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想在家就别回来了!"我摔上卧室门,声音透过房间与整层楼激荡,甚至连楼下李大妈家的鹦鹉都被惊得叫了起来。
"不想在家就别回来了!"我摔上卧室门,声音透过房间与整层楼激荡,甚至连楼下李大妈家的鹦鹉都被惊得叫了起来。
那是1993年的夏天,我坐月子的第十五天。
窗外的知了叫得刺耳,楼下孩子们嬉戏的声音此起彼伏,三轮车"叮铃铃"的铃声不时从楼下的小路上传来,而我却被困在这个闷热的房间里,身边只有一张婴儿床和床上熟睡的孩子。
我叫林秀梅,那年二十六岁,在县城一家丝绸厂当会计。
嫁给陈国强已经三年,婚后我们与公婆住在一起,这在九十年代初的县城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结婚时,父母给了我一笔不小的嫁妆,三金、家电,还有一万元的存款——那可是父亲在供销社干了二十多年才攒下的钱。
在那个"万元户"还被当作新闻报道的年代,这算得上是体面的嫁妆了。
除了钱,爸妈还给我添置了一台"飞鸿"牌缝纫机,一只收音机,还有一套崭新的搪瓷脸盆——这在当时的县城,几乎是每个新娘标配的嫁妆了。
生活本来平淡而安稳,国强在机械厂上班,我在丝绸厂做会计,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也有三百多,在县城算是中上水平了。
直到我生下儿子小宝,坐月子的这件事,却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婚姻中我从未注意的问题。
那天早晨,我正给小宝换尿布,窗外忽然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接着就听见国强推门进来了。
我刚想叫他帮忙拿一下晾在阳台上的尿布,他却突然说,他打算带父母去黄山旅游几天。
"现在?"我惊讶地问,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屋里的老式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却吹不散我心头突然涌起的烦闷。
"对啊,爸妈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趁着我有假期,带他们出去走走。"国强语气轻松,仿佛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一旁的木桌上,搪瓷缸里的凉白开冒着丝丝热气,墙上的挂钟嘀嗒作响,我突然觉得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那我和孩子呢?"我问道,心里已经开始不是滋味。
小宝在我怀里扭动着,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变化。
"你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国强摆弄着茶几上的火柴盒,目光躲闪,"我妈说找邻居王大姐来照顾你几天就行。"
窗外的蝉鸣声更加刺耳了,夹杂着远处广播站放的《今天是你的生日》,那欢快的旋律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用什么钱去?"我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小宝柔软的头发。
国强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屋子四周游移,最后落在了床头柜上:"就用咱存的那笔钱。"
那一刻,我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那笔钱——我的嫁妆钱。
我清清楚楚记得,那是爸妈半辈子的积蓄,交给我时,妈妈红着眼圈说:"秀梅,这是给你做保障的。"
妈妈当时手上的老茧还那么明显,那是她在纺织厂干了一辈子留下的印记。
看着国强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心里的怒火一点点燃起来。
更让我生气的是,当我提出异议时,他居然说:"钱放在那不用白不用,等我有钱了再存回去。"
他说这话时,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忍不住了:"你怎么能这样?我还在坐月子啊!"
"这有什么,我妈生我的时候,月子没坐满就下地干活了,不也好好的。"国强满脸不以为然。
"那是那个年代!现在是九十年代了!"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们大吵一架。
他说我小气,不懂得孝顺;我说他自私,不顾妻儿。
最后,他收拾行李走了,临走前丢下一句话:"我已经答应爸妈了,不能食言。"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某样东西也跟着碎了。
坐在床边,我看着熟睡的孩子,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想起了结婚前那个坐在单位食堂门口,骑着二八大杠等我下班的国强,想起了他说过要和我一起面对风雨的誓言。
想起了他曾经手捧着我父母亲手织的毛衣,眼里满是感动的样子。
而如今,当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离开。
窗台上放着的那个红色塑料小风车不知何时停止了转动,就像我们的婚姻,在此刻戛然而止。
邻居王大姐来照顾我,她是个五十出头的女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县城人称她"明白人"。
看我眼睛红肿,她一边帮我把煤球炉上的中药往下拨弄,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吵架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擦了擦眼泪。
王大姐叹了口气,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熟练地点燃,深吸一口后说:"男人都这样,给点面子,别太计较。"
炉子上的砂锅里,黑乎乎的中药冒着泡,散发出苦涩的气味。
我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把那药倒进搪瓷碗里,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不仅是嘴里的味道,更是心里的滋味。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辗转反侧。
窗外偶尔传来夜班工人的脚步声,远处工厂的汽笛声时而响起。
床边的小收音机里,播音员柔和的声音正在念着午夜新闻,提到最近改革开放的新政策,说什么"下海经商"的人越来越多。
这个城市从不真正安静,就像我的心一样。
怀里的小宝突然哭了起来,我轻轻拍着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你爸爸去黄山了,用着你外公外婆给咱们的钱,而我们母子俩却在这里受着苦。
小宝,娘对不住你啊。
第三天,我收到国强从黄山寄来的明信片。
正面是黄山云海的照片,背面寥寥数语:"风景很美,爸妈很开心。你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回来。"
没有一句对我和孩子的牵挂,没有一丝愧疚。
我把明信片放在床头柜上,那张黄山风景照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想起了结婚前国强送我的那本相册,里面贴满了我们的合影,当时他说要记录我们的每一个美好瞬间。
而现在,他记录的美好瞬间里,却没有我和孩子的位置。
我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的天真。
原来婚姻就是这样,一旦戴上了那枚戒指,承诺便如过眼云烟。
那天晚上,王大姐熬了鸡汤来,裤脚上还沾着市场的泥水。
看我心情低落,她放下碗,叹了口气:"我刚从供销社那边回来,路过你们机械厂,看见好几个下岗的,拿着铁饭碗的日子不好过咯。"
她这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确实触动了我。
国强的工作虽然不算太好,但在这个下岗潮汹涌的年代,至少还算稳定。
"秀梅啊,男人嘛,总是粗心些。"王大姐从布兜里掏出一块糖果,塞给我,"别太往心里去。"
"大姐,你说,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坐月子的妻子都不顾,这婚姻还有什么意义?"我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王大姐叹了口气,手上的老茧在灯光下格外明显:"我那死鬼当年也是这样,娶了我就忘了自己姓什么。有一次我发高烧,他竟然为了打麻将不回来,害得我一个人在家整整熬了一宿。"
"那后来呢?"我咬着嘴唇问道。
"后来啊,"王大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日子总归是要过的,为了孩子,咱得忍。"
"忍?"我苦笑,"忍到什么时候?"
透过窗户,我看见楼下的露天广场上,几个老人正在跳交谊舞,录音机里放着《外滩情思》,旋律悠扬,却让我心里更加苦涩。
王大姐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给我:"喏,你爸妈来信了,我刚从邮递员那儿领的。"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里面是妈妈歪歪扭扭的字迹,说是听说我生了孩子,她和爸爸很高兴,想来看看,但又怕添麻烦,问我方便不方便。
读着读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多想让爸妈来啊,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和国强的矛盾,更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嫁妆被国强拿去旅游了。
"别哭了,"王大姐拍拍我的肩膀,"哭多了对奶水不好。"
小宝在婴儿床上醒了,哼哼唧唧地要吃奶。
我擦干眼泪,把他抱起来,他的小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指,那一刻,我决定为了这个小生命而坚强。
第七天,国强带着公婆回来了。
他们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特产。
而我,则是一脸憔悴,对他们的归来无动于衷。
公婆住在隔壁房间,刚一进门就忙着整理他们的战利品,不时传来喜悦的笑声。
"秀梅,给你带了黄山的绿茶,特别好。"婆婆笑眯眯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纸盒,似乎没察觉到我的情绪。
老旧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渴望》,刘慧芳正在为生活挣扎,那情景与我此刻的心境竟有几分相似。
"谢谢,我坐月子不能喝茶。"我冷淡地回应,目光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婆婆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把茶盒放在了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国强察觉到了我的冷漠,把购物袋放下,试图解释:"这次旅游爸妈真的很开心,你应该为他们高兴。"
窗外的雨点开始叮咚落下,打在窗台的声音格外清晰。
"是啊,用我的钱,让我一个人带孩子坐月子,我应该很开心。"我讽刺道,眼睛紧盯着他,看他如何回应。
国强的脸色变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那是我们共同的钱!我们是夫妻,哪有分你我?"
"是我父母的血汗钱!给我做保障的钱!不是让你带着你爸妈去旅游的钱!"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声音提高了八度。
婆婆听到争吵声,急匆匆地从隔壁房间赶过来。
"怎么回事?大喜的日子还吵架?"她皱着眉头问道。
国强没来得及回答,我已经率先开口:"妈,您知道国强用的是什么钱带您去黄山的吗?"
婆婆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秀梅,你这话什么意思?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那钱早就是我们陈家的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中的理所当然让我心寒。
"妈,别说了。"国强拦住婆婆,转向我,"秀梅,别闹了,我不是答应你以后会还上吗?"
"还?用什么还?你那点工资?"我冷笑,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你——"国强气得脸涨红,"非要这么算计?"
"算计?"我被这个词刺痛了,眼泪夺眶而出,"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坐月子,带着我的钱去旅游,现在反而说我算计?"
就在这时,小宝被我们的争吵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我冲向婴儿床,抱起孩子,泪如雨下。
"不想在家就别回来了!"这就是我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我抱着孩子走进内屋,用力关上门,留下国强和婆婆面面相觑。
门外传来婆婆的抱怨声:"你看看,这就是你找的媳妇,小气得很!我们出去玩一趟怎么了?一个钱字,翻来覆去的说......"
我把脸埋在小宝的小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国强开始频繁加班,回家也不和我说话。
公婆则对我更加冷淡,饭桌上总是若有若无地挑剔我的不是。
"这饭太咸了。"
"菜怎么这么烂?"
"你看隔壁李家的媳妇,孩子比你家的还小,人家洗衣做饭样样利索。"
我也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照顾孩子,很少开口。
小宝的满月酒是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办的,冷冷清清,来的人不多,大多是公婆那边的亲戚。
我妈打电话来说要来参加,被我找借口推掉了。
我不想让妈妈看到我这副样子,更不想让她担心。
月子期满后,我本可以回丝绸厂上班,但看着还小的孩子,我决定再请几个月假。
国强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仿佛我的决定与他无关。
有一晚,我在整理抽屉时,发现了国强放在最底层的一个小本子。
翻开一看,原来是他的存折,上面居然有六千多元的存款!
这笔钱他从未提起过,而且存折上最后一笔存款的日期恰好是在我生产前一个月。
原来他一直有自己的私房钱,却拿我的嫁妆去旅游!
那一刻,我几乎要把存折撕碎,但最终还是把它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处。
我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一次旅游的问题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国强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善。
我开始思考,是不是该结束这段婚姻。
但每当看到熟睡中的小宝,看到他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指,我又不忍心让他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老式台灯的灯光下,我常常一个人发呆到深夜,窗外偶尔传来的收音机里播放着《两个人的荒岛》,那歌词里唱的"两个人的世界",与我的现实形成了鲜明对比。
八月的一天,天气闷热得令人窒息。
我抱着小宝在小区的树荫下乘凉,周围的大妈大婶们围坐在一起,一边纳鞋底一边闲聊着谁家的媳妇如何不孝顺,谁家的儿子如何有出息。
恰好遇到了我的老同学李芳,她看到我的状态,眼神中满是关切。
李芳从小就是个敢说敢为的姑娘,在县城小有名气,据说现在嫁到了城里,丈夫是个搞外贸的,常年在国外跑。
"秀梅,这是你儿子?真像你!"李芳夸张地捏了捏小宝的脸蛋,然后递给我一根冰棍,"知道你在坐月子,都没好意思来打扰你。今天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在她的鼓励下,我道出了自己的困境。
"秀梅,你知道吗,男人有时候就像孩子,需要人点醒。"李芳说着,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补了补口红,"但离婚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除非你确定自己不再爱他了。"
"爱?"我苦笑,手指不自觉地转动着手上那枚已经有些褪色的婚戒,"现在还谈什么爱?"
远处,一群孩子在空地上踢毽子,欢笑声一阵阵传来,与我此刻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需要好好谈谈,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李芳握住我的手,"记得我们上学时你最擅长的是什么吗?直面问题,从不逃避。那时候咱们宿舍水龙头漏水,其他人都不敢去找舍管,只有你敢去,结果把问题解决了。"
李芳的话让我陷入沉思。
是啊,我曾经是那个敢于面对一切的林秀梅,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懦弱?
回家后,我决定正面解决这个问题。
晚饭后,趁着公婆出去散步,我把国强叫到了卧室。
"我们谈谈。"我平静地说,手里捧着那杯他刚倒的茶,茶叶在水中上下翻腾,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国强有些惊讶,但还是坐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婚姻。"我开门见山,"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窗外的蝉鸣渐渐低了下去,夜色开始笼罩这个小县城。
"你想离婚?"国强警觉地问,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我们之间的关系的?"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茶几上的老式闹钟滴答作响,显示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国强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在房间里游移,最后落在了墙上我们的结婚照上:"我知道我做错了,不该在你坐月子的时候离开。但我对爸妈已经承诺了,不能食言。"
"问题不在于你离开,而在于你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努力控制着情绪,"那是我父母给我的钱,是我的保障,你却未经我同意就拿去用。更让我心寒的是,我发现你自己也有存款,为什么不用?"
国强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翻我的东西了?"
"我整理抽屉时无意中发现的。"我直视他的眼睛,"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不是夫妻吗?"
国强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那钱...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攒够了买一套我们自己的房子。现在单位分房越来越难了,我想早点攒够首付......"
"那为什么用我的钱去旅游?"我追问道。
"我以为那是我们共同的钱。"国强辩解道,语气里却已经没了底气。
"如果是共同的钱,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我反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窗外,楼下的小广场上几个老人正在跳着交谊舞,《甜蜜蜜》的旋律飘进来,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
国强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搓着裤子上的一个线头。
"我们结婚三年了,国强。"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三年来,我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也需要被尊重,被关心?"
"我只是..."国强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想让爸妈开心。"
"那我呢?"我的声音也开始颤抖,"我的开心不重要吗?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那几天的吗?一个人带着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的伤口还疼,夜里孩子哭,没人帮我抱一下..."
说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国强愣住了,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我的痛苦。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想擦去我的眼泪,却被我躲开了。
"秀梅,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悔意,"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平衡。我爸妈把我养大不容易,我想孝顺他们;你又刚生完孩子,我也想照顾你......"
"国强,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能总是以你父母的需求为中心,我和孩子也是你的家人。"
"我明白了。"国强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会把钱还给你,全部。"
"我不需要你还钱,我需要的是你的尊重和理解。"我说道,声音坚定而平静。
国强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有泪光闪烁:"秀梅,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改变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我熟悉的真诚,也有我陌生的悔恨。
我没有立即回应,只是轻轻抽回了手,转身去查看被我们的谈话惊醒的小宝。
"睡吧,妈妈在这儿。"我轻声安慰着孩子,心里却在想:这段婚姻,到底还能不能继续?
第二天,我发现国强请了假,在家陪我和孩子。
他笨拙地学着换尿布,哄小宝睡觉。
当他第一次成功地给小宝换好尿布时,那种成就感溢于言表,就像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工程。
虽然动作不熟练,却透露出真心的努力。
午饭时,国强居然亲自下厨,做了我最爱吃的番茄炒蛋和丝瓜汤。
虽然番茄炒蛋有些咸,丝瓜切得也不均匀,但那是我婚后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傍晚,公婆回来后,国强主动和他们谈了话。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公公进屋时面色凝重,婆婆进厨房的时候,眼圈有些红。
"秀梅,"晚饭后,婆婆叫住了我,手里攥着一条白手绢,"妈向你道歉。我们不该用你的钱,也不该在你坐月子的时候让国强离开。"
我没想到会听到婆婆的道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愣在那里,手中的碗差点掉在地上。
"我们那一代人,不懂得表达感情。"婆婆继续说,声音有些哽咽,"但妈是真心把你当女儿看的。我自己没闺女,老了有个儿媳妇照顾,心里踏实。"
听到这话,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妈,我..."我刚想说话,婆婆却摆摆手。
"不用说了,是我们做得不对。"婆婆拉着我的手,"你坐月子这么辛苦,我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让你一个人受罪。你要是记恨,尽管骂我们,别跟国强生气,孩子还小呢。"
看着婆婆红肿的眼睛,我忽然理解了她的难处。
她那一代人,经历了太多艰难,把旅游这样的事情看得比天还大,也怪不得她会那么激动。
"妈,我不记恨,只是心里难受。"我诚实地说道。
婆婆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这是我和你公公的积蓄,不多,三千多块。我们想着,你的钱被我们花了,这笔就先还给你,剩下的国强会慢慢补上。"
我没接那存折,而是扶着婆婆坐下:"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婆婆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
那一刻,我们之间的隔阂似乎减少了许多。
当晚,国强拿出了一个存折,放在我面前:"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还不够你嫁妆的一半,但我会慢慢还上。"
我看着存折,又看看他:"你存了这么多钱?"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再攒一点就够付首付了,可以买一套我们自己的房子。"国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神坦诚,"结果没忍住,就拿去给爸妈旅游了。"
"傻瓜。"我摇摇头,心里的坚冰开始融化,"钱可以慢慢攒,但家人的感情需要用心维系。"
"我明白了,真的。"国强认真地说,眼中满是悔意和决心。
床头柜上,那张黄山的明信片不知何时被放进了相框,旁边是我们的结婚照。
看着照片上年轻的我们,我忽然明白,婚姻就像一场漫长的旅途,有欢笑,有泪水,但最重要的是彼此的理解和尊重。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开始缓慢恢复。
国强不再加班到很晚,回家会主动分担家务和照顾孩子。
他甚至学会了用妈妈给我的那台老式缝纫机,笨手笨脚地给小宝缝了一双布鞋,虽然歪歪扭扭,却充满了父爱。
公婆也变得体贴,常常主动帮我带孩子,让我有时间休息。
婆婆甚至开始教我做一些她拿手的菜,说是要把"看家本领"传给我。
最让我感动的是,国强开始每月固定存一部分钱,专门用于家庭开支和未来买房。
他还特意做了一个木质存钱罐,在上面刻了"秀梅旅游基金"几个字,说是要存够钱带我去旅游,弥补我坐月子时的遗憾。
每次发工资,他都会郑重其事地放进去几张钞票,然后冲我笑笑:"再攒攒,明年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个存钱罐渐渐变成了我们婚姻的见证,里面不仅有钱,更有他的用心和改变。
小宝满周岁那天,我们举行了一个小小的生日会。
院子里搭起了彩色的气球拱门,邻居们都来捧场,连对面卖豆腐的老李都带着他那响了半辈子的收音机来热闹。
看着满屋子的亲友,看着国强抱着小宝的温馨画面,我忽然意识到,婚姻就像一株植物,需要双方共同浇灌,才能茁壮成长。
那晚,哄完孩子睡觉后,国强拉着我的手,站在窗前看星星。
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工厂的灯火通明,县城的夜晚依然充满生机。
"秀梅,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的婚姻。"国强柔声说道,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笑了笑:"其实那天说'不想在家就别回来了',我是气话。"
"我知道。"国强温柔地说,"但那句话让我清醒了。我差点失去最重要的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素简的银戒指:"不值钱,但是我的心意。咱们重新开始,好吗?"
月光下,那枚戒指泛着柔和的光芒,就像我们重获新生的婚姻。
望着窗外的月光,我想起了那个闷热的夏天,那个我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刻。
生活从不会一帆风顺,婚姻也是如此。
重要的是,我们能否在风雨中携手前行,能否在矛盾中找到理解与包容。
如今,距离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了两年。
我们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套小小的两居室,虽然是在县城边缘,但好歹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国强也从一个不懂体贴的丈夫,成长为一个责任感十足的家庭顶梁柱。
那个刻着"秀梅旅游基金"的存钱罐也终于派上了用场,今年夏天,我们一家四口——是的,小宝有了个妹妹——终于踏上了向往已久的旅途。
目的地是黄山,但这一次,我们是一家人一起去的。
站在云海之上,看着阳光洒在山峦之间,我握紧了国强的手。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句"不想在家就别回来了"的狠话。
如今看来,那不是终点,而是我们婚姻新的起点。
每一段关系都会经历考验,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应对这些考验,如何在困境中找到前进的力量。
窗外,县城的灯火渐渐亮起。
这个曾经让我窒息的小城,如今却充满了温暖与希望。
生活,就是在这样的平凡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我,已经找到了。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