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年后,四川地震一周年,我到了央行主管、《金融时报》主办的《中国金融家》杂志社,才得以出差四川,和同事一起做了一期以“灾后重建的金融人”为主题的封面文章。
17年过去了,很多事情,依然历历在目。
2018年5月12日下午,大望路SOHO现代城,我刚结束一场面试,就一头扎进北京地铁一号线。
等回到陶然亭的报社后,才知道刚才四川发生了8级大地震,很多同事都有震感,而我却全然不知。
一周后,全国哀悼日,我和同事放下手中的工作,看着电视台的直播,集体为震区难民默哀;大街上,机动车的鸣笛声,经久不息。
电视台、报纸、门户网站,都是以“黑色”为主基调。
我当年所在的《中国服饰报》,虽未能派记者亲临前线,但也做了很多相关报道,比如纺织服装人捐赠、赈灾等。
一年后,四川地震一周年,我到了央行主管、《金融时报》主办的《中国金融家》杂志社,才得以出差四川,和同事一起做了一期以“灾后重建的金融人”为主题的封面文章。
2009年四月底,阴雨连绵,我们一行十几人,深入北川、映秀、绵阳、德阳等地,走访了从废墟中走出来的银行人。
刚才,我从家里的书架上,找到了2019年第5期杂志。
拂去表层的灰尘,再次看到了当年撰写的两篇文章:《周年重访傅白章》和《困境重生》,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以下是重访傅白章的文字——
个子不高,宽额头,眼睛很亮, 皮肤略黑,一身休闲打扮……
眼前出现的这位,有几分神似《肖申科的救赎》“瑞德”的人,正是一年前从中行绵竹分行地震废墟里爬出来的那个人。
和无数在这场地震中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一样,傅白章的经历很简单——生于绵阳,28岁参军,在长达17年部队生涯中,先后获得三等功两次;2001年10月复员后,进入中国银行德阳分行绵竹支行,任综合管理部主任。
若不是去年那场百年不遇的地震,傅白章或许和很多在基层银行上班的人一样,过着相对悠闲滋润的生活。
作为第一个从地震废墟中被救出来的幸存者,傅凭借其在救援前后的英勇表 现,获得中国银监会评选出来的抗震救灾先进个人等荣誉,傅本人也因此成 名,并一度接受来自全国各地记者的采 访。
随着抗震救灾的时代主题告一段落,傅白章所在的绵竹支行所在的重灾区开始进入更为漫长和繁杂的恢复重建阶段,其中涉及银行系统内部的重建和服务辖区企业和居民两方面的重建工作。
而具体落在综合管理部主任傅白章身上的工作,也使得他在震后的一年中,难得有一个完整的周末,尽管这场灾难也让他失去了亲生父亲。
“现在我们忙得天天都像过年,灾后重建看似一句话,但涉及的问题真的太多了。”傅白章说,支行大楼坍塌后,他们营业厅就经历了汽车银行、帐篷银行和目前的板房银行几个阶段,尽管现在新支行大楼的选址定下来了,但涉及拆迁、搬迁及手续办理等一系列琐碎工作,到真正入住可能仍需一年时间。
作为综合管理部主任,傅白章日常的工作职责是后勤保障、上情下达、安全保卫等工作。
而在其中,对遇难员工家属的安抚,是灾后重建工作中最费心血也最需要耐心的工作,因为这不仅关系到支行内部的和谐,也关系到社会的稳定。
在地震中,中行绵竹支行共遇难9名员工,他们生前都是傅白章相处多年的兄弟和朋友,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瞬间从身边永远离去,傅白章有时也很难从灾难的阴影中走出来。
去年除夕,在中行临时板房一间简陋会议室,没有音乐,没有舞蹈,几十名员工和家属静静地围坐在一起,大家买菜做饭……这是一顿让任何人想到都会伤感和凄惨的团圆饭!
在过去半年中,他们都熬过了人生中最难忘也不想重来的一段时光,失去亲人也好,劫后余生也罢,尽管短时间内难以消除灾后带来的心理阴影,但此刻大家在一起,无论是沉默还是发言,都会让人多少能感受到一家人的温暖。
而这一次的简单聚会,是由傅白章等人提议并组织的。
在灾后重建的 繁重工作中,傅不仅要处理很多显性的琐碎工作,还要注意到员工及家属的隐性情绪变化并及时疏导,有时候也会面对遇难家属的不理解,其间还要承受局外人很难理解的委屈。
对于经历这场灾难的每一个人,都会在心中留下阴影,其间经历的巨大悲恸,对于每一个幸存下来的人,也多多少少对生活产生了新的认识,傅白章也在前后发生了一些改变。
对比地震前后的照片,傅显得老了不少,额头上的皱纹开始多了起来。
在地震之前,他经常穿一身笔挺的正装——衬衣、西裤加皮鞋,而现在他更多的是一身随意休闲的打扮。
以前他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但在地震之后他的性格学会妥协,特别是面对需要安抚的遇难家属,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一遭,他体会过生不如死的痛楚,自然他也能理解失去亲人难以自制的情绪。
当过十多年兵,凡事争强好胜的他,现在对金钱名利看得很平淡。
“我现在能够以平常心看待一些事情 了,你想如果我没有活着,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劫后余生的傅白章现在认为只要活着,就什么都好,至于那些名与利,他都看开了。
随着天气的渐渐转暖,抗震救灾一周年也将来临,届时又将有一批媒体赶赴灾区重访,对于他而言,与其让他讲一些空洞的奉献精神,还不如拿出这些时间,处理一些眼前实际的事情。
现在的他依然很忙碌,每天摆在他案头的事情多得恨不得分 身。他并不惧怕压力,反而习惯于这样的压力。
“工作压力稍微大一些,阴影释放的稍微快一些。”地震带给他的心理阴影,依然挥之不去,至今他仍能清晰地记得在被救援人员发现之前,他的脸紧贴着死者在一起睡过了几个小时,那一觉真可能永远睡过去!
回到北京后,我又写了一个后记。
一场地震,经历生死,就像是作家张翎写的《余震》,物理上的伤痛容易结痂,愈合,但留在内心深处的伤,则可能影响他们的余生。
去年年底,我再次回到曾经战斗过的杂志社,找到了当年写的文章。虽然我只在那里工作了17个半月,仍十分怀念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来源:凌叔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