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整个村子都在议论这件事,婶子们凑在一起八卦,绘声绘色,也不知道谁先传的,甚至连我爸求娶两次,绝食的事都知道了。
承接上文
我曾在网络看见一句话:
世界很大,如果不是刻意相见,恐怕就再也遇不到了。
可有时候,你最不想遇到的人,偏偏就会重逢。
不管你愿不愿意。
1
堂婶和我爸的事,再也遮掩不过去了。
不提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慌乱,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大爷爷和爷奶尴尬至极,连瘸腿的堂叔也知道了!
村子里不乏“聪明人”,堂婶的老家和老爸一个村,相同的口音。
流言四起。
整个村子都在议论这件事,婶子们凑在一起八卦,绘声绘色,也不知道谁先传的,甚至连我爸求娶两次,绝食的事都知道了。
当然,也有好多谣传,说什么情比心坚,生死相许,遗憾终身什么的。
总之,越传越离谱,越传越跑偏。
最终成了有情人被棒打鸳鸯,可老天有眼,再续前缘。有人同情,有人鄙夷,甚至还有人说难怪我和堂婶的闺女这么像,其实他们一直藕断丝连……
那几天,我出门上下学都低着头,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不尽相同,探究,玩味,同情,狡黠,不耻,鄙夷……
我从不知道,眼神能如此的具象化。
我想替父亲辩解,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连奶奶如此彪悍的人,都没辙了。
那几天,我很怕,瑟瑟发抖的怕,母亲的脾气有多么火爆,我一清二楚。
她是那种急眼了,不管不顾抄起刀能和人拼命的性格。
老妈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当年,只不过捕风捉影听了些闲话就和老爸闹了好几年。现在这种情况,我不敢想象,她会爆发成什么样?
以前,我最喜欢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饭。
现在,没吃摆桌我就开始害怕,心口不停突突,小肚子发软,老妈吆喝声但凡大了一点,我立马发抖,不止我,大哥,爷奶,就连老爸都战战兢兢。
我妈就像一个随时能炸开的定时炸弹,引线已经点燃,烧尽,随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所有人都在等,村里的人,大爷爷一家,我们全家,姥姥姥爷,几个舅舅,甚至连我们家大黄狗看见我妈都夹着尾巴。
怂得像个鹌鹑。
可我妈,却一反常态的平静,没事人一样,每天下地,种菜,喂鸡喂猪,和往常一样,我爸烧火,我妈烙饼,熬粥,烧大锅菜。
我家中饭吃得简单,全家人都要忙地里的活,那时候联产承包刚到户,老妈干劲十足,每天天不亮就下地,直到日上三竿才回家简单吃一口。
老妈干农活是一把好手,甚至,比老爸更利索,以前为了干活老妈没少呲哒老爸,她天生嗓门大,骂人的声音能传出半里地。
那些天,所有干活的人都竖着耳朵。
老妈弯着腰干活,刚喊一句:“孩子他爹……”
话音刚落,所有弯着腰干活的人都站直了身子,竖起耳朵。
有好事者还耳语呢,“看吧,急了,要打起来了,呦……手里还拿着家伙呢,坏了!”
“我就知道,她得急!”
所有人都急了,偏偏老妈淡定自若。
以前,偶尔还能听见她训老爸几句,这些天,和风细雨。
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该干活干活,该聊天聊天,该让我爸帮忙就喊我爸帮忙。
一开始我爸战战兢兢,后来,云山雾罩,他时不时看看我妈的脸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老老实实按照我妈的要求,拼尽全力的表现。
以前,老爸最喜欢偷懒,老妈一个眼错的功夫他就躲闲去了,干一上午活最少抽两次烟,三趟茅房,为这,老妈可没少唠叨过他,可现在,别提多老实了,挥汗如雨地干,和个老黄牛的,毫无怨言。
老妈说,累了就歇会,喝口水,顺顺气。
老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媳妇你歇,我不累,我不渴,水里加了蜂蜜,你喝!”
紧挨着我们家责任田的刘婶,竖着耳朵听了大半天,总算找到点话题。
午休的时候就散播上了,“你看韩占军那心虚样,但凡心里没鬼,也不至于怂成这德行,我就说嘛……”
刘婶眉飞色舞,老妈不知何时凑了上来。
“嫂子说啥这么开心,口渴不,渴了喝口蜂蜜水,甜甜嘴,天太热,嘴巴容易反酸!”
刘婶尴尬地摆手,“没,没说啥,瞎聊,瞎聊!”
“好多活呢,能歇就歇会吧,少说几句话,多除除草,收成才好!”
老妈给刘婶手里塞个菜饺子,笑眯眯看着大伙,“昨晚我们两口子蒸了菜饺子,油滋啦酸菜馅,味道不错,谁饿了和我要啊,做多了,吃不了坏了可惜。”
老妈环视一周,在场所有人都噤了声。
好一会,有人讪讪走过来,和我妈要了一个,咬了一口,“酸菜馅啊,真……酸!”
能不酸么?老妈调馅的时候加了小半瓶子醋,酸菜就洗了一遍。
2
她给我们包白菜馅,让老爸吃酸菜馅,吃不完就带到地头上吃!
谁传闲话她就给谁手里塞一个,还得盯着他吃完才罢休。
老妈这一招太狠了,没过多久,再也没婶子们敢当着我爸妈的面说三道四了。
大伙都怕了!
韩占军媳妇醋性大,有手腕,看把老韩吓得!
多老实啊!能不老实么,我都怕她,那大眼珠子直勾勾看着你,渗人!
你说,她俩真有事么?
有事也都是老皇历了,谁年轻的时候心不花花啊?你看老韩这样,像敢惹事的?我打赌他不敢,再说了,赵云霞看着也不像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她男人虽然是个瘸子,模样不差,斯斯文文的,两口子挺好的。
以前是以前,就算年轻的时候有过啥,都成家有了孩子。
大伙都少传点闲话吧,否则,还得跟着韩占军一块吃酸饺子,哈哈!
不知何时,村里的画风,莫名就变了。
有人说,和我妈关系最好的几个婶子天天帮老爸正名,说自从大爷爷家搬过来,除了那顿饭后,根本没见过他和赵云霞有任何接触。
大爷爷家在村西开了小卖铺,他宁肯绕路去村东,也不过去买东西。
每次出门溜达都和老妈一前一后地走。
老爸从不去大爷爷的小卖部,老妈倒经常去,开春买化肥,家里油盐酱醋,给我爸买烟买酒,偶尔给我买点零食。
见到赵云霞,我妈也笑眯眯,遇到他们家小闺女,俩人还能聊几句,虽说,没多真心实意的交好,总归面子上过得去。
老爸吃了大半年的酸菜饺子,酸菜汤,酸菜肉丝面,一张嘴就反酸水。
后来,不知道老爸怎么哄得老妈高了兴,又允许他跟我们一块吃正常的饭了,爷奶大姑都松了一口气,我的心也踏实了。
老妈火气小了,老爸也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了,老爸和老妈依旧磕磕绊绊地过着日子,有吵有闹,老爸偶尔还去东屋睡两宿,有时候他自个过去,有时候,老妈赶他过去。
怄几天,又巴巴的搬回主屋。
我大舅能干,自己开了加工厂,给老爸安排了职务,本来大舅想让老妈去管,老妈说她一个女人不懂也懒得学,硬逼着我爸去了。
和我妈关系最好的婶子来我家劝我妈,“不能让男人太能干,手里有钱,你得看牢了。”
我妈笑了,“想跑的,你栓在裤腰带上也没用,都这岁数了,该发得火发够了,该吃的醋也吃腻了,凭良心吧。”
老妈和婶子聊天的时候,老爸就坐在院子里抽烟,老妈的面很平静,老爸也很平静。
我有点想不通,老妈是从什么时候起,对老爸没这么在意了呢?老爸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彻底认可了老妈?
说实话,我真不记得了。
反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如潺潺的溪水,如拂过脸颊的微风,如漫天飘散的白雪,如初春破开的碎冰。
一点点流逝,一点点丰盈,一点点浅淡。
我哥考上了大学,我也上了高二,爷奶不再下地干活,老妈种的蔬菜水果年年丰收,老爸成了大舅厂子里的业务骨干,年底奖金年终奖,数钱数到手抽筋。
我们家入了股,厂子效益越来越好,我们家成了村里的有名的富裕户,盖了全村第一栋二层小楼。
可大爷爷家,却接连遇到糟心事,不仅小卖铺开不下去了,堂婶也遇到了大麻烦!
3
大爷爷得了胃癌,手术后,切除了整个胃,只能吃流食,人越来越虚弱,他们一家人,原本都靠大爷爷的退休金,种菜养鹅维持。
前两年,小卖部生意还凑合,后来,村子有人开了更大的超市,不仅货品全,价格低,还能送货上门,堂婶的小卖部维持不下去了。
堂婶要陪大爷爷去医院看病,化疗,堂叔一条腿有残疾,拄着拐能做点简单的劳作,以前家里,里里外外都依靠大爷爷和堂婶两个。
现在,大爷爷病了,家里的积蓄见了底,堂叔有两个闺女,和我长得相像的大女儿在县里读寄宿,小女儿成绩特别好,马上也要初中毕业了,两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大爷爷的治疗费。
像一座大山一样,全都压在了堂婶赵云霞身上。
再加上家里还有一个常年卧床,需要照顾的婆婆。
堂叔为了多赚点钱,蹬着三轮车去县早市上卖菜,一不留神和小货车撞了,摔断了两根肋骨。
越渴越吃盐,堂婶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衰老了下去。
大爷爷说,他不治了,奶奶整天躺在炕上掉眼泪。
堂婶实在没没办法,硬着头皮来了我家。
堂婶的本意是找爷奶借点钱,下午三点多,我爸肯定不在家去上班,老妈也在大棚里忙。
可那天,我爸不知为啥提前回来了,刚停好车,就看见一脸憔悴的堂婶。
大门外,多年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再次相遇了,四目相对,从尴尬,退却,无奈,变成了沉默。
老爸咬了咬牙,推门进院,堂婶用手揉搓着衣角,一咬牙,也跟进了院子。
我爸站住,背对着她,“有啥事?你嫂子不在家!”
堂婶赵云霞愣住,嘴唇哆嗦半天,挤出几个字,“小军……我……”
刚一开口,眼泪,止不住了淌了满脸。
我爸叹了口气,进屋拿了两把椅子,俩人面对面坐着,赵云霞一个劲的哭,我爸低着头抽烟。
平时这个点,我妈都在大棚里忙,根本就不回家,可那天她也不知道咋了,忽然心烦意乱,还崴了脚,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院门开着,院子里,堂婶和老爸离得很近,一个哭一个安慰。
老爸从皮包里掏出一沓子钱,硬塞给堂婶,一个推让一个硬塞。
大夏天,日头很晒,青蝉在杨树上‘知了知了’的唱着。
老爸脸色绯红,堂婶小脸惨白,我妈静静地站在大门外,看着他们俩你推我让。
我爸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眼神充满了心疼,怜惜,和愧疚。
一股热风从原野上吹过,老妈后退了两步,视线被门挡住,看不见了,院子里的哭泣声还在继续。
她又后退了几步,转回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续
来源:杯影007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