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戎攥紧石斧站起身，袖中掉出半块残陶——那是前日在火烧沟捡到的，陶片上刻着类似「武」字的符号。他祖父曾说，这里本是白马氐族的「武都道」，秦人刻石为记，如今汉帝要在此立郡，需一枚镇地之印。

第一章：汉印初铸（前111年）

白龙江在秋阳下泛着金鳞，少年陈戎蹲在渡口磨制石斧，指腹被砾石磨出细痕。远处突然传来牛角号，三匹汗血马踏碎浪花，骑士甲胄上的「武」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新郡设治，招募匠作！」骑都尉勒住缰绳，青铜剑鞘磕在马鞍上发出清响，「能铸印者，免徭役三年。」

陈戎攥紧石斧站起身，袖中掉出半块残陶——那是前日在火烧沟捡到的，陶片上刻着类似「武」字的符号。他祖父曾说，这里本是白马氐族的「武都道」，秦人刻石为记，如今汉帝要在此立郡，需一枚镇地之印。

郡府设在白龙江西岸的土丘上，陈戎跟着人群走进工棚时，正见一位老者对着铜块长叹。案上摆着七方废印，龙钮歪斜，篆文模糊。

「『武都』二字，需含陇右之雄、江水之柔。」老者捋着霜白胡须，「然铜性脆硬，难现笔意。」

陈戎想起残陶上的纹路，突然开口：「用白龙江的泥沙铸范，再掺入药子山的锡矿。」众人回头时，他已跪在炭炉前，将捣碎的陶土与细沙混合成泥。火光映得他面颊通红，脑海中浮现出祖父描述的场景——氐人在山岩刻符，汉人在江畔屯田，两种文字在泥范上渐渐交融。

三日后，新印铸成。四寸方印上，「武都」二字如刀劈斧凿，龙钮昂首望向南方，尾鳍却似江水蜿蜒。郡守接过印时，指腹在「都」字末笔触到一道细痕，那是陈戎刻下的氐文「水」字，藏在汉字笔画之间。

当夜，陈戎在工棚外遇见骑都尉。那人解下腰间玉珏递给他：「此去西南平叛，若我战死，烦请将此物交还成县老家。」玉珏上刻着花椒纹样，正是武都特产。

次年春分，陈戎在渡口送别汉军。白龙江两岸的花椒树正开着细小白花，骑都尉的战马突然长嘶，前蹄扬起处，露出泥土中半截断剑——剑身上刻着「蜀」字，不知是多少年前秦蜀争霸的遗物。

陈戎摩挲着怀中的玉珏，忽然明白这方印章的意义：不是征服，而是熔铸。当汉官的印泥盖在氐族的契约上，当花椒的香气混着汉地的酒香，武都便不再是某个族群的武都，而是天下的武都。

第二章：唐印流芳（763年）

雨水顺着万象洞的钟乳石滴落，砸在石案上的《阶州志》残卷上。王月娘举着松明火把，照亮洞壁上的唐代题刻，忽然听见洞口传来马蹄声。

「吐蕃骑兵已过石门关！」浑身是血的驿卒滚下马，怀里掉出半块烧焦的官印，「节度使让我等护着...护着《武德镜》先走。」

月娘认得那枚断印，狮钮上的「武」字缺了一角，正是祖父传给父亲的武州官印。自安史之乱后，吐蕃连年犯境，这枚印见证过哥舒翰的铁骑，也见过长安来的诗人在白龙江畔题诗。

「把镜子藏到滴水岩。」月娘将驿卒扶到溶洞深处，转身时瞥见自己映在《武德镜》里的脸——这面唐太宗所赐的宝镜，镜面依旧光可鉴人，镜背却刻满了历任刺史的题记，最新的一则是去年写的：「愿阶州如镜，照见太平。」

洞外传来金铁交鸣，月娘摸出腰间短刀，忽然触到一块硬物。那是五年前在千坝草原捡到的橄榄核，汉人叫它「齐墩果」，吐蕃人称「阿月浑」，如今在白龙江两岸已种了千亩。她咬碎果核，苦涩汁液混着血腥气涌上喉头，想起父亲临刑前说的话：「印可以碎，镜可以埋，但种在土里的树，总会结果。」

火光中，吐蕃将领提着染血的唐刀走进溶洞，忽然愣住——石案上摆着两碗油茶，一碗撒着汉地的盐，一碗拌着吐蕃的酥油。月娘握紧短刀，却见那人放下兵器，用生硬的汉语说：「我祖父...曾在哥舒将军帐下为卒。」

《武德镜》在暗中微微发亮，映出两人身后的岩壁：唐代画工笔下的飞天与吐蕃经幡上的祥麟共存一处，颜料虽已斑驳，线条却缠绕交融，如同白龙江与青泥河在下游汇流。

第三章：今印焕彩（2025年）

无人机在吉石坝物流园上空盘旋，林夏调整着镜头焦距，忽然听见手机震动。微信里弹出父亲的消息：「省博要借武都印复刻品，你回趟家取趟拓本。」

她站在物流园高处望去，兰渝铁路如银链横穿园区，集装箱上的「武都花椒」标识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五年前她放弃北京的工作，带着直播团队回武都时，父亲曾指着祖传的汉印拓本说：「古人铸印为定界，今人带货为通路，本质是一样的。」

老宅的樟木箱里，除了泛黄的拓本，还躺着一枚塑料徽章——那是2019年暴雨时，她跟着救援队转移群众，一位老奶奶塞给她的「西固起义纪念章」。徽章边缘磕掉一块，却与唐代断印的缺角惊人相似。

直播基地里，「陇南姑娘」的账号正在推送油橄榄深加工产品。镜头前的主播举起一瓶橄榄油，身后的背景屏上，万象洞的钟乳石与现代化的生产线交相辉映。弹幕里突然弹出一条留言：「我爷爷说，他父亲当年在千坝草原种过你们的橄榄树。」

深夜，林夏在工作室比对汉印拓本与现代武都区徽。小篆的「武」字演化成抽象的山峦轮廓，「都」字的笔画化作白龙江的蜿蜒，而那个藏在汉代印纹里的氐文「水」，竟与如今生态治理图标中的水滴符号高度重合。

手机忽然收到地质队男友的消息，附带一张卫星图：在建的兰长高铁线如同银线，将武都与成渝经济圈串联，而线路途经的药子山，正是汉代铸印的锡矿产地。

她摸着电脑旁的花椒木雕，那是用「中国花椒第一县」的百年椒木刻的。木雕上的纹路像极了汉印的龙钮，又似唐代镜背的云纹，更像父亲账本里的电商数据流。

窗外，五凤山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林夏打开直播，镜头扫过案头的汉印拓本、唐代镜铭拓片、红色徽章，最后停在窗台上的油橄榄盆栽。

来源：网络文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