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听说那贼人是流窜三十多州府,奸杀了十几个姑娘的采花恶徒?光天化日,怎么还敢来京城啊?」
秾芳郡主看上了我的未婚夫顾雪宁。
她不惜名声,夜潜顾雪宁的卧房。
吓得顾雪宁大叫,一边把人扔出来,一边喊非礼。
一夕之间,事情传遍京城。
郡主闭门不出,无颜见人。
那个视她如亲妹妹般的侯爷为了给她出气,命人将我掳走。
三日后,又将我扔回京城最热闹的街头。
他很快就会知道。
那是他今生做过最后悔的事。
1
被送回京城那天,我的身上仅裹着一张草席。
晌午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路人议论纷纷,「呀!这不会是应家大姑娘吧!」
有人好奇地上前,拨开我的头发。
「是她!我认得!前些日子,她们姐妹二人来我店里挑了胭脂。」
「听说那贼人是流窜三十多州府,奸杀了十几个姑娘的采花恶徒?光天化日,怎么还敢来京城啊?」
「应大小姐还活着吗?」
「就算活下来,以后还能做人不成?」
「她不是马上就要做世子妃了吗?」
「若是你,你还愿意娶吗?」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马蹄声由远处传来。
「让开,都让开!」
很快,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阿姐……」
是小妹清漪,她跪在我身边,有泪滴落在我脸上。
她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马车很快就来了,阿姐,我们这就回家。」
2
马车停在应家门口,陆姨娘正在焦急踱步。
见我好端端站着,她眼眶泛红,迎我进门,低声说道:「回来就好。」
她没有说多余的话,担心不似作假。
也不问我究竟遭遇何事。
可京城人人皆知,一个奸杀十几个姑娘的采花恶徒流窜进京。
而我,侍郎大人之女应嘉音,顾国公府未进门的世子妃,被贼人从卧房中掳走,失踪三日。
可想而知外面的流言传成了什么样子。
陆姨娘屏退下人,犹豫良久,才问我:「要不要……请个医女来看看?」
我平静地撸起袖子,给她看我手腕上的青紫痕迹。
「这便是我身上全部的伤。」
「当真?」陆姨娘眼中有庆幸,也有疑惑。
一旁的清漪却信我的话,她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再好不过了!只是,阿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说是失了清白,这三日我连饭都没少吃一口。
正当我不知从何解释时,父亲进了门。
仅仅几日未见,他仿佛老了几岁。
父亲从袖中扔出一张纸。
清漪捡起来看了一眼,便大骂道:「顾国公府什么意思!阿姐前脚回来,他们也不闻不问,直接来退婚,顾雪宁呢?他是死了吗?」
「他也不好好想想,若不是阿姐,谁愿意嫁他那个傻子!」
即便是严厉的父亲,如今也没告诫她要谨言慎行。
我拿过了退婚书,顾雪宁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看来不是他亲手所写。
不过这已不再重要。
原本就在意料之中,顾国公府断然不会要一个有「污点」的女子进门。
只是想起那双澄澈明亮的双眼,我终究有些许难过。
原以为他至少会来问我一句。
我告诉他真相,信不信由他。
可是连这一步他也省了。
这时下人突然来通报:「安庆侯来了。」
下人一脸慌张,哆哆嗦嗦指着外面:「他说他是来求亲的……」
除我之外,全家人脸色大变。
安庆侯沈豫手段狠厉,却备受天子器重,应家向来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怎会在这时登门求亲?
3
父亲立即让我们回避,看我一眼,「尤其是蓁蓁。」
他理了理衣冠,向外走了两步。
而我站在木屏风后,隐约间看到一片黑色绣金的衣角跃入。
来人步履沉稳,金玉蹀躞带垂于腰间,此乃王公贵族才配用。
随之,一道清冷中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
「应侍郎,听闻令嫒已经寻回来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没想到三年未见,再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也会像针扎过,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接下来,父亲和沈豫说了什么,我已顾不上听。
十六岁那年,我尚未回京,和母亲住在江南的小镇。
县令之子纠缠我已久,就在他带人将我堵住时,一个白衣男子犹如天降,为我解围。
他自称沈三郎,行商至此,说是实在不忍看有人欺凌弱女子,即便知晓那人身份非常,也愿出手相帮。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光风霁月的男人如今竟坐在我家中,信口开河。
「侯爷这是何意?」父亲陡然扬高的声音,将我思绪拉回。
「我是说,我心悦应大小姐已久,谁知她早有婚约。」
「如今,顾国公府也已经退了婚,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沈豫这时来求亲,谁都觉得不同寻常。
父亲没有立即答应,只说要先问我的意见。
沈豫没再多说,起身道别,临走时,望向我身前屏风。
他似乎知道我在这里,带着笑意道:「若应小姐知我心意,也会成全我。」
指甲陷入手心,竭尽全力才能保持清醒。
等人走后,父亲才面色凝重地问我:「为何安庆侯来提亲?你之前见过他?」
没等我答,清漪一脸恍然大悟,扭头问我:
「我知道了,阿姐,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他干的?」
4
清漪的怀疑不无道理。
前些日子,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秾芳郡主看上了顾国公府世子,为此夜潜其卧房。
顾雪宁一边大叫,一边将她裹上被子扔了出来。
被子下,秾芳郡主哭声久久未歇。
京城谁人不知,郡主颇得圣宠,要什么样的王公贵族没有,怎么平白无故看上那位痴傻的小世子。
更何况如今的顾雪宁有婚约在身,更不会娶她。
消息传入应家后,清漪拍手称快。
她平日里最见不惯那位飞扬跋扈的郡主:「可是阿姐,凭郡主往日作风,她想要什么决不会善罢甘休。」
而我,这个顾雪宁未过门的妻子,已然成了她的眼中钉。
如今我真的出了意外。
清漪想起什么,面色苍白地道:「沈豫……他向来把秾芳当成亲妹妹看,此事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阿姐,你千万别信他的!」
是啊。
他为了让秾芳郡主顺利嫁入国公府,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毁去无辜女子清白。
而我当年竟真的想过要嫁他,天真到令人发笑。
「我知道。」我握住清漪的手,让她安心。
5
当晚我又梦见沈豫。
只是梦里的我不知,他便是安庆侯。
而他仍是在江南养病的富商,因无意间救下我,与我往来频繁。
我从未见过那般俊秀的男子,又倾慕其才华,久而久之,便溺于情爱之中。
他亦郑重地问我:「蓁蓁,你可愿嫁我?」
我点点头。
他目光熠熠,神采飞扬,说要上门提亲。
画面再一转,便是母亲将他赶走的场景。
我口中呼喊「不要」,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灯未熄,清漪一脸心疼地看着我。
我对她扯起一抹笑容,「没事。」
江南的事已经被我埋于心底。
时至今日,恰遇故人,才一点点挖了出来,扯得心疼。
我在家休养了一段时日。
沈豫时不时差人来问我的回应,显得十分殷勤。
就连下人都小声议论,「大小姐还等着世子不成?」
「有人愿意娶就答应算了,经历了那样的事,还指望什么呢?」
「就是,难不成还想当世子妃吗?」
一旁的清漪气冲冲上前,「应家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嚼舌根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她气得眼睛通红,「分明什么事都没有,他们怎能这么说?」
这并不意外。
城中与我有关的讨论不休,不用说,也知道是沈豫的手笔。
他想把我逼上绝路,让我对来提亲的他感恩戴德。
可我怎会让他如愿呢?
两日后,是淮安王之女秦颂宜的生日宴。
清漪本要替我回绝,我道:「贺礼早就备下,还是亲自送去吧。」
若我如缩头乌龟,畏首畏尾,更让他人笑话。
6
宴会当日,我装扮一番,同清漪出席。
颂宜不喜热闹,但她身份摆在这里,前去祝贺的人众多。
女眷在花园中,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我回京两年多,甚少在人前露面。
她们见过清漪,所以自然而然地猜到了我的身份,开始窃窃私语。
众人默契地没提采花贼的事。
直到被簇拥的秾芳郡主出现,她穿着明黄色裙子,笑容甚是明媚。
她看见我,便直奔我而来,握住我的手,语气万分真挚。
「应姐姐,你没事吧?听说你被恶徒带走,吓得我这个心啊,片刻都不安宁。」
「那三天三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神色天真,仿佛是真的关心我。
我却勾起唇角,低声说道:「无论如何,你的目的达成了,恭喜你啊。」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仗着别人听不见,秾芳郡主笑容更甚,她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去雇凶,不过这声恭喜我收下了,顾郎说了,他会娶我。」
「哦,对了。」
她又想起什么,继而说道:「子安哥哥上应家提亲了?」
「以姐姐如今的状况,能嫁入侯府也当真让人羡慕,你们说是不是?」
她身份摆在这,众人怎敢忤逆她,纷纷应和。
「说的是呢,安庆侯也真是一番好心。」
「可我怎么听说,他在江南时曾与一女子订过婚?」
「是啊,这两年圣上想为他赐婚,他也以此为由推脱了。」
秾芳郡主脸色一沉,「都是无稽之谈,瞎传什么?」
我心想,是啊,不是订过婚。
私定终身,不作数的。
7
那年,沈三郎为了娶我,百般讨好我娘。
许是她预料到自己时日无多,对我说:「若他真值得托付终身,你可以嫁。」
我欢天喜地去找他,想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却被几个穿着贵气的女子拦在门外。
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走出来,上下打量我。
「你便是我儿说的那个乡野丫头?」
她扬起下颌,吩咐侍女给我十锭金子,「这些足够你母女衣食无忧,度过余生了。」
我娘做闺塾师,教大户人家的小姐读书识字,赚的钱足够我们过日子。
我没有要那些金子。
那夫人似笑非笑地说:「好歹也陪了我儿一段时日,他对风尘女子都出手阔绰,又怎能亏了你呢?拿着吧。」
「今日之后,我就要带他回京了,你若再想有今日这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
我袖口下的手不停颤抖。
我问她:「这是三郎的意思?」
她轻蔑地看向我:「是我们沈家的意思。好了别装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又缺银子又缺钱。你若真想要个男人,我带的侍卫随便你挑。」
我眼前一黑,只觉眩晕。
那时我便猜测,沈三郎身份远没有那么简单。
8
席间的争吵声传来,清漪看着秾芳郡主问:「听闻安庆侯心仪殿下,如今他要另娶,殿下舍得吗?」
我按住清漪,秾芳郡主无所谓地笑笑,「他就算娶妻,也不会不管我了,谈何舍不舍得?」
这时,周围突然一片沉寂。
众人低头躲避,沈豫领着一队带刀侍卫过来,神情肃穆。
秾芳惊喜地上前,「子安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低下头,声音温柔。
「你不好好待嫁,又出来乱跑什么?」
这还是我第一次用原本的身份站在他面前。
此时的他正任由秾芳郡主扯着他的衣袖晃动,一脸宠溺。
「听说应姐姐来了,我来探望她啊。」秾芳郡主娇俏地道,「她不是被采花贼送回来了嘛,我还以为她要想不开自尽呢。」
「没想到她真的好坚强。」
沈豫这时才顺着她的手指,带着笑意看过来。
肉眼可见地,他的神情渐渐凝固了。
秾芳在旁没有发现异样,仍旧兴致勃勃,「明日我们去游湖好不好?还要叫上顾郎一起。」
沈豫抬手将她推开,缓缓走到我面前。
「蓁蓁?」沈豫的目光复杂至极,他伸手想要拉我,却陡然停住。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
语气也磕磕绊绊。
「你……便是应侍郎的……女儿?」
看来他还是认出了我。
我没有遮掩,也没有装作不认得他。
「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是大名鼎鼎的安庆侯。」
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应小姐,借一步说话。」
我扯起嘴角,「侯爷抬举,臣女身体不适,本就打算提前回府了。」
9
走的时候,沈豫仍旧跟在身后。
清漪不怕他,转身道:「侯爷这般穷追不舍做什么?」
沈豫并未为难她,仿佛都没听见她说什么。
他又唤了一声,「蓁蓁,这三年我一直在找寻你的下落,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你竟回了应家吗?可你怎会是……应大姑娘?」
当初,父亲怕丢了面子,自然不肯说出母亲带我离家的事。
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宣称我体弱多病,也无人猜疑。
母亲病逝前,特地修书一封,传回应家。
彼时我无处可去,也便回到京城。
我转身看了眼沈豫。
愈发觉得他虚伪至极,面目可憎。
「原来侯爷提亲时,还不知道我的身份,随便娶亲,自然是早就忘了我,又何必说找我三年之久呢?」
沈豫被我问住,「事情并非你想的……」
他说到一半,也自知无法解释。
而我知道他为何这样做,自然是不想让我挡了秾芳郡主的路。
「罢了,我与侯爷已无话可说。」
10
父亲早就对外宣称,当日那个出现在大街上的女子不是我,是家中丫鬟,但与我有关的流言片刻不歇。
奇怪的是,最近几日,竟无人再提。
父亲恢复往常上下朝,陆姨娘变着花样做菜,清漪默默在院子里练剑。
他们看起来很正常,但不寻常的气息始终笼罩着应家。
偶尔能从清漪口中听到几句对顾雪宁的咒骂。
那日她从院子外风风火火地进来,吓跑了我面前的兔子和鸡。
「阿姐,你还喂它们做什么?要我说都杀了!」
「兔子,做成兔肉干,这鸡,今晚就炖了!那只狗,送去乡下看庄稼,还有它,它们……统统发卖!」
清漪所到之处鸡飞狗跳。
当初订下婚期后,顾雪宁时不时来看我,每次来都带个活物。
我专门腾了间院子养它们。
小白狗缩回窝里,呜咽着看向我,漆黑眼眸像顾雪宁本人。
可怜兮兮的。
我只是略感怅然。
初回京时,顾国公夫人也曾看着我涕泪涟涟。
感慨我在外边受了苦,今后若遇任何委屈,便去告诉她。
怎么也没见她托人递来只言片语。
同时,我又隐约觉得……她不应是这种反应。
就凭她与我娘这些年从未断过的书信往来,她就值得我信任。
我没有让清漪动那些宠物。
她就背着我偷偷恐吓它们,专门在院子里练剑,提着菜刀走来走去,好像能报复到顾雪宁一样,惹得我时常想笑。
没过两日,她又气冲冲进门,「有人看见顾雪宁和秾芳出城了!」
我心猛然一跳,有种不祥预感。
清漪开始诅咒他们过桥桥断,走路路塌。
我问:「他们两个人单独出去?」
清漪说:「不知道,反正他们是同乘一辆马车,身后跟了好几辆,带了侍卫和丫鬟吧。」
她似乎有什么想法,眼睛滴溜溜转,随后道:「阿姐,我想回外祖家……」
「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11
清漪认定我被掳走之事和秾芳郡主、以及安庆侯有关。
我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好了,他们会自食其果。」
这时丫鬟仓促跑进来,「安庆侯又来了——」
清漪提剑向外走,「他还敢来。」
我们出去时,陆姨娘正在应付沈豫。
她向我摆手,「你先回去,这里有我。」
我摇头,走到了沈豫面前,「这是做什么?」
沈豫眼里似乎有光闪过,很快又暗下去。
他语气轻柔,「顾国公府退婚,是他们没有福气,蓁蓁,我娶你。」
我忍不住笑出声。
沈豫面色微变,又震惊,又慌乱。
我笑完了才说:「我怎么也想不通,侯爷会娶一个名声败坏,别人也不要的女子。」
「不是这样……」
沈豫眉头拧紧,他何时这样语气笨拙过。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手帕,我认出那是我给他绣的丑鸳鸯。
当时我绣工不佳,绣完后不好意思给他,还是被眼尖的他发现,从我袖中抽出,之后他指着上面的图案问:「这是什么菜?」
嗯,五颜六色的两团,他说是菜。
我气得要抢回帕子,他踮脚举高,让我扑进他怀里。
往日种种烟消云散。
我开口前,沈豫便道:「后来我一直在找你,我问过了,那日你见过我母亲,她对你说了不中听的话。你放心,我早已送她去了道观,不会再让她惹你心烦。」
「还有……我会尽力去查匪徒行踪,将之千刀万剐。蓁蓁,我是真心娶你。我比顾雪宁认识你还要早,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不过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垂头道:「我的婚事,凭父亲做主。」
沈豫得见曙光。
「好,你等我。」
「我会让你和应大人看见我的诚意。」
12
父亲回家时,沈豫仍在等他。
理所应当地得到了父亲的逐客令。
沈豫没有气馁,即便彩礼一件件送了出去,他也带着它们招摇过市。
这下城中更加热闹。
人们私下议论,安庆侯也疯了。
他即将而立之年,尚未娶妻,如今却要娶一个坏了名声的女子。
也有人说他这是摆明了羞辱我。
但随着沈豫派人严查与我有关的流言,这些声音也渐渐消失。
最终再也听不见。
书房内,父亲问我究竟是何意思。
我道:「女儿愿意嫁。」
「胡闹!」父亲又因我的婚事发怒。
上一次,他不愿我嫁顾雪宁,还是遂了我的愿。
我知道他是觉得亏欠我们母女,想方设法弥补我,在婚事上也听我的。
此刻他语重心长地说:「沈豫是太子一党,这些年,他为太子排除异己,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脏事,为父甚至怀疑,你的事……与他有关。」
他小心翼翼地提及,又劝我:「日子总是要过,你放心,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也是这么想。」我语气万分平静,「他手脚干净,所以才活到如今。我知道父亲在搜集他的罪证,所以,我必须嫁给他。」
「蓁蓁!」
这一刻,父亲眼泛泪花,不知他是否又想起当年,我是如何毅然决然地同我娘离开他。
13
我答应嫁给沈豫,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一天晚上,有侍女翻入院墙,她道:「应姑娘,我家夫人就在后门等候,盼望相见。」
我看了她的穿着,「你是顾国公府的人?」
侍女不语。
我摇摇头,「你去告诉她,我不见她。」
「……」沉默后,侍女又说:「若您执意不见,夫人便托我转告一句话,她说……」
「请姑娘勿要心灰意冷,一切都顺利,望姑娘静候佳音。」
果然,顾国公府明面上退婚,只是做给众人看。
侍女将一个锦盒交给我。
那是顾国公夫人戴在手上的玉镯,她说当我成了顾府媳妇,便将这老夫人给她的镯子戴到我的腕上。
我将锦盒收了起来,这时,我的嫁衣也恰好送来。
沈豫生怕我反悔,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婚事,显得十分仓促。
嫁衣上有他的一封信。
他在信中说,这是他回京以后就让匠人专为我缝制的,他派人在江南找我,但如同大海捞针般一无所获。
他待我这般真心,倒省去了我不少事。
14
时间过得飞快。
我出嫁那日,清漪在旁沉默。
她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沈豫,但她仍旧放不下心。
之前她甚至提过,「要么我跟阿姐一同嫁过去好了,姐妹齐心,先把沈豫伺候走。」
这话她没敢在父亲面前说,因为她知道父亲会骂她,我不会。
迎亲队伍声势浩大,穿着喜服的沈豫就骑着马,这场景,我十六岁那年梦见过数次。
他肤色白,红色衬得他如同艳鬼。
我隔着半透的红绸看他轮廓,上了喜轿。
侯爷成亲,却无宾客。
到了侯府更显清冷。
偌大侯府,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做事,沈豫牵我下轿,他的掌心宽阔,却很冷。
「蓁蓁,我知你不喜热闹,便没请人来,若你愿意,明日我便办流水席……」
我摇头说:「侯爷不必费心,这便很好。」
对面沉默良久。
「在你心里,我还是……侯爷吗?」
「那,三郎?」
我试探地一问,沈豫的手抓得更紧。
之后流程亦从简。
洞房花烛之夜,我坐在喜床之上,自己掀开了盖头。
沈豫静静望着我,眼眶微红。
沈豫主动解释,对我说他和秾芳郡主的关系。
「我看着秾芳长大,待她如同亲妹一般,等我意识到秾芳性子骄纵,也已经迟了。
「今后我不会再见她,你若不想看见她和顾雪宁,就看不见。」
我本以为沈三郎温文尔雅,如今才知他骨子里的凉薄。
翻脸无情,宠着谁时,将人宠至天上。
这一翻脸甚至动了杀意。
15
是夜,我们和衣而睡。
我突然惊呼出声,他立即将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背轻声说:「别怕,蓁蓁别怕,是我。」
分明是他才更应该怕。
我心里嘲笑,面上却继续做戏,喊道:「放了我,放了我……」
沈豫浑身一僵。
我听见他浓重的呼吸声。
半晌,我逐渐「清醒」,红烛未熄,我看到沈豫通红的双眼。
他柔声道:「我叫丫鬟来守着,我先出去。」
我点头。
那之后的每一夜,我都如法炮制。
我会在睡梦中惊醒,我会痛哭,会哀求,会像沈豫原本计划中那般,痛不欲生,几度寻死。
沈豫每次都耐心安慰我,随后又一身戾气地出门。
我知道,他是命暗卫去寻沧浪山匪徒去了。
当初,他命人散播消息,说采花贼入京,闹得人心惶惶。
实际上,他暗中派亲信将我送到沧浪山脚下,送给山匪玩弄。
而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之前有人与秾芳郡主作对,也是这般下场。
那姑娘没等回家就死在了沧浪山,而沈豫毫不在意。
如今,他倒是知道后悔。
每当我惊醒后,他都会亲自带人去沧浪山剿匪。
匪徒们死的死,逃的逃。
可这也无济于事了。
16
一日,沈豫又不在家中。
我在他的卧房翻箱倒柜,实则没抱太大希望这么早就找到他的罪证。
窗外有熟悉的鸟叫声,很难听。
我推开窗,一个
来源:艾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