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腊月,6岁的我跟随母亲来到继父家,从此我成了一家人的宝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13 05:02 2

摘要:"这是你以后的家,这是你的爸爸。"母亲在腊月的风里紧了紧我的小手,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柔和与期待。

"这是你以后的家,这是你的爸爸。"母亲在腊月的风里紧了紧我的小手,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柔和与期待。

我叫李小宝,那年才六岁,站在一户陌生人家的门前,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

1985年的冬天,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母亲领着我走进这个陌生的家,从此我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在我懵懂的记忆里,"家"是那个小镇上的平房,有个总是疲惫却会对我笑的父亲,而现在,母亲告诉我,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陌生男人,是我的"新爸爸"。

那是北方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住在纺织厂的筒子楼里。

继父叫张建国,是纺织厂的机修工,四十出头,脸上的线条和他的手一样,粗糙而坚硬,眉心那道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岁月刻下的沟壑。

他的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像是能看透一切,手上的老茧厚得都能刮火柴。

刚到张家的第一晚,屋里有股淡淡的机油味夹杂着煤炉的气息,我缩在床角不敢出声。

母亲在忙着整理我们简单的行李——一个旧皮箱和两个编织袋,里面装着我们全部的家当。

筒子楼的隔音差,能听见邻居家收音机里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预告,隔壁小孩打闹的笑声,还有楼道里谁家煮饺子的香味。

继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小心翼翼地递给我:"小宝,来,尝尝,厂里发的奶糖。"

他的声音不似外表那般粗犷,反而温和得有些小心翼翼,就像是怕惊跑了一只小兔子。

"吃吧,别客气,这是你爸爸。"母亲笑着鼓励我。

"爸爸"这个词在我心里还属于另一个人——我的亲生父亲。

他在我三岁那年因为工地事故离开了人世,留下两张发黄的照片和一只他常戴的旧手表,还有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些年,"改革开放"的大潮刚刚涌起,但在我们这样的小县城,单身女人带着孩子,日子过得像是踩在刀尖上。

厂里的宿舍要退,亲戚家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像针一样扎在母亲心上。

后来听大人们说,母亲是被生活所迫才改嫁的,街里的王婶子曾偷偷对我说:"你妈不容易啊,为了你才这样的。"

张建国家不大,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屋子,却收拾得很整齐。

八成新的木质家具上没有一点灰尘,墙上贴着几张电影明星的海报,是他十六岁的女儿张晓梅贴上去的。

角落里放着一台"红灯"牌收音机,是那个年代的"高档货"。

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在寒冬里依然精神抖擞,看得出主人的细心照料。

晓梅是张建国与前妻所生,前妻因病去世已有五年。

那晚见到我,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写作业,钢笔在本子上沙沙作响。

她的刘海很长,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对我和母亲的到来并不热情。

"三好学生"的奖状贴在她床头,整整齐齐摞着的课本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家原有的平静。

晚饭后,继父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我面前,掏出一包"大前门",想抽烟又收了回去。

"小宝,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就是我的儿子。"他的手在膝盖上搓了又搓,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乱糟糟的,想着远在老家的那个院子,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还有我和小伙伴们玩的那口小水井。

母亲在一旁笑着帮腔:"小宝,叫爸爸。"

"爸...爸。"我小声说,声音几乎被炉子的噼啪声盖过。

继父的眼睛亮了一下,仿佛点燃了一盏灯,大手轻轻抚摸我的头,手掌的老茧擦过我的发丝,粗糙中透着温暖。

那晚,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我和母亲挤在靠墙的小床上,晓梅睡在大床上。

继父在地上铺了一层旧棉被,就那么睡在我们床边的地上,听着他轻微的鼾声,我半夜醒来,发现他的被子滑落在地,露出了半个身子。

窗外,北风呼啸,一轮残月挂在天上,照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我睡不着,心里像灌了冰水。

"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小声问,生怕吵醒已经睡熟的继父和晓梅。

"傻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母亲轻轻搂住我,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我听不懂的坚定。

我不明白,家怎么能说换就换?

家不是应该有熟悉的房子、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人吗?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连墙上挂着的那副字画我都看不懂,只记得是"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就这样,我们在张家度过了第一个夜晚,迎来了1985年的腊月。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慢慢认识了这个家的规矩。

继父是个严厉的人,眉头常皱着,说话不多,但从不对我动手;晓梅话很少,放学回来就做作业,偶尔出去和同学玩,像是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母亲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笑眯眯的,整天忙前忙后,手上的冻疮越来越严重,却从不叫苦。

最让我不习惯的是每天早上起床,继父都会把我抱起来,放在肩膀上转一圈,粗糙的大手稳稳地扶着我。

"我们小宝又长高了!"他这样说,声音里满是骄傲。

而在我的记忆里,亲生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总是太忙,太累,回家时我常常已经睡了。

院子里的孩子们初时对我很好奇,常围着我问东问西。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爸爸是真的死了吗?""这个张叔叔现在是你爸爸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着头,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有一次,一个大孩子推了我一把:"哑巴啊?问你话呢!"

我一下子摔在雪地里,屁股生疼,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正当我狼狈爬起来时,一只熟悉的大手把我拉了起来,是继父。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带着愠怒,那个推我的孩子吓得后退几步。

"没...没什么,叔叔,我们就是和他玩。"

继父拍了拍我身上的雪,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有人欺负你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继父站起来,环视周围的孩子们:"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儿子,就是和我张建国过不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第二天,院子里的孩子们反而主动来找我玩了,还有人偷偷对我说:"你这个新爸爸挺凶的。"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涌起一丝小小的骄傲。

过年前的一个星期六,天气难得放晴,院子里的孩子们在玩打雪仗。

我站在窗边看,手指在结了冰花的玻璃上划来划去,不敢下去。

"想去玩?"继父突然问我,他正在修理一个坏掉的闹钟,手里拿着小螺丝刀。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内心挣扎着。

"走,爸爸带你去!"继父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他的手心很暖,粗糙的茧子摩擦着我的小手,竟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院子里的雪被踩得结实,孩子们分成两队,正打得热闹。

继父牵着我走过去,大声喊道:"嘿,小兵娃,能不能让我家小宝也加入啊?"

"张叔,这是你儿子啊?"一个大些的男孩问,眼睛里充满好奇。

"可不嘛!"继父拍拍我的肩膀,"我儿子,我们家的宝!"

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骄傲,好像我真的是他亲生的一样。

"哦,那行,来吧,小宝,你来我们这队!"孩子们很快接纳了我。

继父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们玩吧,我回去干活了,玩够了就回家。"

孩子们你一球我一球,打闹着,笑闹着,我虽然还有些放不开,但感觉比以前快乐多了。

玩到傍晚,天色渐暗,孩子们一个个被叫回家吃饭。

我独自往回走,远远看见继父站在楼下等我,身上落了一层薄雪,也不知等了多久。

晚上回家,我浑身湿透,继父帮我换衣服,又拿热毛巾给我擦脸。

"冻坏了吧?来,喝点热水,加了红糖的,暖和。"他的粗手笨脚却透着细心,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叫他:"爸爸,谢谢你。"

他愣了一下,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然后咧嘴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扇子一样展开。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不那么陌生了,他的笑容里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春节前夕,整个厂区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广播站天天放着欢快的曲子,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扫尘、贴春联、蒸年糕,准备年货。

继父从厂里领了奖金和过节福利,回家时手里提着好几个纸袋子。

"来,过年了,大家都有新衣服!"他兴冲冲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崭新的红棉袄,一件蓝色的羊毛衫,还有一双黑皮鞋,递给我。

"这是给你的,小宝。店里最好的料子,摸摸,多软和!"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衣服,这是我记事以来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母亲也得到了一件墨绿色的呢子外套,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眼睛里闪着泪光。

"建国,这太贵了..."

"嗨,什么贵不贵的,过年了嘛,再说厂里今年效益好,奖金多。"继父大手一挥,脸上写满了满足。

我穿上新棉袄,红彤彤的,像个大苹果,皮鞋有点大,继父又找来报纸塞在鞋尖。

"再穿几天就合适了,孩子长得快。"

晓梅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注意到她手里也拿着一件新毛衣,却没有我们这么兴奋。

"晓梅姐姐不喜欢新衣服吗?"我天真地问。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晓梅抿了抿嘴:"不是,挺好的。"

她穿的还是去年的旧棉袄,袖口已经磨白了,扣子也掉了两颗,用红线缝上了。

继父的脸色变了变,低声对母亲说:"明天我去给晓梅也买一件新的。"

母亲点点头:"应该的,大过年的,两个孩子都要有新衣服,晓梅这么懂事,更应该好好奖励。"

晚上,我听见晓梅在哭,很轻,很克制,像是怕被人听见。

外面的小广播正放着《恭喜恭喜》,邻居家的电视里传来春晚的彩排声,欢声笑语中,她的抽泣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悄悄爬起来,走到她床边:"晓梅姐姐,你怎么了?"

她背对着我,没有回答,只是把被子拉高了一些,盖住了半个脑袋。

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床头,那里放着一个小相框,是她和一个温柔微笑的女人的合影,我猜那是她的妈妈。

"是不是因为新衣服?明天爸爸会给你买的,他答应了。"我小声说。

"不是因为衣服。"她终于转过身,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我只是...想我妈妈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熟睡中的父母,又像是怕触碰到自己的伤口。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晓梅失去了母亲,就像我失去了父亲。

我们都是不完整的,都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也想我爸爸。"我小声说,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晓梅看了我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她的手很凉,却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我们都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我,不知怎的,我感到一种奇怪的亲近感。

"晓梅姐姐,我爸爸走了,你妈妈走了,但是现在,我有了你爸爸,你有了我妈妈,我们还是可以有个完整的家的,对不对?"

我说得很认真,用我六岁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表达着对家的渴望。

晓梅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对,我们还是可以有个完整的家。"

她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一些。

春节那天,整个厂区热闹非凡。

大清早,喇叭里就放起了《新春序曲》,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崭新的春联和"福"字。

继父一大早就去市场买了一只肥鸡和一条鲤鱼,这在当时算是相当丰盛的年夜饭了。

厂区里,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到处串门拜年,大人们聚在一起闲聊,笑声不断。

回家的路上,继父难得地轻松,他吹起了口哨,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曲子。

"爸爸,你吹的什么歌?"我好奇地问。

"《松花江上》,我年轻时学的。"他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以后教你吹。"

到家后,继父杀鸡宰鱼,母亲和晓梅一起包饺子,我在一旁帮着贴春联。

院子里飘着饺子的香味,混合着鞭炮的硝烟味,是过年特有的气息。

"来,粘糊,小宝。"继父把调好的面糊递给我,指着门框,"'福'字要倒着贴,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接过面糊,小心翼翼地涂在红纸背面。

"因为'福到了'嘛!"继父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晚上,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电视里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屏幕虽小,却映照着一家人的笑脸。

继父给我和晓梅各发了一个红包,然后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的新家,干一杯!"

母亲笑着,晓梅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我捧着热腾腾的饺子,心里暖融融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沉重而急促。

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大年三十的晚上,会是谁来拜访?

继父放下筷子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手里提着一个麻袋,身上带着酒气。

"兴国哥。"男人搓着手,脸上带着尴尬的笑,额头上冒着汗,脸色通红。

继父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挡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排斥,让人感觉到一丝火药味。

"过年了,来看看妹妹和外甥。"男人探头往屋里看,目光落在我身上,"小宝,认识舅舅吗?过来,舅舅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的声音热情而粗犷,却让我本能地往母亲身后躲。

我不认识他,但从母亲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我猜到了这是母亲的哥哥,我的舅舅。

"哥,你怎么来了?"母亲站起来,声音有些发抖,手紧紧攥着围裙一角。

"妹妹,这么大的事不和哥哥商量就做决定..."舅舅推开继父,大步走进屋内,把麻袋往桌上一放,里面的东西哐当作响,"小宝是我们老李家的血脉,怎么能随便跟别人姓?"

他的话音未落,麻袋口松开,露出里面的半瓶白酒和几个红苹果。

继父的脸阴沉得可怕,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李大明,今天是过年,我不想和你吵。"

他压低声音,努力控制着情绪,"小宝现在是我儿子,姓张,这事已经定了。"

"你凭什么说了算?"舅舅提高了声音,酒气喷在继父脸上,"我妹妹改嫁,我认了。"

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但小宝必须姓李,这是对死去的人最起码的尊重!"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连电视里的欢声笑语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害怕地躲在母亲身后,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因为一个姓氏争得面红耳赤。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关心我,爱我。

晓梅悄悄拉着我的手,带我到外间去:"别怕,小宝。"

她小声安慰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们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大人们。

母亲在哭,不停地擦着眼泪;继父拍着桌子,脸涨得通红;舅舅不停地指着继父的鼻子,骂骂咧咧。

"他死了才几年?你们就把他的儿子给姓了别人的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舅舅的声音像是一把刀,每个字都扎在母亲心上。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母亲哽咽着,"建国对小宝很好,他是真心把小宝当亲儿子的。"

"呸!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舅舅啐了一口,"说不定就是看上了你,顺便捎带个拖油瓶!"

继父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舅舅的衣领:"你胡说什么!"

两个男人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争吵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舅舅摔门而去,临走前还扔下一句:"这事没完!李家的血脉,怎么能跟别人姓?"

屋子里一片狼藉,年夜饭也没了胃口,只剩下沉默和母亲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继父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中,他的表情复杂而痛苦。

"建国,要不...让小宝还是姓李吧。"母亲小心翼翼地说,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妥协。

继父猛地抬头,烟灰落在裤子上烫了个小洞都没注意:"不行!他既然是我儿子,就得姓张!"

他的语气坚决,不容商量,像是钉在木板上的钉子,怎么都拔不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继父一拍桌子,杯子里的水都晃了出来,"我张建国不是要争一口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我是真心把小宝当儿子,我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一个父亲的名分!"

那晚,我和晓梅躺在床上,都没睡着。

窗外偶尔响起的鞭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也像是在炸我们紧张的心情。

"小宝,"晓梅轻声问我,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温柔,"你想姓什么?"

我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爸爸姓李,可是现在爸爸姓张。"

我的回答很懵懂,却道出了内心的矛盾。

晓梅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整理思绪:"我妈妈走的时候,我很难过,觉得世界塌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后来你妈妈来了,我更难过,觉得她是来抢走我爸爸的。"

"那现在呢?"我好奇地问。

"现在我知道,她不是来抢走谁的,而是来填补空缺的。"晓梅的声音里有了一丝豁然开朗,"就像你,你不是来抢我爸爸的,你只是需要一个爸爸。"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六岁的我还无法完全理解这些复杂的情感。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小宝。"晓梅翻身面对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我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真诚,"重要的是,这个家里的人是不是真心爱你。"

这是晓梅对我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最温柔的一次,我忽然觉得,她不再是那个冷漠的姐姐了。

"我爸爸很爱你,小宝。"晓梅说,"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笑,这么有耐心。是你,让这个家有了新的生机。"

那一刻,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来我不只是被爱的那个,我也是给予爱的人。

春节过后,舅舅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是为了我的姓氏问题。

有时候是醉醺醺地来闹,有时候是带着村里的长辈来"讲理",每次都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继父坚持己见,母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原本和睦的新家被一层阴影笼罩。

一次激烈的争吵后,母亲哭着说要带我搬出去。

"你走可以,小宝不能走!"继父拦在门口,眼睛红得吓人,"我答应过会给他一个家,一个父亲!"

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和倔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母亲崩溃了:"可你看不出来吗?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小宝连觉都睡不好,整天做噩梦!"

她说的是实话,我确实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扯成两半,一半姓李,一半姓张,疼得我哭醒。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从来没有来到这个家,是不是一切都会好很多?

晓梅会有自己的房间,继父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她,邻居们不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听见邻居王大妈和李婶子在楼道里说话。

"听说又吵起来了,还闹到厂里去了。"

"就为了那孩子姓什么?"

"可不嘛,死去的那个爸爸家里不答应孩子跟着姓张。"

"我看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张建国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

"可怜那个小孩子,夹在中间,两头都是亲人,为难。"

我站在楼梯口,不敢上前,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我上小学的前一天。

那是8月底的一天,天气闷热,乌云密布,像是有一场暴雨要来。

继父带我去学校报名,我紧张地抓着他的手,生怕在人群中走散。

校园里到处都是新生和家长,熙熙攘攘的,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姓名?"坐在桌后的老师问,头也不抬地填着表格。

继父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张...李小宝。"

我惊讶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继父朝我笑了笑,眼神里是我读不懂的复杂情感:"姓张李,名小宝。"

老师皱了皱眉:"张李?这是两个姓啊,得选一个。"

"不,就是张李,两个姓。"继父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这孩子有两个父亲,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两个姓都要保留。"

老师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继父,最终点点头:"好吧,那就张李小宝。"

回家的路上,天空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继父脱下外套罩在我头上,自己却淋得浑身湿透。

"爸爸,我真的可以姓张李吗?"我小声问,心里既高兴又忐忑。

"当然可以。"继父说,语气比之前软了许多,像是卸下了重担,"你既是李家的宝贝,也是张家的宝贝。两个姓氏,代表两份爱。"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注入我的心田,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爱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可以并存的。

回到家,继父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母亲和晓梅。

母亲惊喜地抱住了他:"谢谢你,建国。"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却是幸福的泪水,我明白,她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晓梅也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这样挺好的,一个人有两个爸爸疼,是福气。"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酸涩,取而代之的是真诚的祝福。

第二天,舅舅又来了,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而是站在门口,表情复杂。

继父主动告诉了他这个决定,舅舅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好,这样也行。至少对得起死去的人。"

他的眼圈有些发红,似乎也被继父的举动所感动。

从那一天起,我就成了"张李小宝",一个有着双重姓氏的小男孩。

起初,同学们都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有人甚至取笑我是"两家的孩子",但慢慢地,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特殊的名字。

三年级的一次班会上,老师让大家讲述自己名字的由来,轮到我时,我骄傲地说:"我叫张李小宝,因为我有两个爸爸,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

教室里先是一片寂静,然后响起了掌声,老师的眼睛里闪着光:"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名字由来。"

上学后,我发现继父对我的学习格外重视。

他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却要求我样样都好,他常说:"知识改变命运,这是真的。"

每天晚上,他都会坐在我旁边,看我做作业。

油灯下,他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翻动着我的课本,虽然很多字他都认不全,却依然认真地看着。

遇到不会的题目,他会找来晓梅帮忙,或者自己翻阅那本早已泛黄的《新华字典》。

"爸爸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他常说,目光坚定而期待,"但我希望你能比爸爸走得更远。"

那种眼神让我无法懈怠,即使再困再累,也要咬牙把作业做完。

晓梅上了高中,学习越来越忙,很少有时间辅导我。

但每次我有不懂的问题,她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帮我,耐心地讲解,直到我彻底明白。

慢慢地,我们之间的隔阂消失了,就像真正的兄妹一样,互相扶持,互相帮助。

有一次,我在学校和同学打架,被老师叫家长。

那天继父刚好在加班,接到电话后,他放下手里的活赶来学校,风尘仆仆,连脸上的机油都来不及擦。

在老师办公室听完事情经过,二话不说,就在我面前给我跪下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惊呆了,我也被吓到了,从没见过父亲这样。

"小宝,爸爸求你,别打架。"他粗糙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眼中含着泪,"爸爸希望你好好学习,长大后有出息。不要像爸爸一样,一辈子在厂里修机器。"

我被吓到了,赶紧扶他起来:"爸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回家的路上,继父没有批评我,只是说:"男子汉要用本事说话,不是用拳头。"

他的声音平静,却让我感到深深的愧疚,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父亲对我的期望这么高。

那一刻,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甚至比亲生的还要重视。

1988年的夏天,晓梅高考成功,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学院。

那天,录取通知书被邮递员送来,继父的手都在颤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考上了!我们晓梅考上大学了!"他高声喊着,眼睛里噙着泪水,颤抖的声音里满是骄傲。

全家都为她高兴,继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张罗着要摆酒席庆祝。

那晚,院子里搭起了简易的桌子,邻居们都来祝贺,大人们喝着啤酒,小孩子吃着冰棍,空气里弥漫着喜悦和期待。

然而,喜悦过后,现实的压力又浮现出来。

"老张,"母亲有些担忧,"学费怎么办?"

那时候,大学学费对于普通工人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继父拍拍胸脯:"我再多接点儿活,多上些夜班。再不行,咱就借。"

他的语气坚定,眼神坚毅,"女儿这么争气,砸锅卖铁也得让她上大学!"

那段时间,继父瘦了一圈,黑眼圈越来越重,但他从不在我们面前露出疲态。

每天下班回来,还是那句:"小宝,作业做完了吗?来,给爸爸看看。"

有时候他累得连筷子都拿不稳,却依然坚持检查我的作业,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八月的一天,晓梅突然把我叫到她房间,天气闷热,她的额头上挂着汗珠。

"小宝,姐姐有话跟你说。"她的表情很严肃,眼睛里透着决绝。

"什么事,姐姐?"我好奇地问,心里有些忐忑。

"我决定不去上大学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当老师吗?"

晓梅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放在桌上:"家里条件你也知道,爸爸已经很累了,还要供我上大学。"

她顿了顿,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再说...以后还要供你上大学呢。"

"可是..."我急得快哭了,"姐姐,你不能放弃啊!"

"我已经决定了。找个工作也挺好的,能减轻家里负担。"晓梅的语气很坚决,像是下定了决心。

当晚,晓梅把这个决定告诉了继父和母亲。

继父一下子站起来,拍桌大怒:"不行!绝对不行!"

他的声音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平时温和的他鲜少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怎么能放弃?你知道我多希望看到你穿上学士服的样子吗?"

"爸,我想好了。"晓梅平静地说,眼睛却红了,"家里养不起两个大学生,我退一步,让小宝以后能上好大学。"

"胡说!"继父眼睛都红了,额头上青筋暴起,"我张建国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们两个都上大学!"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充满力量,"你姓张,小宝姓张李,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厚此薄彼!"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家人,什么是父爱。

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后来的,真正的父爱是平等的、无私的,是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的。

最终,在继父的坚持下,晓梅还是去了大学。

为了凑学费,继父卖掉了他珍藏多年的自行车,那辆"永久"牌的黑色28寸大自行车,是他年轻时的心爱之物。

他还向亲戚借了一些钱,甚至去做了血浆,尽管他一向怕疼,连打针都会脸色发白。

日子更紧了,但家里的气氛却比以前和睦。

我和继父一起去拆旧厂房挣补贴,周末去收废品,一分一厘地攒着。

母亲也找了份临时工,在食堂帮忙洗碗切菜,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手上的冻疮越来越严重,却从不叫苦。

晓梅临走那天,拉着我的手说:"小宝,你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爸爸的期望。"

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带着坚定和期待。

我郑重地点头:"姐姐,我会的。"

继父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我的儿女,都是好样的!"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我不再是那个腊月里被带到陌生家庭的小男孩了。

这个家,已经成为我真正的家;这个继父,已经成为我真正的父亲。

多年后的一个傍晚,我从大学毕业回到家中,看到满头白发的继父还在修理那台老旧的收音机。

他的手已经有些颤抖,眼睛也不如从前明亮,但那种专注的神情还是那么熟悉。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已经老了。

"爸。"我轻声叫他。

他抬头看见我,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像是沙漠里开出的花,明亮而灿烂。

"我们家的宝回来了!"他放下工具,张开双臂,那双曾经粗糙有力的手,如今已经满是老年斑。

我扑进他怀里,闻到那熟悉的机油味和烟草味,混合着岁月的沧桑。

这是父亲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我生命中最温暖、最安心的气息。

"爸,我回来了。"我说,心中涌起无限的感动和感恩。

那个腊月里,六岁的我跟随母亲来到继父家,从此我成了一家人的宝。

不是因为血缘,而是因为爱。

这份爱,让我从一个姓氏不明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有着双重祝福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家不仅仅是由血缘构成的,还有爱、包容和责任。

我的名字叫张李小宝,我有两个父亲,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我有一个家,温暖而坚固,足以抵挡一切风雨。

正如继父常说的那句话:"血浓于水,但爱比血更深。"

生活并非完美,但爱可以弥补所有的缺憾。

来源:怀旧的岁月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