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村庄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5-14 10:32 1

摘要:我是踩着暮春最后的脚步回到故乡的。一路上,心想着回到家乡的第一眼,必定是漫山遍野的洋槐花扑面而来。可惜,一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回到小城已是午夜时分,一下车除了感觉温度的凉意之外,还是闻到了甜甜的槐花香。虽然看不见,但心里明白,那不远处的山坡上,槐花开得正艳,雪

我是踩着暮春最后的脚步回到故乡的。一路上,心想着回到家乡的第一眼,必定是漫山遍野的洋槐花扑面而来。可惜,一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回到小城已是午夜时分,一下车除了感觉温度的凉意之外,还是闻到了甜甜的槐花香。虽然看不见,但心里明白,那不远处的山坡上,槐花开得正艳,雪白雪白的,那是故乡送给夏天的一份重要礼物。那夜梦中,全是洋槐花铺天盖地的记忆。

第二天清晨,当我推开窗户,一股狂风夹杂着尘土就猛烈跳进屋内。抬眼望去,心中盼望着的美好场景顿时黯然失色。小区里的树木不停摇晃,停放在院子里的小汽车顶全是一层尘土。走出小区,大街上也是灰蒙蒙的,再看远处山坡上的洋槐花,虽然,正是花开季节,却没有了往年那绿盈盈白花花的迷人景致。风起时,槐花随着尘土一起飞扬,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座小城,由于特殊地理位置的限制,县城只有一条主街道路,近年来道路进行了拓宽改造,交通出行有了较大的改善,可日益增长的车辆却停放在道路两旁,让行人寸步难行。不知道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正好遇见,这次回来,又有挖掘机正在啃食街道。施工的人说这是在搞"雨污分流",是专家设计的。而街边小店的老板娘撇撇嘴道:"狗屁专家,就是一些挨砖头的家伙,几个月都不下雨了,还搞啥雨污分流。"此时,风卷着施工扬尘直往人鼻孔里钻,路过的行人都捂着鼻子,匆匆逃离。

回到老家农村,村里倒是热闹起来了。施工队正在硬化道路,修建围栏花坛。崭新的水泥路通到每家每户门口,可很多门前已经长出了荒草。虽然是五一长假期,许多家门都紧锁着,过年贴的大红春联,有的褪色,有的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几个留守的老人坐在新修的花坛边上,花坛里栽着他们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风又来了,它先是试探性地掠过树梢,继而便肆无忌惮地横扫整个村庄。我站在门前,身边那棵杏树被扯得枝杈乱颤,宛如一个被欺凌的姑娘,衣裙翻飞,却无处可逃。

在故乡,黄土塬上的春天向来吝啬,今年尤甚。从清明至立夏,风一日紧似一日,雨却始终未落几滴。麦苗在干渴中挣扎,未及吐穗便已枯黄。农人们蹲在地头,手指捻着干裂的土块,眼神比麦苗还要枯槁。他们不时抬头望天,天空却总是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永远擦不净的毛玻璃。

此时,我又想起父亲当年在麦场上举锨扬麦的情景。金黄的麦粒在空中划出弧线,风恰到好处地将秕糠吹散,饱满的麦粒则垂直落下,堆积成小小的金山。那时的风是懂事的,知道何时该来,何时该止。而今的风却像个喝多酒的醉汉,跌跌撞撞,不分时辰地肆虐。

县城里传来消息,某小区的彩钢瓦被风掀翻,砸坏了数十辆汽车。人们议论纷纷,有的咒骂天气反常,有的抱怨建筑质量,却无人深究这风为何越来越暴戾。我想起小时候,村庄四周尚有成片的树林,风经过时总要先在树梢上打个招呼,变得温顺了才肯进村。如今围在村庄四周的树木早已不见踪影,风便长驱直入,再无顾忌。

午后,我独自走向村外的田野。几个农人正在抢种秋粮,他们弯腰点籽的动作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像是皮影戏中摇晃的人偶。播种本应是充满希望的事,此刻却显得如此徒劳——没有雨水,再饱满的种子也难逃干死的命运。再看麦田里的景象更让人心酸。本该绿油油的麦苗,现在稀稀拉拉地趴在地里,活像营养不良的孩子,更像武大郎的个头。往年的这个时候,麦子已经没到膝盖了,满塬上绿意盎然,麦穗正是扬花灌浆的时候,风一吹,麦浪翻滚,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现在,风过麦田,麦子根部的黄土已经裸露出来,显得丑陋而苍凉。

在另一片田地里,地膜倒是白得刺眼。那些塑料薄膜整齐地铺在田里,远看像一片片未融化的雪。可掀开一看,下面空空如也,种子还未出土。

这些年,村里的人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往城里跑。他们在城里打工,在城里贷款买房,把孩子送到城里的幼儿园读书。却把土地撂荒,或者廉价包给外乡人种蔬菜、栽果树。那些外乡人带着合同和农药来,把土地折腾几年,等肥力耗尽便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只有板结的土壤和枯死的树苗。一位老人蹲在他的田边,用树皮般粗糙的手抓起一把土,土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像流走的时间。"这老天爷真白了气了,咋就不下一滴雨啊。"他说这话时,风正卷着地头的塑料纸往天上飞。

回老家的第三天,我要去另一个塬上参加亲戚家的一场婚宴。从家里出发,要翻越一道沟,小时候,自己经常是步行或骑自行车,如今开着小车行驶,路途不再遥远,沟底是一座水库,这可是70年代五个公社群众花费三年时间才建成的,那时抽水上塬,流进农田,群众欢声笑语,兴高采烈。如今水库寂静,碧波荡漾,可不知为何,大旱之年,塬上的麦田果园却无法灌溉。我在返回的路上碰见几辆拉水的车,正好有村里一起长大的发小也开着三轮车去外村拉水,车斗里放着几个蓝色塑料桶,咣当咣当地响。他见到我,停下说道:"一车水够浇十棵桃树,"然后,又抹了把脸上的汗说,"今年桃子要是保不住,一家人就没啥收入了。",说完点燃我递过的一根纸烟,又匆匆开车走了,风把他的白发和叹息吹散在尘土飞扬的路上。

傍晚,风终于小了些。几个村民聚在小卖部门口,议论着城里的房价和花销。闲聊着谁家儿子在城里买了房,谁家闺女嫁到了省城。风把他们的只言片语吹进暮色中,被渐渐浓厚的夜色吞噬得无影无踪。始终,没人提起地里的庄稼,也没人愿意说起抗旱的办法。只有小卖部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俄罗斯红场阅兵和印巴空战的最新战况,偶尔,听到国内新闻播放,五一假期,敦煌又起沙尘暴,鸣沙山上盛大的演出被迫取消,上万名游客裹着黄沙落荒而逃。还有某市人工增雨,冰雹却从天而降,损失惨重。

小村夜晚,明月当空。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风穿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读一首无人听懂的诗。此时,我忽然想起诗人海子的诗句"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可现在的村庄,连土地的主人都已经心灰意冷不关心土地了。一种悲悯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久久难以散去。

风过村庄,带走的不仅是尘土,还有人们对土地的眷恋和对雨的期盼。留下的,除了一排排漂亮的农舍、那些步履蹒跚的老人,剩下的只有自己仅存在记忆深处,那些繁花似锦的春天和闪闪发光的金黄麦浪。

来源:陕西网咸阳站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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