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让我再煮一次吧,三丫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母亲眼中泛起晶莹,手轻轻颤抖着。
"明早就要回城,别再煮饭了,娘。"我拉住母亲粗糙的手说。
"让我再煮一次吧,三丫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母亲眼中泛起晶莹,手轻轻颤抖着。
那一刻,我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只当是老人家的唠叨。
1985年初冬,我回到了长大的老屋。
自从高考被省城一所师范学院录取后,我便很少回到这个县城边缘的小院。
出嫁后就更少了,一年到头能回来一两次就不错。
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像一阵风,掠过父母的生活,却从未真正停留。
那时候的我,心里装满了工作、婚姻和孩子,却忽略了这个日渐衰老的家。
火车站人群熙攘,寒风刺骨。
我裹紧发黄的涤卡棉袄,拎着大包小包从站台出来,看见父亲远远站在人群外围。
他比去年又瘦了,脸色泛黄,腰也更弯了,头发花白,戴着那顶老式的蓝色工人帽。
望见我,他脸上露出欣喜,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
"三丫头回来了!"父亲接过我手中的帆布包,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激动。
"爹,您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啊。"我关切地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父亲摆摆手:"老毛病,不碍事。你娘等着呢,家里炖了肉,煮了你爱吃的丸子汤。"
一路上,父亲话不多,我也沉默着。
小院还是老样子,青砖黑瓦,院中的柿子树叶子已经掉光,只剩几个残存的柿子挂在枝头,像是不愿离开的游子。
院角堆着几捆柴火,旁边是父亲自制的木架,上面放着几个腌咸菜的大缸。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连同着饭菜的香气。
老屋里,煤油灯的光线昏黄温暖,墙上的挂历还停留在上个月,角落里的缝纫机上落了一层薄灰。
母亲站在灶台前,背影瘦小而坚韧,头上的白发在灶火映照下泛着金光。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围着半旧的花布围裙,脸上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但眼神依然明亮。
"三丫头,可算回来了!"母亲上前握住我的手,眼眶微红,嗓音微微发颤。
我心中一阵酸楚:"娘,我回来了。"
饭桌上,母亲不停给我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多吃点,城里饭菜肯定没家里的好。"
那是我记忆中的味道,咸菜炒肉丝,红烧带鱼,清炒青菜,还有那汤汁浓郁的丸子汤。
每一口都仿佛有家的温度,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熟悉。
"大哥二哥怎么没来?"我边吃边问,记得往年过年他们都会提前回来帮忙。
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父亲放下筷子说:"你大哥在矿上忙,二哥家孩子病了,都说过年一定回来。"
母亲接过话:"是啊,都忙,你二嫂说孩子这两天有点发烧,得看着。"
我点点头,没多想,只当是平常事。
饭后,我从包里拿出带来的礼物:给父亲的上海产的"熊猫牌"香烟,给母亲的羊毛围巾和风油精。
"这么破费干啥,你自己工资又不高。"母亲嘴上这么说,眼中却满是欣喜,小心翼翼地将围巾收进柜子里的铁皮盒子,那里面装着她所有的"宝贝"。
晚上,收音机里播放着"戏曲联播",父亲坐在八仙桌旁抽烟,母亲在为我整理铺盖。
我躺在久违的老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远处火车的汽笛,想起儿时的种种,不知不觉睡去。
清晨,鸡鸣声和院子里挑水的声音将我唤醒。
我伸了个懒腰,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
推开房门,看见母亲已在土灶前忙活,灶膛里的火苗窜动,照亮了她专注的脸庞。
"娘,您起这么早干啥?天还没亮呢。"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有些心疼。
"给你做早饭呢,馒头蒸好了,再炒个青菜,煎个鸡蛋。"母亲的动作利索,锅铲上下翻飞,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明天就要回去了,以后可能要好久才能回来一趟了。"我帮母亲摆碗筷,忽然想起丈夫说过要调到更远的城市。
"啊?为啥不能常回来?"母亲手中的铲子一顿,转头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厂里可能要调我们去杭州,那边有纺织厂分厂,发展好,工资比这边高。"我低着头解释,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母亲沉默片刻,低声道:"离得更远了。"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失落。
"会有探亲假的,娘。而且那边工资高,到时候我可以寄钱回来,等攒够了,我接您和爹去玩。"我略带歉意地说,却也带着年轻人对未来的憧憬。
父亲从外面挑水回来,听到我们的对话,只是长叹一口气,放下水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没说什么。
早饭后,我提议去街上走走,母亲点头同意:"去吧,看看你小时候玩的地方,我去收拾收拾屋子。"
县城变化不大,老式的砖房参差不齐,街道上穿着各色棉袄的人们行色匆匆。
新开了几家"个体户"小店,卖着南北货,门口挂着彩色塑料布做的招牌。
我路过以前的中学,驻足良久,想起那时候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日子。
校门口的大喇叭不知什么时候拆了,曾经每天早上广播体操的场景已成追忆。
记忆中的同学们,如今都各奔东西,有的在大城市打拼,有的早已成家立业,有的还留在县城,在国营厂里做工。
临近中午,我买了几斤肉和一些菜,准备带回去给母亲做饭用。
回到家,发现母亲正在灶台前洗一堆菜。
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铺盖叠得整整齐齐,就连那台老旧的缝纫机也被擦得锃亮。
"娘,这么多菜啊?"我惊讶地问,菜盆里堆着各种时令蔬菜,旁边还有一碗泡好的木耳。
"明天你走前,我想再做顿好饭。"母亲头也不抬地说,手中的动作却很轻柔,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的手因长年劳作而粗糙龟裂,指甲剪得很短,但那双手曾为我们做过无数顿饭,缝过无数件衣服。
父亲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晒太阳,手里摆弄着一个旧收音机,脸色依旧不好。
"永仁,帮我把后院那棵白菜割了!"母亲隔着窗户朝院子里喊。
"知道了!"父亲应了一声,慢慢起身,拿起靠在墙边的镰刀走向后院。
我坐到父亲刚才的位置上:"爹,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最近医院怎么说?"
父亲摇摇头:"去县医院看过了,大夫说是老毛病,开了药,吃着呢。"他顿了顿,忽然说道:"三丫头,你娘这些年不容易,照顾我照顾你们兄妹,操劳太多了。"
我心中一阵愧疚:"我知道,等以后条件好了,一定多回来看您和娘。要不,等我们在杭州站稳脚跟,就接您二老过去住一阵子?"
父亲挥挥手:"我和你娘哪都不去了,就守着这个老屋。只盼着你们有空回来看看,别忘了这个家就行。"
他的话里透着无奈和沧桑,像是早已看透了生活的本质。
傍晚时分,院子里飘起了饭菜香。
母亲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我爱吃的:红烧肉、清蒸鱼、木耳炒鸡蛋、家常豆腐,还有一锅肉丝白菜汤。
"来,趁热吃。"母亲先给父亲盛了一碗饭,然后是我的,最后才是她自己的。
吃着母亲的饭菜,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坐下来,细细品味母亲的手艺了。
每一口饭菜里,都是那个特别的调料——记忆中的家乡味道。
饭后,我帮母亲洗碗,她在一旁择菜,为明天的早饭做准备。
"明早就要回城,别再煮饭了,娘。"我拉住母亲的手说,"我坐早班车,您不用那么早起来。"
"让我再煮一次吧,三丫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母亲眼中泛起晶莹,手轻轻颤抖着。
我不解其意:"娘,别这么说,我以后还会回来的,虽然去了杭州,但也会请假回来看您和爹。"
母亲只是笑笑,那笑容里有太多我当时读不懂的东西。
没再多说,她继续择着菜,动作轻柔而坚决。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父母的说话声。
他们说话很轻,却透过老旧的墙壁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瞒不住了......"
"...别告诉她...影响工作..."
"...医院说...没多久..."
断断续续的对话让我心中一紧,但很快就被睡意淹没了。
第二天清晨,天微亮,我被厨房的声响惊醒。
母亲已经在灶台前忙活,切菜声、锅铲声清晰可闻。
屋外还飘着细雨,淅淅沥沥打在青瓦上,奏出一曲乡间小调。
"娘,我说了不用做早饭的。"我揉着眼睛说,披上外套走到厨房。
灶火映红了母亲的脸,勾勒出她消瘦的轮廓。
"坐下吧,马上就好。"母亲的声音透着疲惫,却又充满坚持。
她把手中的铲子交给我:"你来炒一下,我去叫你爹起床。"
我接过锅铲,看着锅中滋滋作响的食材,那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家常味道。
灶台上方的烟熏墙壁上,挂着一把已有些发黄的铁勺和筷子,那是母亲常用的炊具。
旁边小架子上摆着各种调料罐,有些已经用了多年,罐子上的花纹都磨得看不清了。
我看着这些器具,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这些年,我一心向外,追求自己的生活,却忽略了身后这两个渐渐老去的人。
他们守着这个老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简单却充满期盼——期盼着远方的孩子偶尔回家看看。
母亲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饭,上面放着荷包蛋和几片火腿。
"吃吧,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炒饭。"她柔声说,眼中满是慈爱。
那碗炒饭色香味俱全,米粒饱满分明,火腿切得均匀,荷包蛋熟嫩适中。
我接过碗,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顿时在口中扩散,眼眶一热:"娘,好久没吃到您做的炒饭了,还是这个味。"
母亲坐在对面,眼神柔和:"吃完了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爹送我就行,您在家休息吧。"我边吃边说,担心她的身体。
"不,我想送你。"母亲语气坚决,那种不容拒绝的坚定让我不敢再劝。
吃完饭,我收拾好行李,一个粗布包袱和一个带锁的小皮箱,都是当年上大学时用的老物件。
临出门前,母亲塞给我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包裹:"路上饿了吃。"
我接过来,感觉有些沉。
打开一看,是几个馒头和一些卤味,还有一小瓶老陈醋。
"娘,车上有吃的,您别操心了。"我有些心疼母亲的细心。
"带着吧,车上的东西不卫生,也贵。"母亲执意要我收下,"那个醋你从小爱蘸饺子吃,我特意给你灌了点。"
我鼻子一酸,默默把包裹塞进行李中。
出门时,父亲突然握住我的手:"三丫头,记得常打电话回来,街道上的公共电话亭知道吧?就在邮局旁边。"
我点点头:"知道了,爹。一有消息我就打电话回来告诉您。"
天空阴沉,细雨绵绵。
父亲撑着一把旧伞,母亲挽着我的胳膊,三个人挤在一把伞下,慢慢走向车站。
路上,母亲一直握着我的手,像是要把我牢牢记住。
到了车站,母亲一直紧跟在我身后,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我。
我买好票,转身对他们说:"您二老快回去吧,外面冷,别淋着了。"
母亲抿着嘴,眼中满是不舍:"等你上了车我们再走。"
站台上人头攒动,汽车缓缓进站,喇叭里播放着发车信息。
"爹,娘,我走了。"我挥挥手,拎起行李。
母亲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三丫头,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多穿点,别冻着。"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郑重吓了一跳:"知道了,娘,您和爹也要保重身体。"
母亲点点头,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路上小心,到了给我们寄封信。"
"会的,娘。"我轻轻拥抱了她一下,感受到她身体的单薄和颤抖。
我登上长途汽车,找到座位,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父亲和母亲站在站台上,母亲不停地挥手,身形在雨中显得格外瘦小。
汽车启动了,车窗上雨水模糊了外面的景象,但我依然能看到母亲那不断挥动的手和不舍的眼神。
那一刻,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我抛到脑后。
我在车上打开母亲给的包裹,除了馒头和卤味,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留在路上看"几个字。
我好奇地打开,却只见一张白纸上写着:"好好照顾自己,常回家看看。"
短短一句话,却让我眼眶湿润。
回到城里,生活又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工作、家务、照顾孩子,日子过得飞快。
汽笛声、机器轰鸣声、孩子的哭闹声,构成了我生活的背景音。
厂里的宿舍紧凑而拥挤,与家乡那宽敞的院子完全不同。
偶尔想起父母,就打个电话回去,寒暄几句。
每次通话,母亲总是说自己很好,不要我担心,只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调往杭州的事也在进行中,我整天忙着准备材料,心里满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在宿舍收到了一封信,是大哥的笔迹。
打开信,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三妹,娘走了。走得很安详,走前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我如遭雷击,浑身颤抖。
我匆忙请假,连夜赶回老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母亲的最后一面,她说的那句"让我再煮一次吧,三丫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原来,那真的是最后一次。
回到家,院子里站满了人,他们穿着朴素的衣服,神情哀伤。
大哥在门口迎接我,眼圈通红:"三妹,你来了。"
屋内,父亲坐在八仙桌旁,看上去比两个月前老了十岁。
"爹......"我喊了一声,泪如雨下。
父亲抬头,眼中满是悲痛:"三丫头,你娘走了,走得很安详。"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哽咽着问,心中充满自责。
"你娘不让说,怕影响你工作。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是肝硬化,当时你回来那会儿就已经晚期了。"大哥的声音中满是无奈,"她说拖不了多久,但坚持要瞒着你。"
我脑中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想起临走前母亲说的话,想起那晚隔着墙听到的对话。
原来,那时他们已经知道了噩耗,却不想让我担心,只希望我记住母亲最后一碗饭的温暖。
面对母亲的遗容,我泣不成声:"娘,您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我本可以多陪陪您的啊!"
父亲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悲痛:"你娘最后走得很平静,没有痛苦。她说,不想让你看到她最后的样子。她希望你记住的,是她健康的模样,是她做的饭菜的味道。"
我看着母亲安详的面容,仿佛她只是睡着了,随时会睁开眼睛,喊我去吃饭。
但我知道,那声呼唤再也不会响起了。
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我在她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小本子。
那本子已经发黄,边角磨损严重,显然被翻阅过多次。
翻开一看,是母亲记录的食谱,上面详细写着每个孩子爱吃的菜。
"大儿子爱吃红烧肉,加点糖,不要太咸。"
"二儿子爱吃炖鸡汤,放点枸杞,冬天进补好。"
"三丫头爱吃炒饭,鸡蛋要煎得嫩,放点火腿丁和青豆。"
每一页都写得仔细认真,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透着深深的爱意。
最后一页,贴着我小时候的照片,是穿着红围巾的我,笑得灿烂。
照片旁边写着:"三丫头最爱吃我做的炒饭,以后谁来给她做呢?希望她路上吃好饭,别饿着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心如刀绞。
记忆中,母亲总是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从未抱怨过一句,任劳任怨。
而我却总是匆匆离去,很少停下脚步好好陪伴,总以为来日方长。
告别仪式那天,天空阴沉,细雨绵绵,如同我回家那天的天气。
亲友们前来吊唁,都说母亲一生善良勤劳,待人和善,从不与人红脸。
邻居王婶拉着我的手说:"你娘生病那会儿,还操心着给你做咸菜,说你爱吃。看她那样子,我劝她别干了,好好养病。她就笑,说做不了多久了,想多给孩子们做点吃的。"
听着这些话,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我站在母亲的遗像前,想起那个清晨,她执意要给我做最后一碗饭的场景。
那一刻,她一定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仍想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爱意,留下最后的印记。
父亲坐在一旁,看着我说:"你娘走前还惦记着你,说要是三丫头知道了会难过,让我们不要告诉你太早。她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看到你在杭州的新家。"
我泣不成声:"爹,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少回来看您和娘。"
父亲摇摇头:"你娘理解,她总说现在年轻人忙,有自己的生活。她只希望你过得好,别饿着,别受委屈。"
葬礼结束后,我在老家多待了几天。
每天清晨,我都会站在灶台前,试着做母亲教过我的菜。
那些记忆中的味道,怎么也做不出来了。
也许,那特别的调料,就是母亲的爱吧。
某天中午,我在厨房忙活时,二哥的妻子进来帮忙。
她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笑着说:"你娘生病那会儿,还特意叫我来,教我怎么做你爱吃的菜。她说,'以后三丫头回来,你要是在场,就帮我做给她吃'。"
我手中的铲子差点掉在地上,泪水再次涌出。
原来,母亲早已想好了一切,她不仅给我留下了最后的记忆,还安排好了今后谁来照顾我的胃。
走前一晚,父亲给了我一个信封:"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说等她走后再给你。"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
"三丫头:
等你看到这封信,娘已经不在了。不要难过,娘这一生,最幸福的就是看着你们兄妹长大成人。你从小就聪明,有出息,是娘的骄傲。
娘知道你在城里忙,不能常回来,娘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娘只希望你记得,无论你走多远,家里永远有一盏灯为你亮着。
记得照顾好自己,吃饱穿暖。娘做的饭菜你总说好吃,其实没什么秘诀,只是多了一份'疼爱'罢了。以后你给孩子做饭,也要放这个'调料'。
万物有时,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娘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你不要自责。好好照顾你爹,他年纪大了,需要你们。
娘永远爱你。
——娘亲笔"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信纸上有几处字迹被水渍晕开,那应该是母亲写信时的泪水吧。
她最后的字迹工整有力,跟平常歪歪扭扭的笔迹不同,仿佛用尽了全力,想给我留下最清晰的印记。
"这是她让村里小学老师写的,她说要写得工整点,让你能看清楚。"父亲解释道,"她的手那时候已经拿不稳笔了,但内容都是她一字一句告诉老师的。"
第二天,我带着父亲回了城。
父亲说要看看我的生活,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一个人太难过。
车上,父亲拿出一个小布袋:"这是你娘生前包的最后一次饺子,速冻的,拿回去煮给孩子吃。"
我默默接过,泪水再次落下。
晚上,我在家中特意做了一碗炒饭,学着母亲的样子,放上荷包蛋和火腿片,还加了些青豆,那是母亲记录中的配方。
父亲尝了一口,眼中泛起泪光:"味道像你娘做的。"
我哽咽着说:"爹,以后我会常回家看您的。"
父亲点点头,轻声说:"你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说,三丫头从小倔强,什么都自己扛,不让家里人操心。"
我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可我什么都没为娘做过啊!连最后的日子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父亲拍拍我的手:"你娘明白你的心意。她说,看到你过得好,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这辈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都好,她也算是走得安心了。"
那晚,我梦见母亲站在灶台前,回头笑着对我说:"三丫头,快来吃饭。"
梦中的我走上前,接过她递来的碗,感受着那份温暖流入心田。
醒来时,泪水已打湿枕巾。
我终于明白,母亲的爱,就藏在那一日三餐的烟火气中。
而我却一直忙着远行,忽略了身后那盏为我长明的灯。
如今,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每天早起做饭,将"疼爱"这种特殊的调料放进每一道菜里。
"三丫头,这个鸡汤不错,有你娘的味道了。"父亲尝着我煲的汤,满意地点点头。
我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却酸楚不已。
身为女儿,我终究没能在母亲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左右;而今学着做她的拿手好菜,也不过是弥补心中的愧疚罢了。
生活依然向前,但我不再只顾远方。
杭州的调动我最终没去,而是选择了留在原地,离家更近的位置。
每月抽空回老家一两次,陪父亲说说话,做顿饭,打扫打扫院子。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站在那个熟悉的灶台前,做一顿饭。
灶台已经换成了新式的煤炉,但墙上的铁勺和筷子还是那些,仿佛诉说着过往的岁月。
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母亲的存在。
有时,我会想起那个冬日的清晨,母亲执意要为我做最后一碗饭的场景。
那时的我,不明白那碗饭里盛着的不只是食物,还有母亲一生的牵挂。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放慢脚步,多坐在母亲身边,听她唠叨家长里短,品尝她做的每一道家常菜,告诉她:娘,您做的饭真好吃。
但生活没有如果,我能做的,只是将这份爱传递下去,让爱的味道延续。
每当我为家人做一碗饭,我都会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做饭不难,难的是把爱放进去。"
是啊,那一碗饭里,藏着的是一生的牵挂。
周末,我带着孩子回老家看父亲。
在熟悉的灶台前,我摘下围裙,对正在一旁玩耍的孩子说:"来,娘教你做炒饭。"
孩子好奇地走近:"妈,为什么你每次回外公家都要做炒饭?"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眼中含泪:"因为,这里面有一种特别的调料,叫做'疼爱'。"
院子里,父亲坐在柿子树下,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仿佛诉说着那些逝去的时光和永不褪色的爱。
来源:怀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