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78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法国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在2024年电影节开幕之夜红毯亮相。然而，在光影璀璨的背后，一个话题无疑成为导演、制片人、销售代理及记者热议的焦点：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威胁对外国电影征收100%关税。

第78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法国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在2024年电影节开幕之夜红毯亮相。然而，在光影璀璨的背后，一个话题无疑成为导演、制片人、销售代理及记者热议的焦点：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威胁对外国电影征收100%关税。

在开幕之夜，好莱坞传奇影星罗伯特·德尼罗领取荣誉金棕榈奖，并借此机会对特朗普政府在艺术领域的相关政策提出尖锐批评，尤其是对征收外国电影关税的提案。他在致辞中表示：“艺术是将人们凝聚在一起的熔炉……艺术追求真理，拥抱多样性，这正是艺术被视为威胁的原因。”他进一步强调：“连接的价值无法以金钱衡量。”

在愈演愈烈的贸易战背景下，特朗普此项提议——尽管最终可能只是政治姿态——已经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经济保护主义，演变为一种文化保护主义。这一趋势亦折射出长期影响美国电影工业及其与多语言电影互动的语言意识形态。

学界对这一威胁的动因提出了诸多解读，并指出其潜在的不智之处。在急于应对政策冲击的同时，我们往往忽视了这些极端立场背后的价值观并非新近现象。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认识到，维护这些文化表达的空间为何至关重要。

作为语言学者，我清晰地观察到，这一提议与特朗普政府今年早些时候签署的另一项行政命令之间存在关联——即将英语确立为美国唯一官方语言的举措。这一政策体现了长期主导美国语言政策与教育制度的单语意识形态。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左）看着罗伯特·德尼罗在法国南部戛纳举行的第78届国际电影节上领取荣誉金棕榈奖。

单语意识形态与文化排斥

这一语言意识形态建构在一种对单一语言优越性的信仰之上，美国语言学家罗西娜·利皮·格林将其称之为“标准美式英语的神话”。该神话赋予某种特定方言以更高的地位与质量，压制其他语言与方言的表达。

利皮·格林指出，这一意识形态的确立通常遵循一套系统路径：首先是语言的神圣化，接着是权威的确立，随后则是一系列负面后果的蔓延——虚假信息的产生、目标语言的贬低、不从者的边缘化与妖魔化，并辅以制度性威胁。

这种权威与胁迫在特朗普此次限制外国电影的言论中体现得尤为明显。问题不仅在于关税带来的经济影响，更涉及对其他语言存在本身所引发的威胁感知。归根结底，此举反映出对语言多样性的恐惧与抗拒。

在电影产业中，这种单语意识形态与“语言主义”（linguicism）密切相关——这一概念由学者提出，用以描述对非英语语言使用者的偏见与负面刻板印象。

好莱坞历史上长期存在通过刻板方式描绘外国角色及其语言的传统。从二战题材中的德语角色，到近年来对阿拉伯语、墨西哥西班牙语或俄语使用者的描写，均反映出将“他者语言”构建为威胁的倾向。这种倾向在特朗普将外国电影描述为“信息传播与宣传工具”的言论中再次显现。

《Call My Agent》的宣传剧照，该剧在全球范围内取得了巨大成功。Netflix

语言刻板印象的再生产

美国影视作品中，不仅他国语言的使用者往往被描绘得扁平化，连那些以英语为第二语言、带有口音或母语语法特征的角色也常由白人演员饰演，进一步强化了贬损性刻板印象。

语言学家识别出这些刻板描写的模式，并以“印第安英语”“模仿西班牙语”或“黄种人声音”等术语加以界定。利皮·格林曾指出，这种表征方式通过媒体强化了“标准语言”的意识形态，包括在深受儿童欢迎的迪士尼动画片中尤为明显。她强调，这些描绘实质上在教导美国儿童如何进行语言歧视。

在我自己的研究中，通过分析带有法语口音的英语，我指出这些表征反映的并非被描绘群体的真实形象，而是美国社会对语言多样性的深层焦虑。

尽管特朗普提到的“外国制作电影”似乎指涉传统院线发行，但此类政策如何波及目前流媒体平台所提供的多语言片库，仍属未知。

全球语言景观的兴起与挑战

如今，好莱坞正逐渐摆脱语言主义盛行的时代，迈向更具包容性的电影生态。多语种电影日益受到主流观众青睐。观众愈发习惯于接触丰富的国际内容，法国剧集《请联系我的经纪人》的全球热播即为明证，其他诸如法国间谍片、瑞典惊悚片、日本动漫及韩国反乌托邦剧集，亦广受好评。

外语电影长久以来被视为语言学习的宝贵资源。众多语言学习应用亦积极倡导通过观看影视作品进行语言习得。这些作品提供了接触真实语言形式与方言的独特机会。

作为一位法国媒体与语言学教授，我经常借助电影教授法语语言与文化。外语电影不仅具备教育功能，更承载独特的审美与情感体验。沉浸在多语音画之中，为叙事注入深度与真实感。正如一位学生所言，他喜欢开启法语字幕，不仅是为了理解内容，更为完整捕捉电影声音所带来的沉浸体验。

限制观众接触此类文化产品，无疑是将他们困于意识形态的回音室之中，只能听见、接纳一种语言的声音。

虚构表征对现实世界态度的塑造具有强大影响。单语主导的再现，易滋生对口音使用者或多语者的歧视与不容忍。简言之，此类政策与表征，可能正在为一个片面化、缺乏多样性的社会搭建平台。

作者：加埃勒·普兰尚诺
西蒙弗雷泽大学法语媒体、文化与应用语言学副教授

来源：日新说Copernicium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