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草园到鲁迅文学花园不只是纪念之所,更是精神之地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5-22 00:00 3

摘要:位于北京鲁迅博物馆内的鲁迅文学花园,历时近五个月修建,于近日正式对外开放。花园以鲁迅作品中关于植物的字句作“引”,以植物和鲁迅文学思想为布景核心,打造出一座自然与文化相交融的沉浸式文学空间。

张翛

位于北京鲁迅博物馆内的鲁迅文学花园,历时近五个月修建,于近日正式对外开放。花园以鲁迅作品中关于植物的字句作“引”,以植物和鲁迅文学思想为布景核心,打造出一座自然与文化相交融的沉浸式文学空间。

聆听鲁迅未尽的心声(雕塑)

园内石碑:“创作总根于爱”

“百草园”旧照

园内植物:“小粉红花的梦”

从“百草园”到植物译介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

好一幅“生趣满园关不住”!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里,我们见识到鲁迅从幼年起便表现出对植物的浓厚兴趣,这种兴趣一方面源于对自然的亲近与喜爱,另一方面则出于对自然科学的兴趣与追求。

鲁迅的植物启蒙,来自孩提时故乡的“百草园”——在有着碧绿菜畦、高大皂荚树和紫红桑椹的“百草园”中,他掘何首乌、寻覆盆子,植物成为其感知世界的重要媒介。随着年岁的增长,鲁迅对植物的兴趣逐步由现象层面向知识层面拓展:《释草小记》《南方草木状》《广群芳语》《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花镜》等与植物学相关的书籍成为他的案头读物。而鲁迅对植物的兴趣又并未止步于知识层面,如对《花镜》一书,鲁迅说:“不仅读过,抄过,几个本子校对过,还通过实践,改正了其中的错误。”早年与植物打交道的经历,不仅使鲁迅与花木结下深厚情缘,也培养了他实践求真的治学态度。

在北京期间,鲁迅翻译了童话剧《桃色的云》、《小约翰》,并专门撰写了《记剧中人物的译名》和《动植物译名小记》。考虑到受众和文体的特点,鲁迅力图将植物名称翻译得更加直白、雅致,因而多使用“意译”法。例如在《桃色的云》中,尽管“败酱”“鹿蹄草”等植物已有对应的中文名,但鲁迅还是选择了更具美感的日文名“女郎花”和“铃兰”,以确保行文的和谐与优美。而在翻译更为专业晦涩的《药用植物》一书时,鲁迅则致力于植物译名的准确,故多采取“音译”法。如“斯笃罗仿图斯”译自Strophanthus,“康杜兰戈”译自Cundurango等等。尽管如此,在翻译过程中,鲁迅还通过对现代汉语、文言文、日文以及西文的间杂使用,力图还原植物名称及其背后的文化意蕴,如在介绍“颠茄(Atropa belladonna L.)”时,他写道:“古时意大利的妇女,为要令人见得眼美,曾将水羼淡了本植物的榨汁,用以点眼云。或谓果实的榨汁作红色,故尝用于颜面的化妆。要之,belladonna(bella donna系意大利语,美丽女士之意)之名,即由此而起的。”不难看出,鲁迅在植物译名上的用心,既是对文字准确性的坚持,也是对自然细微之美的静默体认。

鲁迅文学作品中的植物意象

鲁迅文学花园的主题就是植物。在入口的地面上,鲁迅关于植物的字句以叶脉的形式引领着观众走进花园,里面栽种着各式树木,可谓四时皆有景。

区别于沈从文、汪曾祺等抒情作家对植物的集中描绘与铺陈,鲁迅对植物的书写更为节制、凝练而意味深长。其作品中的植物,或承载现实与文化的背景,或化作观念世界的隐秘象征,构筑出丰富而深邃的意象体系。

在承担背景功能时,植物不仅能体现季节、天气等自然要素,还能勾勒出文章内在的情感基调。如《祈求者》一开头,鲁迅就从细微处着笔,动静结合,勾勒出一幅清冷、萧瑟的画面:“微风起来,露在墙头的高树的枝条带着还未干枯的叶子在我头上摇动。”“还未干枯”的叶子透露出脆弱、残存的气息,暗示生命的衰微与无力,为文章奠定了孤寂、哀伤的情感基调,也映照出主人公内心的迷惘和无望。类似的还有《墓碣文》篇头关于苔藓的描写:“那墓碣似是沙石所制,剥落很多,又有苔藓丛生”,从而衬托出墓主的寂寥与落寞。

这种象征孤独情感的植物描写,不仅贯穿了鲁迅的多部作品,也成为鲁迅本人复杂精神底色的重要构成。在《呐喊》自序中,鲁迅通过对植物的观察与描绘,透露出内心深沉的寂寞:“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由此可见,植物不仅是鲁迅心绪的映照,也是其悠悠岁月中的陪伴者与见证者,是勾连其不同时期记忆的关键线索。如《集外集拾遗》中《怀旧》一篇对梧桐叶的描绘:“桐叶径大盈尺,受夏日微瘁,得夜气而苏,如人舒其掌”,不仅寄托了鲁迅对故乡田园生活的温柔追忆,也悄然流露出人事已非的淡淡哀愁。

而在作为观念世界的载体时,植物则因凝结了鲁迅的诗性与哲思,故而呈现出更加繁复而多元的意义层次。如《药》的结尾处,烈士坟头悄然绽放红白花朵,鲁迅以克制而冷峻的笔触描摹了这一细节,但花本身却蕴含着丰富的意象:它既象征着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又在无声中隐隐传达出一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希望,仿佛在昭示:尽管死亡与遗忘弥漫,但新生的力量已在暗地滋长。此外,还有《过客》里女孩话语中那片盛开着野百合和野蔷薇的“前方”,既无法抵达,也无法穷尽。由是观之,鲁迅常以植物意象隐喻未知事物或新生事物的进程,正如他所言:“因为在我们还算是新的尝试,自然不免幼稚,但恐怕也可以看见它恰如压在大石下面的植物一般,虽然并不繁荣,它却在曲曲折折地生长。”

鲁迅文学花园的文化构想

花园里,除了生机盎然的林木,还能随处遇见刻在墙上、代表鲁迅文学思想的箴言。移步换景间,如同徜徉在鲁迅文学的精神花园,感受他对社会的观察和人性的思考。

作为北京鲁迅博物馆的一部分,鲁迅文学花园与鲁迅生平陈列、鲁迅故居等一同呈现着鲁迅的经历、作品和思想。作为新增设的区域,鲁迅文学花园无疑是一次具有超越意义的尝试,比起普通展厅通过展品、文字、图片等对空间的营造及架构,花园的形式显然更具备流动性、开放性与互动性。其设计理念不仅植根于鲁迅关于植物的感知与体认,还源于对自然及文化密切关系的觉察。

花园中种植着晚樱、竹子、栾树、鸡爪槭、柿子树、松树、枫树、蜡梅等,四时花开,各有其致。可以想见,在未来的岁月,园中春有晚樱繁盛,夏有栾树葱茏,秋见柿红枫丹,冬伴蜡梅暗香,时序流转,花木错落。观众漫步花园之中,注视着鲁迅曾描摹过的植物,在醉心自然的同时,能否更深地领悟“小粉红花的梦”和“落叶的梦”?

除植物外,园内还伫立着两块刻有鲁迅语句的石碑:从《秋夜纪游》中“危险令人紧张,紧张令人觉到自己生命的力”,到《论睁了眼看》中“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如同鲁迅冷对的横眉与挺立的脊梁。碑旁的泉水涌动而上又流泻而下,象征鲁迅的思维,源源不竭且奔腾不息。

鲁迅文学花园,不只是纪念之所,更是精神之地。正如鲁迅在《野草》中所言:“听得自然母的言辞。”在这一处静谧的花园中,参观者或可暂别尘嚣,于一花一木之间,聆听鲁迅未尽的心声。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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