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年深冬的雾松林结着三尺厚的冰壳，父亲粗粝的麻绳勒进我掌心时，一团赤红的火焰正蜷缩在捕兽夹里。那是只通体雪白的母狐，右前爪折成诡异的直角，琥珀色的眼珠却亮得惊人。父亲用匕首抵住它咽喉的瞬间，我闻到空气里漫开铁锈混着梅花冷香的味道。

那年深冬的雾松林结着三尺厚的冰壳，父亲粗粝的麻绳勒进我掌心时，一团赤红的火焰正蜷缩在捕兽夹里。那是只通体雪白的母狐，右前爪折成诡异的直角，琥珀色的眼珠却亮得惊人。父亲用匕首抵住它咽喉的瞬间，我闻到空气里漫开铁锈混着梅花冷香的味道。

"畜牲配得上这张好皮子。"父亲用刀背拍打狐尾，积雪簌簌震落。母狐突然转头望向我，湿漉漉的眼眸里盛着整片星空的倒影。我鬼使神差地摸向腰间药囊——前日刚替张婶家的狸猫接过骨。

当夜我偷摸返回林边，雪地上蜿蜒的血迹像朱砂写的符咒。母狐蜷在枯槐洞里，前爪被我接好后用树皮固定，正用牙撕咬半凝固的兽血。月光从它脊背流淌下来时，我看见它腹部有道月牙形的旧疤。

"快些逃吧。"我解下颈间铜铃系在它耳尖，"往西三十里有座破庙，供桌下……"话音未落，它已化作白烟消失在雪幕里。

十年后的上元夜，我被友人拽去逛灯市。更鼓敲过二巡时，西郊竹林忽起冲天火光。我们循光而去，却见二十余个白袍人列队而行，个个戴着银白狐面，袍角绣着暗金云纹。

领头的新嫁娘拖着丈余长的雪尾，忽在青石桥头驻足。月光掀开她白纱的瞬间，我手中灯笼坠地发出脆响。那张脸分明是当年雪林里的母狐，如今已化作人形，眉间朱砂痣艳如滴血。

白影闪动时我已被人制住，冰凉的刀锋贴上喉结。"阿昀？"清越女声带着颤音，"当真是你？"蒙面人齐刷刷转头望来的刹那，我瞥见他们耳后都生着雪色绒毛。

父亲晨猎归来时，马背上驮着九具赤狐尸体。他靴底凝结的血块在堂前化开，蜿蜒如蛇。"畜牲成精，是该斩草除根。"他擦拭横刀上的兽毛，刀鞘撞得我昨夜偷藏的狐面叮当响。

我在溪边找到阿昀时，她正用前爪蘸水描摹倒影。新嫁衣裂帛处露出三道爪痕，最深那道险些及骨。"你们人族……"她忽然化作人形，赤足踩碎水中月影："当年救我时，可曾想过今日？"

那天我追着阿昀残影深入断崖，再归来时整个村落已化作火海。父亲横刀嵌在焦木里，刀刃上沾着银白狐毛。我跪在母亲半阖的焦尸前，忽然想起十年前雪夜，阿昀消失前回望的最后一瞥。

如今我已是刑部侍郎，案头摆着密报：西山出现食人狐妖。铜镜映出我眉间朱砂痣，与当年阿昀的一般无二。暗格里藏着祖传的狐面，每当月圆之夜，那些银白幻影便在烛光中起舞。

昨夜又梦见漫天火光，阿昀站在焦土上抛来染血的婚书。最末行小字灼灼如新："族规第三条，见狐婚者，诛九族——然报恩者，当以血偿。"

来源：饶益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