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欠我家十五万,什么时候还?"刚进婆家大门,婆婆开口就是这句话。
"你欠我家十五万,什么时候还?"刚进婆家大门,婆婆开口就是这句话。
我手里的果篮差点掉在地上,心里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
那是1995年秋天,树叶开始泛黄的季节。
我叫周晓芳,是县城春风纺织厂的普通女工,在细纱车间负责看管十六台自动纺纱机。
九十年代初,国企尚且红火,我从厂里分到了一套六十平米的单元房,虽然简陋,但在当时已是莫大的幸运。
记得拿到钥匙那天,我抱着崭新的铁钥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了一整圈,心里满是踏实。
那时候,厂区的大喇叭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响起《东方红》,我们排着队跑步进厂,戴着白色的工作帽,在轰鸣的机器声中开始一天的劳作。
赵明是县医院的医生,我们是经由我二姨介绍认识的。
他比我大三岁,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像是怕惊扰了谁。
第一次见面是在县人民公园的茶室,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带着腼腆的笑容,手里捧着一本《医学文摘》。
"我妈说你是纺织厂的技术能手。"他有些拘谨地说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哪有什么技术能手,就是个普通工人。"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见面,从公园走到江边,从春花烂漫聊到秋叶飘零。
半年后,在二姨的催促下,我们决定把事情定下来。
那天,赵明来厂门口接我下班,手里捧着一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野菊花。
"晓芳,我想和你结婚。"他站在厂门口的槐树下,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脸上发烫:"好。"
就这么简单,我们的婚事定了下来。
婚前,我带赵明看了我的房子。
推开门,水泥地面裸露着,墙面斑驳,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得装修一下。"赵明环顾四周,认真地说。
后来的日子,我们开始跑建材市场,看装修材料。
当时正赶上一波建房热,建材市场人头攒动,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装修公司报价二十万,这个数字让我和赵明都倒吸一口冷气。
"太贵了。"我皱着眉头说,"咱们工资加起来,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赵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家有些积蓄,我去问问父母。"
我连忙摇头:"不行,这是我的房子,怎么能花你家的钱。"
"傻丫头,"赵明捏了捏我的鼻子,"结婚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哪有分你我的。"
最终,我们商量着各出一部分。
我东拼西凑,连同亲戚借的钱,勉强凑了五万块,剩下的十五万,赵明从家里拿了出来。
"这是我爸妈这些年给我攒的结婚钱,本来是打算买房子用的,现在不用买了,正好用来装修。"他笑着说,眼睛里闪着光。
那时候,我心里满是感动,哪知道这笔钱日后会成为我和婆家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装修期间,我们每天下班后都要去工地看进度。
水电改造、贴瓷砖、刷墙面,每一步我们都亲力亲为地参与。
赵明甚至学会了看施工图纸,和工人们讨论哪里需要改进。
记得有一次,雨下得很大,我们冒雨去看房子,赵明的裤腿全湿了,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和我讨论着客厅应该放什么样的沙发。
"我想要那种带靠垫的布艺沙发,坐着舒服。"我说。
"好,就买那种。"赵明点头,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两个月后,房子终于装修好了。
白色的墙面,棕色的木地板,一套米色的布艺沙发,一张带玻璃的餐桌,一台29寸的彩电——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装修了。
婚礼很简单,在厂里的食堂办的,一共摆了十桌,宴请了亲朋好友。
那天,赵明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我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婚后第一个周末,赵明说要带我去拜访他的父母。
"我妈手艺特别好,蒸的馒头比棉花还软,你一定会喜欢的。"路上,赵明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他的家人。
我提着精心准备的果篮,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赵家在城西的老街,是一栋带小院的平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柿子树,树上挂着红彤彤的果实。
婆婆董秀英站在门口,是个矮小精干的妇人,头发挽成一个髻,穿着一件灰色的对襟褂子。
谁知道,迎接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句让我如坠冰窟的"你欠我家十五万,什么时候还?"
赵明愣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妈,您这是说什么呢?"他上前一步,挡在我前面,"那钱是我自愿拿出来的,我和晓芳是夫妻,哪有什么还不还的。"
"自愿?"董秀英冷笑一声,"那是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攒下来给你买房子的钱,你倒好,全给了她!"
她用手指着我,眼里满是敌意:"这房子是她的,钱也是她花的,这婚一结,我们家白白搭进去十五万!"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手里的果篮沉得像灌了铅。
赵父从屋里走出来,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见到这场面,只是叹了口气:"进屋说吧,别站在门口。"
那顿饭,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了一般。
我夹一筷子菜,董秀英的眼睛就跟着移动一下,像是在计算我吃了多少钱的东西。
赵明脸色阴沉,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回家路上,他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这样。"
"你之前不是说钱是你父母同意拿出来的吗?"我小声问道。
赵明咬着嘴唇:"我以为他们同意了。"
"那这钱..."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不用管我妈,那是我们的钱,用在我们的家里。"赵明语气坚定,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接下来的日子,董秀英三天两头打电话,每次开口就是问钱什么时候还。
赵明开始躲着接电话,每次只要听到电话铃声,他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紧张。
有一次,他去上夜班,董秀英打来电话,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了。
"喂,是晓芳吗?"电话那头,董秀英的声音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的,妈。"我强装镇定。
"我问你,你们啥时候能还钱?"她开门见山。
"妈,那钱是赵明自愿..."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什么自愿不自愿的,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你占了我家便宜,还想赖账?"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妈,我们会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我告诉你,不出半年,我要是见不到钱,我就去你们单位闹!"说完,她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泪如雨下。
我翻出存折,里面只有五千多块钱,那是我们结婚时剩下的钱。
我的工资每月只有七百多,扣除日常开销,能剩下多少?
按照这个速度,要还清那十五万,得攒多少年?
赵明下夜班回来,看到我哭肿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
他把我搂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晓芳,不用理我妈。"
我抽噎着:"赵明,要不我们把装修费还给你妈妈吧。"
"拿什么还?"赵明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吗?但我们现在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顿了顿,又说:"再说,那本来就是给我结婚用的钱,现在用在我们的家里,没什么不对的。"
可是,董秀英并不这么想。
她隔三差五就上门来"视察",眼睛在家里的每件物品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盘算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
"这电视,进口的吧?得好几千吧?"她用手指着我们的电视。
"不是进口的,国产长虹。"赵明低声回答。
"这沙发也不便宜,坐着挺舒服的。"她在沙发上跳了两下,像是在测试弹性,"这得小一万吧?"
赵明无奈地摇头:"妈,您就别算了,这些都是日常生活必需品。"
"必需品?"董秀英冷笑,"我看是必需的奢侈品!"
每次这种时候,我都会找个借口躲进厨房,不敢面对婆婆那充满算计的眼神。
1996年冬天,纺织厂开始走下坡路。
一批批外地便宜的纺织品涌入市场,我们厂生产的布料越来越滞销。
厂领导开始在广播里讲"形势严峻",车间里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终于,在那年年底,厂里召开大会,宣布推行"下岗分流"政策。
我和车间的李大姐、王嫂子等七个人被列入了第一批"待岗"名单。
从此,每月只能领基本生活费,比原来的工资还少了三分之一。
"周晓芳,你还年轻,可以去找找别的工作,实在不行,可以去街边摆个小摊。"主任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那天,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不知该如何告诉赵明这个消息。
晚饭时,我支支吾吾,最终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没事,我们能挺过去。"赵明握着我的手,语气坚定,"我可以多接些夜班,医院最近也缺人手。"
"可是..."我欲言又止,想起那十五万的债务,心里更加沉重。
"晓芳,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赵明看着我的眼睛,"你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我开始在附近找工作。
鞋厂、服装厂、食品厂,能想到的地方我都去了,可是处处碰壁。
"对不起,我们现在不招人。"
"你没经验,不合适。"
"厂里正在裁员,哪有招人的道理。"
一连串的拒绝让我心灰意冷。
最后,我在家附近的一家杂货店找到了一份兼职,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负责看店和整理货物,月薪三百块。
赵明知道后,心疼地说:"太辛苦了,要不你在家休息吧,我能养活我们。"
我摇摇头:"这日子还长着呢,我不能光靠你一个人。"
更何况,还有那十五万的债务压在头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杂货店开门,晚上回来还要洗衣做饭。
赵明也开始拼命工作,接诊室、手术室、病房,哪里需要人手,他就去哪里,有时候连着做三台手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1997年春节前,厂里发了一笔年终奖,加上我这几个月在杂货店的工资,攒了三千块钱。
我思来想去,决定拿去给婆婆,聊表心意,希望能缓和一下关系。
大年三十那天,我和赵明带着钱和年货,来到赵家。
院子里,赵父在贴春联,看到我们,笑呵呵地迎上来:"来了啊,快进屋,外面冷。"
董秀英正在厨房包饺子,见我们进来,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吃完饭,我鼓起勇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包,双手递给董秀英:"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
董秀英接过红包,打开一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三千块?"
她冷笑一声,把红包扔回桌子上:"三千?这连利息都不够!当初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客气?"
赵明脸色一变:"妈!那钱是我自己拿的,跟晓芳没关系!"
"没关系?"董秀英声音提高了八度,"那房子是谁的名字?装修是给谁做的?现在住的又是谁?你们花我的钱,还理直气壮了?"
赵父在一旁劝道:"老董啊,别这样,孩子们也不容易..."
"你少说话!"董秀英打断了丈夫的话,转向我,"我告诉你,这钱,你们一分都别想赖掉!"
我站在那里,如同被扇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赵明拉着我的手,愤然离去:"走,我们回家过年!"
那年的除夕夜,我和赵明在家里默默地吃着泡面,看着窗外绽放的烟花,谁都没说话。
电视里放着春晚,欢声笑语填满了小小的客厅,可我们的心里却像是结了一层冰。
"晓芳,对不起。"赵明突然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拿那笔钱。"
"别这么说,"我握住他的手,"我们会一起解决的。"
赵明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嗯,我们一起。"
那个春节过后,我下定决心要找份更好的工作。
通过一个厂里下岗的姐妹介绍,我来到了县城最大的饭店应聘服务员。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洗漱完毕就赶去饭店,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才能下班。
工资虽然比杂货店高一些,但工作强度也大了不少。
有时候,一个客人刚走,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另一桌客人就坐下了,催促着点菜上菜。
腰酸背痛是家常便饭,双脚更是经常肿得像馒头一样。
尽管如此,我还是咬牙坚持着,因为每月能拿到六百块钱,比之前多了一倍。
赵明知道后,每天下班都会来饭店门口等我,有时候遇到我加班,他就在门口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有一次下大雨,我忙完出来,看到赵明站在饭店门口的屋檐下,浑身湿透,手里还拿着一把伞。
"你怎么不进来等?"我心疼地问。
"饭店规定,非顾客不能入内。"赵明笑笑,把伞递给我,"给你带来的,怕你淋湿。"
那一刻,我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我深深地明白,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赵明都会和我一起面对。
1998年4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起初,我只是觉得胃口不好,总是犯恶心,以为是工作太劳累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饭店端菜时突然晕倒,被送去了医院。
赵明得知消息后,立刻从急诊室跑了过来。
检查结果出来,我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
"晓芳,你身体状况不太好,长期劳累已经影响到了胎儿。"主治医生是赵明的同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建议你辞掉工作,好好在家休养。"
赵明点点头:"医生说得对,你必须辞职。"
我却犹豫了:"可是,我不工作,我们的收入..."
"别想那么多,"赵明握住我的手,"孩子和你的健康最重要。"
就这样,我辞去了饭店的工作,安心在家养胎。
这意味着,我们家又少了一份收入,而那十五万的债务,依然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我们头上。
令我没想到的是,董秀英知道我怀孕的消息后,竟主动找上门来。
那天下午,门铃突然响起,我打开门,看到董秀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篮子东西。
"听说你怀孕了?"她的语气比以往和缓许多。
我点点头,有些局促地请她进屋。
"这些是鸡蛋和红糖,对孕妇好。"她把篮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的目光跟着她移动,看到她的眼神在赵明睡的那张折叠床上停留了一会儿。
自从我怀孕后,赵明就主动睡折叠床,把大床留给了我。
董秀英的目光又落在我微微隆起的腹部上,眼圈突然有些发红。
"这是我第一个孙子,"她轻声说,"男孩女孩都行,只要健康就好。"
那语气里竟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她留下来给我做了一顿饭,都是些家常小菜,却格外用心。
吃饭时,她一直给我盛汤,不停地说:"多吃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饭后,董秀英收拾碗筷时,突然对赵明说:"你爸当年娶我的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
她擦了擦手,坐下来,眼神有些飘忽:"那时候,我陪他白手起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了今天的小日子。"
赵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妈,我知道您不容易。"
"你懂什么?"董秀英摇摇头,"那时候,你爸在医院当实习医生,一个月才挣几十块钱。我在副食品商店当售货员,每天早出晚归,腿站得像木头一样硬。"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结婚时,我们连像样的被子都没有,是我妈偷偷从家里拿了两床旧棉被给我们。"
那晚董秀英走时,悄悄塞给赵明一个信封:"这五千块,你拿去给晓芳补补身子。别跟她说是我给的。"
赵明愣住了:"妈..."
"拿着,"董秀英打断他,"我和你爸吃了一辈子苦,不就是为了你们过得好吗?"
她看了我一眼,声音低了几分:"当初是我太固执了,那钱本来就是给你结婚用的,哪有向自己儿子要债的道理。"
赵明眼眶湿润,紧紧抱住了母亲。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那以后,董秀英开始经常来我家,给我炖汤,教我如何照顾自己。
她甚至和我分享了她怀赵明时的经历,如何度过孕吐期,如何缓解腰酸背痛。
"那时候哪有什么孕妇装,我就穿你公公的旧衬衫,宽宽松松的,正好遮肚子。"她笑着回忆。
十月怀胎,我的妊娠反应时好时坏。
有时候,半夜突然想吃酸辣粉,赵明就骑着自行车,冒着夜色去找还开着的小摊。
有时候,我腰疼得厉害,动弹不得,董秀英就坐在床边,用热毛巾给我敷腰,一敷就是大半夜。
就这样,在全家人的呵护下,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1998年12月的一个雨夜,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赵明连忙叫了出租车,把我送去医院。
产房外,赵明和董秀英焦急地等待着。
"怎么还不出来?"董秀英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脸上的皱纹因为担忧而更深了。
赵明握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妈,您别担心,晓芳会没事的。"
十二个小时的艰难产程后,我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是个男孩,足月,七斤二两。"护士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对门外守候的家人宣布。
"我有孙子了!"董秀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好孙子,好孙子啊!"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笑得合不拢嘴:"你看,鼻子像他爸,眼睛像晓芳。"
产后的日子,董秀英几乎搬到了我家,包揽了所有家务,让我安心休养。
她变得和蔼可亲,甚至会在赵明加班时,给我讲她年轻时的故事。
一天晚上,孩子睡着后,董秀英坐在我床边,轻声说道:"晓芳,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我抬头看她,只见她眼中噙着泪水。
"当初那十五万...是我和你公公一辈子的积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想着给明子买个像样的房子,没想到他遇到了你,有了现成的房子。"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当时心里不平衡,觉得吃了亏。可现在看来,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她握住我的手:"晓芳,那钱的事,就当我没说过。你好好养身体,把我孙子养大,比什么都强。"
我紧紧回握住婆婆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妈,谢谢您理解我。"
董秀英擦擦眼泪,笑了:"我这人就是嘴硬心软,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月子里,董秀英变着花样给我做月子餐,鸡汤、猪蹄、鲫鱼汤,每天不重样。
"你多吃点,奶水才足。"她盛了一碗鲫鱼豆腐汤给我,"我当年坐月子,可没这么好的条件。生完明子第三天,我就下地做饭了。"
赵明在一旁打趣:"妈,您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是啊,"董秀英感慨道,"日子越过越好了。"
孩子满月那天,我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
这一次,董秀英和赵父都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旧皮箱。
"这是什么?"赵明好奇地问。
董秀英郑重地把皮箱放在茶几上:"这里面是当年给你准备的钱,还有这些年我和你爸的积蓄,一共有二十万。"
她深吸一口气:"本来是想给你们添置新房的,现在看来,你们已经有了更好的家。这钱,就当是我们给孙子的见面礼吧。"
我和赵明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妈,这..."赵明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董秀英摆摆手:"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当初太固执,把钱看得比亲情还重。看到你们这样,我才明白,家不是用钱堆出来的,而是用心经营的。"
她转向我,眼里含着泪:"晓芳,这些年委屈你了。你没欠我们家什么,是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却是欣慰的泪水。
我走过去,轻轻抱住了这位曾经让我忐忑的婆婆:"妈,谢谢您理解我。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好,好,一家人,一家人..."董秀英拍着我的背,声音哽咽。
赵明站在一旁,抱起熟睡中的儿子,走到我们身边:"妈,晓芳,你们看,这就是我们的全部财富。"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我们一家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那个曾经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债务",终于在亲情的河流中烟消云散。
多年后的一个中秋节,我们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赏月。
董秀英抱着已经上小学的孙子,轻声说:"晓芳,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见你,问你要那十五万的事吗?"
我笑着点头:"记得,那时候我差点吓晕过去。"
"那时候我就是个财迷,眼里只有钱,没看到你和明子的真心。"她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愧疚,"要不是你怀孕,我可能到现在还在纠缠那些钱呢。"
我摇摇头:"妈,那都过去了。"
赵明搂着我的肩膀:"是啊,人生在世,钱财只是过眼云烟,亲情才是一辈子的事。"
董秀英点点头,看着满月的天空:"人这辈子啊,经历得多了,才明白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月光如水,照在我们一家人身上,映出幸福的剪影。
那个曾经的"债务",早已化作了我们之间更深的羁绊。
人生就像是一条起伏的河流,有时湍急,有时平缓。
在这条河流中,我们学会了如何面对挫折,如何珍惜亲情,如何搭建一个温暖的家。
而这,才是生活赋予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来源:禅悟闲语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