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也许不记得了，我敢说，男子汉的胸怀是宽广的。我们的过去在你心里可能早已不存在，甚至你还会说那不过是幼稚的盲目的冲动。啊，韦新君，这些话在我们相处的最后几个月，你不知说过多少次，可我们的爱情果真是一场游戏吗？
文建华/彭建新 编
上世纪八十年代120名男女青年爱情的自述
留给昨天的信
常 恭
韦新君：
校园外的麦子已经鼓囊囊的了。眼看每年一度的麦假要来临。两年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自然地想起我们幸福而痛苦的过去。
你也许不记得了，我敢说，男子汉的胸怀是宽广的。我们的过去在你心里可能早已不存在，甚至你还会说那不过是幼稚的盲目的冲动。啊，韦新君，这些话在我们相处的最后几个月，你不知说过多少次，可我们的爱情果真是一场游戏吗？
那是我们上师范学校的第二年，你是我们的班长。那次，为了誊写《班级总结》，你向孙老师的小孩要纸，（那时，你也许闹着玩）可我以为是真的。不知为什么，第二早晨，我把在某机关打字的姐姐给我的一大摞纸偷偷地了你，并附上一张纸条，写上“为了班级工作，我愿尽之力。”我害怕你退回来，那我会很难堪的。万幸，你没有。我把这一切秘密行动深深埋在心底。那时，男女同话都不说，何况送东西呢？
可是，不久，我竟这么地注意你了。每天见不到觉得像少了点什么。也许，是诗歌朗诵会上我们共同奏出的《心声》？或许，是小组会上你给我的一个深深的笑，反正，从那时起，我就非常愿意与你在一起。我们志趣相同，对很多问题的看法都一致。渐渐地，我从心底默默地爱上了你。同学们议论你时总是说：“你看人家韦新君，在家数小，还那么懂事，像个大人。”真的，我也这样认为。每次回家你总是嘱咐我们这些姑娘们走路要当心。好像你真的比我们大多少；其实，你不就是比我大三个月吗？
田野的麦子已经发黄了，每年一度的麦假就要开始了。韦新君，你还记得这个日子吗？那天，我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回家。二十多里路，我们走了整整五个半钟头。我们彼此的心中播下了稚嫩的爱的幼芽。
我说：“毕业后，到你村教学，愿意吗？”
你说：“怎不愿意？我很希望你去，顺便帮我家干点活。”
我说：“我可不听你的话，那时，你就不再是我的班长了。”
你说：“我不是你的班长，会是什么呢？”
你给了我一个狡黠而顽皮的鬼脸，我的心不禁再次“咚咚”跳了起来。
该分手了，你又把我送了很远很远。
我们在严格的学校制度下，偷偷地深深地相爱着。人们都说，学生谈恋爱，会影响学习。不，爱情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由于这种神奇的力量，我的学习成绩大幅度上升。我太高兴了，有你的鼓励，我一辈子都是向上的。我把这心底的秘密告诉了我的好友玉华，她比我还高兴，“一个才子，一个佳人，天生的一对。”她笑着说。
那时，你的饭量真大，三十五斤定量是不够的。我积攒下粮票全都给了你，我认为这是我的义务。
在教室里，我能感觉出你是否存在，我能辨出你的脚步声，我甚至感觉出在我背后你在干什么，偶而，我们的目光相遇，我会一阵慌乱和羞涩。
我去翻你的东西，偷看你的日记。没想到，我在你的心中也是如此重要，我也为你的班级工作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我们没有在花前月下的喁喁情语，没有马路上的双双倩影；我们只用一个无言的微笑，来传递爱的深情。
也许，是从暑假起，我们的爱情便发生了几次难以忍受的变化，痛苦在我们心中一直翻腾了这么久。这一切，完全是你的软弱造成的。
暑假的第七天，我到县城看电影，找到你。你告诉我说，你姐姐来了，再三恳求我去玩玩。我怀着初恋少女难以压抑的激动，去了。我们走在马路上。直到这时，我才发觉，我俩身高竟相差这么多（你一米七八，我一米五六）我更没有想到，这身高的悬殊竟是我们爱情破裂的重要因素。在你姐姐面前，我忐忑不安地坐着，简直像一个犯人在接受人们的审判。啊，终于该走了，我挣脱了目光的审判，但我还隐隐感到一种莫名的害怕。
新君，还记得我用颤动的声音问你的那句话吗？当时，你自信地笑了，并安慰我：“你放一百个心，我决不嫌你。”我放心地笑了。
不久，我又偷看了你的日记。这次，我却再也抑制不住地哭泣起来，我的担心果真成了可怕的事实。就是因为我个子小，你家里竟不同意这事。而你，作为父母亲唯一的孝儿，也屈从了压力。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况且，我们有相爱的基础。我们都爱好文学，而且是班里的文学佼佼者。我们都爱好音乐，你不是曾向往地说，将来，你弹琴，我唱歌，来消除工作的疲劳吗？星期三的夜晚，同学们都看电视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你。不知为什么，我又溜回了教室。你抬起头，我看到你那忧郁的目光，我听到了你那压抑的叹息。此时，我再也忍不住，对着你，流下了委屈的泪水。于是，第一次，我们走出校园，来到了夜幕下的操场。
夜晚静得出奇，偶而有几只小虫的鸣叫。而你却再三说：“不打算伤老人的心。”在你父母面前，你像一条软弱的狗。我噙着泪，跑了。我变了，变得麻木，固执，脾气越来越坏。教室里再也听不到我的歌声。上课，我常常望窗外，呆呆地出神，有时会莫名奇妙地流泪，致使同桌小寇奇怪我犯了精神病。可是，我的痛苦有谁知道，我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我只有回到宿舍在床铺上倾洒我的泪水。我害怕见到你，甚至反感别人在我面前谈笑。我更嫉妒你跟别的女同学谈笑。从此，我的视力严重下降，我不得不又换了第三次眼镜，更严重的是，从此患了周期性偏头痛病，学习成绩急剧下降，从上次的第八名降到二十二名。班主任找我谈话了，各科老师都找我谈话了。
失恋的痛苦搅得我心烦意乱。不久，见习开始了。为了减轻我的痛苦，你自愿把我分配到你的小组，想给予我一些帮助。可是在见习的两周里。我的痛苦愈益加深。因为看到你在同学面前极力挤出的笑容，我只会更感到痛苦。没过几天。你微笑着告诉我：“家里同意了。”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当时，如果不是同学们在场，我准会高兴地抱住你。笑容又爬上了我的脸上。我又沉浸在爱情的海洋里，扬起了生活的风帆。奇迹般地，年终考试我跃到了第七名，而你同样登上了第一名。教室里再次飘起我的歌声，我用心底的歌传递对你的爱。你爱好历史，我竟也不知不觉地对历史发生了兴趣。我们不敢在众人眼下亲密地相处，每次见面，我们只是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用心灵的语言来传递心中的爱情。你担任了学生会主席，班级和学校两付担子，使你更为消瘦。我几次都想帮你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你总说：“常恭，不要这样，别人看见了不好。”“看见怕什么？”我噘着嘴生气说。但我也知道，作为一个在校学生，无其是你，一个班长、学生会主席，一个即将入党的优秀学生干部，谈恋爱，意味着什么。我不敢再接近你，只有远远地注视着你。
三年师范学校生活的最后几个月，我们当中有许多同学也在急忙“私订终身”了。学校领导开始在大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我们的爱情又面临着第二次考验。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别人不成，韦新君与常恭一定能成，他俩是天生的一对。”我暗自得意。可是，没几天，你又在叹息。我害怕
了，每次看到你这样，我都会害怕。第一次的痛苦使我神经过敏，无时不在担心着，终于，在一个夜晚，你约我出来了。
那天很冷。我预感到事情的不妙，心里也禁不住发起抖来。你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攥紧了我的手。难堪的沉默之后，你终于对我说，学校准备推荐一名毕业生上大学，候选人中有你的名字，你唯恐影响不好，失去这次良机，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不，我不能再受这样的打击了，我的身心承受不了。韦新君，还记得吗？这晚，我发了疯似地痛苦起来，我用双手狠狠地击打着土地。我唯一的一次紧紧抓住你，我害怕你会被人抢走。作为一个男子汉，我第一次看见你哭了。你也束手无策了。最后，你还是给了我一个渺茫的希望，你说，你会大胆地向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再做一次挑战的。
我一向是相信你的，就如同相信我自己。你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迫切地等待着希望的答复。几天之后，学生党员中增添了你的名字，唯一的上大学名额被你争取到了。我为你高兴，我又深深地不安。
毕业离校后，你托同学给我捎来了两个塑料本，和一支钢笔。不久，我又收到你从省城师范学院寄来的一封信，寥寥几句，把我们的过去一笔勾销。
我没有哭，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从此我变得坚强起来。也许，我们没有相爱的缘分；也许，我对你太痴情；也许，你果真是个感情的骗子；也许······反正，一切都成为过去，就让它随着岁月流逝吧！
同学们有的要我找你算帐，狠狠地痛骂你这个“负心郎”；有的还在责备我不该把感情全奉献给你。不，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爱，已成为遥远的过去。难道三年的友情也随着恋爱关系的结束而不存在了吗？我自己也不知道。
韦新君，不论何时何地，我还是要默默地祝福你，像祝愿我们的爱情一样，祝你爱情美满！
此致
敬礼
常 恭
五月十六日
来源：汉翁漫笔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