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用新被窝,养出全村最牛逆袭儿子:没血缘的父爱才是人间顶配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5-18 11:58 5

摘要:北风卷着雪粒子往脖子里钻,我缩在母亲咯吱窝底下,两只脚冻得像猫咬似的。奶奶的巴掌宽布鞋早磨破了底,脚后跟裂开的口子里渗出血丝,走一步就扎得慌。可我不敢喊疼,怕一出声,奶奶那双鸡爪子似的手就要把我从母亲怀里扯出去。

口述人:陈阿水 撰写:虫虫趣说故事

那年冬天,母亲带着幼小的我改嫁他人。

"明珍啊,你心咋这么狠?文斌是张家的种,就该留在张家!"

奶奶的包头巾让风吹得歪斜,露出几绺花白头发。她伸手来捞我,指甲缝里还沾着喂猪的糠皮。

北风卷着雪粒子往脖子里钻,我缩在母亲咯吱窝底下,两只脚冻得像猫咬似的。奶奶的巴掌宽布鞋早磨破了底,脚后跟裂开的口子里渗出血丝,走一步就扎得慌。可我不敢喊疼,怕一出声,奶奶那双鸡爪子似的手就要把我从母亲怀里扯出去。

我死死攥住母亲的棉袄襟子,那袄子还是爹活着时扯的蓝布面,磨得发白。母亲把我往身后一藏,嗓子眼里像塞了把沙子:"娘,您老高寿了,能顾得上自己吃饭就是福气。文斌跟着我,好歹有口热汤喝。"

小婶从堂屋门框里探出半张脸,新烫的卷发用红头绳扎着,活像只炸毛的老母鸡。"妈您甭操心了,咱家七个孙子还少他一个?"她尖着嗓子喊,"省得有些人三天两头回来打秋风!"

这话像把生锈的剪刀,咔嚓剪断了我最后那点念想。堂哥铁柱蹲在磨盘边上啃烤红薯,热气糊得他眼镜片白蒙蒙的。去年腊月他偷拿我攒的炮仗,害我被三叔拿笤帚疙瘩抽得满院跑。可这会儿看他吸溜鼻涕的模样,我眼眶子突然发酸。

"走了。"母亲拽着我转身,棉鞋底在冻土上咯吱咯吱响。我回头望,七大伯家的黄狗追着咬我裤脚,二姑晾的腊肠在屋檐下晃悠,铁柱把半拉红薯塞进我手心,烫得我直哆嗦。

村口老槐树下站着个人,灰扑扑的棉袄补丁摞补丁,袖口露出黑乎乎的棉花。他搓着手哈气,白雾里浮着张方脸,眉毛粗得像用炭条画的。这就是要当我爹的人?我瘪瘪嘴——爹在世时常穿靛蓝中山装,梳着干部头,说话像广播里的播音员。

"民华,这是文斌。"母亲推我上前。男人蹲下来,我从他领口闻到晒过的稻草香,"娃,叫爸。"母亲掐我胳膊。我梗着脖子不吭声,他倒笑了,露出被旱烟熏黄的牙:"不急,处久了自然亲。"

三间土坯房比我想的敞亮。堂屋墙上糊着新报纸,灶台擦得能照人,最稀奇的是西屋居然给我单支了张木板床。继父抱来晒得蓬松的稻草,一层层铺得老厚,"怕硌着你,特意问王木匠讨的碎布头缝了褥子。"他挠挠头,"就是针脚粗,你别嫌弃。"

那晚我蜷在新被窝里数星星。稻草窸窸窣窣响,母亲在东屋压着嗓子吵吵:"杜民华你装什么阔?统共两床被子,全给那小崽子......"继父的声音闷闷的:"娃认生,得让他觉着暖和。"

天蒙蒙亮,我被糖香勾醒了。继父端着蓝边粗瓷碗进来,一碗桂圆鸡蛋在红糖水里沉浮。"趁热乎吃,驱寒气。"他手指头让灶火燎得通红。我吸溜着甜汤,瞥见东屋门帘缝里母亲阴沉的脸。

原来爱不需要血缘,一碗桂圆鸡蛋、一床褥子,就够暖一辈子。

开春化冻时,继父背回来一捆新棉花。油灯下,他盘腿坐在炕上,粗手指捏着针线笨拙地缝棉袄。母亲纳鞋底,锥子扎得格外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刨两垄地。"继父嘿嘿笑:"娃长得快,去年的袄子短了。"

新棉袄套上身那天,我跟着继父去后山逮野兔。他教我辨认雪地上的梅花爪印,枯草窸窣一动,他猛扑过去摔了个嘴啃泥。我笑得打跌,他举着灰兔子冲我晃:"今晚加菜!"那兔子炖得烂烂的,他专挑腿肉往我碗里夹。母亲摔了筷子:"惯吧,惯成个废物我看你咋整!"

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继父蹲在门槛上粘糖瓜。我凑过去舔手指上的糖稀,他突然说:"开春送你去村小念书。"我愣住了——在张家时,铁柱他们上学堂,我只能蹲在窗外听。"可是......"我瞅着墙角摞的化肥袋子。"钱的事你别管。"他拿火钳拨弄灶膛,"你脑瓜子灵,是读书的料。"

那天放学,我看见继父在河滩上背石头。百十斤的青条石压得他腰弯成虾米,汗珠子砸在冻土上冒白烟。村长背着手溜达:"老杜,给学校修围墙一天八毛钱,你倒是舍得下力气。"继父抹把脸:"攒着给娃买书本。"

我躲在场院草垛后头哭得直抽抽。书包里躺着算术考了满分的卷子,本来想显摆,这会儿只觉得烫手。打那天起,我天不亮就摸黑捡牛粪,晒干了卖给生产队。继父发现后,头回冲我瞪眼:"念书就专心念,钱的事有大人呢!"

母亲生小妹那晚,接生婆在屋里忙活,继父蹲在灶台前烧水,柴火映得他半边脸通红。我突然发现他鬓角有了白茬儿,像落着霜。"爸,"这称呼头回叫得顺溜,"要是个弟弟......"他往灶膛塞了把麦秸:"闺女好,闺女是爹的小棉袄。"

芽儿满月时,继父赊了半斤红糖。母亲靠在炕头嗑瓜子,指甲染得鲜红:"杜民华,集上扯块花布这么难?闺女穿得跟叫花子似的!"继父赔着笑搓手:"等卖了这茬白菜......"我摔了书包:"妈你讲不讲理?爸天不亮就去浇地,晌午头还给人代耕挣外快!"

屋里静得能听见耗子啃墙根。继父眼眶子泛红,端着的鸡蛋汤直晃荡。芽儿突然哇地哭出声,母亲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那晚我蹲在猪圈边上喂食,继父挨着我坐下,烟袋锅子一明一灭:"别怨你妈,她心里苦。"

师专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继父正在给老牛铡草。他抖着手摸了三遍大红印章,突然把草叉子往地上一戳,冲着河滩扯嗓子喊:"我儿考上啦!老杜家出状元啦!"惊得芦苇丛里扑棱棱飞起群野鸭子。

离家的早晨,继父往我包袱里塞了袋煮鸡蛋。客车卷着黄土开远了,他还站在原地挥手,蓝布衫让风吹得鼓起来,瘦得像根旗杆。我摸到鸡蛋底下压着的手绢包,里头是叠得齐整的毛票——他准是又熬夜给人打棺材了。

领到做老师的第一个月工资那天,我蹬着二八杠往家赶。继父在院里头劈柴,听见车铃铛响,斧头差点剁了脚背。我把工资袋拍在他手心:"爸,往后我养家。"母亲从灶屋探出头,嘴角沾着葱花:"儿啊,钱还是妈......"

"你摸良心问问,"我截住话头,"爸这些年可曾吃过一顿安生饭?"继父慌得直搓裤腿:"你妈也不容易......"话音没落,母亲摔了擀面杖,油星子溅到芽儿的花裙子上。

接他们进城那天下着小雨。继父抱着掉了漆的搪瓷缸子不撒手,里头养着我小时候逮的泥鳅。母亲一路数落:"死老头子非要带这些破烂......"我打开车载音响,邓丽君甜丝丝的嗓子飘出来:"又见炊烟升起......"

商场里,继父摸着呢子大衣标签直咂舌:"这得买多少化肥呦!"我硬给他套上新皮鞋,"爸,当年你背我逮兔子,如今我背你逛公园。"他脚脖子直打颤,嘴上却跟售货员显摆:"我儿买的,比亲生的还孝顺!"

昨晚起夜的时候,听见继父在阳台跟老家邻居通电话:"老张头,我儿给我买的羽绒被,轻得像云彩......"月光漏进来,照见他后脖颈上深褐色的老年斑。我忽然想起那个雪天,他站在村口,袖口漏出的棉絮像开败的蒲公英。

灶王爷画像前,我端上刚出锅的糖瓜。"爸,尝尝甜不甜。"他眯着眼咬一口,糖丝粘在假牙上:"甜,比七七年那碗红糖水还甜。"芽儿在屋里哄孩子唱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炸响,继父捏着糖瓜的手直抖,糖渣子簌簌往下掉。我伸手要接,他猛地把糖块塞进嘴里,假牙磕着瓷碗当啷响:"糟践东西!"说着就要弯腰捡,膝盖骨嘎巴一声,疼得他直抽冷气。

"您就消停会儿吧。"我搀他坐回藤椅,这椅子还是从老家扛来的,竹篾子都磨出了包浆。继父攥着扶手不肯松,指甲盖里嵌着给阳台菜盆松土时沾的泥。"昨儿个楼下来收废品的,给五块钱要买它,我愣是没舍得。"他眯眼瞅着窗台上冒新芽的蒜苗,"这椅子背上有你用铅笔画的杠杠,那会儿量身高......"

芽儿抱着哭闹的娃冲进来,尿布甩在我胳膊上:"哥!快把爸那破藤椅扔了吧!上周差点把团团扎着!"怀里的奶娃娃蹬着腿哭,鼻涕泡糊了满脸。继父慌慌张张要起身,老棉鞋勾住了痰盂,咣当溅了一地水。

"作孽哟!"母亲举着锅铲从厨房窜出来,新烫的卷发用网兜罩着,活像顶了个马蜂窝。自打住进楼房,她倒比在村里还讲究,天天抹雪花膏,说怕对门退休老师瞧不起。"杜民华你成心添堵是不是?"锅铲尖戳着继父鼻梁,"说了多少回,尿盆要放厕所!"

继父佝着背收拾残局,拖把杆抵着后腰直打晃。我夺过拖把,摸到他掌心厚茧裂了口子,粗粝得像老树皮。"爸,明儿带您去澡堂子泡个舒坦。"我故意说得响,母亲在厨房剁排骨,刀板撞得咚咚响:"有钱烧的!热水器不会用啊?"

池子里白雾蒙蒙,继父缩在角落不肯脱衣裳。搓澡工老赵是山东人,大嗓门震得瓷砖嗡嗡响:"老爷子,您这背上的疤瘌够吓人的!"我凑近了瞧,两道蜈蚣似的旧伤斜贯肩胛——是那年替我摘崖柏摔的。

"娃要考学,听说城里孩子都用香橡皮。"继父把脸埋进毛巾里,声音闷闷的,"那木头纹路好,能车珠子......"热水顺着他脊梁沟往下淌,冲淡了药膏味。我眼眶发烫,想起十五岁生日那天,他浑身是血被抬回来,怀里还死死护着块木头。

更衣室里,继父对着镜子刮胡子,手抖得拉出好几道血口子。"老了,不中用了。"他盯着染红的毛巾嘀咕。我掏出电动剃须刀教他使,他像摸刺猬似的躲:"这得费多少电池啊!"

回家路上经过菜市场,继父蹲在鱼摊前挪不动步。鲫鱼在盆里扑腾,水花溅湿他裤腿。"买两条给团团熬汤?"他掏出手绢包,里头整整齐齐叠着一摞钞票,红的绿的蓝的。卖鱼的老板娘直乐:"老爷子,现在都扫码啦!"

晚饭时母亲把鱼眼珠夹到我碗里:"明目。"继父嘬着鱼头嘿嘿笑:"你妈就信这些老讲究。"芽儿啪地搁下碗:"说了多少遍,一岁娃不能喝鱼汤!"怀里的团团伸手抓汤勺,打翻了继父的酒杯。

"不碍事不碍事。"继父忙用袖口擦桌子,绍兴黄酒渍在玻璃板上漫开,像幅写意画。母亲突然红了眼眶:"死老头子,这衬衫还是儿媳妇买的......"

夜里起来添被子,见继父在阳台侍弄那盆君子兰。月光浇在他稀疏的白发上,像是撒了把盐。"爸,三更天凉。"我举着棉袄要给他披。"你闻闻,"他把花盆往我鼻尖底下送,"要抽穗了。"陶土盆上歪歪扭扭刻着我的生辰八字,是当年他亲手烧的。

清明节我带他回村上坟,继父非要扛着铁锹修整坟圈子。老杜家的祖坟修得气派,大理石碑上描着金粉。继父蹲在自家爹妈土坟前拔草,草根带起星点黑泥。"够体面了,"他摸着粗陶碑面,"活着孝顺比死了排场强。"

晌午在村口小馆吃面,老板娘端来辣子拌猪耳:"老杜头,听说你在城里当老太爷啦?"继父把猪耳全拨到我碗里:"我儿孝顺。"玻璃窗外,当年追着咬我的黄狗已老得睁不开眼,趴在磨盘底下晒太阳。

返程时继父在长途车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磕着车窗。我轻轻把他揽到肩头,闻见熟悉的稻草香。他忽然嘟囔:"东头老坟场的野莓该红了......"眼角皱纹里凝着泪,怕是梦见了给我摘莓子摔沟的那年。

雨刷器划拉着车窗,车载广播在放《父亲写的散文诗》。继父忽然伸手调大音量,枯枝似的手指跟着打拍子。"你小时候啊,"他望着雨幕里的高速路牌,"最爱听我瞎编的山魈故事......"

手机在兜里震,是芽儿发来的语音:"哥!爸是不是又把假牙泡在茶杯里了?"怀里的老人睡得打呼噜,口水洇湿我肩头一片。后视镜里,夕阳正沿着他弯曲的脊梁慢慢滑下去,把白发染成金红。

到家时母亲正教团团学步,娃娃穿着继父纳的虎头鞋,踩得地板咚咚响。"慢点慢点!"继父张开手臂跟在后面,老布鞋在地砖上打滑。团团扑进他怀里,揪着白胡子咯咯笑。母亲举着手机录像,画面忽地模糊了——原来是她老花镜上蒙了泪。

夜深人静,继父屋里的半导体还在响。我端药进去,见他戴着老花镜缝团团的开裆裤,针脚歪得像蚯蚓。"爸,眼睛要紧。""最后一针......"他舔线头时,我看见他舌尖有块紫斑,是当年替我尝野蘑菇毒落下的。

灶上煨着红豆粥,咕嘟咕嘟冒泡。二十年了,他总记得我夜读犯胃疼的毛病。窗台上那盆君子兰突然开了,月光里颤巍巍举着橘色花穗。继父凑近闻了闻,笑得满脸褶子开花:"香,跟七七年你妈蒸的红糖馍一个味......"

灶眼里的火苗舔着锅底,继父攥着长柄铁勺搅合八宝粥,枸杞子在粘稠的米汤里浮沉。团团扶着学步车蹭过来,小手啪地拍在老人布鞋上。"哎哟我的小祖宗!"继父忙撤了柴火,单膝跪地给娃娃擦口水,"烫着你可咋整?"

母亲举着血压仪从里屋窜出来,新染的黑发根泛着白茬:"量三次都一百八!让你别蹲着熬粥非不听!"继父讪笑着往后躲,后腰磕在腌菜坛子上,震得窗台蒜苗直晃悠。我夺过铁勺搅了两下,黏稠的米汤咕嘟冒泡,跟他当年在村小灶房给我熬的一个样。

"当年你闹痢疾,瘦得跟猴崽子似的。"继父倚着冰箱门喘气,"校长特批用教师灶,我偷摸往里搁红糖......"话没说完被母亲截住:"陈芝麻烂谷子翻给谁听?赶紧把降压药吃了!"

社区医院走廊泛着消毒水味儿,继父攥着化验单直往身后藏。护士喊号像催命,他鞋底蹭着地砖往后退:"咱回吧,这洋机器照得人脑仁疼......"话音没落让母亲揪住耳朵:"肺上都长结节了还逞能!"

CT室门关上的瞬间,我瞥见他蜷在机器上的模样——那么小一团,像个被雨淋透的麻雀。二十年前他背我翻山看急诊时,脊梁骨能把棉袄顶起座小山。

"尘肺病。"大夫敲着片子叹气,"早年打石场的毛病。"母亲指甲掐进我胳膊:"都怪你非要修那破围墙!"继父搓着裤缝赔笑:"不修咋办?娃的课本费还欠着......"

取药窗口排长队,继父盯着价签直咂舌:"够买半亩地化肥了。"塑料袋窸窣响,他忽然摸出个铝饭盒:"你爱吃的腌脆瓜,放护士站冰箱里?"我鼻头一酸,想起师专住校那会儿,他每月扛着这饭盒走二十里山路。

暴雨突至,我背他冲进停车场。老人骨头硌得肩胛生疼,药袋子在雨里哗啦响。"放我下来!"他挣着要下地,"哪有爹骑儿背的......"雷声碾过他的话尾,我把他往上颠了颠,像当年他驮我看社戏。

到家发现他偷藏了缴费单,折成方胜塞在假牙盒里。团团抓了单子满屋爬,口水洇湿了数字。"二百七十三块六......"母亲捏着烂纸片跺脚,"卖棺材本还瞒着!"继父缩在藤椅上笑:"留着给娃买西装,相亲穿体面......"

深更半夜,阳台传来咯吱声。继父佝着身子糊纸盒,胶水味儿混着风油精。"接点零活,就当活动筋骨。"他推了推老花镜,指头让浆糊黏得发亮。我蹲下帮他叠纸板,摸到边缘干涸的血迹——定是让裁纸刀划的。

周末家族聚餐,芽儿夫家来了三辆车。继父翻出舍不得穿的唐装,盘扣却系岔了位。"爸,我帮您......"话音未落,母亲拍开我的手:"老胳膊老腿显摆啥?别给姑爷家丢人!"

饭桌上亲家公吹嘘新买的别墅,继父拘谨地舔筷子尖。鲍鱼转到他跟前,他夹起抖抖索索往我碗里送。"亲家嚐个鲜!"母亲在桌下踹他。海参粥撒了半碗,他慌得用袖口擦桌子,紫檀桌面留下道油印子。

回家路上等红灯,继父忽然嘟囔:"东山坡的野栗该落了。"后视镜里,他蜷在后座像颗风干的枣核。我猛打方向盘掉头,惊得母亲口红画到耳根:"发什么疯?""摘栗子去。"我摇下车窗,"爸,系好安全带。"

枯枝划破车窗,山风卷着陈年落叶。继父挂着手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突然眼睛发亮:"这儿!当年的标记!"老松树皮上刻着歪扭的"杜"字,旁边堆着碎石——是我十五岁跟他打柴时垒的。

母亲在车里骂声被风吹散,团团揪着野菊咯咯笑。继父扒开腐叶,露出青苔斑斑的树洞,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铁皮罐。生锈的盖子里躺着玻璃弹珠、铅笔头和干瘪的野莓,最底下压着泛黄的奖状:"张文斌同学荣获三好学生......"

"怕你妈当引火纸烧了。"他咧嘴笑,豁牙漏风。山雾漫上来,远处传来闷雷。我背他下山时,觉着颈窝湿热一片。他哼起走调的山歌,尾音散在雨前的风里,跟二十年前收麦时一个样。

到家发现他发起低烧,药片在舌根下化不开。母亲边拧毛巾边骂:"老棺材瓤子作死!"他迷迷糊糊拽我衣角:"娃,灶王爷画像......别忘供麦芽糖......"我握着他枯藤似的手,想起那年祭灶,他把我举过头顶贴对联,糨糊滴进衣领也浑然不觉。

晨光爬上输液架时,他忽然清醒:"想吃你娘蒸的槐花窝头。"母亲红着眼眶和面,蒸笼白汽熏花了假睫毛。护士换药时惊叹:"老爷子血管细得像头发丝儿。"我盯着他手背上的老年斑,想起这双手曾抡起十八斤铁镐,为我劈开求学的路。

出院那日飘了初雪,继父非要走回家。沿街商铺张灯结彩,圣诞歌裹着糖炒栗子香。他在橱窗前驻足,玻璃映出佝偻身影。"爸,试试这羊绒衫?"我指指模特。他扭头瞅见价签,拽着我就跑:"够买头小牛犊了!"

年夜饭摆上桌时,电视里唱起《难忘今宵》。继父给每人碗底埋了硬币,颤巍巍掏出发皱的红包:"给我孙的压岁钱。"团团抓着钞票要撕,芽儿急了眼:"爸!这都什么年代了......"老人缩回手,硬币叮铃滚到桌底。

守岁时他倚着暖气片打盹,怀表链子从兜里滑出来。我凑近看,表盖里嵌着我初中毕业照,蓝底已褪成灰白。春晚倒计时响起那刻,他突然睁眼:"娃,灶上煨着醒酒汤......"

正月十五查出身患肺癌晚期,我们瞒着他。母亲连夜翻出压箱底的嫁妆镯子,金镶玉早没了水头。"死当!能凑多少是多少!"她抠着镯子内侧的"张"字,那是生父家祖传的印记。继父蹲在阳台择荠菜,哼着小调给团团编蚂蚱笼。

最后一次化疗前夜,他忽然精神起来,非要给我包茴香饺子。"你打小就馋这口。"面皮在他指间飞转,漏馅的包成胖元宝,"当年交不起白面钱,害你被同学笑话......"我大口吞咽,咸得发苦——原来是他把泪掉进了馅里。

弥留之际,他摸出枕头下的存折:"密码是你生日......给团团上幼儿园。"监测仪尖啸时,母亲正给他润唇,棉签上的温水混着口红,在苍白的唇上洇出淡淡霞色。就像那年喜烛下,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抿红纸。

葬礼那日飘着冻雨,村口老槐树挂满白幡。我执意把他葬在自家祖坟旁,墓碑刻着"慈父杜民华"。阴阳先生直摇头:"不合规矩......"母亲突然摔了孝盆:"让他儿做主!活人还能让死人拿捏?"

返城高速上,车载音响自动播放《父亲》。团团忽然指着云隙喊:"姥爷!"我抬眼望去,积雨云镶着金边,像极了他补棉袄时咬断的线头。母亲摘下老花镜抹泪:"死老头子......连片云彩都舍不得买整块的......"

深夜整理遗物,铁皮盒里掉出张烟盒纸,背面铅笔字晕染不清:"三月廿一,儿归,购肉二斤。"字迹被反复摩挲,边缘起了毛。灶上煨着他腌的脆瓜,坛口封泥还带着指痕。窗外野猫叫春,恍惚又是那个雪夜,他站在村口搓着手,袖管漏出的棉絮像蒲公英,轻轻一吹,就散成了天上的星。

生恩是偶然,养恩是选择。继父用半生贫苦替我撑伞,我便用余生还他一座春天。

这世上最贵的不是血缘,而是有人愿意用一生,把别人的孩子疼成宝。

如果你的生命里也有这样一个“陌生人”,你会如何待他呢?

来源:虫虫趣说故事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