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一”小长假期间,有朋友到桐城来访,作为本地人我设宴款待。席间特意点了两道菜:藕心菜、菱角菜,朋友惊喜地赞叹这是难得的好菜,称许久未尝到如此美味。众人由此聊起童年常吃的野菜,那些生长在水边的菱角菜、旱艳禾子、鸡苞菜、藕心菜,都是顺应时节而生的自然馈赠。朋友皆
“五一”小长假期间,有朋友到桐城来访,作为本地人我设宴款待。席间特意点了两道菜:藕心菜、菱角菜,朋友惊喜地赞叹这是难得的好菜,称许久未尝到如此美味。众人由此聊起童年常吃的野菜,那些生长在水边的菱角菜、旱艳禾子、鸡苞菜、藕心菜,都是顺应时节而生的自然馈赠。朋友皆知菱角菜清甜、鸡苞菜脆嫩、藕心菜爽口,虽仍可寻得它们的芳踪,独那旱艳禾子如玉粒裹绛纱,却始终无缘跃上酒店餐馆瓷盘。
旱艳禾子乃桐城方言称谓,其学名荇菜,别称水荷叶、凫葵,属龙胆科荇菜属。此多年生水生植物多栖身清浅水域,枝分双型:修长枝茎如游龙潜行水底,横走茎可延展至三米;短枝自节处萌发,顶端擎举五至七枚浮水叶。叶柄随生长由淡绿渐染绛紫,卵形叶片径约三至五公分,上表翠色凝蜡,边缘晕染紫墨斑纹,底面绛紫浸染,心形叶基处辐射状叶脉如美人掌纹舒展。
其花冠硕大惊艳,属荇菜族类之冠,直径近寸许。五裂金黄花冠边缘垂丝若璎珞,每片花瓣基部暗藏赭黄纵纹,皱痕处簇生白绒,裂片根基部腺体如缀明珠。晨光初绽时暗送蜜香,五枚雄蕊曲钩探蕊,雌蕊羽状柱头轻颤承露。果实形制尤为殊异,扁圆如青铜盘,径寸二分明,网纹密布如篆;种子扁薄似贝,周缘刚毛如芒,可借清流羽翼远播,迥异于同属椭圆果种。
在荇菜绵延千载的文化意象里,杨万里笔下“荇带荷钱渐满池”的初夏画卷,与苏东坡“水荇弄晴晖”的潋滟波光遥相和鸣。这浮水精灵始终承载着东方美学对柔韧生命的礼赞。明清文人更将荇草移入陶甑,以雨花石相衬,玩味《长物志》所载“草色入帘青”的案头清趣。端午稚子胸悬荇叶香囊的习俗,恰暗合其清热解毒的药理,令《楚辞》“采芳洲兮杜若”的香草传统在水乡焕发新生。当现代生态学者观测湿地荇群时,那些随波轻曳的金盏,依然应和着《诗经》“参差
荇菜”的古老节律,见证着自然与人文的永恒唱和。
此物性洁如兰,素有清水鉴形之说。古谚云:荇栖之处必澄波,浊秽之地无萍踪。其叶相接如碧玉连环,覆水成茵时宛若铺就翡翠屏风。《尔雅》谓之“接余”,《楚辞》尊为“屏风”,更有菨余、水镜草、靥子菜等雅称,唯“驴蹄莱”之名稍显俚俗。
其根茎嫩叶虽可入馔,如今已与《诗经》蒹葭、采薇同属“渔樵之食”。清代郑板桥以“寒门嚼荇”入画,道尽贫者艰辛。忆昔荇粥滋味,涩中回甘;或取根茎切碎与糙米同熬,或以盐渍嫩叶佐稀粥。圩区人家“野菜半年粮”的岁月里,白米饭诚为奢望。
三国陆玑《毛诗草木疏》载其“可案酒”,至今江南犹存荇花绿豆粥的古法。将尺余嫩茎盐渍经夜,晨起切段清炒,其脆爽更胜腌菘。若与香粳同炊为糁,或裹面蒸作青团,乃至曝晒成干,皆是水乡特有的时令风物。
如今,越来越多的园林水域开始移植荇菜作为生态景观。这些灵动的水中仙子不仅为城市景观平添生态雅趣,更让千年古莲的后裔在粼粼波光中续写新的生命篇章。当游人驻足观赏时,那些翻卷的金瓣翠叶,恰似时光写给大地的情书,在钢筋森林中舒展着千年未改的生态美学。叶脉间流转的不仅是光合作用的奇迹,更承载着《诗经》时代的浪漫密码,让每个凝望者都能听见古老基因与现代文明的温柔对白。那些沉淀在荇叶间的光阴故事,终将化作城市记忆里永不褪色的涟漪,在岁月长河中漾起永恒的生命回响。
来源:笑到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