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良才,你可真会吃窝边草啊!大你三岁的刘老师,你不嫌老?"生产队长于大海笑呵呵地递给我一根烟,眼睛里却透着几分认真的探究。
知青情缘:三岁之差
"周良才,你可真会吃窝边草啊!大你三岁的刘老师,你不嫌老?"生产队长于大海笑呵呵地递给我一根烟,眼睛里却透着几分认真的探究。
我接过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点燃,只是在手里捏着。
六九年,我十八岁,像千千万万个年轻人一样,响应号召,告别父母,背起行囊,来到了陕北这片黄土地。
那时的我们哪里明白什么是苦,什么是累,只知道"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八个大字。我被分配到松林公社东岭大队,成了这里的一名新知青。
刚下火车那天,天空飘着细雨。站台上挤满了背着铺盖卷的知青,像赶集一样嘈杂。公社派来一辆拖拉机,载着我们颠簸了大半天,才到了东岭大队。
"这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东岭大队的队长于大海领着我来到一间土窑洞前,用手一指,就算是安置完毕了。
窑洞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火炕,还有一张缺了角的桌子。我把行李放在床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晚上的黄土高原异常寂静,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不知名的虫鸣,第一次感到了离家的孤独。
第二天一早,我被大队部喇叭里的广播声吵醒。"同志们,今天继续突击完成冬麦播种任务,请大家准时到田里集合......"
我洗了把脸,揉着惺忪的眼睛去队部报到。
"周良才,你是高中毕业的知青,文化水平高。我们大队正好缺个记工员,你来干这个吧。"于大海拍了拍我的肩膀,眼里带着几分欣赏。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队长,记工员不是应该明白事理、有经验的人来当吗?他一个城里来的娃娃,能行吗?"
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浓眉大眼,脸上的皱纹里似乎嵌着黄土地的沧桑。
"王德明老支书,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是新时代,要相信年轻人嘛!"于大海笑着打圆场,"再说了,有刘老师在学校教书,遇到不懂的地方,不是可以去请教吗?"
刘老师?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有些好奇。
我很快就见到了这位刘老师。那是在村头的水井边,我去挑水,看见一个年轻女子正帮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提水。
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粗布衣裳,衣襟上沾着粉笔末,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水桶在她瘦弱的肩头晃荡,却不见她皱一下眉头。
"来,婆婆,我帮您提到家。"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
老婆婆满脸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花:"刘闺女,你教书已经够累了,这水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不碍事的,您走慢点,我跟着您。"她扶着老人,慢慢地向村里走去。
我站在水井边,有些发愣。这就是村里的刘老师吗?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直到那老婆婆和刘老师的身影消失在土路的拐弯处,我才回过神来,挑起水桶往回走。
没想到刚走了没几步,就又遇见了刘老师。
"你是新来的知青吧?"她认出了我,大方地问道。
我有些慌乱地点点头:"是、是的。我叫周良才,刚来东岭大队。"
"我是东岭小学的刘敏。"她微笑着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学校找我。"
那一刻,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我看清了她眼角细微的纹路。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二十一岁,大我整整三岁。
在那个年代,女孩子二十一岁还没有对象,在农村已经算是"大姑娘"了。而我刚满十八,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也许是命中注定,我和刘敏很快就熟络起来。
起初,是因为记工的事情。我对农活不熟悉,不知道该怎么记工分。于是每天晚上,我都借口请教,去学校找她。
"锄草是五分,播种是六分,这些你都要记清楚。"她耐心地教我,一点都不嫌烦。
后来,我发现她的宿舍里有好几本我在城里都没见过的书。
"这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她小心翼翼地从床底下的木箱里取出一本布满灰尘的书,递给我,"想看吗?可以借给你,但要小心保管。"
我接过书,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那个年代,书是珍贵的东西,尤其是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样的"红色经典"。
就这样,我开始频繁出入刘敏的宿舍。白天,我在田间地头记工分;晚上,我就去学校,帮她批改作业,或者一起读书。
煤油灯下,她认真批改作业的侧脸,像极了城里博物馆里的浮雕。我常常偷偷地看她,看她低垂的眼睫,看她抿起的嘴角,看她鬓角散落的碎发。
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老周家的儿子,整天往学校跑,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听说他对刘老师有意思呢!可刘老师比他大三岁啊,这不是吃窝边草吗?"
"咱们这里的规矩,男人大女人几岁是正常的,哪有女大男这么多的?"
起初,村里人对我们的交往并不在意。知青和民办教师,都是村里的"外来户",走得近也是常情。但当我开始每晚借着送教案的名义去她的宿舍,帮她批改作业时,流言便开始在村子里四处飘荡。
"刘敏,别理会那些闲话。"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这样对她说。
她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我:"良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有些窘迫,低下头:"我、我就是觉得,那些人说的不对。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年龄差算什么?"
她轻轻地笑了,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粉笔掰成了两半。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学校的矮墙上,看着满天的星星。
"良才,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她突然问我。
我挠挠头:"大家都说知青早晚要回城的。但我觉得,黄土地也挺好,种地、教书,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不错。"
"你真这么想?"她转过头,眼睛里闪烁着星光,"你不想回城?"
"如果......如果你愿意留在这里,我也愿意。"我鼓起勇气说。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说了一句:"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我和刘敏的关系,在村里已经不是秘密了。有心的人甚至刻意把我们单独安排在一起劳动。
"周良才,给刘老师搭把手,把那麦子抱到教室去!"生产队长于大海常常这样安排我。
每次看到我和刘敏走在一起,村里的年轻人就起哄:"良才哥,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我总是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刘敏则大方多了,她会笑着说:"你们这些孩子,别瞎说,我是你们的老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黄土高原的四季更替中,我和刘敏的感情也在悄悄生长。
我开始学着给她做些小东西。一个书架,一个小板凳,一个放粉笔的盒子......
"周良才,你的手艺真不错,这书架做得很结实。"她抚摸着我给她做的小书架,满脸笑意。我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那个年代,爱情是含蓄的,是藏在不经意的夸奖和默契中的。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没有花前月下的承诺,有的只是平淡日子里的相互扶持。
事情在春节前夕变得复杂。老支书王德明在大队部公开提出:"刘老师是公社最好的民办教师,应该找个条件好的对象。周良才你一个城里知青,早晚要回城的,别耽误人家姑娘。再说了,男大女三抱金砖,女大男三,毁一生啊!"
王德明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水面,激起了千层浪。
整个村子一时间议论纷纷。有说我们不门当户对的,有说刘敏年龄大,日后回城会成为负担的。最难堪的是,有人当着我的面喊:"周良才,找个比自己大的,是不是想偷懒靠人家养啊?"
那段日子,我和刘敏都沉默了许多。
有天下地窖摘洋芋的时候,生产队长于大海悄悄拉我到一边:"良才啊,你和刘老师的事,我看行。别听那些闲话,年龄差这点事,算个啥。我当年娶你嫂子的时候,村里人不也说三道四的,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
我感激地看着于队长:"于叔,谢谢你。"
于队长拍拍我的肩膀:"年轻人要有主见。不过,你得先问问刘老师的想法。女同志嘛,面子薄,你得顾及她的感受。"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那天晚上,寒风刺骨。我在刘敏宿舍门外徘徊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谁啊?"她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我,良才。"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
门开了,刘敏站在门口,看着我:"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叹了口气,侧身让我进屋:"进来吧,外面冷。"
她的宿舍很简陋,但很干净。一张小木桌上摆着几本书和一盏煤油灯,灯光昏黄,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刘敏,我......"我深吸一口气,"我想和你结婚。"
她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颤抖。
"良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我知道。"我坚定地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她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眼中含着泪:"良才,你还年轻,将来有大好前程。我已经二十一了,在农村,算是老姑娘了。我不想拖累你。"
"这不是拖累!"我急切地说,"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的。"
她擦了擦眼角:"别冲动,回去好好想想。这事关系到两个人的一辈子,不能草率决定。"
我知道她是在给我台阶下,也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我点点头:"我回去想想。不过,我的心意不会变。"
转机出现在腊月二十八。城里来了一封信,我被允许返城工作。这在当时是多少知青梦寐以求的机会啊!村里人都说我该走了,毕竟谁不想离开这穷乡僻壤?
"良才,信是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回城了?"刘敏拿着那封信,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我点点头:"是真的。公社刚通知我的。"
"那......"她咬了咬嘴唇,"你什么时候走?"
"过完年吧。"我看着她的眼睛,"你希望我走吗?"
她别过脸去:"这是你的好机会,城里条件好,将来的前途也好。"
"但我问的是,你希望我走吗?"我固执地追问。
她沉默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我应该希望你好的,可是......"
我明白她的纠结。那个年代,能回城是多大的福气啊!可是回城就意味着离别,意味着我们的感情要画上句号。
那天晚上,刘敏在寒风中来到我的窑洞,手里捧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
"这是我一针一线织的,穿上它回城吧,别忘了保暖。"她的声音很平静,"你走后我依然安好,别为我担心。"
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一件毛衣意味着多少个不眠之夜?为了这件毛衣,她该省下多少工分换来的粮票和布票?而她,竟然舍得就这样送我离开。
"我不走。"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指的冰凉,"刘敏,我想和你一起留在这里,我们可以办个夜校,教村里人识字算数。"
她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良才,你疯了吗?那可是回城的机会啊!你知道有多少知青挤破头都想回城吗?"
"我知道。"我点点头,"但我更知道,如果没有你,回城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哭了,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把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心跳。
"刘敏,嫁给我吧。"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有人祝福,有人嘲笑,有人不解。
生产队长于大海是第一个支持我们的人。他在大队会上说:"刘老师和周知青是真心相爱的,年龄差算什么?再说了,两个有文化的人在一起,能给村里带来好处。周良才放弃回城的机会,留在咱们大队,这种精神多难得啊!"
老支书王德明却不以为然:"年轻人冲动啊!等过几年,他后悔了,怎么办?到时候,刘老师年纪更大了,可怎么说亲?"
但无论如何,我们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的婚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没有鲜花,没有婚纱,没有宴席,只有村里人凑的一点粮票和一顶破旧的吉普车。
刘敏穿着她唯一的一件蓝布褂子,我穿着生产队发的衣服。我们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贴了一张结婚证书,算是完成了婚礼。
晚上,村里的年轻人敲锣打鼓,把我们送到了新房——那间我住了快一年的窑洞。
就这样,我们结婚了。
婚后的日子并不轻松。我依然在生产队干活,刘敏继续在学校教书。我们的工分加起来,勉强够我们糊口。有时候,还要接济一下我的父母和她的家人。
但我们很幸福。每天晚上,我们会在煤油灯下读书,或者商量如何改善教学。
"良才,我想办个夜校,教那些没上过学的社员认字。你觉得怎么样?"有一天晚上,刘敏突然提议。
我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我可以教他们算数,你教他们认字。"
就这样,东岭大队的第一个夜校诞生了。开始时只有三五个人来听课,后来慢慢多了起来。到了冬闲时节,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挤在小学的教室里,听我们讲课。
"刘老师,你讲得真好,我都能记住几个字了!"
"周老师,多亏了你教的算数,我现在算工分再也不会算错了!"
看着村民们真诚的笑容,我们感到无比满足。这比回城工作,挣大钱,住洋房,要有意义得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的感情也在共同的理想和奋斗中越来越深厚。
有一天,刘敏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良才,我怀孕了。"
我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住她。
"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她在我怀里笑着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九个月后,我们的儿子周小军出生了。他有着刘敏的眼睛和我的鼻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看,多像你啊!"刘敏抱着熟睡的小军,幸福地说。
我摸着儿子细嫩的脸蛋,心中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敏。给我这么大的一个礼物。"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全国,我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公社变成了乡镇,大队改成了村,分田到户的政策让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
刘敏从民办教师转为了公办教师,我也通过自学,成为了乡里的农技员。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儿子也上了学,是班里的尖子生。
那些曾经嘲笑我们的人,如今都羡慕地看着我们。
"周良才,你小子眼光真准!"曾经的老支书王德明,如今已经是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了,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当年我们都不看好你们,现在看来,是我们短视了。"
我笑着摇摇头:"王支书,这不是眼光不眼光的问题。是我们真心相爱,共同努力的结果。"
王老汉摸着胡子,感慨道:"你说得对啊!你们这一辈子,过得值!"
四十年过去了,我和刘敏的头发都已经花白。儿子周小军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娶了媳妇,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每年春节,他们都会回来看我们。
我们依然住在东岭村,只是那间土窑洞已经变成了一栋砖瓦房。刘敏退休了,但她没有闲着,依然在村里的学校当义务老师,教那些留守儿童认字。
有时候,我会坐在院子里,看着刘敏和孙子孙女们在一起的样子,心中满是感慨。
当年那个在水井边帮老婆婆提水的年轻姑娘,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但在我眼中,她依然是那个最美的姑娘。
时间像一把刻刀,雕刻着我们的容颜,也见证着我们的爱情。那个曾经被人们嘲笑的"女大三岁"的婚姻,如今已经成为村里的一段佳话。
每当有年轻人谈婚论嫁时,村里人都会说:"看看周良才和刘老师,才是真正的好伴侣呢!"
是啊,在那个激荡的年代,我们的爱情就像黄土地上的一棵老柳树,历经风霜,却愈发枝繁叶茂。
如今,坐在我们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着夕阳西下,听着远处传来的社员们的欢笑声,我不禁握紧了刘敏的手。
"敏,这辈子跟着我,你后悔吗?"我轻声问。
她转过头,眼中依然闪烁着当年的光芒:"后悔什么?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就算当年我放弃了回城的机会?"我笑着问。
"那更是我的幸运。"她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因为你的选择,我们才有了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我搂着她的肩膀,看着远处田野里金黄的麦浪,心中满是感激。
那些曾经以我们年龄差距为笑柄的人,如今都已经老去或者不在了。而我们的爱情,却像黄土地一样,历久弥新。
正如村里人常说的那句话:"周良才眼光真准,娶了刘老师是他这辈子最值的一件事。"
是啊,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在那片黄土地上,我们用爱情证明:真爱面前,年龄只是个数字。
来源:JuanCunningh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