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宇文护在废黜孝闵帝后,选择了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继位。宇文毓正是独孤信的女儿婿,早年宇文泰曾有意立他为世子,但因担忧独孤信作为外戚势力过大而作罢。如今独孤信已死,其家族成员也被流放至偏远蜀地,外戚干政的风险似乎已不复存在,于是宇文护放心地拥立宇文毓登基。
宇文护在废黜孝闵帝后,选择了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继位。宇文毓正是独孤信的女儿婿,早年宇文泰曾有意立他为世子,但因担忧独孤信作为外戚势力过大而作罢。如今独孤信已死,其家族成员也被流放至偏远蜀地,外戚干政的风险似乎已不复存在,于是宇文护放心地拥立宇文毓登基。
这位新皇宇文毓,其皇后正是日后隋文帝杨坚之妻独孤伽罗的姐姐。因此,宇文毓与杨坚是连襟关系,而另一位连襟则是柱国李虎之子李昞。
值得一提的是,独孤信的眼光可谓极为精准——他的外孙,正是后来开创大唐王朝的唐高祖李渊。如此跨越三朝、影响深远的外戚家族,在中国历史上实属罕见。
宇文护之所以选择宇文毓,是因为史载其“宽明仁厚,敦睦九族,有君子之量”,被认为性格温和、缺乏野心,易于掌控。然而事实却出乎意料。宇文毓不仅深得人心,更展现出卓越的治国才能。北周的老臣勋贵纷纷归心,他在朝政治理上井然有序,尤其重视文化发展,赢得儒学士人的高度赞誉。同时,他推行一系列关注民生、切中时弊的经济政策,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气象。
若假以时日,北周或许将迎来一个繁荣盛世。可惜的是,在这位仁主身后,始终潜伏着一只贪婪权力的豺狼——宇文护。
宇文护越来越感到这位堂弟宇文毓虽然表面忠厚,实则才华出众、锋芒毕露,这与他原本设想的傀儡皇帝形象大相径庭。为了试探宇文毓的真实意图,他故意上演了一场“归政”戏码,将一些次要权力交出,并假意进言支持宇文毓亲政。没想到宇文毓毫不推辞,坦然接受,展现出极强的主政意愿。
更让宇文护不安的是,北周建国之初,最高统治者称“天王”,这可能延续了宇文泰时期对周礼制度的尊崇。但宇文毓并不满足于此,他认为“天王”之号不足以彰显皇权威严,遂正式改称“皇帝”,并设立年号,明确确立宇文家族的皇权正统,构建起真正的家天下格局。
面对宇文毓逐步收拢权力的趋势,宇文护深感威胁。他意识到,若继续放任下去,皇权将不再旁落权臣之手。为保自身地位,老谋深算的宇文护决定先下手为强。然而,他并未如对付宇文觉那样公开废黜宇文毓,因为他清楚,宇文毓在朝中威望极高,人心所向,若贸然行动,恐怕会引起勋贵集团的反弹,局势难以控制。
于是,宇文护暗中策划,买通了皇帝身边的一名厨官,在饮食中下毒。不久之后,宇文毓中毒发作,生命垂危。这一毒计虽阴狠,却也反映出宇文护对局势的忌惮与对权力的极端维护。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际,宇文毓或许已察觉到自己身陷毒计之中。他临危不乱,冷静地写下遗诏,特别叮嘱不可让年幼的儿子继位。
短短三年的帝王生涯,正值青春年华,却就此终结,宇文毓内心的遗憾与不甘可想而知。他在病榻前做出最后的决定,指定弟弟宇文邕继承皇位。
这一生死攸关的抉择,成为宇文氏政权发展的重要转折点。宇文毓的选择不仅深刻影响了北朝局势,更为后来隋朝的崛起埋下了伏笔。事实证明,他确实选对了接班人。宇文邕不负众望,最终成长为南北朝时期最具作为的帝王之一,其功绩足以与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比肩。
同时,宇文毓也为权臣宇文护安排好了命中注定的对手。日后,正是这位由他选定的继承人——宇文邕,亲手终结了宇文护的专权时代。
宇文邕,字祢罗突,为宇文泰第四子,生母为叱奴太后,出生于西魏大统九年(543年),诞生于同州。
据诸多史书记载,宇文邕出生之时,屋内神光闪耀。此类描述虽常见于历代帝王本纪,旨在彰显“君权神授”的正统性,但也反映出后世对其非凡地位的认可。
宇文邕自幼聪慧机灵,深得父亲宇文泰宠爱。他懂得如何在父亲面前展现自己,常以机智应对,赢得宇文泰的赞赏,屡次感叹:“能完成我志业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果然,在宇文邕十二岁那年,北周建立,他便已以大将军身份出镇同州,肩负重任。
周明帝对这位年少弟弟宠爱有加,登基后迅速提拔他担任高位,封为鲁国公,并任命其为大司空,参与朝政决策。宇文邕性格沉稳、言语谨慎,若非被问及,从不多言。周明帝宇文毓曾称赞他说:“此人不语则已,一言必中肯綮。”
明帝去世后,众臣拥立宇文邕继位。此时,北齐方面高演废黜高殷自立为帝,南北两大政权的新一代君主相继登上历史舞台,新一轮的政治较量悄然展开。
作为新任皇帝,宇文邕深知自身处境之艰。两位兄长的惨死在他心中埋下了复仇的种子。他的智慧在于懂得隐忍。相比兄长们的锋芒毕露,他选择对权臣宇文护恭敬有加,退居深宫,不问政事,以此保全自己。
而掌握实权的宇文护则大力培植亲信,拉拢前朝勋贵。随着八大柱国家族逐渐凋零,这些昔日显赫的老将虽地位尊崇,却已失去实际军权。真正的权力正向十二大将军转移。
当年宇文泰创建府兵制时,规定各将领所统军队冠以将领姓氏,通过这种拟宗法关系增强凝聚力,也在军中形成了多个相对独立的军事集团。这一制度影响深远,成为北周政治格局演变的重要因素。
在西魏北周的历史格局中,八大柱国多居于权力中枢,较少直接领兵出征,因此对外征战的重担便落在十二大将军肩上。随着战事频仍,十二大将军凭借军功逐步积累实力,权力天平也悄然向他们倾斜。
待到宇文泰去世时,真正掌控实权的已非柱国元老,而是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这也解释了为何宇文护能轻易诛杀赵贵、独孤信等人而未引发军队动荡——此时的军事主导权早已被十二大将军体系所吸收。
在宇文护构建的权力版图中,唯有一位人物令他难以安心,那便是杨忠。此人不仅战功显赫,更统率着一支精锐部队。加之其与独孤信的姻亲关系,使得宇文护始终无法将其视为心腹。然而面对这位深具影响力的将领,宇文护选择了迂回策略:既无法迅速清除,亦难以直接控制,唯有以怀柔手段加以笼络。
这种政治博弈让杨氏家族陷入两难境地。在周武帝与权臣宇文护的角力之间,杨家犹如夹在中间的"三明治",再难复现宇文泰在世时的从容。
杨忠频频告诫子嗣:"处于两姑之间,为妇者实难"。这份警醒背后,是身在权力旋涡中的谨慎与无奈。为了家族存续,杨忠唯有选择审慎观望,在风暴中心保持微妙平衡。
在明帝时期,为了拉拢杨忠,宇文护安排其子杨坚担任右小宗伯,并晋封他为大兴郡公,负责宫内的警戒任务。实际上,宇文护此举是希望杨坚能成为自己的耳目,暗中监视皇宫内的一举一动。
宗伯一职掌管皇宫宿卫,小宗伯则是其副手。古代皇宫的侍卫通常由勋贵子弟担任,一方面因为他们常伴皇帝左右,身处权力核心,晋升机会多;另一方面也因他们出身显赫,更受信任。然而,杨坚所处的位置却颇为敏感。宫伯一职直属天官大冢宰,处于皇帝与权臣之间,地位微妙至极,稍有不慎便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尽管如此,杨坚依旧谨慎行事,表现得沉稳低调。他在权力中心长期历练,不仅积累了丰富的政治经验,还通过频繁接触北周皇室成员,结交了一批关键人物,为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等到周武帝宇文邕继位时,杨坚仅由右小宫伯转任左小宫伯,职位虽未有显著提升,却始终稳居皇帝近侍之列。这种平稳的仕途,很大程度上与其父杨忠对宇文护的态度密切相关。
在讲述杨坚的故事时,有必要补充一些关于他早年成长经历的背景。
杨坚一出生便被一位名叫智仙的女尼视为“奇货可居”,仿佛当年吕不韦发现秦始皇嬴政一般的机遇。于是,她将杨坚接到寺庙中抚养。从后世的研究来看,这座寺庙很可能与杨坚的父亲杨忠的府邸相邻甚至相通。
在当时佛教盛行的社会背景下,杨忠一家都信奉佛教,贵族家庭中“割宅为寺”的做法也并不罕见。因此,杨坚出生于寺庙,并在那里度过童年,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至于智仙,她的身份更像是一个精明能干的比丘尼,与杨家有着长期的生活依附关系。据《佛祖历代通载》记载:“释尼智迁者,河东蒲坂刘氏女也,少出家,持戒严谨,长于禅修,常能预言吉凶成败之事,屡试不爽,居住在般若寺。适逢文帝(即杨坚)生于寺中。”有说法称智仙是专程从河东赶来迎接文帝降生的,这种说法略显夸张。根据上述记载,更合理的解释应是她本就长期居住在般若寺中。
杨坚在寺庙中一住就是十三年,日日与青灯古佛相伴。在这段时间里,他常常聆听智仙法师讲述佛理与传奇故事,其中尤以“大力金刚转世”的传说最为深刻。杨坚对此深信不疑,逐渐认定自己正是那罗延神王的化身。这种信念在他后来的政治生涯中屡次陷入困境时,成为支撑他的精神力量,最终助他走向成功。
十四岁那年,杨坚迎来了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他迎娶了独孤伽罗,柱国大将军独孤信的女儿。独孤信听闻杨坚相貌非凡、命格贵不可言,便果断决定将年仅十四的女儿许配于他。
尽管杨坚外貌并不出众,但在当时那些迷信天命的贵族眼中,却成了炙手可热的“奇货”。这段婚姻不仅提升了杨坚的地位,也在潜移默化中激发了他对权力的渴望,逐步孕育出“取天下而代之”的雄心,对他日后篡位称帝起到了深远的心理推动作用。
由于父亲杨忠战功卓著,杨坚年纪轻轻便获得多个封号与官职。他正式步入仕途,是被时任京兆尹(京城最高行政长官)薛善征召为功曹,虽非显赫职位,但已在皇城之中立足,成为其仕途发展的起点。不久之后,杨坚被任命为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并受封为纪县公。次年,又晋升为骠骑大将军,并加授开府仪同三司的殊荣。
杨坚所拥有的一切,皆源自其父以生命为代价的拼搏。年仅十四五岁,他便已位列九命一级勋位,跻身关陇勋贵集团的核心家族之列,眼前铺展的是一片锦绣前程。
然而,杨坚的仕途远非一帆风顺,甚至可以说是步步惊心、危机四伏。在那个迷信盛行的年代,他因长期担任宫中宿卫,年纪轻轻便成为勋贵子弟中的佼佼者,自然招致诸多猜忌。
北周明帝宇文毓听闻杨坚相貌不凡,心生疑虑,暗中留意:若真有帝王之相,便须尽早铲除。
于是,宇文毓派遣术士赵昭为杨坚看相。这是杨坚人生中首次遭遇生死考验——并非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是深宫之中无声无息的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可能命丧黄泉。
赵昭作为算命先生,自然口才出众。他仔细端详杨坚后,回禀宇文毓道:“此人不过能当柱国而已。”
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救了杨坚一命。宇文毓因此放下戒心。但赵昭私下却悄悄会见杨坚,神色神秘地低语:“公当为天下君,必大诛杀而后定,善记鄙言。”
宇文泰去世后,老一辈元勋或亡或老,政权悄然向第二代转移。权臣宇文护尤其警惕新一代勋贵中是否有潜在威胁人物,而杨坚再次进入他的视线,成为重点关注对象。因此,杨坚的仕途就如同风雨飘摇中的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宇文护深知,朝廷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勋贵集团,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十二大将军等实力派人物。为了削弱地方军权,他下令全国军队的调动必须由自己亲自批准,任何未经大冢宰许可的军事行动都被严禁。此举虽实现了军权从地方向中央的集中,但权力最终并未落入皇帝之手,而是牢牢掌控在宇文护一人手中。
保定三年,周武帝宇文邕巡幸原州期间,突然在深夜返回长安。史书未载其夜归的具体原因,但这一异常举动却引发了不少猜测。就在这种敏感时刻,又一个勋贵家族遭遇灭顶之灾,局势愈发紧张。
当时朝野上下无不感到疑惑:皇帝为何深夜返京?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其在皇权与相权关系微妙之际,更易激起种种联想。
侯莫陈崇此时冒失地跳了出来,这位老臣缺乏深思熟虑,竟对亲信私下说道:“我听说占卜之人讲,晋公(宇文护)今年运势不利。皇上今夜忽然回京,恐怕是因为晋公出了变故吧。”这番话或许是他在长期压抑下的情绪宣泄,但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中,如此言论无异于自取灭亡,更何况出自一位本就受到皇室猜忌的勋贵之口。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此事原本可以压下不提,却因某些好事者的传播而愈演愈烈,最终传入宫中,惊动了宇文邕。武帝意识到事态严重,若任其发展下去,势必引发更大的政局动荡。
为保自身安全,周武帝宇文邕果断采取措施,召集朝臣召开朝会,当众质问侯莫陈崇为何散布谣言。这样一来,他成功将自己置身事外,而侯莫陈崇则成了这场风波的牺牲品,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回到府邸后,宇文护的军队突然将他团团围住,既未明示罪名,也未经过审讯,只是一味逼迫其自尽,结局与独孤信如出一辙,又一位北周柱国陨落。
起初,侯莫陈崇是站在宇文氏家族一方、支持继续掌权的人物之一,甚至被宇文护列为四大功臣之一,享有参政之权。
然而,侯莫陈崇心中清楚,他忠于的是宇文泰所代表的旧日权威,并非宇文护这个擅权弄政的新贵。因此在朝中,他对皇帝表现得格外忠诚,这也成为他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之一。
那夜,侯莫陈崇或许知晓了一些隐秘之事,但知道并不致命,真正要命的是他竟将其说出口。宇文邕心知肚明,自己尚无实力与宇文护正面冲突,若贸然动手,只会自取其辱。于是,侯莫陈崇便成了皇权与权臣之间博弈的牺牲品,命运早已注定。
北周初年,五大柱国之中有三家被宇文护清除,可见当时朝堂之上斗争之激烈、局势之凶险。杨家亦曾面临与侯莫陈崇相似的困境,幸运的是,杨忠父子皆非寻常之辈,他们懂得忍耐,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在最艰难的时刻默默承受一切,只为等待那个属于他们的时机。
杨忠深知杨家当前的处境极为凶险,虽然尚未有人被捕或遇害,但整日如履薄冰的生活实在难以为继。他一面叮嘱儿子要沉得住气,不可轻举妄动招惹是非,一面积极谋求外调的机会,希望远离朝廷权力斗争的中心,以此作为避祸的有效手段。
当时北周与北齐之间战火频仍,北周尚处于守势。尽管北齐的几位皇帝残暴无道,但前朝积累下来的雄厚国力依旧不容小觑,尤其是在军事方面,损失并不严重。
于是,杨忠向宇文护上书,建议联合突厥共同攻打北齐。宇文护对这位不愿依附自己的老将军本就心存芥蒂,既然他主动请缨出征,倒也正中下怀——与其留在朝中碍眼,不如远远打发走人,也好减少对自己权位的潜在威胁。
就这样,杨忠率领一万兵马踏上了征程。从全局来看,这不过是一场大战中的小小插曲。仅凭一万人马显然无法真正灭掉北齐。但他此行的目的并非真的建功立业,而是想将余生交付战场。
作为一名将军,即便战死沙场,也是一种光荣的归宿。至于能否击溃高齐,并非重点,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能攻城略地,为国开疆拓土、为自己积累军功,固然可喜;即便失利而归,也可借此削弱宇文护对自己的戒心,未尝不是一种策略。
身为一代名将,杨忠每次出征都非同凡响。这一次,他率军深入塞北,与突厥十万骑兵会师,一举突破北齐雁门关防线,乘胜追击,连下二十座城池,直逼高齐政权的核心——晋阳。
当大军抵达晋阳后,与北齐主力展开激烈交锋。然而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极不对等。史书记载:“当时大雪连下了几十天,寒风凛冽,天地肃杀。北齐军队倾尽精锐,擂鼓呐喊而出,气势汹汹。突厥人见状惊惧万分,退守西山,拒绝参战,众人皆面露惧色。”
面对盟军的临阵退缩,杨忠毫不畏惧,慷慨陈词:“胜负乃天命所系,岂能因敌众我寡而退缩!”随即亲率七百精兵奋勇出击。这支部队如同猛虎下山,以死相搏,给予北齐军队沉重打击。
但代价也极为惨重,伤亡高达十之四五。尽管如此,突厥依旧按兵不动,观望不前。眼见局势无望,杨忠只得下令撤军。
北齐将士面对杨忠如神兵般的攻势,竟一时不知所措,呆立原地,不敢追击。待其从容退回营地,方才缓过神来。
此役虽未彻底歼灭敌军,但从战略上来看,杨忠已然达成目标。回朝之后,周武帝宇文邕亲自派使者至夏州慰劳部队,并在京城设宴嘉奖杨忠,欲封其为太傅。然而权臣宇文护从中作梗,不仅阻止了封赏,反而将其外调出任泾州刺史。
杨忠此次出征虽然未能达成灭掉北齐的目标,这在当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场战争的意义却不可小觑。它标志着北周与北齐之间军事态势的重大转变。
此前,两国隔河对峙,北周军队终日提心吊胆,唯恐北齐来袭,一到冬季河水结冰,便不得不派人日夜破冰,借以依托自然天险进行防御。而如今形势逆转:轮到北齐军开始担心北周的进攻,也开始组织人手破冰设防。
攻守角色的互换,正反映出两国实力此消彼长的趋势。后来,北周武帝励精图治、锐意进取,最终成功吞并北齐;而北齐几位皇帝则一个比一个昏庸残暴,国势日衰,最终走向灭亡。
宇文护对杨家的打压和排挤,也深深印刻在年少杨坚的心中。他在宫廷中亲历了权力斗争的冷酷无情,目睹了政治风暴中的沉浮无常。所幸他长期礼佛修行,生活清寂,因而培养出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和极深的城府——这也是他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中得以自保的必然选择。
到了保定五年,一直被冷落在宫中的杨坚终于迎来了人生转机,晋升为大将军,并被派往随州担任刺史。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外放主政一方。对于出身显贵、从小锦衣玉食的子弟而言,这样的历练意义非凡。杨坚满怀期待地踏上赴任之路,开始了他崭新的仕途征程。
杨坚赴任随州后,谨记父亲教诲,专程前往襄州拜会上司——襄州总管宇文直。作为权臣宇文护的坚定支持者,宇文直位高权重,仅以例行公事的态度接待了这位看似落魄的贵族子弟。然而命运弄人,他指派亲信庞晃回访的一次礼节性往来,竟意外促成了杨坚人生中的第一位关键盟友。
庞晃早年追随宇文泰,是北周元老级幕僚,后随宇文直镇守襄州。
与杨坚会面后,这位经验丰富的政治观察家敏锐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度:眼前之人虽出身显赫却毫无纨绔习气,神色沉稳、城府极深,眉宇间透出超越年龄的坚毅果敢。在权力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庞晃当即意识到,这颗政坛新星极具投资价值。
素以政治投机闻名的幕僚群体中,庞晃做出了人生最重要的押注。借着回访之机,他主动向杨坚抛出橄榄枝,二人深夜密谈,推心置腹交换政治理想。这场看似偶然的邂逅,实则为杨坚日后问鼎之路埋下了重要伏笔。
杨坚在随州任职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被宇文护召回京城。这次重返长安的途中,再次经过襄州时,他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镇守一方的要员,而是一个失意落魄、仕途受挫的政客。
然而,就在他心绪低落之时,远远望见城外前来迎接他的庞晃,心中顿感温暖与宽慰。两人久别重逢,自是感慨万千,一同入住驿馆,把酒言欢,畅饮至酣。
酒过三巡,庞晃趁着几分醉意,走近杨坚耳边低声说道:“公之相貌非凡,早有谶语记载于图箓之中。待到九五之尊之日,请勿忘今日之交。”这番话直指谋反篡位之意,可谓胆大包天。
杨坚听后竟神色不变,可见他早有野心,此言正中其下怀,也说明他对庞晃极为信任。若此事泄露出去,不仅二人身死族灭,恐怕连家族也会遭殃。
杨坚开怀一笑,抬头见天色将明,便指着远处一只野鸡对庞晃说:“你若能一箭射中,预示富贵将来,就以此为证!”
庞晃挽弓搭箭,一发即中。
杨坚放声大笑,称道:“此乃天命所归,你能感应天意而中之,实乃吉兆!”此时的两人已毫无顾忌地密谋起改朝换代之事。杨坚情绪外露,显然是被点中心事,略显得意忘形。好在庞晃心思缜密,并不会出卖他;更何况一旦事发,他自己也是难逃干系。
这一夜之后,两人彻底敞开心扉,结为生死之交,关系更为紧密,成为日后共同逐鹿天下的政治盟友。
杨坚重返长安后,察觉朝堂局势愈发严峻,对自己和家族极为不利。所幸的是,尽管宇文护对杨家多方打压排挤,并未采取实质性行动,只是将他们弃置一旁,不予重用。这反倒正合杨坚父子心意,他们本就无意卷入权力纷争,于是顺势退避。
杨坚甚至向朝廷请了长假,称要在家侍奉母亲,日夜不离,借此避开宫廷斗争的风暴,还意外赢得了“纯孝”的美誉。
然而,宇文护终究还是对这个深藏不露的年轻人起了杀心。至于具体决策细节,史书大多语焉不详,仅记载大将军侯伏侯万寿设法劝解,缓解了宇文护对杨坚的猜忌,才使其免于一死。
由此可见,当时杨家处境何其凶险。在这场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政治博弈中,只有顺从者得以生存,违逆者必遭铲除。功勋与名节毫无意义,连皇帝都可被毒杀,德高望重的老臣也能被随意处置,更何况是一位年迈的父亲和一位年轻的贵族呢?
在杨坚人生最为迷茫的时期,北周天和三年发生了一件对他影响深远的事情——他的父亲、威名赫赫的伏虎将军杨忠从战场归来后一病不起,不久便离世。杨忠的去世不仅为杨坚留下了显赫的家业,更让杨坚失去了精神上的依靠,使他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与无助。
父亲去世之后,杨坚愈发感受到自身处境的艰难。他日日焦虑不安,却又无所适从,对未来充满迷惘。此时的他最渴望得到指点与方向,然而昔日依靠已逝,谁还能为他拨开迷雾、指引前路?
在这种情况下,杨坚只能转向自己最信任的人求助——相士来和。他曾多次向来和询问命运走向,而后来史书中也留下这样的记载:“臣早奉龙颜,自周代天和三年以来,数蒙陛下顾问,当时具言陛下膺图受命,光宅区宇,此乃天寿,非由人事所及。”这段话表明,当时的杨坚正不断通过来和的话语寻找心理安慰与精神寄托。
除了来和,杨坚还曾请教过几位著名的道士,如张宾、焦子顺等人,请他们为自己看相、预测未来,试图在神秘的命运之中寻找一丝希望与信心。
正当杨坚深陷于对命运的幻想与依赖中时,北周政局却悄然发生了变化。这一转变,也意外地将他从困境中拉出,引向了新的机遇。
权倾一时的宇文护终于走到了权力的尽头,而杨家作为未曾依附宇文护的家族,自然成为其政敌拉拢的对象。幸运的是,反对宇文护的核心人物正是英明果敢的北周武帝宇文邕。在宇文邕的重视与提携下,杨坚迎来了仕途的重大转机,为其日后称帝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来源:诗情画音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