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李家沟的王明,在这个三面环山的村子里生活了五十多年。别看我现在开个小卖部日子还算滋润,年轻那会儿也是吃过不少苦的。
我是李家沟的王明,在这个三面环山的村子里生活了五十多年。别看我现在开个小卖部日子还算滋润,年轻那会儿也是吃过不少苦的。
那年我28岁,刚从煤矿下岗没多久,媳妇儿肚子又大了,好容易找了个县城工厂的活计,每月工资七百出头。日子勉强能过,但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记得那是1993年秋天,一个雨后的清晨。我骑着二八大杠往工厂赶,路过二婶家门口,见她家院子里晾晒的被褥都浇透了。二婶一个人慌慌张张往屋里搬东西,脚下打滑,差点摔了个跟头。
“二婶,我来帮你!”我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二婶家的房子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盖的土坯房,后来翻新过一次,但还是不怎么结实。那场雨下得大,屋顶几处漏了,地上摆着三四个盆子接水,但还是把地面给泡了。靠墙的柜子底下都泡出了水印。
“明子来啦。”二婶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眶红红的,“没事,就是房子老了,该修修了。”
二婶姓赵,名叫赵兰秀,今年已经六十多了。二叔早年在井下出了事故,留下二婶一个人。他们没有孩子,平日里就靠着二叔那点工伤补助和自己种的几亩薄田度日。村里人都知道二婶日子过得紧巴,但她从不向人开口。
我帮着二婶把被褥搬进屋里,看着滴水的屋顶,心里一阵难受。
“二婶,屋顶得修啊,再这么漏下去,墙根都要泡坏了。”
二婶叹了口气,坐在门槛上,摆摆手说:“知道,明年开春再说吧,这不是快入冬了吗,撑一撑就过去了。”
我知道二婶是拿不出钱来修房子。临走时,她硬塞给我两个自家种的甜瓜,说是感谢我帮忙。那瓜皮上还带着泥点子,但闻着特别香。
回到家,我把事情和媳妇王兰说了。王兰性子直,二话没说就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咱帮帮二婶吧,她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老了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多可怜。”
那存折上有五万二,是我们这些年攒的钱,准备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和将来翻新房子用的。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上班,直接去了二婶家。
“二婶,这是五万块钱,你拿去修房子吧。”我把钱放在她的桌子上。
二婶愣住了,随即摇头:“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还年轻,孩子也要出生了,哪能拿这么多钱给我?我这老房子再撑几年就是了。”
“二婶,这钱您就拿着。您和二叔对我爸妈多好,小时候我们家困难,是您经常偷偷送来粮食。这些恩情我都记着呢。”
二婶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握着我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她颤颤巍巍地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张发黄的纸。
“明子,这是你二叔留下的。他说将来有一天能用得着,今天我把它给你。你先拿着,算是这钱的抵押。”
我连忙摆手:“二婶,用不着这个。”
但二婶坚持要我收下:“你拿着!老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这钱我只借,不要。等我有钱了,一定还你。你把这个收好,别给弄丢了。”
看二婶执意如此,我只好收下了那张纸。回家后随便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迹和一张简陋的地图。我没太在意,就把它放在了老式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
二婶很快请人修好了房子,又添置了些简单的家具。每次见到我,她都会提起要还钱的事。我总是笑着说不急,慢慢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家的孩子出生了,取名叫小龙。工厂里的工作也越来越稳定,后来升了组长,工资涨到了一千多。媳妇在镇上的卫生院找了个护工的活,虽然累点,但每月也有六七百进账。生活逐渐好转起来。
二婶的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先是腰弯了,然后眼睛也花了,到后来连路都走不利索了。我每周都会去看望她,带些生活用品和吃的。她总会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十块钱,说是还债。我从来不收,但她就放在桌子上,我走后就让邻居送到我家里来。
“明子,你二婶这辈子欠的最多的就是你这五万块钱。”她常这么对我说,眼神里满是歉意。
我只能安慰她:“二婶,咱们是亲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转眼到了2023年,我已经是村里小有名气的小卖部老板了。小龙在市里的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了份工作,娶了媳妇,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但好消息传不到二婶耳朵里了。那年冬天,二婶走了,走得很安详,睡着了就没再醒来。
葬礼那天,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二婶一辈子善良老实,没跟任何人红过脸,村里人都敬重她。
我作为她最亲的晚辈,负责料理后事。收拾她的遗物时,我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沓钱和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写着:“明子,这是还你的一部分钱,一共三万八。剩下的看纸条吧。”
我心里一紧,突然想起那张三十年前二婶给我的纸。回到家里,我翻箱倒柜,总算在老衣柜最底层找到了那张泛黄的纸。
展开一看,上面是一幅简陋的地图,标注了几个明显的地标:村东头的大槐树、祠堂后面的小溪、还有一块叫”驴背”的地方(因为形状像驴背而得名)。地图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驴背石下三尺,有金条五根。”
我愣住了。这不会是真的吧?
夜深人静时,我把这事告诉了王兰。她比我冷静:“明天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和王兰带着铁锹、手电筒来到了”驴背”地。这地方在村子西边的一片荒地上,因为土质不好,很少有人来耕种。那块形似驴背的大石头已经在那里几十年了,村里老人说,解放前这里是一片乱坟岗。
我们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无人,就开始挖土。石头底下的土很硬,挖了半天才下去一尺多。王兰擦着汗说:“会不会是二婶糊涂了?”
我摇摇头,继续挖。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铁锹突然碰到了什么硬物。我赶紧蹲下身子,用手扒开泥土。
是个生锈的铁盒子。
盒子不大,比砖头稍微大一点。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它,里面用一块红布包着什么东西。打开红布,五根金灿灿的金条整齐地躺在那里,每根约有手指粗细,长约四五寸。
“真的是金条!”王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震惊了,但更多的是疑惑:二叔二婶家一向贫困,这金条是哪来的?
回家后,我们又仔细查看了那张纸,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因为年代久远,几乎看不清了。借助放大镜,我们勉强辨认出来:“解放前爷爷留下,乱世保命用,太平盛世再取。”
原来这是二叔的爷爷,也就是他爷爷那辈人留下的。想来是战乱年代埋下的,为的是保命。谁知经历了这么多年,却成了二婶留给我的”还债”礼物。
我把这事告诉了村长。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实人,听完后沉思了好久,说:“二叔生前最疼你,二婶也把你当亲儿子。他们把祖传的宝贝给了你,这是缘分啊。”
后来我请人鉴定了那些金条,专家说这是民国时期的金条,成色很足,按现在的价格,价值二十多万。
我拿出十万,在村里建了个”赵兰秀老人之家”,专门收留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剩下的钱,我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了小龙当事业启动资金,另一部分我和王兰用来环游祖国大好河山。
每年二婶的忌日,我都会去坟前上香。我常常想,那五万块钱是我这辈子花得最值的钱,不仅帮了二婶,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善良的人即使离去,也会给这个世界留下光亮。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想起二婶那双布满皱纹却闪着光的眼睛。她明明可以早早用那些金条改善生活,却选择了清贫度日。这份坚守和淳朴,恐怕比金条本身更加珍贵吧。
小龙常问我:“爸,你说二婶为啥不早点把金条拿出来用呢?”
我总是笑着回答:“因为在二婶心里,金条不及做人的本分重要。她宁愿清贫一生,也不愿意用来历不明的钱财。这就是咱们老一辈人的品格。”
村里人现在还常提起二婶的事。有人感叹她的清贫,有人赞美她的淳朴,也有人说她太傻。但我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守住本心而不为金钱所动,需要多大的力量啊。
去年夏天,我又去了一趟”驴背”地。那里已经被村里规划成了一片小公园,种满了花草树木。坐在石凳上,望着天上的云,我仿佛看到二婶微笑的脸。
“二婶,您放心,您的心意我记住了。善良和本分,我会一直传承下去。”我轻声说道。
风吹过,带来远处孩子们的笑声。生活还在继续,但那些关于善良和本分的记忆,会一直留在这片土地上,就像埋在地下的金条一样,在需要的时候闪闪发光。
那天晚上回家,发现王兰摆了一桌好菜,还倒了二两白酒。
“纪念二婶?”我问。
王兰点点头:“也纪念咱们借出去的那五万块钱。要不是当年你借了那钱,现在哪有这一切?”
“这钱啊,借得值!”我举起酒杯,眼眶有些湿润。
酒过三巡,我们聊起小时候的事情,聊起村子的变化,聊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窗外,月光如水,洒在我们的小院子里。
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得失其实早就注定。那些看似失去的东西,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那些看似得到的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
二婶教会我的,不仅是如何做一个善良的人,还有如何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在付出与回报之间,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平衡着一切。
就像那五根金条,在地下埋了几十年,最终还是回到了应该去的地方。
人心也是如此吧,你播下什么种子,终将收获什么果实。二婶一生播下善良的种子,最终收获的是全村人的尊敬和怀念。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善有善报”吧,只不过报应的方式和时间,往往出乎我们的意料。
村口的老槐树又开花了,香气飘得老远。那是二婶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她常说,槐花香,寓意着生活的甜。
如今,每当我闻到槐花香,就会想起那个雨后的清晨,想起二婶在雨中手忙脚乱收拾被褥的身影,想起那五万块钱的故事,想起那张写着”这块地下埋着金条”的纸条。
生活就是这样,平淡中藏着惊喜,付出后必有回报。即使时间长达三十年,那份善良的心意,也终将如约而至。
来源:默默Mo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