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一个人过了一辈子 第三十章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4-19 15:49 1

摘要:这里乱得像一个飞逃的蜂群。公社妇联主任被吓死了,正在抢救。公社大院,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不时穿梭往返。吕秋山抢前一步,搀扶住我,说:“在妇女队长的住处里,堆积着武斗队丢下的几吨炸药,这么大的“定时炸弹”,怎么就忽略了呢?也弄不清楚是怎么爆炸的,八个妇女全部

第六章 从痛失罗英到劫法场

祸从天降,罗英等八名妇女队长在爆炸中丧生。噩耗传来,真是天塌地陷。我跌跌绊绊翻过沟,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赶到黄荡坡公社的。

这里乱得像一个飞逃的蜂群。公社妇联主任被吓死了,正在抢救。公社大院,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不时穿梭往返。吕秋山抢前一步,搀扶住我,说:“在妇女队长的住处里,堆积着武斗队丢下的几吨炸药,这么大的“定时炸弹”,怎么就忽略了呢?也弄不清楚是怎么爆炸的,八个妇女全部遇难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你是为罗英而来的,唉,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请节哀。你来了,就协助我们处理后事吧!”

出事的房屋,被夷为废墟。人们悲痛欲绝,眼圈儿都哭红了,他们哭喊着再也回不来的亲人。我的泪珠儿在眼睛里滚过来滚过去,心口里堵着一团热辣辣的东西,怎么也哭不出声来。一堆烧焦的尸骨,被刨了出来,现场的人,濒于崩溃。我不知道哪块是罗英的遗骨?这不啻晴天霹雳,万箭穿心。一个花朵般美丽的姑娘,怎么就叫万恶的火蟒吞没了呢?我心如刀绞。世界上除了母亲以外,最疼我的那个女人去了。我无法控制满腔的悲痛,眼泪花儿喷喷下,我哭唤着变成一堆遗骨的爱人:“罗英啊,你还没有等到迎亲的队伍,怎么就把自己嫁给了天堂?罗英啊,罗英!你快回来!你带走了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你!上帝啊,上帝!你既然终究要亲人弃世而去,你又何必创造出承受不起生离死别之痛的人类?杜鹃啼血,惆怅悲凉。你走了,让我为谁谱写柔肠寸断的悲曲?而我那刻骨铭心的忧伤又由谁来抚平呢?罗英啊,在你攀登摩天岭的时候,在你痛苦煎熬关仓血雨腥风的时候,在你讲述翠华姑娘爱情悲剧传说的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你是火炬,照亮了桃树坡那黑洞洞的夜晚;你是飓风,驱散了马家村车站那个像棉团似的滚滚浓雾……”

一个年轻的生命离我而去。我心头憋了千言万语,怎么也喊不出来。嗓子被什么卡住了,非常难受。我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发现我躺在公社革委会主任赵希望同志的卧室里。一个穿白大褂,有点儿面善的年轻护士,正在给我换吊瓶,望着她从吊架上拿下的一个空瓶子,我忽然想起要是当初我带着罗英去找贺书记,怎么会有这夺命大难?吕秋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失去知觉功夫不小了,幸亏提前准备了医护人员,你一定想着要是接受了贺书记的好意,罗英哪里能在这里遇难呢!”

我有些奇怪,说:“吕社长,你又不是孙悟空,怎么就钻进我肚子里去了?你怎么知道贺书记跟我的那些事呢?”

吕社长说:“哎呀,贺书记为你安置工作, 是回报你的救命之恩, 你虽然没有接受,但是这段人间佳话,传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白自孝还对贺书记说了你和罗英恋爱的故事,贺书记说:‘那就一块儿安排吧!让我来成全他们吧!’听说贺书记还对白自孝说:‘给你把事办了,别忘记给任芊芊捎话啊!’”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罗英说我工作去带上她,原来是事出有因。贺书记向我们伸出了橄榄枝,亲自解决我和罗英的工作问题。我没有接纳,并不是我不识抬举,而是我梦想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大展宏图,干一番生态农业。而现在呢,我只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这也证明了我这个凡夫俗子,未能识破天机。”

吕社长说:“那个时候,你要是聪明一点,哪里会有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人,看起来有点儿面熟,但我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他为什么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好像有十万火急的事,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这里是一把手的办公室兼卧室,门外挤满了来自乡村的群众。后来,当赵希望同志要求死难者的家属来商议后事的时候,遇难者的家属都应声到场。但是叫到罗英家属的时候,无人应答。吕秋山说:“罗英的未婚夫,躺在你的床上。”

停了片刻,吕秋山说道:“罗军长恐怕一下子联系不上。这件事情,公社恐怕要拜托你哩!我早就调到北城公社去了,我这次回来,是奉县委指令,帮助处理遇难者善后事宜的。你心里难受。别窝在心里,哭, 哭吧!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想哭却哭不出声来。”

我忽然想起那年大年三十,我回到家里,罗英也赶来了,她听说县委为我平反,高兴地流出了眼泪,说:“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尽管我知道平反是早晚的事情。”

天黑了,任奉明打发女儿来家里,说:“吕社长来了,要你到我家里去!”

罗英也跟着我一块儿去了,大家互相打了招呼,罗英静悄悄地坐着,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当吕秋山要我以个人名义,勒令贺书记等七名官员来宋岭大队为我平反。并且把勒令贴到公社大门外边的墙壁上去。罗英忍不住了,红着脸争辩道:“当然,吕社长也是一片好意,但这个勒令就不能写,因为既然是县委主动为任芊芊平反的,为什么还要当事人去勒令呐?这样做的结果,混淆视听,弄巧成拙。”

吕秋山说:“这真是后生可畏啊!罗军长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独具慧眼。我收回自己不成熟的意见。”

罗英说:“在大社长面前,我们不过是信口雌黄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意见呐?再说我是我,我大是我大,为什么总是要把我们父女扯在一起?有这个必要吗?”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说:“今生今世,她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探讨和争论问题啦!”

“是的。我先出去一下,他是找你的,等候你多时了!” 吕秋山说着,朝那人使了个眼色。

我朝那人看了一眼,当我看见他的串脸胡和疤瘌眼儿,就想起他是谁了。我苏醒了,有再次活过来的体验。天哪,难道他是上帝专门安排瞧我笑话的吗?为什么我两次昏死又活过来的奇迹都被他窥见了呢?我说:“冯建国,你有什么事情呢?”

冯建国急赤白脸地走过来,有点尴尬地说:“我找你,真是热闹处卖母猪呢,给人紧处加楔子呢,我来得真不是时候啊!我是送陈元清同志的信的。情况紧急,原谅我不长眼色。”

“快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不是我的事情,是咱‘凤联’的事情!”

“现在还有‘凤联’吗?”

“现在是没有‘凤联’了,但是说成是陈元清的事情,又何尝不可以呢?”

冯建国把陈元清的信递到我的手中,是陈元清的亲笔信,陈元清还加盖了私章,来信说:“我以‘文革’的生死友谊,邀请您来酸枣堡,难得一聚,若有冒犯,万望海涵。由于事情过度敏感,恕不透露!有劳大驾,莅临寒舍面谈,因为话只有当面才能说清楚。”

冯建国借了县运输公司一辆汽车来接我。但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吭哧了半天,才说:“陈元清大哥要你去救两个人呢!”

我吃惊地说:“救人?救什么人呢?”

“两个被押往刑场的人,当然, 在关仓你救了八个人, 明天救的没有那么多! 只有两个!”

“嗐!好汉不提当年勇! 你提关仓干什么呢? 你应该说说是两个什么人。”

“到了酸枣堡你就知道了,我不能揭锅盖太早。”

“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

“迟说也好,早说也好!这救人之事,非你莫属。”

说到这里,我连忙起身,那个有点儿面善的女护士走了过来,说:“你要干什么去?”

我说:“你也听见了,他找我有急事哩,我要马上到酸枣堡去。”

女护士和气地说:“你输液哩,输完再走吧!可是你有急事,走,也可以,让我拔掉针管吧。”

女护士轻轻地把针头从我手臂上拔了出来,我对冯建国说:“你等一下!”

冯建国说:“你要干什么?”

“我到医院把药费交一下。”

女护士说:“你走吧,药费我已经交过了。”

“我的药费怎么能让你交呢?”

“你是我哥的救命恩人,我替你交一次药费,难道不应该吗?”

“你哥是谁呢?”

“我哥是郭育碌!”

“哦,原来你是郭育碌的妹妹,怪不得我感觉你面善,你兄妹长得真像啊!你哥还好吗? 谢谢!不过,钱你还得收下。不说你是他的妹妹,就是他本人,我也得给他。这是两码事,扯在一起不合适。”

郭育碌的妹妹收下了药费,尽管她很不情愿收。

坐上汽车,但究竟救什么人?冯建国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透露。问得急了,他说:“陈元清都不敢说,我敢说吗?”

我又回想起罗英,甚至连那只大黄猫没人喂食,这些比芥末粒儿还小的事,都想起来了。

陈元清是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住在酸枣堡靠石崖的几孔窑洞里。他家里聚集了六七个人,看见我下了车,都跑过来抢着和我握手。陈元清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他家里。他亲自打来一盆热水,让我洗了手脸,把一杯热茶递过来,拉把椅子,让我坐下和大家叙旧。陈元清站在我的身后,激动地说:“任芊芊同志,刚才大家还作念你呢, 大家都在等你呐!当然,也没怪罪你的意思,冯建国打电话说罗英遇难了,你昏死过去,人事不省。事已至此,请节哀! 罗英生前是咱们组织一员勇敢的女将。我提议为罗英同志的不幸遇难,默哀三分钟!”

我忍不住哭了, 陈元清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这真是祸不单行啊!你或许听说了,或许还没有听说。”

“什么事情啊?”

陈元清愁眉不展,一双大眼睛浮现出无限苍凉,悲哀地哭喊道:“明天午时三刻,就要对赵振华和宁玉洁执行死刑哩!”

“为什么要对他们执行死刑呢?关仓事件不是完全没有形成和造成影响吗?”我说。

“不是关仓事件,而是前边的一个事件。发生那个事件的时候,你还在西安呐!”陈元清说。

随着革命委员会的成立, 一个打击和镇压坏头头的运动,相继在全国展开。尽管赵振华的下场也在意料之中,但是猛听凶兆,我不由得鼻子一酸, 哭倒在地,我泣不成声地哭喊道:“我的天啊,心痛死我了! 振华大哥,我不能没有你!你曾经深情地对我说过:‘我害怕你被‘凤指’杀害了,我听了心里难过!’不料,你却以这种方式,离我而去!呜呼哀哉!这伤痛!让我怎么承受!”

赵振华从掠夺他人性命,到自己性命被掠夺,这真是十年河东转河西,人生风水轮流转。赵振华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我早命丧黃泉。啊,人啊人!怎么就这么复杂?赵振华怎么既是救命者又是杀人者了呢? 怎么把两个截然相反的概念集于一身了呢?赵振华啊,你让我怎么面对?爱又不是,恨又不是。我真的太难啦,不说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就连“救命恩人”,我也不敢喊出声来。

有几个人,陪着我一起哭泣。

陈元清与我抱头痛哭。陈元清说:“赵振华的爱人,哭得连声音都没有了,在南窑你嫂子陪着。我说得没错吧,任芊芊同志对振华大哥还是挺有感情的嘛!”

冯建国说:“幸好在路上,我忍住没敢说。我那个司机朋友,心肠比熟透了的柿子还软。他要是听见悲伤地啜泣,恐怕连车都开不成了。”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说:“我今天经历了两次撕心裂肺,我本来为罗英的突然离去而哭得死去活来,而现在呢,二位大哥的离去又无法逆转,更使我伤透了心。可是司机人呢?”

冯建国说:“他在机械厂那边,还有几千人在那边等着呢。”

“等什么呢?”

冯建国说:“等陈元清大哥的决定呢!你不是也在等吗?”

什么决定?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猛然间,我想起了一个问题:是谁要杀死赵振华?是谁把赵振华逼上了不归路?

陈元清说:“先别说,容我给芊芊兄弟把话讲完。留命并不是我们的苛求。当初,给我们办学习班的负责同志是向我们许过愿、做过保证的。说只要把问题交代清楚了,就宽大处理。该判死刑的判无期,该判无期的判有期。负责人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无期徒刑就到尽头了。我们不会动用死刑的。请大家放心,我们说话是算数的。’可怜振华大哥把什么都彻底坦白交代了。学习班的负责人,不为自己的话负责任。明天,就要把我们组织的头头,已经进入革命委员会的两位副主任赵振华和宁玉洁同志,押解刑场枪毙。这完全是时代的错,却要他俩背黑锅,先看布告吧。”

冯建国就把桌子上的水壶和茶杯拿开,用一块白得像孝衣的抺布. 抹了抹桌子。把凤凰县人民法院的布告,在桌面上铺开,呼啦一下,大家都围了上来,目光都集中在布告上,我看见死刑是经过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的。

陈元清悲愤地说:“就冲着他们的承诺,振华大哥还能等着被干掉吗?”

冯建国说:“这是官逼民反啊,太过分了,无期徒刑,咱们好歹还能接受。 任芊芊,你是怎么抢救那八个‘俘虏’的,你就如法炮制,法场抢救我们的振华大哥和玉洁大哥吧!”

我说:“那不过是偶一为之,应急反应而已。整个过程就是临机应变;犹如战士没有训练就上了战场,演员没有排练就上了舞台。一切都是见风使舵,临场发挥。既没有前车之鉴,也无法复制,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贵州骡子学马叫。’”

陈元清说:“咱们别无选择,咱们去的这几千人都是赤手空拳,咱们不是劫法场, 咱们只是把人抢夺回来。芊芊同志是老手喽,在关仓就干过一次。当然,那是为对方组织干的。而现在呢,就请你为我们自己的同志干吧!一起行动吧!你能够抢救八个人,也能够抢救我们的两位同志!下面就请任芊芊同志讲话!”

呼啦一下子,人们把眼睛集中在我的身上。我站起身来,心里想:“别指望我,在我能够救下他的时候,我都救他不下。在我救不下他的时候,我就更救他不下了。晚了,晚了, 太晚了! 现在, 就不是讨论救他不救他的问题。是谁杀死了他?是谁把他逼上了不归路?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引起大家的沉思。”

如果我讲心里话,将是怎样的不得体和败兴啊!真理啊,真理! 您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被永远定位在一个不合时宜和尴尬的处境里。

我不得不讲出另外一番话来:“曾经叱咤风云的两个弄潮儿,竟然要被押赴断头台,一失足而成千古恨。世事难以预料,我想不到今天我们又坐在一起啦,这也许是天意。随着革命委员会的诞生,‘凤联’销声匿迹、不复存在了。所有群众组织的头头,都进入了革命委员会。而我呢,用《红楼梦》的话来说:‘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 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艾,日夜悲号惭愧。’ 我引用《红楼梦》的话,并非为自己无才补天而鸣冤叫屈,我冤狱一百七十一天的赔偿,只赔偿了二三百块钱, 而我在‘凤联’几年的工资,连一分钱也没有拿到。‘文革’使我穷得连麻雀也不如。我来‘凤联’工作,是元清大哥亲自为我办的调令;我离开‘凤联’的时候,又是元清大哥亲自批准了我的工资领条。可当时的出纳王岳俊,以我逃离武斗队而拒付,我拂袖而去。我是参加‘文革’唯一没有拿到工资的人。陈元清是总部的一把手,纵使他亲自和王岳俊争辩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人微言轻,岂敢凌驾于他人之上?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劳驾元清大哥派车接我,我辜负了大家的期待,非常惭愧!”

“你不必惭愧,我们相信你昔日能救下八个人,明天也能救下两个人!”

“不必推辞,跟我们一起干吧!”

“对呀,你就率领我们,投入明天的救人行动吧!”

我说:“我们没有办法救两位大哥。我能救下跟我们势不两立的对方组织的八个人,却救不了我们同一战壕的两位叱咤风云的亲人;两件事性质不同,不能相提并论。这兔儿不在那窝里了,就像我能够救与我素昧平生的人,却救不了我的未婚妻罗英一样。我不是畏刀避箭,推脱责任,祸不妄至。况且,我身上的光环已褪,我现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平民了。我实在无回天之力啊!”

陈元清盯着我的眼睛,说:“任芊芊同志,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救人要紧,明天跟我们一起行动吧,几千人都集结在机械厂,等着我们的决定呢!你来这么长时间啦!一直不肯上套。为了慎重起见,我特别征求你的意见。”

我半晌无语,像寒蝉一样沉默。

陈元清说:“你向来很有决断,怎么迟疑不决起来啦?”

冯建国说:“快说,大家期盼你的高见哩!”

我说:“元清大哥,那我就献丑了。元清大哥不顾及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的身份,欲同几千名群众劫法场,这种情深似海的感情,我非常敬佩!我也舍不得他走,我们这辈子还没有相处够。他思想中邪了,骨子里是好人。但是我们救不了振华大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古今同理。大错铸成,振华大哥注定要被枪毙。许愿归许愿,纵使学习班的负责人,也救不了振华大哥。振华大哥怎么会因为劫法场而赦免了呢?请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我郑重提醒各位:劫法场的后果是什么?能不能把他们救下来呢?明天的法场,可能大兵压境,戒备森严。谁能保证,我们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闹不好。就要遭到枪击和流血。元清大哥呵,你究竟要把大家领往何处去?在座的诸位哪个不是家里的顶梁柱?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我们就这样无牵无挂地走上犯罪道路,把父母、老婆和孩子扔给谁呢?我们丢人显眼,叫家人抬不起头,直不起腰。退一步来说,即使抢到人,我们既不能给他免死金牌,又无梁山泊藏身之地。我们为二位大哥无处可逃而感到绝望,天是倒扣在大地上一口锅,我们逃不出去,就像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一样。我们无法选择时代,但是我们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尽管在感情上无法接受,但也无可奈何。请不要高看我!尽管救两个人,没有救八个人多。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到什么山就唱什么歌。无论是鸡蛋碰石头,还是石头碰鸡蛋,粉身碎骨的还是鸡蛋。二位大哥都是县革会副主任,秦腔《游龟山》剧词唱道:‘官大无理招祸端,难道律条不斩官?’假若我们犯傻,把万丈深渊当抹坡子溜,我们的惊天大案,就要上新闻联播,就要惊动中央。除了为赵振华和宁玉洁二位大哥不幸坠落,被时代裹挟的结局悲痛以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其实什么都不懂,‘半天里抹浆子——胡云。’可别当真!此言多有得罪。敬希谅解!”

人们都听得出了神,陈元清抱着头,沉思了半天,猛然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说:“芊芊同志,你的意见非常好,你具备理论高度的谈话,简直就是当头棒喝。你救了我们大家!自从听到枪毙我的好兄长,我的思想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我想大闹法场,把我的好弟兄抢救回来,可是你让我明白了:劫法场不能干,把我们搭进去,也救不了他们。’”

陈元清讲完话,转身对冯建国说:“你快到机械厂去,把任芊芊同志的意见告诉大家,就说明天的行动被无条件地取消了。明天,大家待在家里,别出去,别湿手惹干面。谁惹下事,谁负责!叫大家好自为之。”

冯建国握着我的手,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我叫开车把你送回去,你还有罗英的后事,耽搁不起。”

来源:作家静渊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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