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收拾旧物,发现一张陈百强《偏偏喜欢你》经典纪念集CD,擦掉灰,放到书架上,心生欢喜。记得多年前与朋友离别,不几日,千里之外寄来一张CD,是音质极好的版本,类似唱片中的“黑胶”。我当然喜欢极了,反反复复听了好多遍。年少时的记忆一层层涌来,夹杂着朋友的温情暖意,在
收拾旧物,发现一张陈百强《偏偏喜欢你》经典纪念集CD,擦掉灰,放到书架上,心生欢喜。记得多年前与朋友离别,不几日,千里之外寄来一张CD,是音质极好的版本,类似唱片中的“黑胶”。我当然喜欢极了,反反复复听了好多遍。年少时的记忆一层层涌来,夹杂着朋友的温情暖意,在陈百强同样温情暖意的嗓音里绵绵不绝地氤氲开来。
朋友之所以寄给我这张CD,一定是因为我们曾经热烈地聊过陈百强,因为我喋喋不休地说过我对陈百强的喜欢。那是初中时,姐姐从同学那里借到一盒陈百强的磁带,我喜欢得不得了,听不懂粤语,就对着歌词听,那时候每盒磁带里都带着精美的歌词折页,对照着歌词,翻来覆去听了好多遍,直到学会了磁带上所有的歌。不仅如此,还用一盒空白磁带把自己学唱时的声音录下来,录满,擦掉,再录,再擦,乐此不疲。
那个录音机当然不是专为录音用的高级货,而是播放、录音一体,有两个喇叭,用手可以提着的那种,还带广播收听功能。录音机是小姨给我的。后来录音机出了问题,按下播放键后会自动弹起来,得用手一直按着才行。不得已到村口家电维修部去修了一次,花了五元“巨款”。我还记得家电维修部的那个人,近视眼,镜片极厚,给人感觉是深度沉浸于家电复杂的零件和线路中又难以突围。——所以修了一次之后,当收音机又一次坏了,我就没再去修,毕竟那时候要攒下五块钱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段天天和音乐相伴的无比美好的日子也随之结束了。
磁带当然已经是遥远的“文物”,即便保存下来,记录在磁粉上的声音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要说磁带了,如今连CD也几乎已经消失不见,连CD播放器都很难找到了。CD已经没用了。可是,一件物品真的不能用有没有用来衡量,它们身上凝聚的,是你无法丢弃的时光。
在研究科技哲学的学者王小伟的眼里,类似录音机这样的“物”,是一种独特的“技术人工物”,他甚至为这些“技术人工物”专门写了一本书。在这本《日常的深处》中,王小伟透过自身的经验和长辈的回忆,回顾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我们非常熟悉的技术人工物是如何生灭的,并试图解释“为什么在之前的岁月物件是如此金贵,仿佛是家庭的一个成员,而现在的物件变成了纯粹的商品,只剩下干瘪的使用价值。”通过这一解释,王小伟“试图刻画我们曾经共同走过的岁月”。
我非常喜欢这本书,及物,有温度,又鞭辟入里,直指人的生存处境。没有高论,只有观察,所以精辟,因而诚恳。如其所言:“人的精神像四处乱窜的苍蝇,很难安静下来,常常纷念叠起,千头万绪。物的呆板能给精神提供一个锚点,扣紧这个锚点,人才能从此岸的世界成功地登录彼岸的世界,从世俗的生活跨入神圣的领域。就像涂尔干讲的那样,人的生活总是在世俗和神圣之间摆动。一个年轻人用一个东西,可能仅仅是把它当作纯粹的工具,当年龄不断增加,生活过往足够丰富并经过岁月的发酵之后,熟悉的物件就变成了一件礼器,承载着大量的生命信号。一言以蔽之,我们并不是简单地用一个东西去实现一个功能,我们与物‘交往’。”
甚而,诸如海德格尔、伯格曼、阿多诺等哲学家都曾尝试从物品角度来刻画生活、观察历史,并认为“人的主体性是在与物的交往过程中不断构建出来的”。
这样的“交往”,事实上也形成了本雅明所谓的“光晕”。所谓“光晕”,按照本雅明的表述,就是指艺术原作的“独一无二性”,或“即时即地性”。纯粹机械复制的现代艺术,天然失去了传统艺术具有的那种“光晕”。艺术作品如此,那些时光深处的“物”又何尝不是如此。
发现那张陈百强的CD后,我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送我CD的那位多年没有联系的朋友。简单聊了一会儿,知道了各自生活的不易,也知道为了“中文系学生最后的倔强”,依然坚持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读一会儿书,朋友说:“从去年重拾阅读习惯开始,觉得自己能慢下来了,很多事情是快不了的。”
我深以为然。心里也觉得很温暖。很多事情是快不了的,比如发现这一陈百强CD时候情感的涟漪。这涟漪荡漾得很慢,当然也没什么“用”,可是,这么美好的东西,又怎么舍得丢弃呢?
记者:钱欢青 摄影:钱欢青 编辑:徐征 校对:杨荷放
来源:济南时报-新黄河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