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昭一回忆1:我要如实地告诉后人,地主家长工并不是无代价干活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5-14 12:58 1

摘要:我姓高,学名叫高肇义。我出生在河北省正定县城内,1914年(民国三年)下生。我的家族毋庸讳言,说光堂一点儿是缙绅家庭,用时下的眼光说是劣绅家庭,亦无不可。反正就是这么个社会等级。在此,对我的老家庭不想多涉及,留待以后,如有机会时再重写。

我姓高,学名叫高肇义。我出生在河北省正定县城内,1914年(民国三年)下生。我的家族毋庸讳言,说光堂一点儿是缙绅家庭,用时下的眼光说是劣绅家庭,亦无不可。反正就是这么个社会等级。在此,对我的老家庭不想多涉及,留待以后,如有机会时再重写。

我五岁上失母,故对母亲的印象极浅。小时候,我认为我的姐姐就是最亲近的人,其次就是我外祖母一家人,不管谁都觉得是我的亲人。除去舅父们外,就连长工、短工们,在当时我童稚的心里,都觉得他们很可亲。

母亲死了,碰上我父亲经营的贸易事业屡遭失败,家庭经济不景气。外祖母(外祖父去世早)可怜我们,将我姐、哥和我三人(妹妹跟乳娘留在家里)接到乡下她家里去住。在外婆家这一段生活,对我一生都有影响。诸如生活习惯、性格的形成,那时已露苗头。每回味起来,都觉得美好、有趣,使我初步长了不少的知识。

外祖家的村庄在正定城北,距县城十里,村名叫牛家庄,可村子里并没有姓牛的。只是两大姓,姓王的和姓任的,我外祖家姓王氏。在当时,家族内出了功名或坐大官的,就觉得荣耀得了不起。我记得两个舅父(都是母亲的堂兄)都是当大官的,故而牛家庄也曾成为煊赫一时的大村庄。从村外老远处望去,看到村子里黑压压的,有葱郁的树林,高大宽敞的住宅,附带着大园子(不以种花为主,树木占地百分之九十)。园子很大,少说有二三十亩地,里边尽是大树,其中有松、柏、槐、杨,更多的是枣树,有甜枣、酸枣(不是丛科,而是乔木),还有乌柏、桑葚……园子里鸟雀很多,大人们很少到园子里去。除开冬季以外,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我小时候,很耽于此,几乎每天都在园子里玩耍。

外祖母家,用今天的话说,是一个大地主吧,用历史的眼光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庄园。凡是农家的生产家什,这里应有尽有,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万事不求人。摆到眼前,我们小孩儿能看见的,就是如此众多的各类牲畜,机制铁轮大水车带链斗,饮牲口的大石槽,大石碾、石磨,大车好多部,轿车一部,装饰华丽,手推车好多部,这些都放在或安置在长工大院里。有时我们在那里玩,捉迷藏,过家家,不小心损坏了东西,还要挨长工的骂。当时主仆关系好像和现在说的不太一样,长工有一定的权威,他管田地上一年的计划生产,管大牲畜、车辆……主人家要使用车辆、牲口时,得事先通过他的许可。如在大忙季节,更是如此。这一点我要如实地告诉后人,长工并不是无代价的给主人干活儿。外祖母家的长工待遇除吃饭外,年工资一百捌拾元,分四季发给,他使用的被、褥、老羊皮大衣都是主人家的,当时这些都有账目。

我的外祖父是个中医大夫,听人说在正定还有些名气,一度曾是我大舅父(母亲的堂兄,即名列"北洋三杰"之首的"王龙"王士珍)的随行医官。中日甲午之战时,跟大舅父一同到过朝鲜之后,又随同到江南。后来回到家中开业,在距牛家庄十多里的南峪镇开药房行医。生意兴隆,医誉名闻远近。我小时候看到外祖母家挂有几十块匾额,这是我一生见到匾额最多的人家,其中大部分是歌颂外祖父医术的。外祖父去世后,除南峪的总店外,牛家庄家里也设有药房,由我亲大舅母掌管。我的一些较大的表兄、表姐好像都懂得草药,药房忙时就叫他们去抓药。那时我还小,不懂得行医的意义和重要。他们干的医务活儿,我无故地觉得很讨厌,总是躲得远远的,害怕有事抓我的差。

亲大舅母好像懂得儿童心理,凡她嘱咐我干的活儿,我都乐意干。一到夏季,她吩咐表姐不要叫我睡懒觉,天麻麻亮就起床,提上小篮子到大园子里去,在每一棵树底下捡知了皮(蝉蜕)。我们表弟兄好几个人一齐捡,最后看谁捡得多,到药房向大舅母交差,往往是我捡得最少,但还得到舅母的夸奖。回想起来这可能是买外祖母的好,但更重要的是她同我已故的母亲关系好,对我总是另眼看待。

夏季晚上干的活儿就有些捉弄人了,大家都知道我胆子最小,怕鬼、怕狐,可偏偏他们家的大宅院既闹鬼又闹狐,传得玄之又玄。当然,从今天看,传的尽是些迷信瞎话。可我幼稚的心灵,就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外祖母家人丁稀少,一进进的房子都空闲着,经常没人住,每到晚上黑洞洞的,尤其可怕。可偏在这个时节,就有孩子们的活儿干,那就是每天晚上捡蝎子。我的工作是端搪瓷脸盆,其余的人提着马灯,每人手拿一双筷子,到不住人的闲院子里到处照呀、找呀,每找到一条蝎子用筷子一夹,放到我端的盆子里。蝎子从盆底往上爬,他们心中有数,知道爬不上来,可我总是吓得大声咋呼着,又不敢扔掉盆子,弄得狼狈不堪。这时候,正是表姐、表兄们最开心的时刻。我虽小,但清楚地知道他们在捉弄我。一个夏季找到的蝎子很多,舅母将它们倾倒在一坛麻油中,蝎毒经麻油浸泡是种止疼外敷的良药。

春、夏、秋三季,是农村中忙活的季节,也是孩子们最高兴快乐的季节。冬末春初,长工和木工们把秋千架架在大园子里并排高的两棵大树上。这时候刚过春节,园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不光是我们一家的孩子了,本家和街坊的孩子们,凡是栽不起秋千架人家的孩子们都来玩耍。来玩的人太多了,长工就关闭大门。那时,我还小,自己不敢独立玩,总是我坐着由表姐或表兄带着我打秋千。记得我哥哥最坏,他为了独占秋千,来回用手打绳子,硬把我同表姐从秋千上摔下来。王家重男轻女,对哥哥总是袒护着,从来不责备或骂他几句。

秋千和风筝是同时的玩意儿,玩风筝要到大田里去。我们女孩子玩的都是用蜡打过的棉线风筝,哥哥和表兄们放的是用麻绳放的风筝。他们的风筝特大,有蜈蚣(可以折叠)、蝴蝶、蜻蜓、大虾等。这些风筝都是孩子们在冬季同木工一齐制作的,他们都会绑、会糊、会上色、会画,有的做得相当精美,比市场上买来的要讲究、艺术得多。以上都是室外活动。孩子们的精力是旺盛的,晚上没事做,有的爱好乐器,就玩乐器去。外祖母家的人世代酷爱音乐,管、弦、丝、竹乐器一应俱全。此外还有大鼓、大钹,三舅父家里还有钢琴。这些设施都不是我们现在所能想象的。姐姐练了一手吹箫的本领;哥哥的胡琴、二胡拉得相当好,月琴也弹奏得很好;只我是个笨伯,乐器一点儿也不会,也不想学。有时,他们大伙凑到一起演奏,很是好听,外祖母在里间炕席上盘腿坐着,闭着眼凝神倾听。

一到夏天,我们的天地就更广阔了,每到中午吃过饭后,大人、长工、小工都要午休,那时叫"歇晌"。我们可不休息,拎着席到大园子里树荫底下一躺,此时知了叫得山响,真是一个调调的合唱队,此起彼伏,聒耳欲聋,根本睡不着觉。睡不着,就起来玩,由大孩子们出主意,几乎每天都不玩重样的。粘知了,掏麻雀,偷绰号"四老天爷"家的花园内的花果。(四老天爷是我的四外祖父,他为人和气,胖胖的老头儿,讲话很有意思。我外祖弃世后,家中一切对外应酬都是四外祖父做主。不知为什么,我的舅舅、姨姨们看不上他,背地里叫他外号"四老天爷",因此影响了我们小孩子,总是想方设法到他家园子里破坏。现在我老了,回想往事,太不应该。)这些都是小事。有时异想天开,钓屎壳郎玩。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很脏,生活在粪便里,可我们偏要钓它,最稀奇的还想法吃它。钓它是用秫秸秆在顶端劈开做个夹子,把秆伸到猪圈大池子里,那里边有很多屎壳郎。夹上来之后,大家凑到一起,到井台上绞上一栲栳水,将一堆屎壳郎冲洗干净,拿到大园子里,用柴火一烧,烧焦了扒开皮,里边有一块很白的肉,就把它吃掉,当时还觉得很好吃呢。这些事都是背着大人干的,我想外祖母、大舅母知道了,一定要狠狠地骂我们的。

还有就是玩捅马蜂窝,也是一桩冒险的玩意儿。每人拿一根竹竿,由大孩子们拎一床单,悄悄地溜到不住人的院落里,房檐底下或空房子顶上,果然都有大大小小像莲蓬似的马蜂窝。我们就用竹竿使劲往下挑,这样就惹恼了马蜂,群起朝向我们飞来。大孩子们机灵,很快顶着床单蒙着头跑。我最小、最矮,床单罩不上我,我就成了马蜂的众矢之的。它们在我的脸上、手上狠狠地鳖我,那种刺人的疼痛,实在忍受不了。哭着跑到药房找大舅母求救,舅母边骂边给敷药,那药就是蝎子油,真灵验,擦上几分钟后就解疼了。从那以后,我害怕马蜂,几乎成了神经病。这中间还闹了一次大笑话,成为外祖母家嘲笑我的话柄。话说有一天,我在长工院里玩耍,工人们正在放牲口,忽然一打眼,我看见一头驴,肚子底下伸出了一个长长的东西。当时,我脑子一闪,这不是和马蜂的"敌儿"(方言,即"刺儿")一样吗?!我吓得浑身发抖,如被它螯一下,那还有命吗?!很快下意识地飞跑,连跑带爬(因为过了好几重门槛),摔了好几跤,跑到舅母跟前,半晌才说出了经过。舅母很严肃地告诉我,没有什么可怕的,说我太不懂事。这个竟成了故事,传遍了整个王家,一提起这桩事,大家就笑个不止。

秋天,金色的秋天,收获的季节,人们都忙得不得了,外祖母家骤然增到好几十口人吃饭,短工占了家中半数人口以上。大舅母放弃了药房工作,下厨房和小舅母一起领导着做饭,有时还亲自下地送饭。就连孩子们也忙活起来,那就是喂猪、喂狗、喂猫。有时叫我同表姐抬一桶泔水,喂距宅院最近的两个猪圈的猪。一圈有两头猪,猪槽都是石槽,上有好像小楼房似的小屋,里边盛满了谷糠。照例是挖两瓢糠,把泔水倾倒在槽里,用棍子一调和,任务就完成了。说实话,当时就做这一点儿活,我都觉得很受委屈,有时抬着桶嘟嘟囔囔,将表姐惹恼了,就教训我一顿。下次吃过饭还是我俩去喂猪。这苦活儿,一直等到秋收松闲下来,由小工接替为止。

我现在回想,外祖家上代老人们真会经营,上好的良田都在后大门口附近,一概水浇地,每块地里都有大水井,铁轮大水车架在井上,用大牲口拉着铁轮子转动,铁轮带动几十个木制水斗,水斗就一上一下地把井水提了上来注入一个木槽内,通过木槽水流进垄沟里浇田。水车上装着一个铁制的响板,不停地刮嗒嗒嗒响着。假如不响了,就是牲口不走了,这时,就有人过来赶牲口,继续将水往上提着浇地。这些土地不怕干旱,年年都有很好的收成。

庄稼成熟季节,家中就更忙了。除去收割以外,还要每隔五日摘一次棉花。摘棉花非常热闹。棉田因离家远,要坐车去,往往赶两辆大车,拉着家里和本村子里事先约好的摘花人,尽是些姑娘和年轻媳妇。她们腰间打着挎包(缚在腰间的斗状包袱),在棉田里,她们真是个个眼尖、手快,动作很优美,在大田里用双手采花,不多时间就摘满了一挎包,每人找一个堆棉花的去处,到摘完收工时,再由长工逐个过秤,看谁摘了多少,按斤量发钱或发棉花。记得是摘一斤棉花一大枚铜圆,要是发棉花就是一斤给一两花(十六两秤)。在那个场合,往往是姑娘们的交际场所,大家说说笑笑,传播一些新闻或故事。我跟着摘花,总是看不见棉花,最后摘一丁点儿,被人嬉笑一阵,当然也得不到任何报酬。不要小看了这摘花的事,乡村妇女们的积蓄,多半是靠摘棉花的代价累积起来的。收工回来时就麻烦了,大车要装棉花,妇女们只好走着回家。我因为小,被准许爬到棉花包上,由大车拉回家去。这样有规律的摘花工作,我顶多去两趟,稀罕够了就再也不想去了。

孩子们干活儿总是凭兴趣,我们最爱做的活儿就是捡花生、拔蔓菁、拔萝卜、摘芝麻角……这些活儿可以边做边吃,往往吃不好就闹肚子。吃花生和吃青豆的方法很别致,绝不是拿回家里吃,而是在场里(外祖家有固定的场面,平平光光的方圆有一二亩地,那里有窝棚、大石碾、大麦草垛等),像过家家一样,各人有自己的灶,将自己所捡到的花生、青豆、红薯等,放到自己土制的灶洞里用火烧,火烧的不要火苗头大,要有烟,这样烧成的食品吃起来筋筋的,有烟熏的味道,甚是好吃。有时长工要查我们的灶(当然是奉命的),我们给他说好话:"一年到头,只有一季度如此嘛!"长工也很喜欢我们,于是睁一眼闭一眼,哼哼哈哈,就将我们放过去了。

秋末,最热闹的一次收成,就是"打枣"。枣成熟了,一颗颗红的、绿的挂满了枝头,把树冠都压低了。此时,由长工同大舅母商议,选择一天打枣。这个活儿大家都乐意干。对此最感兴趣的是我的小舅父,他是外祖母的老生子,比我只大十岁,一位典型的土地主少爷。大舅母指派他带头儿,我们这些小人儿都是拾枣的,不在话下。孩子们都盼望这一天早日到来!话说一天清早起来,每人发给一只篮子、一个斗笠,大家吆喝着,跑着,跳着,一起奔往大园子里去。男孩儿们最积极,尤其是我哥哥,又有了合法的爬树机会。小舅父是总指挥,先发令关闭大门!然后将长竹竿一根一根地发给能爬树的工人们、我哥哥同表兄们,还有小舅父本人也在其中。他们一个个爬上大树,手持竹竿朝枝叶稠密果实累累的枝干打去,园子里顿时沸腾起来了,枣子像下冰雹一样的落了下来,因为下得太密集,我们不敢去拾,头上戴着斗笠不怕砸,可砸到脊背上还是挺疼的。只好耐心等着,枣落得稀疏了,我们小孩家就一齐弯腰拾枣子了。此时,园子外边的孩子们呐喊声很大,"继成叔!(小舅父乳名)给我们些!""老聪叔!(长工名)给我们些!"此时此刻,小舅父和老聪一齐打招呼喊着:"竿子朝外打!"听见墙外的孩子们,也在一片欢腾着抢枣子。

这么多的枣子一袋一袋地扛到长工大院,长工院同外祖母家的学堂院房顶连在一起,房子都是平顶房,那一长排平顶就是天然的晒枣好场面。这些枣都运到房顶上平摊开晒干。没听说外祖母家卖过枣,这些枣的下场,大部分做中药用,余下的家中食用,还有馈赠亲友。我们家吃的枣,就是外祖母家供应的。

年复一年,四季情况都差不多,我的这段回忆只限于一个幼小孩子的眼光观察到的那个时期的生活。小孩子的天地是有限的,真正的生活,可能要比我观察到的要复杂得多。有很多大人们的事,我是弄不清楚的。只知道王家近亲有三大门,那两大门都是做官的﹣﹣大舅父和三舅父两家。两位舅父一住北京,一住南京,几年回家一次,故而见到的机会很少很少。我生在军阀混战时期,偏这两位舅父都是大军阀。他们在外边的生活非我所知,在此只好略而不谈。家中我母亲的两位亲胞弟是我的亲舅父,一大一小,用今天的话说,都是两位"活宝"。按大排行,可能我亲大舅行五,小舅行几我就搞不清楚了。我们习惯称呼为大舅舅和小舅舅。大舅父性格倜傥不羁,成年云游四方,交往三教九流,在外有时开工厂搞生产,有时做生意,有时包税等。偶尔回家一次,很快就又出去了,家中事一概不管。惟其如此,可就忙煞了大舅母和外祖母,家中一应生产、应酬、买进、卖出还有药房看病等,都是大舅母挑着重担。

外祖母整年累得腰都弓了,她除去听音乐有点儿笑容外,一般都是很严肃的,总好像有许多重大事情没有做完似的,心中总是算计着惦记着什么。外祖母是个慈祥、心地善良的人,从来没有仗势、仗资产傲视乡里,凡是邻近登门求医求帮助的人,无不真诚帮助。受到好处的乡亲们,背地里都交口说:"王家老太太是个好人!"可是外祖母心中有内顾之忧,一般外人不太清楚,那就是我大舅父是一个不走正路敢于犯法作科的人。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和那个社会对着干,最后终于犯了事,在无极县系狱。为了营救大舅父,小舅父拿着外祖母口述的信件,亲自进京进见在京的大舅父(王士珍),托他设法营救。得到的回答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咱们还不是王子呢,婶母之命难从!"就这样在狱中拖着。为了不让他在监狱里受苦,外祖母几乎将一半的家产都花上了。不久,外祖母以忧病死。当时以孝子不在,不得殡埋,只好暂厝于空闲住宅里,全家翘首希望大舅父能平安回来。果然酝酿了好几年的岁月,终于有一天,大舅父的同伙儿把无极县监狱砸烂了,放出了所有的罪犯,当然主要的是放出了舅父。他一回到正定,无极县碍于王家的势力,这件事再也未追究过。

舅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发丧殡埋外祖母。记得丧事办得隆重热闹。由于王家世代行医,故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祭奠送丧。老家乡下有个习惯,出殡由乡亲们抬架子(即盛棺木的龙头罩),这跟县城里不一样,城内只要有钱,可以雇人来抬埋,最阔气的抬杠有八八六十四抬,有五八四十抬……到三十二抬,到最低的十六抬。总之,抬架子需要好多好多的人,因为沿途要换肩,那需要的人夫就更多了。因此在出殡的当口,可以看到一个家庭、一个人、一个死者的人望。抬埋外祖母,乡亲们争拾,走三步一换人,稳稳地。从上午9时出发,一直到墓地,只有三里之遥,直到下午3时才入土。这说明外祖母的人品和家庭声誉。

外祖母死后,王家的盛世过去了。不久,两位舅父析居。很快,小舅父将祖产荡光。大舅父虽有本领,也只能维持残局。

【高昭一(1914.12.23--2006.09.01),原名肇义,曾用名董弼。河北省正定县人,先后在正定县立模范女子小学、正定县立初级师范、河北省立第八师范读书,并在第八师范加入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任小组长,负责学运工作。1937年,入山西参加“牺牲救国同盟会”,在第二战区总动员委员会宣传部属下动员宣传团、青年部做抗日宣传工作。1938年在山西离石与赵俪生结为夫妻。后经延安辗转到晋南夏(县)支队政治部工作,曾任万连芝中队(连)指导员。1939年秋因扶持赵俪生疟疾至西安看病脱离部队,先后在陕西乾州中学、蔡家坡扶轮中学、陕西雍兴高级职业学校任历史教员,同时接受中共西安城工部指示,从事秘密情报工作。1948年8月进入华北大学工作。1949年在济南《工人报》资料室工作。1951年在青岛文德女子中学任教。1952年调山东大学历史系,协助赵俪生开辟中国农民战争史研究课题。1957年调兰州大学历史系。后因受赵俪生政治牵连,长期离职在家,勉力支撑家庭困境危局,为丈夫的学术科研提供后勤保障。1984年离休。】

来源:读书有味聊忘老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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