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夕阳落下,我晾完最后一件衣服起身,突的眼前发沉,身子不受控制向后倾斜。
我跟在太子身后追逐他整整十年,倾尽一切嫁他为妻。
可他新婚之夜没碰我,后来还污蔑我和离王有染。
他废我后位,为了羞辱我,不顾大臣劝阻,立了我的婢女为后。
他说:「婢女再低贱,也比淫妇能堪后位。」
可后来我真的准备要和离王私奔被他发现。
这一次,疯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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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夕阳落下,我晾完最后一件衣服起身,突的眼前发沉,身子不受控制向后倾斜。
有一道沉木香气的双臂忽然扶住了我。
我缓慢清醒,认出眼前人,是当今陛下君砚白唯一的弟弟。
离王,君慕离。
「皇嫂,你身上好烫。」
我还未来得及有动作,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错愕又柔媚的嗓音:「陛下,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见到故人。」
这声音无比熟悉。
我僵了一下,扶着君慕离的手缓缓站稳,抬起下颌,对上面前的两道视线。
光影纷飞间。
我看到了君砚白的脸。
男人的面容较之五年前更加成熟俊美,气场更是天下独一份的矜贵逼人。
君砚白正垂眸看着我。
那双幽暗的眸底漆黑深沉,晦暗不明。
我的视线,缓慢落在右边一袭华贵凤袍,面露诧异的女子脸上。
五年不见,玲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丫鬟了,她看到我时神色高高在上,完全没了从前那幅奴颜婢膝的模样。
我昔日的婢女变凤凰。
她带着凤钗,浑身金尊玉贵,和君砚白站在一起,俨然是一对壁人。
我正出神。
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冷宫五年,倒是愈发没规矩了。还不过来向皇后行礼?」
行礼。
他说的不是请安,是行礼。
让我对我曾经的丫鬟行跪拜大礼。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迟疑两秒,缓步上前,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慢慢跪了下来。将额头叩到了地上,叩出了声响: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在地上跪了许久。
君砚白和玲珑就看了我许久。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踩踏着我的脊背。
最终,君慕离嬉皮笑脸的打破沉寂:「皇兄,臣弟听闻这附近有朵并蒂花开了,想必皇兄也是因此来这儿的吧?不如皇兄一块儿带臣弟看看?」
君砚白没有说话。
我能感受到,那道沉沉的视线紧锁着我。
好半晌,才转身离去。
我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五年了,从冷宫到浣衣局,我走了五年。
2
君砚白走后,我就彻底病倒了。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每次染了风寒,都像是走了一趟鬼门关。
那时候,我爹爹总会放下政事哄我喝药,我娘亲会给我买来蜜糖,我哥哥会整日整夜的守着我。
可这一次。
他们谁都不在了。
我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浑身滚烫,意识迷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就在我以为我可能要撑不过去时,我忽然感受到额头一阵清凉。
紧接着,有苦涩的药进了我的唇间。
依稀间,我好像瞥见一道玄色身影。
君砚白幼年时独爱玄色。
我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君慕离将一碗黑色的药汁端在我的面前:「你醒了?可算是把你救回来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平静看着他,忽然凑近。
「噗嗤——」
一根银簪蓦地没入他的胸口,我手握着那根银簪,对上君慕离那双震惊的眼睛:「这样报答,怎么样?」
君慕离脸色惨白,疼到说不出话。
我将银簪又没入两寸,扯着苍白的唇微笑:「你怎么还敢来找我?」
「我看你不是来找我,你是来找死。」
五年前,我在后宫百花宴回去后陷入昏迷,再醒来时,我与君慕离衣衫不整的躺在一起,被君砚白现场抓奸。
君砚白以此威胁我父亲交出统领三军的虎符,方能留我一命。
虎符一交,君砚白没了忌惮。
三天后,便灭了丞相府满门。
我怎么会,忘了他呢。
君慕离捂着胸口朝后踉跄两步,惨白着脸:「皇嫂真是无情,我刚救了你,你就下如此狠手。」
「你放心,死不了。」
我用指腹擦去溅在我脸上的血,抬眼看他,「当年你甘心被他利用,如今……是你,欠我的。」
君慕离看了我一眼离开。
我冷笑,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你对他越是凶狠,他越是难以割舍。并蒂花好看,精心饲养出并蒂花的我,更有一番傲骨不是?!
自此以后君慕离来得愈发频繁。
不是跟着我后头看着我浣衣,就是看着我洒扫取乐,秋日里天气很冷,我手上生了冻疮,他偶尔发善心,还会给我带冻疮药。
我给各宫的娘娘送衣裳,他也非要跟着。
我途径御花园的时候,不巧碰上了赏花的君砚白和玲珑。
我不想与他们碰面,假装没看到,转身往回走。
然后倏地撞上君慕离胸前。
君慕离勾起唇顺势扶住我的腰:「哟,投怀送抱?」
我推他一把,慌乱间大步离开。
而御花园内。
正在赏花的帝后,不知何时已经被这边吸引了视线。
玲珑掐紧指尖,下意识看向君砚白的脸。
男人冷峻的侧脸不知何时已经一寸寸冰冷下来,向来难以捉摸的眸底充斥着冰冷,骨子里透出几分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3
当晚我回来的时候,听到浣衣局的宫女在窃窃私语。
说是宣政殿那位今晚不知为何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很多大臣接连被发落,宫里现下人人自危,谁也不敢靠近。
我漠然回房。
管事嬷嬷忽然叫住我:「你过来,把这些衣服送去御书房。」
这并不是我的差事!
不过嬷嬷不好得罪,不然可能会被穿小鞋。
「是。」
我应下,刚到御书房门外,就听到里面茶盏碎地,紧接着是大理寺卿赵淮之诚惶诚恐的请罪声。
不一会儿。
赵淮之颤着腿,惊惶未定的从门内走出来。
赵淮之走远,我对着大太监说明来意。
大太监那双精明老练的眸子盯着我许久,然后笑眯眯说道:「姜姑娘,你刚才也看到了,陛下今晚气性大的很,老奴也不敢这时候进去触他的霉头。要不,你亲手送进去?」
「这于理不合。」
「没什么理不理的,陛下等着这件银纹龙袍很久了,你快进去吧。」
我在想。
君砚白他终于坐不住了,瞧!他身边的这些人,都看出来了。
我刚进门,男人似乎被脚步声触怒,青瓷茶盏倏地砸到了我的脚边:
「滚!」
太监宫女们全都吓得出了门。
我站在原地,任由他们从我身旁经过。
君砚白的视线落在我头顶,充斥着审视,打量。
他眯眸:「你来做什么?」
我膝盖一弯,跪在地上的陶瓷碎片上,行了个礼:「奴婢来送浣洗好的衣物。」
君砚白视线落在我的脸,意味不明:「拿过来。」
我走过去,照做。
男人的视线掠过那件银色龙纹暗袍,忽然说道:「给朕换上。」
我没动。
君砚白睨过来,「怎么,你是不会,还是要抗旨?」
「奴婢不敢。」
「那就开始吧。」
我硬着头皮,指尖轻颤着去解男人身上的腰带。
我神经紧绷,解的很慢,而他似乎丝毫不急,就那样垂下眸,定定的看着我。
漆黑而又直白滚烫的视线落在我的脸。
好半晌,终于将腰带解下来。
我刚要去拿那件银纹龙袍,男人骤然捏紧我的下颌,抬高,逼我迎上他的视线:「你恨我么?」
「奴婢不敢。」
他轻嗤:「是吗?」
外面有人朝着门内走来,「陛下……」
君砚白不悦蹙眉,眉眼冷剔:「什么事?」
大宫女似乎没打听到皇上今晚脾气不佳,更没想到能撞见现在这一幕,慌乱跪下,将手中装着绿头牌的托盘举高:「夜深了……今晚,您需要哪位娘娘伺候?」
君砚白扫了一排绿头牌,眸光微暗,然后忽然看向我的脸:「不如你说,朕今晚该召哪召哪位美人侍寝?」
「奴婢不知。」
君砚白嗤了声,挑眉:「还是说,这里面的人你都不满意,你不想朕翻她们任何一个人的牌子?」
「奴婢不敢。」
「你现在就只会说这一句?」
「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朕恕你无罪。」
我紧紧掐着指尖,用最无情冰冷的声音道。
「皇后小意温柔,容妃善舞,烟妃善琴,贤妃善画,皆是良选,陛下不如自行斟酌。」
话音落下,男人周身散发着无尽的寒意,将整座御书房沉沉的笼罩。
「你倒是大方。」
大方这个词,不该用在我身上。
「奴婢就不打扰陛下春宵帐暖,先行告退。」
我转身要出门,可刚走了没两步,身后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压扑面而来,一只骨节清透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腕!
我踉跄着朝后退,身子被甩到御书房的书案上。
男人压在我身上,单手捏着我的下颌,幽深的眸子紧紧锁住我:
「那如果朕……今晚想要你呢?」
我瞳孔收缩,蓦然一怔。
他很满意我的反应,指腹磨蹭过我的脸颊,唇角勾起一股诡异的弧度:「你听清楚了,朕今晚,只要你。」
鼻尖相抵,呼吸缠绕。
我甚至能从那双深邃的眸底,清晰的看见我自己。
我心脏狂跳,惊慌失措的伸手推他。
君砚白看着我的眼睛:「怎么,你不想?」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袭来,我低头说道:「奴婢身份低贱,不配承恩。」
「朕不介意。」
「那陛下就不介意我和离王的事吗?」
君砚白周身气息骤然冷了下来。
他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阴郁缭绕,分外骇人。
我接着说道:「陛下还记得五年前那晚的事吗?陛下看着我……就不嫌脏吗?」
空气死寂。
跪着的大宫女被吓到双腿颤抖。
君砚白那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我,像是一头黑暗中的野兽,要将我撕碎殆尽。
他拽住我的手腕,将我丢在地上,暴怒道:「滚!」
我狼狈逃离。
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才会拽拽不安,念念不忘。
4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太监特例让我去御书房送衣。
瞧,我猜的多准,男人,皆是如此。
可这个道理,我却花了五年才明白,在赔上我相府三百六十口人后,我才明白。
君砚白并不是每次都在御书房,即便在,也是埋头公务,对外面一切不予理会。
我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见我在御书房,君慕离很诧异:「皇嫂,真是巧。我前段时间去了曜州一趟,皇嫂近来安好?」
正批改公文的君砚白抬头,目光凉浸浸的落在我的脸。
我顶着这股割喉的目光,说道:「离王怕是叫错人了,奴婢是浣衣婢女,不是你皇嫂。」
我放下衣服,就匆匆退了出去。
我走后不久,君慕离就直接追了上来,御书房前人多眼杂,我加快脚步,他在身后想叫住我:「皇嫂,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没兴趣。」
「我在曜州查到了你二哥姜庭的下落。他还活着,你想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脚步一顿,浑身血流僵住。
相府满门被灭后,我就成了这世上的一缕孤魂。
如今有人捏住了我这孤魂的咽喉,我该庆幸才是。
御书房前人多眼杂。
我和君慕离约定了晚上三更的时候相见。
月色下。
我看着他的脸:「说吧。」
他定定的看了我很久,含情的桃花眼鲜少的认真下来:「皇嫂,其实五年前,在凤仪宫的那个晚上……」
「如果你找我是说这些,我就不奉陪了。」
我面无表情,转身要走。
君慕离忽然大步追上来,拉着我的胳膊将我带我怀中,声音复杂又酸涩:「阿瑜,不要怪我。你明知我也心仪你,但五年前,我是真的……真的……」
真的什么。
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这时候,有两列拿着火把拎着剑的御林军忽然冲了出来,牢牢将我和他包围。
御林军的最中央,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缓缓朝我走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了男人那张阴翳晦暗的脸。
5
我被君砚白拎到了御书房。
从这里到御书房回去的一路上,他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拽着我的手腕,带着满身的戾气,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我跌跌撞撞的跟着。
巨大的愉悦笼罩着我。
他将我甩到御书房那张书案,捏着我的下颌,声线比冬日里的湖水还要冰冷:「你和慕离,是什么关系?」
我唇畔轻颤,「陛下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的手用了些力,我疼的脸色发白。
「你爱上他了?」
我不语。
君砚白怒气冲冲的凑近我,扣着我的下颌冷厉道:「朕往后不许你见他,不许你和他说话,更不许你想着他!」
我笑容有些讽刺:「陛下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句话?」
君砚白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我的脸,似乎更加怒极,大手扬起,空气里传来裂帛声,他掐着我的肩膀,蓄势待发。
我心底某根弦死死的绷紧。
在他掐着我的腰的那一刻。
我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手中银针冰冷抵着他的后颈——
君砚白唇角忽然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下一秒。
「啊!」我惨白着脸,痛呼出声。
男人一只手拿起掉落在桌案上的银针,另一只恨不得捏碎我的手腕。
他冷睨着我,轻嗤:「有长进了。」
我绝望的睁大眼。
银针没了,我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指腹轻轻蹭过我眼角的泪痕:「你敢用这样的伎俩对我。今晚,你必须要受到惩罚。」
我认命的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
这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争吵声,大太监急匆匆在门口禀报:「陛下,离王嚷嚷着进来见您!」
「皇兄!」君慕离朝着门内大声喊道,「此事是我不好,臣弟愿意一力承担,求皇兄放了她,求皇兄放了她!」
君砚白愣了下。
我趁机连爬带滚的下了桌案,将衣服裹的严实,冲门外跑去。
6
那日之后,我没有再去御书房送浣洗衣物。
甚至接连两月,没再靠近御书房半步。
君慕离也很久都没来过。
我有些着急。
直到这天。
我晾完衣,准备回去,君慕离忽然用轻功出现在我面前,他拉着我,将我带到没人的地方:「嘘!不要打草惊蛇,我是背着我皇兄偷偷进宫的。我可以带你出宫,去见你哥哥。」
他问我:「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看着他,希望他眼里能有半分真心。
只是可惜了……
我没有犹豫:「好。」
我将离开的日子定在了这个月的15。
当天,万邦来朝,举国欢庆。
皇宫举办了一场很大的盛宴,大殿内从早到晚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所有宫女太监全都在大殿当值,所有嫔妃官员都在大殿会客。
皇宫里像一座空巷。
我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换上小太监的衣服,钻进被君慕离打点好的运往宫外的药材车的大木桶中,一路颠簸辗转,到了宫门。
出了宫门,就会有人接应我。
宫门口,推药材车的小太监和宫门守卫交谈,然后守卫说了句:「放行!」
一切进行都很顺利。
甚至顺利到我有些不安。
药材车刚缓慢离开宫门,宫里的钟声忽然响了。
夜半子时到了。
守卫缓缓地合上两扇铁门,准备下钥。
我听着大门吱呀缓慢合上的声音,心底逐渐松了一口气。
铁门合上后,往后余生,我就与这座皇宫再无交集。
可恰巧这时,一道熟悉的令我毛骨悚然的声音忽而响起:「开宫门!」
我听到听到两扇铁门缓缓打开,又听到守卫跪下叩见皇上,还听到凌乱又急速的脚步声,朝我逼近。
我心跳跳到了嗓子眼。
有侍卫想靠近,被君砚白厉声呵斥:「都给朕退下!」
头顶的木盖,缓缓被打开,有光线射进来。
我用力的阖了阖双目。
我知道。
我赢了,这一次输的是他君砚白。
7
我被众目睽睽下,带了回去。
听给我换衣服的婢女称,君砚白在宴席上不知怎么就收到了消息,当即神色大变,抛下满殿的外国来邦,带着人,甚至銮架都没来得及坐,就直奔宫门而来。
他们说,陛下从未如此慌乱过。
他们说,陛下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在意过。
我默默听着。
换好衣服,我被人架着,来到了御书房前。
大太监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将托盘放到了我的手中:「这是陛下最爱喝的茶,姑娘给陛下送进去吧。」
我端着茶,进门。
脚刚踏进门,大太监便屏退了御书房内所有下人,然后缓慢把御书房的大门关上。
大门被关的严丝合缝。
御书房里很安静。
安静到逼仄,窒息,让人压抑。
我看着这座熟悉的御书房,我的心紧绷成头发丝那样细密的一条线,无数次想要拔腿而逃,却不能逃脱。
御书房里。
君砚白正在书案上作画。
我看着他,端着茶盏的手有些发抖,过了很久,才慢慢走到他面前。
我将茶盏放到桌上,茶盏放到桌上的时候,溅了些水。
君砚白扫了一眼,眸底没有任何情绪,继续作画。
他画的是一张美人图。
画的是我。
是我及笄礼那天的模样。
一袭红衣,神色张扬。
他画的专注,动作行云流水,笔墨流畅。
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他画了整整有半个时辰,最后才收了笔墨,他一把将我抱到他的腿面:「阿瑜来看看,朕画的像不像?」
他语调轻松自然,半点没有方才的剑拔弩张。
可我身子却僵硬紧绷,微微发颤。
他似乎察觉到这点,唇角轻勾,然后将那幅画挂起来,大手一挥,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挥落在地。
我在那张桌案上,丢了守宫砂。
8
我成了御书房的婢女。
有时端茶研磨,有时供他取乐。
他不曾再召任何嫔妃,夜夜宿在御书房,仿佛这成了他的乐趣。
时间一长,前朝后宫哀声载道。
大理寺卿甚至在御书房当着我的面,对着君砚白唾骂我狐媚惑君,说我罪该万死。
君砚白让人把他拖了下去,在慎刑司关了三天,打了三天,打的半死不活,前朝后宫再无人提及此事。
我也没再见过君慕离。
据说君砚白将他遣回封地,无召不许回京。
在皇宫里炮竹声和贺岁声中。
冬天悄然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玲珑再也坐不住了。
她怒气冲冲的找上了我。
「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见到你。」
我不擅长伪装,尤其是对于背叛我的人。
玲珑被身边的小宫女扶着,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后姿态:「我也不想见到你!你为什么还要出来?你为什么不在冷宫里好好待着!明明我才是一直陪着他的人,可是你一出现,就把他抢走了!他甚至还要我……」
我不耐的打断:「你来就是说这些?」
玲珑掐着丹蔻,阴狠的看着我:「你不是一直想离开皇宫吗?我可以再帮你一次。」
「你觉得我会信你?」
「信不信,你现在就只有我了。你想去见你哥哥,就只有我能帮你。」
她自以为她的话很有诱惑。
殊不知就算我知道她不怀好意。
我也会乖乖上钩。
玲珑告诉我,她和君慕离里应外合,将时间选在了君砚白前往圆觉寺为已故太后祈福的那天。
……
祈福那天的早上,我在御书房为男人系上腰带。
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朕的阿瑜今天看起来倒是格外乖巧。」
近些日子以来,他似乎很少再在我面前展露他的坏脾气,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多了些小心和亲昵。
我轻飘飘提醒:「陛下,时辰不早了。」
男人的指腹轻抚过我的脸,唇角浅勾:「你幼时喜欢吃宫外的桃花酥,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
「多谢陛下。」
他走后,我并未能立刻离开御书房。
许是君砚白嘱咐过。
他一走,大太监恨不得眼睛不眨落我身上。
但凡我有任何风吹草动,所有人都风声鹤唳。
我如坐针毡。
时间缓慢流逝,直到玲珑身边的贴身宫女绿绮发现不对找了过来,冲进御书房,「我们娘娘留下来一些东西,需要姜姑娘亲自去取,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拦着皇后娘娘办事?」
「绿绮姑娘,陛下临走时说过,不允许姜姑娘离开这间御书房,您别为难老奴。」
「怎么?我们娘娘能把姜姑娘吃了不成?一会儿我们就把人给你们一根头发都不少的送回来了!」
最终双方各退一步。
大太监允许我去凤仪宫,但是得让人跟着我。
到了凤仪宫,绿绮让凤仪宫内的侍卫把我身后的人打晕,我跟着绿绮,快步走上了事先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奔向宫门。
皇后娘娘的令牌,自然是没人敢拦的。
出了宫门,马车晃晃悠悠的赶了许久,直到天色昏暗,我已经出了京师。
我看着宫外的天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其实真就这么一走了之,也未尝不可。
我在马车上睡了一觉,梦里铺天盖地的喊声,和入目皆是腥红的场景,将我惊醒。
我捏紧拳头,向外看去,外面已是黄昏,四下里是山水密林,生机盎然。
密林深处,我见到了君慕离。
君慕离如今无召不得回京,一旦出现在京城的大街上,必会被人视作抗旨不尊,当场拿下。
许久未见,他脸上难得有些憔悴:「你来了?」
我‘嗯’了声,「我们走吧。」
没有多余的久别叙旧,我坐在马车继续赶路,心惊胆战的又熬了一宿,天都亮了。
窗外的雾霭很清新。
我闻着有些怔忪。
马车忽然停了。
下一瞬,一支利箭穿过晨露,射在马背,马儿仰头嘶鸣,最后倒在地上。
我心下一惊!
我爬出马车,君慕离伸出手要来拉我。
可是来不及了。
混乱的马蹄声朝着这边涌来,我看到马背上的人影——
是御林军,是君砚白!
他身上穿的是我早上给他系上的腰带,他甚至连祈福的衣服都未换下,就追了上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
我的心脏紧迫到无法呼吸。
君慕离当机立断,割掉另一匹马的缰绳,伸手将我带上了马。
一道利箭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我听见身后的君慕离闷哼了一声,唇角溢出了鲜血。
我愣愣的转头看向他。
那只利箭穿破了他的身体,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整个胸前——
他对着我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眼睁睁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我死死的瞪大眼睛。
勒紧缰绳,慌乱无措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腿一软,就半跪在地上。
我愣愣的看着君慕离双目紧阖的面容,眼框有泪水大滴大滴落下,喉间呜咽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这是我乐见其成的不是吗?为何我会流泪。
御林军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回头看向君砚白,他高高在上的端坐在马背看着我,犹如俯瞰着蝼蚁,面容冰冷而又薄情。
他阴骛可怖的声音,犹如地狱里而来:
「还跑吗?嗯?」
……
君砚白杀了君慕离。
而且还不顾前朝施压直接废了玲珑。
前朝六宫惴惴不安。
整个御书房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我,除去两个心头大患,如今只剩他一个了,甚好!甚好。
御书房偏殿的小榻上,他的心情竟然似乎还不错。
「你喜欢的桃花酥凉了,如果你不跑,还能吃上热的。」
「朕舍不得你吃凉的,只好把它扔掉了。」
「抬高点,给朕生个孩子。」
「谁再敢帮你,朕就杀了谁。」
「相信朕,朕能做到。」
「答应朕,留下来陪朕。你想要的朕都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窗边的天色从漆黑转变成黎明,又从黎明变为漆黑。
9
偌大的皇宫,犹如一座牢笼。
关着我,也烹着他。
我开始逐渐迎合君砚白,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百依百顺。
我为他洗手研磨,红袖添香。
而他也对我愈渐温柔。
我从前最喜欢糕点,他为了我亲手去学。
我最喜欢淮锦蜀绣,他搜罗天下来送我。
千金也难找到的金雀楠花,一盆一盆的往宫里送。
他不再踏足后宫。
有嫔妃挑衅我,君砚白直接灭了她的九族。
朝野内外,都说陛下色令智昏,为君不仁。
可他硬是压下了所有声音,甚至要立我为后。
立后消息一出,朝野震惊。
几位元老级别的大臣拼死直谏,差点一头撞死在金殿上,也没能劝住他。
直到两个月之后。
太医诊断出,我有孕了。
我从未见过君砚白如此高兴,他不仅封赏六宫,甚至给前朝官员加官进爵,百姓免掉一年赋税。
就连那些宫女太监都得到了赏银。
他要普天之下,为他同庆。
我孕期里身子不适,他亲自照顾着我。
哪怕是我孕吐狼狈的时候,也不曾假手于人。
哪怕我有时阴晴不定冲他发火,将他的发冠弄得一团乱,他也会蹲下身一点点哄我。
后来我临盆的那天,他冲进血腥味的产房,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红下的眼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
我差点要以为,他是爱我的。
但他能眼都不眨的杀了君慕离,灭了我相府三百六十口,感情这种奢侈的东西,我和他怎么配呢?
孩子是男孩。
君砚白为他取名为裕安,希望他岁岁平安。
刚出生,裕安就被立为太子。
整个宫里上下被喜庆的氛围萦绕着。
唯有我,情绪寡淡,没有任何兴致。
也有不少的嫔妃挖空心思的想获取君砚白的恩宠。
容妃善舞,特地在御花园的小湖边跳舞等着君砚白。我就让她跳舞的时候失足落水。
烟妃善琴,想为君砚白演奏助兴,我就让她意外被琴弦割破喉咙。
贤妃善画,我让人在墨水里下了毒,后来她夜夜梦魇缠身,最后死与自戕。
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少。
君砚白将管理后宫的事务全权交给我,并未起疑心。
不。
或许他也是怀疑的。
我在他面前将一个宫女杖毙后,他忽然笑着问我:「阿瑜这样做,会很开心吗?」
我笑着回:「陛下,她方才对臣妾不敬。」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
君砚白不再过问后宫的事。
他将精力分出一部分在我和裕安身上,其他所有都放在了前朝。
他将前朝治理的很好,百姓安居乐业,一年比一年富足。
短短三年间,连街边的乞丐都没有了。
他在位的期间,是从未有过的盛世太平,海晏河清。
文武百官津津乐道,甚至开始连带着称赞起我这个皇后。
小裕安也被他教的很好。
仅仅八岁,就能懂得治国之道,太傅甚至说,小裕安某些方面的见解,比君砚白还要深谋远虑。
唯独君砚白。
这些年里,他每日丑时放下政务,卯时起来,上朝之后又继续批奏折,殚精竭虑,身子逐渐不堪重负。
小裕安十岁那年。
君砚白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小裕安十三岁那年。
君砚白已陷入沉疴,缠绵病榻。
太医把过脉之后,叹气摇头。
我将太医赶了出去,走到了床边。
君砚白握着我的手,还是那样温柔的唤着我的名字:「阿瑜,这些年,你爱过我吗?」
他偶尔会在我面前忘记自称‘朕’。
这一次,他又忘记了。
我愣了一秒。
「陛下说什么呢。」我温柔的笑道:「我从来没有一天,是不爱陛下的。」
他定定的看着我许久,而后扯开唇笑了:「嗯,我也是,我每一天,都爱着阿瑜。」
可这话刚说完,他的唇角便咳出了血。
我为他擦拭他唇角的血珠,为他端来汤药,小心翼翼喂着他喝下,并日日在神明面前,跪地虔诚的祈求他能平平安安。
可是。
神明终究未能听到我的祈愿。
冬至日,大雪将皇宫覆盖的银装素裹。
君砚白永远的离开了我。
临死之前,他紧紧的握住我的手,眉眼间是无限的爱恋与不舍。
我眼框里有温热的泪水潸然落下,嘶声痛哭。
……
皇宫里升起了白绫,吊唁一月,文武百官跪地哀悼祈祷诵福,百姓们更是家家升起了孔明灯,来悼念这位盛世明君。
小裕安哭到几欲晕厥,消沉了整整半月。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终于还是振作起来,承其父亲遗志,立志要做一位勤勉爱民的好皇帝。
新帝将一切治理的井井有条,文武百官也很满意。
丧事之后,一切好像都重新恢复了平静。
10
冬季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出了宫,前往西陵圆荒山上的一个衣冠冢。
我坐在衣冠冢前上了香,倒了三杯劲烈的酒。
这里,是埋葬着相府三百六十口的人地方。
三百六十口人,全都挤在一起,深埋地底。
这里有我的父亲,我的娘亲,我的大哥,我的二哥。
其实。
我一直都知道。
我的二哥早就死了。
死在了宣德门之外,成了刽子手的刀下亡魂。
那一天暖阳高照,桃花花瓣随风吹拂。
我亲眼看着相府三百六十口人于午门前斩首。
那满地鲜血将天边的云彩都染的通红,那明艳的颜色,和我凤袍上鲜艳的红,甚至融为了一体。
我知道。
君慕离一直在骗我。
我也知道。
他愧疚我。
因为当年如果不是他出现在凤仪宫,君砚白就不会找到机会对相府发难,我娘亲就不会偷走父亲的虎符送给君砚白来换取我的性命,相府三百六十口人就不会惨死。
他想帮我出宫,离开这个牢笼。
于是,我顺理成章的利用了他。
利用他的愧疚,让君砚白对他产生芥蒂,又一次次的借此激起君砚白对他的愤怒,让君砚白一次次对他失望。
久而久之,变成了厌恶,痛恨。
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那股痛恨终于在我最后一次和他逃跑时,成为杀死他的利器。
我一定会杀了他。
这是他在浣衣局扶起我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做的事。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君慕离死后,玲珑也被赐死。
玲珑是君砚白的暗卫,是君砚白从小就送到我身边,用来监视我,监视相府的。
她该死。
剩下的最后一个,就是君砚白。
我是怎么杀他的呢。
皇帝的饮食御膳房严格监管,可是我送到他唇边的粥,他从来不会拒绝起疑。
我在那些粥里,下了慢性毒药。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服用小剂量不会有任何不适。
最重要的是,不会让人察觉出死因,就算是太医诊脉,也只能诊出过劳而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的身子终于承受不住了。
终于,最后一个人死了。
我点燃纸钱,春日里的寒风吹拂着我的脸,修竹婆娑起舞,落叶扬起手中的纸花,随着我的泪水飘扬在风中:
「爹爹,娘亲。大哥,二哥。」
「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
可是为什么,报了血海深仇的我,依旧快乐不起来。
【君砚白番外】
我还记得初遇她的那一天,她还六岁。
小姑娘爬在丞相府的那颗桃树上,偷偷摸摸吃她大哥给她带的桃花酥,晃着小脚丫赏花看云。
我和幼弟慕离受邀相府,正好途径过那里。
她好像被我们吓到了,身子一个不稳,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我伸手接住她。
她似乎很害怕,死死的用手捂住眼睛,意识到安全之后,放开了手。
那一刻,比星河更璀璨的只有她的眼睛。
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府内千娇百宠的三小姐。
小小年纪,便出落的比一树桃花还要娇艳。
她缠着我陪她一起玩捉迷藏,一起去看花灯,一起去承明接吃桃花酥,买糖葫芦,后来等到年纪大一些,她进了国子监,又缠着我陪她骑马射箭。
我每次,都表现的不胜其烦。
她蛮横,她骄纵。
她具有京城世家贵女的所有缺点。
可是她在我面前,却偏要装作知书达理,温柔贤淑。
其实她装的一点都不好。
可我却有一点点喜欢她。
后来南诏在边疆发起战乱。
父皇亲自领兵出征。
可是他却死在了南诏的战场。
我临危受命,御极登基。随后便前往战场,不击退南诏,绝不回朝。
好在,这一仗我打赢了。
后来父皇身边的一个亲信在被追杀时临死之际告诉我,父皇以及那三十万大军的死因是因为边防图泄露,所以才会被围剿。
而泄露边防图的人,是当朝丞相,姜峯。
姜峯这些年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就狼子野心,不满于现状,梦里都想着百尺杆头,更进一步。
他为此,不惜勾结南诏,不惜以三十万将士的命,做他的马前卒。
父皇遗命,要我清君侧,斩佞臣。
可是姜峯又岂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姜峯父子精明算计,在朝中稳扎脚跟,无人可撼动。
大概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女儿。
姜瑜虽蛮横骄纵,却心思单纯,毫无城府。姜家全家人都视她为掌中珠。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朝中官员几乎都被姜峯蚕食,大半的朝臣都成了他的人。
姜峯心狠手辣,这样的人,怎堪为君?
我再不出手,江山易主,百姓凋零。
在无尽的挣扎与痛苦中,我利用了她。
我让慕离和我做了一场抓奸的戏。
慕离问我:假以时日,会不会后悔?
我不知道。
但是姜峯寸寸紧逼,我没有时间了。
一切进展的很顺利,慕离约见了姜夫人,单纯的姜夫人偷出了虎符,以为只要拿出虎符,就能护着她女儿的命。
没了虎符,我顺势将姜家下狱斩首,我以姜家三百六十口人人的性命,告慰边关三十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我看到她冲入法场。
我看到她哭的声嘶力竭。
我空洞又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我的心底一片荒芜。
我知道。
这一生一朝踏错,没有回头路了。
我将她送入冷宫,立玲珑为后。
不仅可以让她彻底死心,也是因为玲珑陪着她长大,知道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她在冷宫一待就是五年。
我整整五年没有再见她。
我一有空,就会去玲珑那里坐会儿,听玲珑讲讲她小时候的趣事,讲讲她为了偷偷进东宫见我,曾闹出过多少笑话。
偶尔也会控制不住的走向冷宫,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那群狗奴才有没有苛待她。
最终,我还是没能忍住。
在第五年借国库充盈之喜大赦天下,让她顺理成章的离开冷宫。
五年后,再见到她时,她脸颊苍白,瘦了很多。
那双如星辰一般的眼底一片死寂,像一颗枯死的树,毫无生机。
更可怕的是,她不爱我了。
我没有这么一刻更清晰的知道,她不爱我了。
她眼底再没了当初的情谊,即便是我后来怎样刺激她,她的眼底也没有任何波澜。
我开始变得心情烦躁,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我想见她。
疯了般想见她。
后来她病了。
我没能忍住去看望她。
她烧的迷糊,昏迷之间唤她母亲和哥哥们的名字。
她唤的那样痛苦,就像一遍遍的提醒着我,我曾经所做过的一切。
我落荒而逃。
慕离替我照看着她。
可谁料想她刚醒,就伤了慕离。
她变了。
从前连血都怕的人,能毫不犹豫地将簪子捅进一个人的胸膛。
我能看出她眼底的杀意以及恨意。
她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孤魂野鬼,这些就是她活着的全部支撑与理由。
她不达目的,就决不罢休。
所以,我让慕离将计就计。
但我承认,当我知道她离开皇宫的时候,我是真的慌了。
我两次将她追回来,两次都沉浸在她可能永远离开我的恐惧之中。
第二次,我将箭射在了慕离左心房偏下两寸的位置。
我的箭术向来很好,不会有偏差。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君慕离这个人。
我将慕离医治好,送他回封地。
回宫后,她开始变得千依百顺,温柔如水,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唤我的名字,就好像我们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就像是一场梦。
我甚至愿意永远沉睡不醒。
这大抵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了。
后来她怀孕了。
我们有孩子了。
我欣喜若狂。
那天我去了宗祠,见了我父皇。我对着父皇的灵位,虔诚叩首:
「儿臣情难自抑,已病入膏肓。」
「儿臣这一生,没负过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她。」
「儿臣想用后半生来偿还。」
「望父皇应允。」
我对着宗祠拜了三拜,几乎是兴奋的以无比雀跃的心情回到凤仪宫。
我以为有了这个孩子,我们可以回到从前。
我以为有了这个孩子,我们能重新开始。
直到她温柔笑着端过来一碗粥,我才知道,那从来都只是‘我以为’。
那些妃子离奇死亡之后。
她的恨意,并没有消弭。
在她杀掉这些人后,终于轮到了我。
凤仪宫里,我看着粥里泛着的热气,看了很久。
她脸上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神色,就和很多年前她跑进东宫里,偏要给我分享她最喜欢的糕点时一样的娇俏温柔。
我笑着,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后来我见过慕离一面,只是那时的我中毒已深,病入膏肓,脸上都要看不出人样。
慕离问我:「值得么。」
他从前问我会不会后悔,那时我不能给出答案。
可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
值得。
我愿意用我的命,用我的一切,来偿还我欠下的债。
我咳血的次数愈发的多了。
她总是假装安慰我,「陛下还年轻,身子健朗,很快就会好的。」
我心里知道。
我这一生,就快要结束了。
冬至的那天,我看着窗外的大雪,迎来了自己的大限。
我明明还有好多话想说,却担心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唤她的名字:
「我这一生,做错了很多事,我不知道如何偿还。」
「下辈子,阿瑜可以原谅我吗?」
直到我慢慢陷入黑暗,也没有回音。
恍惚之中,我好像听见她轻轻说了一声‘好。’
她说了‘好。’
我微微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来源:小小完结文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