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哭着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孩子才刚断奶没两年,身子骨弱,抽这么多血会抽坏的!”
白秀莲那个病秧子儿子需要骨髓。
陈建军就把我的双胞胎儿子强按在卫生所,抽了两大管血去配型。
我哭着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孩子才刚断奶没两年,身子骨弱,抽这么多血会抽坏的!”
“建军,我求你,你放过孩子,要抽抽我的,我的骨髓也给。。。”
陈建军却揽着白秀莲的肩,嫌恶地踢开我。
“抽点血看你哭天抢地的,又不是要他们的命,头发长见识短,孩子以后让秀莲带着,你这种农村出来的女人根本教不好!”
白秀莲的儿子刚从县医院观察室推出来,陈建军就把厂里的医生和卫生所的大夫全叫走了,说要随时待命。
当天夜里,两个孩子高烧不退,抽搐痉挛,等不到医生,没了。
陈建军却在镇上最大的饭店大摆筵席,庆祝白家宝平安无事。
我抱着儿子冰凉僵硬的身体,找到陈母:“看在我从小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份上,让我走吧,孩子没了,这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1
白秀莲那个病秧子儿子需要骨髓。
陈建军就把我的双胞胎儿子强按在卫生所,抽了两大管血去配型。
我哭着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孩子才刚断奶没两年,身子骨弱,抽这么多血会抽坏的!”
“建军,我求你,你放过孩子,要抽抽我的,我的骨髓也给…”
陈建军却揽着白秀莲的肩,嫌恶地踢开我。
“抽点血看你哭天抢地的,又不是要他们的命,头发长见识短,孩子以后让秀莲带着,你这种农村出来的女人根本教不好!”
白秀莲的儿子刚从县医院观察室推出来,陈建军就把厂里的医生和卫生所的大夫全叫走了,说要随时待命。
当天夜里,两个孩子高烧不退,抽搐痉挛,等不到医生,没了。
陈建军却在镇上最大的饭店大摆筵席,庆祝白家宝平安无事。
……
我抱着两个停止抽搐的孩子冲进卫生所,跪在地上求白大褂救命。
一个年纪大的卫生员慌忙把我拉起来,凑近油灯看了看孩子青紫的脸,手哆嗦了一下。
“你这当妈的心也太大了!孩子烧成这样,人都快不行了才送来,平时咋不多注意!”
这质问,句句砸在我心上,眼泪哗哗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怪我,都怪我没用,该让我替孩子抽血的,求求您,救救他们!”
老卫生员皱紧眉头,叹了口气:“孩子脱水太厉害,高烧引起抽搐时间太长,已经没气了,你要是能早点送来,兴许还有点办法。”
听到这话,我嘴唇咬出了血,一点不觉得疼。
白秀莲的儿子一从县医院回来,陈建军就把卫生所唯一有点经验的李大夫和厂医务室的医生都叫走了。
说要守着白家宝,根本不管我那两个在角落里烧得滚烫、已经开始抽风的儿子。
我托人去喊陈建军,求他让李大夫回来看看孩子,他托人捎回来的话却是劈头盖脸的斥责。
“抽了两管就发烧,哪有那么娇贵,我看就是你这个当妈的平时太惯着了!家宝刚稳住,你们娘仨别跟着添乱!”
话传到,人影都没见。
我疯了一样想骑自行车送儿子去县城,却发现家里唯一的破自行车两个轮胎都被扎破了。
抱着两个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在泥土路上跑了十几里地,鞋早就跑丢了。
没想到,还是晚了。
看着白天还在我怀里咿咿呀呀叫妈妈的儿子,我用袖子擦去他们脸上的汗渍和污泥,对着老卫生员不停地磕头。
“我儿子没死,他们就是睡着了,求您再看看,再看看…”
卫生所里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乡邻,看着我满身泥污和孩子不动弹的样子,指指点点。
这时,陈建军厂里的一个婆娘拿着两个干瘪的苹果挤了进来。
对着人群大声嚷嚷:“林晚秋,建军说了,家宝的血配上了,你和孩子这次做得不错,这衣服和苹果是给你们娘仨的奖励,回去给孩子好好补补,准备过几天去省城抽骨髓。”
这话轻飘飘的,哪有一点丈夫对妻儿该有的口气。
不明就里的乡邻听完,更是炸开了锅。
“看那孩子胳膊上的针眼,青了一大块,这当妈的不会真听男人的话,拿孩子去换前程了吧?”
“听这口气,八成是外面有人了,可怜这两个娃,摊上这样的爹妈,真是造孽。”
“呸,孩子都这样了,还在这里哭哭啼啼装样子给谁看,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突然,“嘭!”的一声响,是镇中心的方向有人在放炮仗,一声接一声,格外响亮。
有人伸长脖子看,“是陈科长在镇上大饭店摆酒席呢。”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家孩子金贵,全镇都跟着沾光,这家的孩子就…”
2
“可不是,陈科长对那白家母子是真上心,生在那种人家,掉进福窝里了。”
“唉,投胎是门技术活,可千万别投到她这种女人的肚子里。”
这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在我的五脏六腑里来回搅动。
卫生所里,孩子们抽血时的哭喊声在我脑子里轰鸣。
他们才三岁,平日里摔个跤都要哭着找妈妈抱的年纪,却被按在冰冷的桌子上抽血。
那样害怕无助,细细的声音还透过门缝传出来安慰我,“妈妈不哭,大宝小宝不疼,我们乖乖的,肯定不乱动。”
是我没用,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眼前阵阵发黑,我身子一软,倒在了卫生所地上。
陈母是接到邻居报信,急匆匆从村里赶来的,正巧看到我呕出黑血,再看到我怀里没了动静的孩子。
她眼前一黑,要不是旁边的扶着,早就瘫在地上了。
“这都是建军干的?那个畜生!畜生啊!把人给我叫回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可邻居刚跑去饭店找人,就被陈建军的亲戚拦住了,说陈科长正陪着县里领导和白家亲戚,天大的事也不能去打扰。
陈建军还托人传话,“只要家宝没事,让他干啥都行。”
白秀莲那边,酒席上人人都夸她有福气,找了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这些年,这种明里暗里的羞辱有过多少次,哪次不是让我成为全厂全镇的笑柄。
陈母抢过旁边人手里的布包,就往外冲,要去饭店理论。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白秀莲娇滴滴的声音,“建军哥,人家头晕,你扶我一下嘛。”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眼神复杂地落在我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有看笑话。
陈母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冲着饭店方向吼。
“陈建军,你个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你媳妇孩子在哪儿?”
那边似乎顿了一下,传来陈建军带着酒气和不耐烦的声音。
“她在哪儿我哪顾得上,这点小事让她自己处理,别来烦我!”
“你的儿子都没了!你赶紧给我滚回来!”老太太的声音彻底失控。
那边沉默了片刻,又响起白秀莲细声细气的劝慰,“建军哥,婶子可能是太着急了,孩子说不定就是睡着了,你别跟她置气。”
陈建军立刻沉声说,“妈,你少听林晚秋在那挑唆,她就爱小题大做,你别被她骗了。”
他嘴里的挑唆,是儿子半夜发烧,哭着要爸爸。还被他骂成是我故意教唆孩子,想把他从白秀莲那里骗回去。
是他答应带儿子去公园,结果白秀莲一个电话就让他失约。儿子在门口等了一下午,被他撞见,说我故意让孩子吹风生病,心肠歹毒。
我仰头看向陈母:“陈家婶子,看在我爹娘去得早,您也照看了我几年的份上,放我走吧,孩子没了,这个家,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是十六岁那年,爹娘下地时遇到山洪都没了,才被远房的陈家婶子接到镇上来的。
陈家和林家沾点远亲,陈母看我可怜,就让我住在她家,帮着做点家务活。
第一次见陈建军,是在他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那时他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穿着褪色的军装,有些不合群。
我帮着陈母给他洗衣做饭,听他讲部队里的事,分享他被提拔成车间小组长的喜悦。
3
我们曾经在昏暗的灯光下,靠得很近,能听到彼此胸腔里那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陈建军说我是他见过最质朴的姑娘,这辈子就想娶我一个。
相亲、结婚、生下双胞胎儿子,按部就班,成了街坊邻里嘴里“有福气”的一对。
可没想到孩子刚满周岁,当年和他处过对象的白秀莲,就抱着一个病恹恹的孩子回到了镇上。
陈建军没有遮掩,只说当年家里不同意,他和秀莲是情深缘浅。如今她男人没了,孤儿寡母怪可怜的,他不能不管。
我觉得心口堵得慌,想带着孩子回乡下的破屋,可回头看到炕上咿咿呀呀伸手要抱抱的儿子,还有唉声叹气、劝我“为了孩子忍一忍”的陈母。
我忍了。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忍。
这样孩子就不会变成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陈母替我擦掉嘴角的血沫子,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懊悔。
“晚秋,是婶子对不住你,当初建军和那姓白的搅在一起时,我就该让你走。”
“孩子没了不是你的错,你想走就走,这次谁也别想拦着你。”
我再也撑不住,趴在陈母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回到家,陈建军已经回来了,坐在堂屋的破旧沙发上,眼神冷得像冰碴子。
“林晚秋,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知道卫生所人多就故意在那里撒泼打滚,发现没人信你,就跑去找我妈哭诉告状,你怎么变得这么不知廉耻。”
“为了逼我从酒席上回来,不惜咒孩子没了,现在我回来了,孩子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要是耽误了后天去省城抽骨髓…”
我的心彻底凉透,声音尖利地打断他的话。
“孩子已经死了,你别再惦记他们的骨髓了!”
陈建军整个人僵住,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疯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哪里配当妈。”
“等家宝病好了,就把孩子过继给秀莲养,她肯定比你强一百倍,能把孩子教得知书达理,不像你,只会教出一身土气。”
我眼圈通红,对这些刻薄的话已经麻木,只是默默走进里屋。
从炕头的针线笸箩里拿出两个用碎布头缝的歪歪扭扭的小老虎,还有一个用泥巴捏的走了形的小汽车。
这是孩子昨天晚上偷偷做的,说是要等爸爸生日那天送给他。
两兄弟还挤在一起争,都想让爸爸先看到自己的礼物。
现在却阴阳两隔,谁也争不到那个先了。
我本想自己收起来带走,可这是孩子们没能完成的心愿,我不能这么自私。
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二下。
我压下心头的恨意和恶心,声音沙哑:“孩子给你的生日礼物。”
陈建军瞥了一眼,随手就扔进了墙角的垃圾筐,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我说过多少次了,男孩子要读书学本事,将来是要接我的班,做这种没用的玩意儿就是浪费时间,玩物丧志。”
“你这个当妈的,不好好管教,还拿到我面前来显摆,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连家宝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些话我已经听得耳朵起了茧,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我清楚地记得孩子刚出生那晚,陈建军是多么高兴,他抱着孩子亲了又亲,红着眼圈保证。
只要孩子健健康康长大,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在白秀莲哭诉说我给家宝穿了带“晦气”的旧衣服,害得家宝病情加重时,一切就都变了。
陈建军开始嫌弃我,连带着也看不上儿子。
孩子才三岁,就被他嫌弃“养得太娇气”,不许我多抱,不许我哄。
磕了碰了,没有妈妈的亲亲抱抱,只有他不耐烦的呵斥和“男子汉不许哭”的规矩。
为了不让他生气,儿子们变得小心翼翼,很少大声笑闹,脸上带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怯懦和看人脸色的早熟。
白家宝生病能在县医院住单间,而他们只是想在爸爸生日那天送上亲手做的礼物,这个小小的心愿也实现不了。
见我笑得凄凉,陈建军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接通就是白秀莲又甜又腻的声音。
4
“建军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呀,家宝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陈建军脸上的线条立刻柔和下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正给家宝买他最想要的铁皮小火车呢。”
原来,陈建军也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能记住另一个孩子的喜好,不觉得那个孩子麻烦。
他放下电话,看到我时又恢复了那副冷硬嫌恶的表情,“后天就带孩子去省城医院,好好配合检查,要是耽误了家宝的移植,我饶不了你们娘仨!”
警告完了,他理了理衣领,急匆匆地出了门。
我抹掉眼角的泪,弯腰从墙角的垃圾筐里,把那两个布老虎和一个泥巴小汽车捡了出来。
这是我的孩子亲手做的,有人视若敝屣,我却觉得比金子还珍贵。
第二天清早,我托邻居帮忙,用一块破旧的芦苇席卷了孩子的遗体,借了一辆板车,拉着他们回几十里外的老家安葬。
一路上,我紧紧搂着席卷,脸贴在粗糙的席子上,贪婪地想留住孩子们最后一点微弱的气息和记忆。
没有棺材,就在我爹娘坟旁挖了两个浅坑,把孩子放进去,再堆起两个小小的土坟。
坐在坟前,陈母托人捎来了信,说她给陈建军单位打了好几次电话,想让他回来给孩子送葬,电话都没接通,陈建军反而托人给我带了话。
他的声音隔着传话邻居的转述,都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林晚秋你是不是有病!一天到晚除了给我妈告状还会干啥?没了我你就活不了是吧!”
“你最好现在让妈消停点,我正陪着厂领导视察呢,没工夫跟你瞎胡闹!”
话传到,再无下文。
在陈建军心里,亲生儿子的死活,恐怕还不如他陪领导视察重要。
陈母在信里哭诉,气得差点晕过去。
我麻木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来不来都一样,我已经托人买好了明天去南方的火车票。”
“婶子,我想求您最后一件事,就是帮我照看这两个土坟,别让陈家人来动,他们留给孩子的念想太苦了,我不能让他们死了还不安生。”
陈母在信的末尾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了一个“好”。
抱着空荡荡的布包袱回到镇上的家,已是傍晚,一进门就看见陈建军和白秀莲坐在桌边吃饭,桌上摆着肉和鱼,白秀莲还亲昵地给陈σσψ建军夹菜。
我当没看见,提起墙角早就收拾好的、打着补丁的布包袱,转身就要出门。
陈建军放下碗筷拦住我,“收拾东西去哪儿?”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晚秋,你该不会是想带着孩子跑吧?都多大年纪了还玩离家出走,脑子不清醒!”
“我告诉你,明天必须带孩子去省城医院做检查,要是人没到,我让你和你那两个小崽子都没好果子吃!”
我收紧了空荡荡的怀抱,冷冷地回了一句,“放心,以后没人会惹你不高兴了。”
陈建军得到了他想要的保证,瞥了眼我空空的手和瘪瘪的包袱,嗤笑一声。
“知道就好,别以为耍这些小聪明就能留住我。”
说完,他转头对白秀莲柔声说笑,两人旁若无人地继续吃饭。
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上了去火车站的夜班车,我把身上唯一一张全家福照片撕碎,从窗口扔了出去。
从此以后,我和陈家,再无瓜葛。
第二天一早,陈建军带着白秀莲母子,等在省城大医院的移植科门外。
他抬手看了好几次手表,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派去找我的亲戚匆匆跑来,在他耳边结结巴巴地低语。
“建军哥,嫂子…嫂子不见了,还有,老太太托人说,大宝和小宝三天前发高烧,就已经死在乡卫生所了。”
5
听完亲戚的话,陈建军愣在原地,脸色刷地变白,倒在地上。
白秀莲却立刻挽住他的胳膊:"建军哥,别信他们胡说,肯定是想吓唬你回去。用孩子来拴住男人。"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格外刺鼻,陈建军甩开白秀莲的手,连夜赶回镇上。
他直奔卫生所,一脚踹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陈建军,你这黑了心的东西,还有脸来?"
"孩子们死了!死了!你知不知道?"
老卫生员颤抖着手,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一份是血样检验记录,一份是死亡证明。
"高烧到四十度,抽干了血,你连个大夫都不给留!"
"这么小的孩子,抽一千毫升血,你还是人吗?"
陈建军的手哆嗦着接过纸,两个孩子的名字和盖着的鲜红印章刺得他眼睛生疼。
就在这时,白秀莲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建军哥,我难受。"
说完,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地上倒。
陈建军顾不上追问孩子的事,立刻抱起白秀莲往外跑,身后老卫生员的咒骂和围观群众的唾弃声如潮水般涌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天理难容啊!杀子救情人,这是造了什么孽!"
第二天一早,工厂大门口贴出了几张纸,工人们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可怜天下父母心,唯独陈建军例外,逼死儿子保情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科长面目原形毕露"。
纸上详细记录了陈建军为了白秀莲的儿子,让自己的亲生双胞胎抽血至死的经过。
字迹工整,想必是有人精心准备的。
陈建军走进工厂,原本会向他问好的工人全都低下头,绕道走开,像躲避瘟神一样。
车间里,机器轰鸣,掩盖不住人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他逼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白秀莲那个狐狸精,专门勾引有妇之夫。"
陈建军装作没听见,可厂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陈母带着几个邻居闯了进来,手里拿着那两个布老虎和泥巴汽车,一见到陈建军就把东西砸在他脸上。
"畜生!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你的亲骨肉,就这么死了,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陈母满脸泪痕,声嘶力竭地怒吼,周围的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也别再叫我一声娘!"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陈建军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下午,厂领导把他叫进办公室,点了一支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老陈啊,你这事办得不地道。"
"咱们厂是先进单位,容不得这种事情。"
"组织上研究决定,免去你车间主任的职务,调你去东面那个废品回收站当个普工。"
陈建军从办公室出来,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回到宿舍,却发现白秀莲的东西都不见了。
门卫老头递给他一张纸条:"白秀莲说家宝不舒服,先回县城了。"
陈建军急忙打电话到县医院,那边护士冷冷地回答:"没有这号人住院。"
又去白秀莲县城的住处找,邻居说她昨天收拾东西带着孩子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陈建军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回家翻遍我的东西。
在衣柜底层,他发现了一本发黄的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今天大宝发烧,建军连个电话都不肯接,我抱着孩子在县医院外等了整整一天。"
又翻几页:"小宝吵着要爸爸抱,建军说男孩子娇气什么,我只能骗孩子说爸爸出差了。"
"建军又把我的布票拿去给白秀莲买料子,冬天了,孩子的棉袄还没着落。"
陈建军的手开始颤抖,往后翻到最后一页:"孩子们今天做了礼物要送爸爸,他们多么盼望能得到爸爸一个笑容,可我不敢告诉他们,爸爸又去陪白秀莲了。"
日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陈建军捂住脸,第一次感到无助。
6
我离开小镇坐了三天三夜的硬座,来到南方一个叫东莞的地方。
"这女工我要了,看起来老实。"服装厂的工头大声嚷嚷着,把我带进了拥挤嘈杂的车间。
日复一日的缝纫让我的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却也让我有饭吃。
每天下班,我都会偷偷把图样纸捡起来,在宿舍昏暗的煤油灯下描画,改进。
这天,工头突然闯进女工宿舍,醉醺醺地拉扯我的衣服。
"跟了我有肉吃,别在这苦熬了。"
我拼命挣扎,抄起椅子砸在工头脑袋上,慌忙卷起简单行李逃走了。
大雨倾盆,我无处可去,蜷缩在一家商店的屋檐下发抖。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个带着港腔的女声传来。
黄女士,四十出头,是香港来的服装商,看我可怜,把我带到了自己的旅馆。
我怯生生拿出自己画的童装设计图:"我,我会做衣服。"
黄女士眼前一亮:"这设计很有灵气,你愿意跟我学吗?"
就这样,我有了新的开始。
与此同时,陈建军跋山涉水回到林家老宅,想找寻我的踪迹。
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两个小小的坟包上摆着几只木头小鸟和野花。
村里孩子告诉他:"林阿姨走时说,她的孩子生前喜欢小鸟,所以大家都会来看他们。"
陈建军双腿一软,跪在坟前,像野兽般嚎啕大哭。
"儿子,爸爸错了!爸爸该死!"
路过的村民冷眼看他这副模样,有人偷偷拍下了照片。
照片很快传回镇上,贴在了工厂布告栏上,标题赫然写着:"杀子凶手假慈悲"。
白秀莲的新男友,县委办公室的秘书,专程跑到工厂开会时,当众点名批评。
"像陈建军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我们决不能容忍。"
"家宝虽然身体不好,但绝不会认这样的父亲,我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陈建军被架出会场,工友们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淹没他。
晚上,他独自在镇上唯一的小酒馆灌得烂醉,嘴里不断念叨着:"晚秋,对不起,儿子,对不起…"
几个年轻小伙子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指着他的鼻子骂:"就是你!当年甩了白秀莲,害她差点跳河!现在又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原来是白秀莲前男友的朋友,一群人把陈建军暴打一顿,留下一张纸条:"杀子仇人,天理难容"。
同一时刻,我在黄女士的指导下,设计出的第一套"童真"系列童装在厂里展示。
"这衣服太有创意了,做工又好!"
"看这设计,多贴心,孩子穿着肯定舒服!"
我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黄女士拍拍她的肩膀:"你有天赋,好好干。"
陈建军不甘心,写信给在上海工作的老同学,托他打听我的下落。
"她可能去了南方,你帮我留意一下,我一定要找到她。"
一个月后,他收到回信:"陈建军,我和晚秋是同乡,你配不上她。死了这条心吧!"
南方的年味比北方淡,我第一次在没有陈建军的环境中过年。
黄女士送给我一本设计教材和一支钢笔:"新的一年,为自己而活。"
7
三年如白驹过隙,我站在香港某高层办公室,俯瞰维多利亚港的繁华夜景。
"晚秋,这季'双子星'童装的订单又翻了一番。"
我微微一笑,在订单上签下名字,眼神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双子星”,我给这系列童装起的名字,是为了纪念两个儿子。
每一套设计都有成对的图案,每一件衣服都用最柔软的面料,每一个扣子都确保不会伤到小手。
"黄姐,这季的提成我还是全部捐给失学儿童基金会吧。"
"你都捐了多少了,也该为自己留点。"
我摇摇头,眼睛看向远方:"能让孩子们多一点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与此同时,镇上的国营工厂因为改革开放,开始实行计件工资制和末位淘汰制。
被调到废品站的陈建军,整日萎靡不振,工作失误频频。
这天,他又把一批重要废料混入了普通垃圾,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厂长亲自下达最后通牒:"陈建军,厂里决定,解除你的劳动合同,明天不必来了。"
失业的陈建军开始酗酒度日,胡子拉碴,衣衫褴褛。
县城传来消息,白秀莲的儿子家宝旧病复发,白秀莲四处联系陈建军,却被告知他们早已断绝往来。
陈母独自住在老屋,生活艰难,却倔强地拒绝陈建军的任何接济。
一日,陈母翻阅着县城寄来的杂志,突然惊呼一声,拍案而起。
杂志上刊登着一则专访,标题是"从缝纫女工到知名设计师,林晚秋的华丽蜕变"。
照片上的我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眼神坚定从容,笑容如春风般温暖。
文章介绍她创立的"双子星"系列如何在南方甚至港澳地区热销,以及她建立的儿童福利基金会帮助了多少贫困儿童。
陈母热泪盈眶,连夜给我写了一封信,字迹歪歪扭扭却满含真情。
收到信的我,反复读了好几遍。
思来想去,最终回信表示愿意见陈母一面。
"婶子,您一直待我如亲生女儿,我很想您。但那个人,我已经从生命中彻底抹去,请您理解。"
陈母带着简单行李,踏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六十多岁的老人第一次出远门,转了三次车,吃了四天方便面,才来到这座陌生的南方城市。
我亲自到车站接她,看到老人满脸疲惫却两眼放光的样子,心中一酸,扑进她怀里。
"婶子,您瘦了。"
陈母抚摸着我的脸,感慨万分:"好孩子,你出息了。"
带陈母参观完公司和基金会后,我请老人在自己家住下。
晚饭时,陈母忍不住说:"镇上人都在说你的事,个个为你骄傲。建军他…"
我打断她的话:"婶子,我已经放下了,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就在这天晚上,醉酒的陈建军被邻居告知母亲去寻找我的消息。
他像疯了一样,将家中仅剩的一台缝纫机和收音机卖掉,换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
"我一定要找到晚秋,哪怕跪着求她原谅。"
第二天晚上,我陪陈母在城市公园散步,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晚秋姐,阿姨好。"
陈母讶异地看着他,又看看我微微泛红的脸。
我介绍道:"婶子,这是黄姐的儿子李明恒,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在公司负责海外业务。"
李明恒微笑着递上一包精致的点心:"听说您喜欢甜食,这是我从澳门带回来的杏仁饼。"
简单的交谈中,陈母看出李明恒眼中的真诚和对我的珍视。
回家路上,陈母轻声问:"那个李先生,对你…"
我低头笑了笑:"他很好,但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
8
南方的夏天燥热难耐,陈建军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站在街头擦汗。
三天前到达这座城市,他住在最便宜的筒子楼里,每天在街上打听我的下落。
"童装设计师林晚秋?"一个小贩指着街对面的大楼,"她在那儿上班,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陈建军抬头望去,高耸的现代化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在大楼门口来回踱步,却被保安拦下:"干什么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就在这天下午,我和李明恒一起,在市中心的少年宫举办"星光童装捐赠活动"。
五十名来自贫困山区的孩子穿上了崭新的"双子星"校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林姐姐,这是我穿过最好的衣服。"
我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好好学习,将来也能帮助别人。"
李明恒站在一旁,目光含情地看着和孩子们互动的我。
当地电视台全程报道这一暖心活动,记者采访时,李明恒主动将话筒让给我。
"这些孩子和我有着相似的经历,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感受到温暖。"
采访结束,我和李明恒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会场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陈建军满身酒气,硬闯进来:"我是陈建军!我要见林晚秋!"
两名保安立刻上前拦住,陈建军拼命挣扎:"我是她丈夫!让我见她!"
台上的我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平静,继续微笑着与孩子们互动。
李明恒注意到我的异样,低声询问:"需要我处理吗?"
我轻轻摇头:"不用麻烦,继续活动。"
李明恒却悄悄吩咐工作人员:"把那个人带到后面的办公室,不要惊动记者和孩子们。"
活动圆满结束,我回到临时办公室,看到陈建军被保安按在椅子上。
三年未见,他已经憔悴不堪。
而办公室墙上,挂着两个孩子生前的放大照片,以及我获得的各种设计奖项和荣誉证书。
陈建军抬头看见我,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挣扎着要站起来。
"晚秋!是我,建军!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请叫我林小姐,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警卫同志,请把这位先生送出去,他喝醉了。"
陈建军急了,从怀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张,有报纸剪报、杂志封面,全是关于我的。
"晚秋,我找了你三年,翻遍了全国的报纸杂志,就为了看到你的消息。"
"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你。"
"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陈建军,记住,现在的我,和你没有任何σσψ关系,请你离开。"
陈建军猛地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晚秋,你打我骂我都行,我认,孩子的死我有罪!"
两名保安冲上前,架起陈建军往外拖。
陈建军疯狂挣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破旧的布老虎:"这是孩子们最后的东西,你总得留着啊!"
保安将他硬生生拖出办公室,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直到门彻底关上。
李明恒想送我回家,被我婉拒:"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回到屋里,锁上门,我终于崩溃大哭,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房门外,李明恒轻轻放下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馄饨。
他没有敲门,只是靠在墙边,静静地等待。
地方小报上登了一则不起眼的消息:原县委办公室秘书王某因经济问题被查,其情人白某也被牵连。
白秀莲带着病重的儿子四处奔波,却发现原来巴结她的人都绕道走开。
家宝的病情急需大笔医药费,她只能拿出陈建军当年送的金戒指和手表去典当。
9
卖了许多东西,仍然筹不到足够的钱,白秀莲绝望地在县医院走廊里痛哭。
"谁能借我一千块钱,求求你们了。"
路过的人都冷眼相待:"当初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现在来装可怜了?"
"陈建军的老婆都让你逼走了,儿子都让你害死了,现在知道哭了?"
被戳穿过往,白秀莲只能狼狈逃离,家宝的病情越来越重,却无力医治。
与此同时,在南方城市的一个十字路口,陈建军神情恍惚地走在人行道上。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突然挣脱妈妈的手,追着一只风筝跑进车流。
陈建军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抱住孩子,两人一起滚到路边。
孩子惊魂未定,哭着抱住陈建军的脖子:"谢谢叔叔救我。"
陈建军愣住了,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的儿子,忍不住紧紧抱住孩子,失声痛哭。
孩子的妈妈跑过来道谢,却被陈建军的样子吓到。
"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建军摇摇头,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李明恒听闻此事,找到陈建军住的地方,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面除了一张床,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我的照片。
"陈先生,我是李明恒。"
"你来干什么?幸灾乐祸?"
李明恒摇摇头:"我公司的仓库需要一个管理员,月薪三百块,有宿舍,你愿意来吗?"
陈建军愣住了:"为什么帮我?"
李明恒直视他的眼睛:"不是为你,是为晚秋不再被打扰。"
"你若真有悔意,就安分工作,别再给她添麻烦。"
陈建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一周后,我收到一个重要邀请,"双子星"童装系列将在A市举办首场内地时装秀。
"回A市?"我握紧了电话。
那里有我最痛苦的记忆,也有我的两个孩子。
"好,我接受这个邀请。"
踏上久违的故土,我不再有恐惧,只有释然。
先去了村里,在孩子的坟前放下两对新设计的童装和玩具。
"妈妈回来看你们了,妈妈现在过得很好。"
得知我要回A市,陈建军也申请休假回去,他要当面向镇上的人认错,为孩子扫墓。
时装秀当天,A市最大的礼堂座无虚席,连省领导都来捧场。
灯光璀璨,模特们身着"天使的翅膀"系列童装缓缓走来,背后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我这些年资助的孤儿们的感谢视频。
"是林姐姐给了我上学的机会。"
"因为林阿姨,我不再害怕生病。"
"我长大也要像林阿姨一样帮助别人。"
台下观众无不动容,掌声如雷。
陈建军混在人群最后一排,看着台上光彩照人的我,与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农村姑娘判若两人。
最后一排坐着陈母,老人家手帕不离手,眼睛却满是欣慰的泪光。
李明恒站在台下,目光始终追随着我的身影,手里捧着一束白色满天星。
秀场结束,观众纷纷涌上前去祝贺,陈建军却悄悄退到了门外。
从会场的落地窗望进去,他看到我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笑靥如花。
看到李明恒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我,献上花束,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看到陈母拉着我的手,指着李明恒连连点头,满脸赞许。
那一刻,陈建军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我。
他转身离开,步履蹒跚,像一个迷路的老人。
第二天清晨,陈建军独自来到村里,跪在两个小坟前,放下亲手做的两只木头小马。
"爸爸来看你们了,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我和李明恒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你不去和他说句话吗?"李明恒轻声问。
"没必要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白秀莲因欠下巨额债务潜逃,家宝被县福利院收养。
六个月后,我接受了李明恒的求婚,一起创办"双子星儿童福利基金会"。
婚礼在香港举行,简单而温馨,李明恒的父母和陈母都来了。
陈母穿着崭新的旗袍,拉着我的手:"晚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女儿了。"
"我儿媳妇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幸福。"
陈建军回到了村里,在孩子坟边搭了间小屋,每天给坟上的花浇水,教村里的孩子们念书写字。
村里人起初不理他,慢慢地,才有人跟他打招呼。
"听说我嫁人了,嫁给了香港来的大老板。"
"她建的那个基金会,已经帮了一百多个孩子治好了病。"
陈建军点点头,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值得最好的生活。"
春天,我和李明恒回乡祭扫,远远看到陈建军在孩子墓前种下两棵小树苗。
"等你们长大,这树也长大了。"
我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牵着李明恒的手转身离去。
从此,我的人生翻开新的一页,而那段痛苦的记忆,终将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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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快乐的阳光啊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