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杨头真是糊涂了,让保姆全家住进自己那大房子,四百万存款怕是保不住咯!"早市摊位前,街坊们的议论如蜂鸣般钻进我耳朵。
晚年之乐
"老杨头真是糊涂了,让保姆全家住进自己那大房子,四百万存款怕是保不住咯!"早市摊位前,街坊们的议论如蜂鸣般钻进我耳朵。
我装作没听见,慢悠悠地挑着新鲜的青菜,心里却默默盘算着今晚的饭菜。
"嘿,杨校长,您这是要请客?买这么多菜呢!"卖菜的刘大娘热情地招呼着。
我笑呵呵地点点头:"家里人多了,自然要多备些。"
"您这晚年有人照顾,比我们都强啊!"刘大娘感叹道。
我叫杨守中,今年七十七岁,原本是市重点中学的校长,教了一辈子书。
退休这十几年,我倒是过得清闲,可自从老伴王淑芬五年前因病走了,这日子就像白开水一样,没了滋味。
我和老伴没有孩子,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那年代,我们忙于工作,等想要孩子时,老伴已是高龄,又赶上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医生说不建议要了,风险太大。
我俩也就认了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校和学生身上。
如今回想起来,膝下无子女,晚年少了依靠,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我住的是单位当年分的房子,一百三十平米,在这座北方小城已算宽敞。
九十年代单位分房时,因我是校长,分了这套三室两厅,还有南北阳台。
那会儿多少人羡慕我们呢!记得分到房那天,老伴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大半夜还起来量房间尺寸,规划摆设。
如今房子虽旧,但我和老伴一直精心维护,屋里的家具虽不新潮,却都结实耐用。
特别是那张红木茶几,是我俩结婚三十周年时省吃俭用买的,擦得锃亮,和玻璃面的小方桌一起,摆在客厅正中央。
墙上挂着我和老伴的合影,是她六十大寿那天照的,她穿着淡蓝色的旗袍,笑得那么灿烂。
照片旁边是学生们送的书法作品——"桃李满天下",这是我最珍视的宝贝。
退休后的日子,原本也算充实。早上到附近的人民公园练太极拳,和老伴一起打打门球,中午回来做饭,下午看看书或者约几个老同事下下象棋,晚上看看《新闻联播》,日子过得简单而规律。
可老伴走后,这房子就像失了魂一样。
一个人吃饭没滋味,一个人看电视没人说话,连早上起床都觉得没了意义。
我的退休金不少,每月一万七千多,这在我们这座三线城市,已经算是高收入了。
再加上我和老伴一辈子节俭,存了四百多万积蓄,物质上可以说是相当富足。
可物质富足解决不了精神的孤独。
那些钱躺在银行卡里,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去年冬天,北风呼啸的一天,我出门买菜,不小心在结了冰的台阶上滑倒了。
幸好被路过的年轻人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髋部骨折,需要住院治疗。
"杨校长,您这可不行啊,一个人住太危险了。"同在一个病房的老李头叹着气说,"您这把年纪,得有人照顾才是。"
我苦笑着摇摇头:"一个老光棍,谁来照顾?"
就在这时,主治医生带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杨老师,这是我们医院的特需护工张秀英,经验丰富,人也踏实,我特意给您找来的。"
张秀英看起来六十出头,身材微胖,一张圆脸笑起来特别亲切。
她穿着朴素的蓝色棉袄,一双手粗糙却干净利落。
"杨校长您好,我以前是纺织厂的女工,我女儿就是您学校毕业的呢!"张秀英热情地说道。
我一听,心里顿时亲切了几分。
张秀英照顾人很有一套,端水喂药样样麻利,晚上还主动加班,怕我翻身困难。
住院期间,我们聊得很投机。
原来她丈夫早年因工伤去世,儿子在外地汽车厂打工,儿媳带着十岁的小孙子住在城中村的出租屋。
每月房租就要去掉她大半工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儿媳妇王芳可好了,从不嫌弃我们家条件差,对孩子教育特别上心。"张阿姨说起家人时,眼里满是骄傲。
那段时间,病房成了我枯燥生活中的一片阳光。
每天都有张阿姨的絮叨陪伴,讲她孙子乐乐如何聪明,如何在学校得奖,还有她儿媳妇如何勤劳能干。
听她说话,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温暖的小家庭。
出院那天,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
护士长送我到电梯口,意味深长地说:"杨校长,您这么大房子一个人住,冷清又不安全。现在这年头,请个保姆也不靠谱,万一碰上不好的,吃亏的是您啊!"
我点点头,心里却没底。
张阿姨把我送到家门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心头一动。
看着她转身要走的背影,我突然喊住了她:"张阿姨,我这房子太大,一个人住着怪冷清的。您要不嫌弃,带着儿媳和孙子搬来住吧,帮我料理生活,工资照付。"
张阿姨先是震惊,瞪大了眼睛:"杨校长,您...您这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怪冷清的。你们来了,我也有个照应。"我斩钉截铁地说。
张阿姨眼圈红了:"杨校长,您这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啊!我儿媳妇带着孩子住那破出租屋,冬天漏风,夏天漏雨,我天天担心孩子感冒发烧的。"
就这样,我家突然热闹起来。
张阿姨的儿媳王芳二十八岁,是个清秀的女人,说话轻声细语,手脚麻利。
小孙子张乐乐十岁,正上小学四年级,圆脸大眼睛,机灵得很。
一家人搬进来的第一天,王芳就把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
老旧的窗帘换了,地砖擦得锃亮,连多年没人碰的阳台花盆也重新栽上了绿植。
"杨爷爷,这是您的房间,我们把它重新布置了一下,您看还满意吗?"王芳小心翼翼地问。
我走进卧室,发现床单换成了我喜欢的蓝色,床头还放了一盏新台灯,墙上贴了几张乐乐的画。
那一刻,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多少年了,没有人这样细心地为我考虑过。
"满意,太满意了!"我哽咽着说。
张阿姨笑眯眯地接过话:"那就好,您放心,我们会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爱惜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因为这一家三口的到来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早上起床,总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张阿姨变着花样给我做可口的饭菜。
"杨校长,您这么大年纪了,得多吃点有营养的。"她总是这样说着,往我碗里夹菜。
王芳每天上班前,会帮我量血压、准备药物,还把我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最让我开心的是乐乐放学回来后,总会兴冲冲地给我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杨爷爷,我今天数学考了满分!"他骄傲地向我炫耀。
"真棒!来,爷爷教你下象棋!"我欣慰地摸着他的头。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教乐乐下象棋,这让我想起了当年教学生的日子。
乐乐学得快,没几天就能和我杀得难解难分。
每当这时,张阿姨和王芳就在一旁笑着看我们,那场景温馨得让我心里暖烘烘的。
去年冬至,恰好是我和乐乐的生日。
那天早上,我刚起床,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饺子味。
走进厨房,只见张阿姨和王芳正忙着包饺子,案板上还摆着一个刚蒸好的寿桃。
"杨爷爷生日快乐!"乐乐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幅画。
那是一幅彩色蜡笔画,画上是一个白发老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旁边写着"杨爷爷生日快乐"。
"我和杨爷爷同一天生日,我们是缘分!"乐乐骄傲地宣布。
张阿姨笑着解释:"我们老家有说法,同一天生日的人是前世的亲人。"
那一刻,我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多少年了,我的生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连蛋糕都懒得买。
如今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温馨的庆祝,我感到无比幸福。
"来,杨校长,吃饺子!"张阿姨端上热腾腾的饺子,还特意调了我喜欢的蒜醋汁。
"谢谢,谢谢你们..."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王芳体贴地递上纸巾:"杨爷爷别客气,您对我们这么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天,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切寿桃,笑声不断。
我恍惚间觉得,这就是我一直向往的家的感觉。
然而,好景不长。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正和乐乐在阳台上下象棋,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乐乐跳起来跑向门口。
门外站着我的侄子杨建国和他的妻子张丽。
杨建国是我弟弟的儿子,在省城做生意,平时难得回来看我一次。
"大伯,您好啊!我们路过这边,特意来看看您。"杨建国笑着说,眼睛却在打量着屋里的变化。
"这是..."他指着乐乐,脸上带着疑惑。
我赶紧解释:"这是我保姆张阿姨的孙子,他们一家住在我这里,照顾我的生活。"
杨建国的脸色瞬间变了:"大伯,您这是..."
我把张阿姨一家介绍给他们认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吃午饭时,张阿姨做了一桌子好菜,杨建国却心不在焉,眼神不停地在屋里扫视。
饭后,趁张阿姨一家去厨房收拾的空档,杨建国把我拉到了书房。
"大伯,您糊涂了不是?让外人住家里,万一有什么歹心,您这一辈子积蓄怎么办?"他皱着眉头低声质问。
"他们是好人,照顾我照顾得很好。"我辩解道。
"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人?"杨建国冷笑,"现在骗子多着呢,专门骗您这样的孤寡老人。说不定人家眼睛早就盯上您的房子和存款了!"
我一时语塞,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大伯,您这么信任他们,知道他们底细吗?万一是些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您这一辈子的积蓄可就..."
杨建国的妻子张丽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啊,大伯,现在电视上天天报道这种新闻,有些保姆专门照顾老人,最后把房子、钱财都骗走了。您可得留个心眼啊!"
侄子临走时,郑重其事地提醒我:"大伯,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帮您查查他们的底细。要不,您还是跟我们去省城住吧!"
我婉拒了他的提议,却无法完全抛开他的话。
侄子走后,我心里打起了鼓。
虽然张阿姨一家看起来老实本分,但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别的心思呢?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查看家中贵重物品,甚至偷偷记下存折余额。
白天,我开始暗中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故意在客厅的抽屉里放了一些零钱,想看看会不会少。
我的行为变得异常,张阿姨似乎察觉了什么,时常关切地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却只能支吾着搪塞过去。
日子在这种疑虑中变得不那么自在。
我看张阿姨的眼神开始带着怀疑,对王芳的感谢也不像从前那么自然。
唯独对乐乐,我还是无法提起戒心,因为孩子的纯真是最难伪装的。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天,我失眠到半夜,起来想去厨房倒杯水。
路过客厅时,我看到张阿姨坐在黑暗中,正在打电话。
"是啊,老人家对我们这么好..."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心一紧,躲在墙角偷听。
"老人家的退休金不少,存款也有四百多万,房子也大..."张阿姨继续说着。
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侄子说的是对的?
但紧接着,我听到了让我动容的话:
"老人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能辜负他的信任?你说那事我不同意,咱们老老实实做人,安安分分过日子。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们就好好照顾杨老师,这就是报答。"
张阿姨的声音坚定而真诚:"你知道吗,杨老师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宁可自己吃苦,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你要是再提这事,我们就断绝关系!"
我站在黑暗中,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原来,我的猜疑是多余的。张阿姨不仅没有打我财产的主意,还在拒绝别人的不良建议。
第二天,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心里已经释然了。
我开始更加信任张阿姨一家,不再有那些小心思。
秋日午后,我约了几位老同事来家里吃饭。
张阿姨准备了一桌丰盛菜肴,王芳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乐乐乖巧地给每位老人倒茶。
我的老同事们都惊讶于我家的变化。
"老杨,你这晚年过得比我们都舒坦啊!"我的老搭档李明生感叹道。
"是啊,我们老两口整天吵架,一点不得安宁。你这有人照顾,有说有笑的,真是享福了!"另一位老师也说。
饭后,我们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聊天。
李明生突然压低声音问我:"老杨,你不担心她们打你钱财的主意?"
我笑了笑,把那晚听到的对话告诉了他们。
"我这辈子教书育人,如今退休在家,依然能收获尊重和温暖,这比什么都珍贵。"我由衷地说,"与其防备着守着钱发愁,不如相互信任,安享晚年。"
李明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人到我们这把年纪,钱再多也带不走,子女不在身边,冷清得很啊!关键是活得开心,有人陪着说说话,有人关心你冷暖,这才是真正的福气。"
我望着院子里帮张阿姨收拾的王芳,和正在认真写作业的乐乐,心中豁然开朗。
四百万存款,不过是数字;一万七退休金,足够生活。
而此刻围绕在我身边的温情,却是用钱买不来的珍宝。
年轻时追逐功名利禄,老了才懂得,最宝贵的原来是身边人的一片真心。
"老杨,你这晚年福气不小啊!"李明生拍拍我的肩膀。
"是啊,比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爷还有福气呢!"我笑着说,心里满是知足。
转眼一年过去了,张阿姨一家已经完全融入了我的生活。
每天早上,我和乐乐一起去学校,我去附近的老年大学学书法,再顺便接他放学。
周末,王芳会带我们去公园散步,或者去看场电影。
张阿姨的儿子偶尔回来探亲,也会带些外地特产给我尝鲜。
我和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今年春节,张阿姨提议要回老家过年,我心里竟有些不舍。
"杨校长,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老家的年味儿浓,您一定会喜欢的。"张阿姨热情地邀请。
我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那个春节,我跟着张阿姨一家回到了农村,住在简陋却温馨的老房子里。
村里人知道我是退休校长,都格外尊敬,纷纷登门拜访。
贴春联、包饺子、看晚会,一系列传统年俗让我找回了儿时的记忆。
除夕夜,张阿姨一家人围坐在我身边,举杯向我祝福。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就是我想要的晚年生活——不是豪宅、不是存款,而是家人般的陪伴和关爱。
回城后,侄子又来看我,脸上依然带着怀疑的神色。
"大伯,您真的不考虑去省城住吗?那边医疗条件好,我也能照顾您。"
我摇摇头,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张阿姨和乐乐,心里无比踏实:
"不必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我有我的家人。"
侄子诧异地看着我,我接着说:"建国啊,人这一辈子,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正的财富,是身边人的一片真心。"
窗外,春风吹绿了柳树,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七十七岁的我,依然精神矍铄,每天和乐乐一起读书下棋,和张阿姨一起买菜做饭,偶尔还给王芳提供工作上的建议。
晚年的幸福,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你身边有多少真心相待的人。
我,杨守中,一个退休校长,存款四百万,月退休金一万七,让保姆一家住进了我的家。
而他们,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一个温暖的晚年。
这,就是我最大的财富。
来源:咏儿情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