开江与云南维西县界,南至阿子纳与缅甸界,西至帮工与木牛甲卜界”。“木牛甲卜在妥壩以南,东界原梯龚拉,南以格古斯山与缅甸界,西以萨密格古拉山与印度萨的雅界。”[71]

《察隅县图志》还详录了从察隅县治到压必曲龚的里程:“南路出城,渡昂楚河,沿龚曲江东岸南行,路道险峡,五十里至仲宜宿,七十里至沟曲宿,八十里至压必曲龚,南通原梯龚拉。一由上杂龚曲江西岸南行一百二十里徒令噶,七十里沙底,七十里□聋入倮界。经闷公东珠纳的咱总贡达引,南通缅甸之阿萨密。”[72]按此,压必曲龚至察隅县治有200里。闷公东珠纳,即门巩村。龚曲江应为察隅河;它上游有两个支流,一为东支桑曲,另一为西支贡日嘎布曲。两条支流下察隅附近汇合后称察隅河。瓦弄为察隅的中心,亦是中印边界东段东端的中国领土的中心。瓦弄又称瓦龙,“在察隅西南约八百余华里”[73],位于察隅河上。察隅河流入阿萨姆,称为鲁希特河(亦称特鲁河)。英印政府将中印边境传统线以北的察隅河称为上鲁希特河,流入阿萨姆的称为下鲁希特河,瓦弄处于鲁希特河中间地段上。

由于瓦弄和察隅河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英国在侵占阿萨姆平原地区后就不断设法入侵察隅地区。面对英国的气势逼人,程凤翔奉赵尔丰之命勘察察隅边界。他于1910年3月27日向赵尔丰提交《程凤翔杂瑜情形禀》,报告了察隅南界情况,指出英国殖民统治地区远在南界之外:“今据杂瑜墨色耆老等称,杂瑜界在极边,分上下两村,上村在龚曲江西岸,下村在龚东岸。沿江而下,七站为倮,又三站为阿子纳,又三站为英国地。倮、阿、英各地属民,皆在沿江两岸,相距之远近,不过十余站,而语言不通,文字不同,老死不相往来。惟倮之北界,即杂之南界,两地相近之民,亦能互通其言语,故倮产之莲(指黄莲),输入杂瑜交易。”阿子纳与倮“交界有地名原梯龚拉,土官一员,霸据百姓二百余户,其官能通阿、倮、英三处言语,故人皆拱服,亦不在奉委为官之例。去年英人派入杂瑜者,即此土官也。阿子纳毗连英界,语言文字,惟英是从。”据居民称,“若杂瑜倮交界之处,在东南三站之压必曲龚,以小溪为界。而英尚在阿子纳之外,不知是何地名等语”[74]。这表明,阿子纳离压必曲龚尚有三站地。4月5日,程凤翔又提交《程凤翔查询杂瑜等处情况禀》,指出:“杂瑜归桑昂管辖,藏倮交界地方,实在下杂瑜正南,相距三站之压必曲龚溪。”[75]

程凤翔在压必曲龚插上龙旗标明中国领土,嘱咐名叫扎噶的居民看管。英国派人破坏,插上英国旗帜。程凤翔向赵尔丰提交《探闻洋人在压必曲龚插旗拔旗情形禀》:“哨弁査讫洋人插旗之地名木哩察。在插旗之南七百余步,其地有松树一株,大达六抱,长约五丈,洋人制一木杆,穿旗系于松梢。已拔去旗帜,今旗杆尚在树下。”此外,英国搭建1座账房和4间茅屋。“压必曲龚风厉雨霪,龙旗甫经一年,即皆朽敝。其一支被风刮坏,破烂不堪;其一支尚有半面,未经全坏。”[76]显然,英军已经在压必曲龚修建了哨所,企图侵占中国领土。随后,程凤翔又向赵尔丰报告:“标下赴杂时途间,据蟒噶特巴面称,前有洋人至杂东南三站之压必曲龚地方插旗为界,未几拔去,云未奉本国明令,是为游戏等语……标下窃思此处距洋人皆十余站,崇山叠巘,险道而来于此,必有用意,或以此为国界,或测量途径,亦未可知。”[77]按此,压必曲龚位于察隅县治东南三站,而英国侵占的阿萨姆尚距离压必曲龚十余站。虽然程凤翔在压必曲龚树立界址,但是此处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尚在压必曲龚之南。

综上来看,中印边界东段传统习惯线,西端最南边界在坦加帕尼河之处;此处距离布拉马普特拉河48公里,位于阿萨姆边境城市乌代古里之北17.6公里。中端传统习惯线与阿萨姆平原相接,雅鲁藏布江流入阿萨姆处为巴昔卡,此为中端界点的中心。东端传统习惯线之点位于压必河流入察隅河门巩村附近;该处在门巩村以南差不多1英里处。由此可见,“中印边界东段的传统界线与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之间包括门隅、珞渝、下察隅等在内的广大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无可争议的领土。”[78]

小结: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依据历史事实和实践自然而然形成

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包括克什米尔段、尼泊尔段、不丹段和锡金段)西起葱岭东到中印缅三国交界处伊苏拉山口。它分为西段、中段和东段。西段传统习惯线,自阿里极西葱岭雪山留巴日雅勒山与拉达克交界处起,向东南延伸至马木巴柞木朗部落地区匝木萨喇岭与印度交界,继续往东南延伸同廓尔喀西端交界,即自东经81度西推至东经76度附近之扇形区域属之;此段边界线,除接邻印度联合省、旁遮普省外,大部分与克什米尔接壤。这一传统习惯线基本上涵盖西藏阿里地区和拉达克、巴尔蒂斯坦以及斯丕提等地区。中段传统习惯线,西起仲巴县内的达木楚克喀巴布山,沿着狭巴岭山、锅拉纳山、毕都纳山、朗古山、纳汝克喀山、朗杂山、波底山、萨热喀山、卧龙支达山、羊玛山、洛纳山、丈结山、杂纳山、雅纳山、支木山、臧猛谷山延伸到帕克哩边外。东段传统习惯线分西端、中端、东端三部分。西端之最南端为距离布拉马普特拉河48公里的坦加帕尼河,此线位于阿萨姆平原边境城市乌代古里之北17.6公里。中端洛隅地区以白马岗之巴昔卡同阿萨密萨地亚(萨的雅)交界,巴昔卡位于雅鲁藏布江汇入布拉马普特拉河之处。东端察隅地区,以压必河流入察隅河门巩村附近之处河口交界阿萨姆平原;该处在门巩村以南差不多1英里处。中印东段传统习惯线以北地区包括门隅、洛渝、下察隅三个部分,面积共为九万平方公里。中段传统习惯线以东地区历来属于中国的,面积共为二千平方公里。西段传统习惯线以东、以北历来属于中国,“主要包括中国新疆所属的阿克赛钦地区和西藏阿里地区的一部分,面积共为三万三千平方公里”[79]。

这条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依据历史事实和实践自然而然形成。中国人民与南亚次大陆人民在英国殖民主义东侵之前从未发生边界争执,双方之间“按照双方的行政管辖范围,早已形成了一条传统习惯的边界”。这条传统习惯线,“不仅在很长时期内为中印两方所尊重,而且也反映在早期的英国官方地图上。一直到1865年以前,英国官方地图对中印边界西段的画法是同传统习惯线大体一致的;一直到1936年以前,英国官方地图对中印边界东段的画法是同传统习惯线大体一致的”。然而,印度于1950年“在中印边界东段大举向非法的麦克马洪线推进,完全侵占了传统习惯线以北和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以南的中国领土。在中印边界中段,印度除了早已承继了英帝国主义对于桑、葱莎的侵占以外,又在1954年以后,侵占了巨哇、曲惹、什布奇山口、波林三多、香扎、拉不底。在1954年以后,印度还侵占了中印边界西段的巴里加斯”[80]。

按,张皓,男,贵州德江人,青海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政治史研究。高栋,男,山西朔州人,青海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政治史研究。原文载《青海民族研究》2023年第1期。图片来源,1002什么 微博。原文注脚已删除,为便于读者了解原文引用史料或特别说明之处,正文中用“[1][2][3]”等字样标出。

来源: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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