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者最早关注到这个现象,是因为一部名叫《无名之辈》的舞剧,在全国巡演时,刷屏了很多女性朋友的朋友圈。这是一档“全男班现代舞秀”,由十几个男舞者集体上演现代舞,并特别标注“建议18岁以上的成人观演”。
“男色经济”的出现,其实是一种从“男凝”向“女凝”的转变,是一种权力结构的瓦解与重塑。
作者|夏尔、编辑|孤鸽
“卖货的尽头是男色”,前两年大热的“男色经济”今年又有了重燃的势头。
作者最早关注到这个现象,是因为一部名叫《无名之辈》的舞剧,在全国巡演时,刷屏了很多女性朋友的朋友圈。这是一档“全男班现代舞秀”,由十几个男舞者集体上演现代舞,并特别标注“建议18岁以上的成人观演”。
然而,令其出圈的却并非编舞、表演,而是“尺度”——细腰宽肩、肌肉鲜明的男舞者赤裸上身,在舞台上下演出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戏码,湿身诱惑、扭臀摆胯、与女观众互动已成基本操作。
人们很难想象,以往多在阴暗里爬行的“男色经济”,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公开售票演出。
事实上,不止舞台如此,还有大量的野生“男色经济”:从秀肌肉的直播带货到游乐场里的NPC,从景区里陪爬的男大学生到线上层出不穷的男色变装视频,无论你情不情愿,都会接触到相关信息。
对此,网友众说纷纭,有人坚决抵制,批其“下流低俗”;有人乐在其中,欢呼“喜欢,多来”;也有人持中立态度,视其为资本与媒体营造出的又一场消费狂欢。
与此同时,在男色被商品化的过程中,女性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消费力。因此也有人将其解读为女性的胜利:女性从“被凝视者”转变为“凝视主体”,获得了权力反转的快感。
表演《无名之辈》的舞团有一个露骨的名字——“公狗剧场”。这刚好呼应了当下女性对男性的戏称:奶狗、狼狗、土狗。可以说,从这个剧团名开始,《无名之辈》就流露出了一股谄媚女性的态度。
舞团选角也是如此,舞者们风格各异,按照女性观众的喜好做不同分类,比如人气比较高的杨舒升是奶狗、翟奥强是狼狗。这些舞者基本身高都在180cm以上,人均6-8块腹肌。
《无名之辈》的宣传片
《无名之辈》努力地讨好姐姐们,而姐姐们也都很买账:演出场场爆满,“含女量”99%以上,前排位置需定点抢票,有望和舞者互动的边排座位也能卖出好价。
演出过程中舞者会随机抽取幸运观众与其互动。他们不仅会在互动观众面前突然爆开西装、露出膀子,还会与对方上演摸头、牵手、吻手礼等亲密桥段,将视觉爆发力与暧昧氛围感一齐拉满。有大胆的观众还会忍不住上手摸一把腹肌。只是对于这种行为,网友有不同看法,有人觉得这是“胆大的女人先享受生活”,有人觉得这是“性骚扰”。
观众的现场反应也很有喜感,观赏性丝毫不亚于演出本身。表演过程中,有人手持专业设备聚精会神地录制,有人在台下起哄大喊“脱掉脱掉”“不脱退钱”,还有人会配合地喊“哇”,令现场听取“哇”声一片。
翟奥强与观众互动
人们普遍将《无名之辈》视作低配版的“猛男秀”。“猛男秀”秀如其名,是由一群帅气型男表演的成人节目,主要由脱衣舞或其他类似舞蹈构成。目前,世界上最出名的猛男秀主要有英国的“Magic Mike”(魔力麦克)和韩国“Wild Wild Dream”。前者由演员查宁·塔图姆创立,由他主演的同名电影改编而来,每场有16名舞者演出;后者主打K-Pop特色,每场有8名舞者演出。
就演出效果来说,国外的“猛男秀”在编舞、尺度、观众互动、场地密闭性等各方面都更胜一筹。这些演出大多会禁用手机,观看途中不会像《无名之辈》现场那般到处都是举着录制的手机,影响其他观众的观剧体验。
以演出尺度为例,《无名之辈》的尺度在国内几乎已算“天花板”级别。据小红书观众反馈,它在各个城市的演出尺度会有所不同:在一线城市表演会更收敛,有时舞者连上身的西装都不脱;而在二三线城市表演则更能“放开”,有时舞者甚至只穿平角内裤表演。
可这样的尺度在海外的“猛男秀”面前却不值一提。以韩国的“Wild Wild Dream”为例,这场秀最大的看点就是一场沐浴戏,其间舞者会穿浴袍登场,走过一个设计成淋浴的区域“洗澡”——隔一块磨砂玻璃全裸,然后他下身会围一条浴巾“出浴”,和其他围浴巾的舞者共舞,观感颇为震撼。
相比之下,《无名之辈》各方表现均有不逮,但它依然是国内女性目前能吃到的“细糠”,而且也亮出了一个信号:既然“男色演出”已做公开化呈现,那未来将会有更精细化呈现。
从世界范围看,“男色经济”起始于男明星代言女性用品。欧美、日韩都在20世纪末掀起了一波男星代言潮。彼时,足球明星贝克·汉姆凭借英俊的脸庞、挺拔的身姿被誉为“万人迷”,代言了香水、护肤品等多款女性用品,成为首位登上女性杂志《ELLE》的“封面男郎”。
亚洲方面,木村拓哉于1995年为日本化妆品牌Kanebo(嘉娜宝)拍摄了一组口红广告,靠性感的眼神和挑逗的动作在社会引发剧烈反响——广告中的口红在两个月内卖出了300万支,销量喜人。而这则广告也成为了男色营销的经典案例。
木村拓哉为Kanebo拍摄的广告
国内也是如此。随着偶像选秀与粉丝经济的发展,很多美妆品牌都向男明星抛出了橄榄枝:肖战成为Olay的品牌大使,悦木之源以首席探索官的身份签下了王一博,李现成为雅诗兰黛亚太区彩妆护肤的代言人,罗云熙拿下了资生堂代言……粉丝们常常在他们的代言下如此评论:“长得这么俊的人,你说啥就是啥!买买买”“买不买你说了算”。
不过,相较素人而言,男明星与公众的距离还是太过遥远,很难让普通人真情实感地体会“男色消费”。所以,“男色经济”真正崛起是在疫情后,当时为了刺激消费、激发女性的购买欲,商家们纷纷开始整活,将“男色经济”从线上扩展到线下,辐射各行各业。
最先“吃螃蟹”的是海底捞,有些门店推出了高颜值男服务生跳神曲科目三的活动,“不是男模点不起,是海底捞更具性价比”的热梗随之在网上刷屏。此后,一大批类似噱头在全国范围内出现:“最帅洗头哥”陈飞雄,半裸上身卖粑粑柑的“水果哥”,欢乐谷、世界之窗等游乐场里的NPC,足疗店里的男技师,陪女游客爬山的男大学生……一时之间,颇有几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味道。
游乐园里跟游客互动的帅哥NPC
与此同时,线上的“男色经济”亦不甘示弱,开始向平民化方向发展。
2022年,瑞幸率先出招,联合浙江理工大学的男学生们在直播间搞了场T台秀,让他们手拿瑞幸咖啡、脸印瑞幸logo在镜头前穿梭。参与活动的男模几乎涵盖了时下最热门的审美类型,而这场直播也因此被网友戏称为“选妃现场”。活动达到了可喜的效果,据数据统计,这场3小时的直播累计观看人次118.49万,是账号日常直播15小时的观看人次的两倍多。
以此为开端,饮品界在线上展开了一场以“男色”为卖点的商战营销。椰树集团紧随其后,开启了猛男直播,直播间站满了清一色的一米八以上的型男,并顺势推出网友“点单”活动,直播换装、刮腿毛等行为。
最炸的一次,是椰树在淘宝拍卖上架了一张“蹦迪票”,50元起拍,拍中者可与模特团在直播间共舞30秒,结果“蹦迪票”价格蹭蹭飙升,最终以8万多元成交。
网友以高价拍下“蹦迪票”
此后,望山楂、书亦烧仙草等品牌也加入了战局,将猛男生意推至高潮,甚至让数位参与活动的博主“一脱成名”,收割了不少女粉。
一时之间,“男色经济”成了一场一箭三雕的资本游戏:商家赚得盆满钵满,观众乃至消费者收获了视觉享受与快乐,而展露“男色”的型男们则收获了报酬、注意力与流量。
“男色经济”崛起背后,是女性在消费上的主导权——随着经济独立和意识上的觉醒,女性的精神物质需求越来越多地被商家注重。
须知,男色中的“色”并非“色情”,而是指代男性之美,包括阳刚之美、力量之美、果敢之美、含蓄之美等。男色经济的产生与发展,意味着女性可以更大胆、更开放地表达自己的性审美,是一种女性思想的刷新。
毕竟,在“男色经济”出现前,女性已被物化多时——古有选妃,今有选美,皆是“男凝”下的产物。换言之,“男色经济”的出现,其实是一种从“男凝”向“女凝”的转变,是一种权力结构的瓦解与重塑。
商家用猛男营销
只不过,与“男凝”不同的是,“女凝”并不涉及贬低、规训等权力色彩,更多是一种从审美出发的欣赏。正因如此,“男色”往往只是一个性符号,满足了女性对完美异性的幻想,很少有女性真的会去私联对方,进一步交往。
但要警惕的是,“男色经济”背后隐含的消费陷阱。女性在某种幻境下很容易动消费,有的还会矮化自我价值,觉得男模好帅,这么帅的人竟然为自己服务,自己是否“不配得”——自己的外貌与对方比起来相形见绌,因而产生自卑、焦虑心理。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很多商家和博主为了获得利益最大化,也会往擦边方向试探,以至于猛男的衣服越脱越多,总有一刻会过犹不及、触及底线。
比如,在2023年的上海车展上,欧拉汽车就曾为吸引眼球拉了一波男模打拳,结果因现场气氛不达预期,主办方干脆邀请女观众上台,用颜料隔着T恤在男模的胸肌上涂涂画画。事件一出,公众哗然,批评其“贩卖色情”“用擦边博眼球”。
欧拉汽车的活动现场
另外,还需要深思的是,在这场消费狂欢背后,女性的话语权真的提高了吗?真的靠“男色消费”走向了平等吗?显然不是。现实生活中,隐形的性别歧视依旧存在。“男色经济”看上去则更像是一个短暂的安慰,让女性在一个拟真的世界里纾解欲望、削弱男性权威。
说到底,在“男色经济”这件事上,女性并不一定总会占据主动、拥有主体性。那些堂而皇之亮出的“男色”,可能是福利,也可能是陷阱。
欲望不可耻,但贩卖、消费“男色”的界限该如何拿捏,还需仔细考量。没有人能提前洞察一切,但至少应在消费与享乐之余,揣一丝警醒。
来源:博客天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