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和许多同龄姑娘一样,我有过美好的爱情幻想,那些从黑白电视机里看到的故事,总让我相信爱情会甜蜜而长久。
"老婆子,你笑什么?孙子生下来,你不应该高兴吗?"我爸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笑得合不拢嘴的婆婆。
"高兴啊,当然高兴!不过比起这个,我更高兴的是咱家小志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1986年的春天,我正躺在县医院的产床上,浑身疼得像是被车轮碾过。
窗外院墙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标语被风吹得啪啪作响,走廊里飘散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产房的天花板上,一盏白炽灯闪烁着微弱的光,偶尔会因为电压不稳而忽明忽暗。
我生下了一个六斤二两的男孩,全家人都说他长得像他爸,尤其是那双浓眉大眼。
可就在这喜悦时刻,婆婆那句话却在我耳边炸开了锅,一瞬间,产后的疲惫和心中的委屈一起涌了上来。
我叫张丽华,今年二十四岁,是县棉纺厂的一名女工,手巧嘴甜,在厂里算是出了名的。
和许多同龄姑娘一样,我有过美好的爱情幻想,那些从黑白电视机里看到的故事,总让我相信爱情会甜蜜而长久。
然而现实给了我一记重拳,让我明白了生活不是像《篱笆女人和狗》里那样简单。
我和刘志明是通过厂里组织的"五一"联谊会认识的,那天,广播喇叭里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大家围在操场上跳交谊舞。
那时他刚从技校毕业,分配到县机械厂当钳工,铁饭碗端在手里,是不少姑娘眼中的好对象。
他说话温柔,目光清澈,总爱穿一件褪了色的蓝格子衬衫,走路时微微含胸,显得有些腼腆。
记得第一次和他说话,是他问我借工厂食堂的饭票,那时候凭票吃饭,票不够可就只能饿肚子。
我害羞地低着头,从挎包里掏出一张递给他,却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被周围的同事看出点什么来。
"谢谢同志,明天一定还你。"他接过饭票,笑着说,露出整齐的白牙,在当时能有一口好牙的可不多见。
后来,他真的在第二天还了我饭票,还附送了一包大白兔奶糖,用红色的塑料袋包着,系着一个小蝴蝶结。
那时候,一包大白兔奶糖就够我们年轻人激动好几天的,一毛二一包,工人月工资才四十来块,能舍得买糖的,心里肯定有谱。
他那腼腆的笑容像春风一样温暖,让我的心怦怦直跳,回到宿舍,我把那包糖藏在枕头底下,晚上睡觉前偷偷拿出来看一眼。
我们的爱情就这样悄悄萌芽了,像春天里偷偷冒出的嫩芽,虽然微小,却充满希望。
每到下班时间,我总能在厂门口看到他倚着永久牌自行车等我,那辆自行车是他家东拼西凑攒钱买的,在那个年代,拥有一辆自行车也是小康生活的象征。
我们一起骑车去沿河的堤坝上看晚霞,河边杨柳依依,时不时有钓鱼的老人向我们投来会意的目光。
我们一起在厂区的露天电影场看《五朵金花》,坐在带来的小板凳上,肩并肩,在黑暗中偷偷牵手。
他带我去街边吃炸油条和豆腐脑,一碗三分钱的豆腐脑,撒上葱花和辣油,可香了,吃完嘴上油呼呼的,他会笑着递给我一张干净的手绢。
那时的幸福很简单,不似现在的年轻人需要房子车子才能定终身,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足以让心花怒放。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发展才是硬道理"的口号刚刚喊响,我们这样的工人家庭虽然不富裕,但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
刘志明每月工资四十多块,我三十来块,除了每月寄回家十块钱孝敬父母,剩下的足够我们偶尔改善一下生活,去百货大楼买块蛋糕庆祝生日。
两个人加起来已经算是不错的收入了,县里的老师都才五六十块钱一个月,我们很快就确定了关系,并开始筹备婚事。
谁知,刚过完订婚那天,问题就来了,就像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婆婆刘大娘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没出过县城,对于日新月异的时代变化,她的思想就像她那双被农活磨得粗糙的手一样,始终无法变得柔软。
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我,嫌我是城里人,娇气,不会做家务,看我穿着带花的确良衬衫就直摇头,说"像个花蝴蝶似的"。
更让她不满的是,我对她提出的各种要求总是难以适从,比如早上五点就起床烧水,或者用冷水洗衣服省煤气钱。
"彩礼不能少于八百,再加一台缝纫机,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婆婆在提亲那天,把要求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语气里满是不容商量。
那年月,八百块钱可是普通工人一年多的工资啊,相当于现在的几万块,远远超出了我们这样小职工家庭的承受能力。
我爸妈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爸爸手里的那根"大前门"烟都忘了吸,就那么夹在手指间,烟灰长长地掉在地上。
"阿姨,咱们现在都讲究新风尚了,彩礼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年轻人过得好。"我妈试探性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了谁。
"哼,什么新风尚?我们老刘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不然,门都没有!"婆婆一下子把脸拉得老长,"我们村里,王家娶媳妇都给了一千呢!"
刘志明坐在一旁,手足无措,只会偷偷看我,眼神里充满歉意,却不敢在长辈面前说什么。
最终,爸妈东拼西凑,硬是凑齐了这笔钱,他们借遍了所有亲戚,连我那正在学校当老师的舅舅也支援了一百块钱。
爸爸还向单位预支了半年工资,那段时间,我常常看到妈妈偷偷抹眼泪,在灶台前一边煮饭一边擦泪,爸爸的白发似乎一夜之间多了许多。
结婚那天,我穿着租来的红色绸缎旗袍,坐在贴着大红"喜"字的三轮车上,心情却很复杂,既有对新生活的期待,又有对未知的恐惧。
结婚后,我搬进了刘家那个只有五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水泥地面,砖木结构,冬冷夏热。
客厅、卧室、厨房挤在一起,墙角的水泥地面因潮湿而发霉,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霉味,混合着院子里柴火灶的烟熏味。
婆婆和公公住东屋,我们住西屋,中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木板墙,说话稍微大点声,对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毫无隐私可言。
我们的卧室里摆放着一张木床,床上铺着粗布床单,枕头是婆婆亲手缝制的,里面塞着稻壳,睡觉时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枕套上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墙角放着一个木头衣柜,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柜子里挂着我们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两套工作服、一件过年穿的新衣,还有婚礼那天的衣裳。
刚开始时,刘志明对我还算体贴,每天下班回来会帮我一起做家务,扫地、劈柴,有时还会偷偷从单位食堂带回一个馒头给我当夜宵。
有时候,他还会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县里最大的百货商店橱窗前看看,虽然买不起里面的东西,但看看也是一种小确幸。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被婆婆的话左右,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冷淡下来,像是一根蜡烛,被风一点点吹熄了光亮。
"小华,我妈说你昨天煮的饭太硬了,她牙疼。"一天傍晚,他从厂里回来,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小华,我妈说你洗衣服不够干净,衣领子还有污渍。"第二天,他又带回了婆婆的"批评意见"。
"小华,我妈说你..."第三天,他依旧如此。
每天听到的都是"我妈说"开头的话,刘志明像是变成了一个传话筒,不管我做什么,在婆婆眼里都是错的,仿佛我天生就不会持家,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配做一个好媳妇。
我尝试着改变,早起晚睡,努力学做家务,但婆婆的挑剔却从未停止,她像一个永远无法满足的评判者,而我则是那个永远达不到标准的学生。
"你这个城里姑娘,就是不知柴米油盐贵,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连锅都不会刷干净!"婆婆总是这样数落我,声音尖利,像一把刀子往我心里戳。
一次,我洗完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婆婆却因为我没有按照她的方法——内衣内裤挂在里面,外衣外裤挂在外面——而大发雷霆。
"整个院子的人都看见了!多没面子啊!我们老刘家的名声都被你毁了!"她冲着我吼道,好像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和刘志明吵了起来,情绪激动之下,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
"小华,你小点声..."刘志明紧张地看了看隔壁房间,生怕婆婆听见。
"我声音怎么了?我就是要说出来!你妈天天挑我毛病,我做什么都不对!"我已经忍无可忍。
"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刘志明试图安抚我。
"我妈把你当亲闺女看,你就这样对她?"最终,他不但不帮我说话,反而指责起我来,皱着眉头,一脸的失望。
我气得直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你睁开眼看看,哪个婆婆把媳妇当亲闺女?她天天挑我毛病,我做什么都不对!"
"你少胡说八道,我妈对你已经够好了!隔壁王大婶的儿媳妇连厂都不让上,天天在家带孩子洗衣做饭,你瞧人家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吗?"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萌生了离婚的念头,就像一粒种子,悄悄地埋在了心底的土壤里。
但转念一想,才结婚不到一年,离婚这种事在咱们小县城还是稀罕事,万一闹起来,不定传出什么闲话呢。
再说了,我和志明到底有感情,他只是不够坚强,不够独立,被他妈牵着鼻子走,或许再等等,情况会有所好转。
我想着也许有了孩子,一家人的矛盾会缓和,婆婆会因为有了孙子而对我和颜悦色一些,志明也会为了孩子更加担当。
很快,我怀孕了,当看到诊所里那张小小的检查单,我的心情无比复杂,既有对新生命的期待,又有对未来生活的忧虑。
本以为婆婆会对我态度好一些,谁知她更变本加厉地找茬。
怀孕初期的反应很严重,我经常吐得昏天黑地,却还要照常上班、做家务,早上四点半起床烧水,五点半坐公共汽车去厂里,晚上加班到八点多才回家。
刘志明虽然有时会安慰我几句,但在婆婆面前,他从不敢为我说一句公道话,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绳子牢牢地控制着。
怀孕七个月那天,天气格外闷热,我从厂里加完班回来,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手里还提着单位发的孕妇营养餐——一小包奶粉和两个鸡蛋。
推开家门,我发现家里来了个陌生女人,梳着一个大背头,穿着蓝色的确良衬衫,和婆婆有说有笑,似乎是婆婆的什么亲戚。
看到我进门,那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在我隆起的肚子上停留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这就是你儿媳妇啊?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能生得出健康的孩子吗?"她用县城方言说道,语速很快,但我还是听懂了。
我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那袋营养餐,听到这话,心里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疼,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
婆婆却笑眯眯地说:"没事,生了孩子的事就和她没关系了。她那个样子,也养不大孩子。我来带,我有经验。"
那一刻,我明白了婆婆心里的算盘——她从来就没把我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而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生育工具。
生完孩子,就该功成身退了,像一件用完的工具,被随意丢弃在角落里,再也派不上用场。
当晚,我把这事告诉了刘志明,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他会站在我这边,给我信心和勇气。
谁知他却支支吾吾,最后憋出一句:"我妈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当真。她就是喜欢孩子,想帮忙照顾。"
"我看她是认真的!你妈是不是打算让我生完孩子就离婚?"我失控地质问道,情绪激动得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
"你胡说什么呢!怀孕的人就是多疑,别胡思乱想了,对孩子不好。"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不再说话,背影像一堵墙,把我隔绝在外。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窗外,县城的夜晚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工厂的汽笛声偶尔划破夜空,提醒着熄灯时间的到来。
院子里,邻居家的收音机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尾声,然后是熟悉的《歌唱祖国》旋律,随后归于寂静。
我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悸动,泪水止不住地流,沿着脸颊划过,濡湿了枕头,我知道,我必须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做出决定了。
第二天一早,我拖着笨重的身子去了娘家,没敢坐公共汽车,怕遇到熟人,而是一步一步走过了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路。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脚都肿得像馒头一样,到家时已经汗流浃背,连裙子都湿透了。
妈妈见我一个人回来,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毛衣,快步迎了上来。
"丽华,出什么事了?这大热天的,怎么自己回来了?志明呢?"妈妈连忙扶我坐下,给我倒了杯凉开水。
我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断断续续地将这段时间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妈,包括我的决定——生完孩子就离婚。
"胡闹!"爸爸一拍桌子,香烟盒都跳了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套!再说了,离婚多大的事啊,咱们小县城哪有几个离婚的?你让爸妈以后怎么见人?"
"爸,我已经想清楚了,与其在那个家里像下人一样活着,不如离开。"我擦了擦眼泪,坚定地说。
"可孩子怎么办?"妈妈担忧地问,手不自觉地覆在我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跳动。
"孩子我会自己带,我有工作,能养活自己和孩子。"我握住妈妈的手,想给她一些信心。
"不行,绝对不行!"爸爸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你刚生完孩子,身体弱着呢,怎么照顾孩子?再说了,你一个人带孩子,将来孩子该怎么面对别人?你让他从小就背负'没爹的孩子'这个名声?"
那个年代,离婚在小县城还是件稀罕事,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家庭,几乎不可能轻易散伙。
邻居李大妈的女儿就因为丈夫打她,闹过离婚,结果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连街也不敢出,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了家,继续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离婚的女人往往被贴上"不守妇道"的标签,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会考虑她的苦衷和难处。
"爸,我也不想啊,可我真的过不下去了。"我哭着说,眼泪滴在隆起的肚子上,像春雨滋润着新生的种子。
"先别急着做决定,等生完孩子再说。"妈妈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孩子是无辜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下他。"
就这样,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娘家住了两天,然后被爸妈送回了婆家。
刘志明看到我回来,松了口气,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句:"身体好些了吗?"
婆婆倒是嘴上说着"闺女回娘家是常事",但眼神里的敌意却越发明显,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淘汰的旧物。
怀孕最后的两个月,我专心养胎,单位也允许我提前休产假,但家里的气氛却越来越压抑,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透不过气来。
直到生产那天,一切都没有改变。
产房里,我疼得死去活来,疼痛一波接一波袭来,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医院的条件很简陋,产房里只有一张旧式的产床,医生和护士的白大褂已经发黄,墙上贴着几张发黄的胎位图和注意事项。
我紧紧抓住床沿,指节发白,汗水浸透了衣服,身上的布单也湿了一大片,我绝望地想,如果这就是生孩子,那也太残忍了。
而婆婆却在外面和我妈争吵着孩子的姓名问题,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清晰可闻。
婆婆坚持要给孩子取名"刘复兴",寓意"光宗耀祖",好像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延续香火,为了她老刘家的门楣;我妈则认为这名字太老气,不如叫"刘星辰",有"前途似锦"之意。
"我孙子的名字,当然得听我的!"婆婆理直气壮地说,声音尖利,有穿透力。
"我外孙的名字,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我妈不甘示弱,但声音里带着隐忍,毕竟在传统观念里,孙子是爷爷奶奶的,外公外婆排在后面。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产房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响亮有力,仿佛在宣告他的到来。
门一开,护士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走出来,小家伙浑身通红,脸蛋皱皱的,像个小老头,但那哭声却响亮无比。
护士笑着宣布:"恭喜,是个健康的男孩!六斤二两,母子平安!"
婆婆一把抢过孩子,眼睛里放着光,像是发现了珍宝,喜滋滋地说:"我的乖孙子,终于来了!"
我妈则急忙问道:"我女儿怎么样?辛苦不辛苦?"
"产妇很好,休息一会儿就能出来了。"护士说完,又匆匆返回产房,招呼着下一个待产的孕妇。
就在这时,婆婆突然对我爸说了那句话:"高兴啊,当然高兴!不过比起这个,我更高兴的是咱家小志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气似乎凝固了,连婴儿的哭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爸皱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烟盒,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婆婆笑眯眯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孩子有了,咱们家的香火有人传了,你女儿的任务也完成了。小志正好可以找个贤惠的,好好过日子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明天的菜价,而不是一个家庭的未来。
这一刻,我爸才明白我之前所说的并非无稽之谈,他脸色一变,血色褪去,语气也严厉起来:"老伴子,咱进去看看闺女。"
回到病房,我已经被推出产房,躺在一张简陋的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褪了色的棉被,脸色苍白,像一张白纸。
我看到爸妈表情凝重,便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许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妈妈小声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一切,我虽然早有准备,心里还是一阵刺痛,如同把一把盐撒在已经溃烂的伤口上。
"丫头,爸妈不逼你了。你要是真的受不了,咱就离!大不了孩子咱们自己养!"爸爸少有地激动起来,手紧握成拳,青筋暴突。
妈妈也握着我的手说:"闺女,委屈你了。咱不能让你这辈子都这么过。想离就离,妈妈支持你。"
看着爸妈心疼的样子,我反而平静下来,就像暴风雨过后的平静,心里有了决断。
我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永远都不会有尊严,永远都是那个被嫌弃的、不称职的媳妇,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果断离开。
出院那天,我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心里做了最后的决定,就像下定决心要跳入一个未知的深渊。
他小小的脸蛋,紧闭的眼睛,微微颤动的嘴唇,都那么可爱,那么无辜,不知道自己出生在一个即将破碎的家庭里。
我在心里默默对他说:"妈妈会保护你,会给你最好的爱,哪怕这世界对我们不公平。"
婆婆一回家就开始张罗着给孩子办满月酒的事,忙前忙后,张罗着请亲戚朋友,准备鸡鸭鱼肉,对我却像对空气一样。
"这孩子长得真像我儿子!"她逢人就夸,好像这孩子与我毫无关系。
刘志明也忙着应付各路亲戚,收红包,敬酒,很少在家,更别说关心我的产后恢复了。
每天晚上,都是我一个人起来照顾孩子,喂奶、换尿布、哄睡觉,有时候一晚上要起来三四次,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月子里的女人最虚弱,也最敏感,稍不注意就会落下病根,腰酸背痛,手脚麻木。
我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的决心越发坚定,那月光冷冷清清,仿佛在无声地支持我的决定。
月子刚过,我就找了个婆婆不在家的时候,正式向刘志明提出了离婚,那天,窗外的槐花正好开了,淡淡的香味飘进屋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你疯了?孩子还那么小!"他一脸震惊,仿佛从来没想过我会真的离开。
"是啊,孩子还小,但如果我不走,孩子长大后会看到一个毫无尊严的妈妈。你觉得那样对他好吗?"我平静地问,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我妈...她就是嘴上说说。"刘志明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不只是嘴上说说。刘志明,你心里很清楚,你妈从来就没把我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也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说话间,婆婆回来了,她提着一袋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菜,看到我们两个面对面坐着,表情严肃,她警觉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刘志明还没开口,我就直接说道:"妈,我想和志明离婚。"
我本以为婆婆会大发雷霆,甩脸子,或者骂我不知好歹,没想到她先是一愣,然后竟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像是松了一口气。
"行啊,我就知道你熬不了多久。不过,孩子必须留下。"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平静,却透露出一种胜利者的傲慢。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说,"孩子是我生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要带走他。"
"你算什么东西?敢带走我们刘家的种?"婆婆顿时变了脸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生孩子是你的责任,孩子姓刘,就是刘家的人!"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清脆而有力,像是在给这场争吵打节拍。
我打开门,发现是爸妈站在门口,爸爸穿着他最好的那件中山装,妈妈则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确良衬衫,两人表情严肃,态度坚决。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们来接你和孩子回家。"爸爸说,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原来,爸妈早就料到今天会有这一幕,特意请了假来支持我,他们进屋后,和婆婆公公摊牌了。
"孩子是两个人的,离婚后抚养权法院会判,但现在孩子要跟妈妈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爸爸义正言辞地说,语气中带着多年来积累的不满。
"哼,这事没完!"婆婆气急败坏地叫嚷着,"我告诉你们,这孩子姓刘,就是刘家的人,谁也别想带走!"
我回去收拾行李时,刘志明跟了进来,脸上满是犹豫和不舍,像是在进行内心的挣扎。
屋子里充斥着尴尬的气氛,我默默地将自己的衣物塞进一个旧式的蓝条纹行李袋中,那是结婚时带来的,如今又要带着它离开。
"小华,真的非离不可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害怕面对现实。
"如果你能站在我这边,也许事情会不一样。"我看着他的眼睛说,眼神里满是期待,希望他能在最后关头做出选择。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地上,终于叹了口气:"我为难..."
我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继续收拾东西,把所有的相片都留下了,只带走了那个结婚时爸妈送的小闹钟,它见证了我婚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留恋也消失了,就像熄灭的烛火,只剩下一缕青烟,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一个连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站出来都不敢的男人,不值得我托付终身,更不值得我牺牲自己的尊严和未来。
那天,我带着孩子离开了刘家,暂时搬回了娘家,我没有回头看一眼,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家,从来就不是。
尽管婆婆威胁要闹到单位去,说我"拐带"了刘家的孩子,但在爸爸的坚持下,她最终没能如愿。
离婚手续很快办妥了,1980年代的法律已经允许双方协议离婚,而不必像过去那样层层审批,只要两人同意,就可以解除婚姻关系。
法院考虑到孩子年幼需要母亲照顾,判决孩子归我抚养,刘志明每月支付二十元抚养费,那在当时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可以买十几斤猪肉或者四十斤大米。
刘家人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刘志明的大伯甚至扬言要"绑架孩子",吓得我好几天不敢出门,每天上班都是爸爸骑车接送。
单位里的同事对我的遭遇议论纷纷,有人同情,有人不解,还有人说闲话,背地里叫我"二手货",仿佛离婚是什么道德污点。
车间主任找我谈话,用沙哑的嗓音说"年轻人有矛盾应该多沟通",暗示我重新考虑,因为当时单位分房子都会优先考虑完整的家庭。
我只是笑笑,不做解释,低头干好自己的工作,因为我知道,解释再多,也抵不过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白天上班,晚上照顾孩子,几乎没有一刻属于自己的时间。
好在有爸妈的支持,他们轮流帮我带孩子,让我能喘口气,爸爸甚至申请调到了晚班,这样白天可以帮我照看孩子。
妈妈每天变着花样给我煮补身体的汤,说"女人生了孩子,身子虚,得好好调养",她的爱像一缕阳光,温暖着我疲惫的心。
孩子满周岁时,我给他取名"张星",随我的姓,那一刻,我感到一种解脱,也是一种重生。
爸爸说,既然刘家不认这个孩子,那就别让他背负刘家的姓氏,就让他成为我们张家的希望之星。
我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虽然这么做可能会让孩子将来面临一些困惑和问题,但我相信,爱可以弥补一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适应了单亲妈妈的角色,就像穿上一件新衣,虽然不太合身,但总会慢慢习惯。
工厂里的工作很辛苦,每天站着操作纺纱机十几个小时,手上磨出了老茧,耳朵被机器的轰鸣声震得几乎失聪,但我从不喊苦。
我知道,只有经济独立,才能给孩子一个有尊严的生活,才能让我不必在别人的眼光中低头,才能握住自己的命运。
令我意外的是,离婚后不久,刘志明竟然提出要探望孩子,他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神情忐忑。
我犹豫再三,最终同意了,毕竟,不管发生什么,他始终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无法改变,也不应该因为大人的恩怨而剥夺孩子与父亲相处的权利。
第一次见面时,刘志明显得很拘谨,像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的孩子相处。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张星,眼里满是复杂的情感,既有喜悦,又有愧疚,还有一丝不舍。
"他长得真像你。"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蛋,那动作温柔得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钳工的手。
"嗯,眼睛像你。"我客气地回应,确实,孩子的眼睛和他如出一辙,深邃而有神。
"小华,我..."他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对孩子好点就行。"我打断他的话,不想再重温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从那以后,刘志明每个月都会按时来看孩子,有时还会带些玩具或者衣服,不多,但也是心意。
慢慢地,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从尴尬变得平和,就像平行线,不相交却也不互相妨碍。
他告诉我,离婚后他搬出了父母家,自己租了间小屋住,那是改革开放后县里新修的集资房,条件比原来好多了。
他似乎变了不少,不再那么优柔寡断,眼神也变得坚定,也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不再只是父母的附属品。
"公司最近效益不好,可能会减产。"他有次来看孩子时说,眉头紧锁。
"是不是要下岗?"我关切地问,那时候"下岗"这个词开始在工人中间流传,带着不祥的预兆。
"说不准,反正现在形势不好。"他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很疲惫。
张星三岁那年,刘志明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要去深圳闯荡,那个遥远的南方城市,传说中的"淘金地"。
那是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的消息传遍全国,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全国,南方的经济特区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吸引着无数年轻人前去淘金。
"我想去试试,说不定能有出息。"他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如同一个即将踏上征程的勇士。
"那挺好的,祝你成功。"我由衷地说,没有嘲讽,没有讽刺,只有真诚的祝福。
临走前,他郑重其事地留下了深圳的地址和电话,承诺会定期寄钱回来给孩子,直到孩子长大成人。
我没太当回事,只是简单收下了,想着这大概是一张空头支票,毕竟我们早已不是一家人,他没有义务赡养我的孩子一辈子。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做到了,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汇到我的账户上,金额从最初的五十元逐渐增加到一百元、两百元,远远超过了法院判决的抚养费。
邮局的王大妈每次看到汇款单都会意味深长地说:"还是孩子爹有良心啊,隔着这么远都记得给孩子钱。"
偶尔,还会收到他寄来的南方特产和小玩意儿,像是芒果干、椰子糖,还有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都是北方难得一见的玩意儿。
张星慢慢长大,上了幼儿园,开始接触更多的孩子,也开始问起爸爸的事,那双像刘志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为什么我姓张,爸爸姓刘啊?"他天真地问。
"因为妈妈姓张,你跟着妈妈姓。"我简单地回答,没有过多解释。
"可是王明明和他妈妈姓不一样,他跟他爸爸姓。"孩子不依不饶,孩子的观察力总是让人惊讶。
我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情况,有些孩子跟爸爸姓,有些跟妈妈姓,这都很正常。"
我没有隐瞒,也没有抱怨,只是如实告诉他:"爸爸去南方工作了,他很爱你,只是不能陪在你身边。他每个月都会寄钱来,给你买好吃的,买玩具。"
孩子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每次收到爸爸的礼物都会兴奋不已,拆开包裹时的那种期待和喜悦,是任何玩具都无法替代的。
有时,他会突然问我:"妈妈,你恨爸爸吗?"
问这话时,他总是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个不该碰的禁区,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期待。
我摸摸他的头,微笑着说:"不恨。妈妈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爸爸也一样。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都爱你,这才是最重要的。"
1995年初夏,我接到了刘志明的电话,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和断断续续的线路,让他的声音显得那么遥远。
他说他在深圳站稳了脚跟,开了一家小电子厂,专门做收音机零件,虽然规模不大,但年产值已经达到了十万元,在当时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他想接张星去深圳玩一个暑假,让孩子见识见识大城市的繁华,开阔眼界,毕竟深圳那时候已经是改革开放的前沿了。
我征求了孩子的意见,他迫不及待地点头同意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心爱的糖果。
"我真的能坐火车去找爸爸吗?"他激动地问,小脸因兴奋而泛红。
"当然,但你要答应妈妈,听爸爸的话,不要乱跑,知道吗?"我叮嘱道,内心却忐忑不安。
那个暑假,九岁的张星第一次坐上了火车,穿着我特意为他买的新衣服,背着一个小书包,独自一人去了南方。
临行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心里却忐忑不安,生怕孩子在陌生的城市迷路,或者水土不服。
1990年代初的火车还没有现在这么快捷舒适,从北方到深圳要坐三天三夜的硬座,颠簸不已,我给孩子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心里却总是放不下。
两个月后,当我在火车站看到晒得黝黑的儿子扑进我怀里时,那种喜悦无法形容,就像久旱逢甘霖,心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幸福浇灌。
"妈妈,深圳好大好漂亮!爸爸带我去了世界之窗,还有海边!那里的海水蓝得像天空一样,沙子软软的,摸起来凉凉的!"孩子兴奋地说个不停,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爸爸还给我买了很多玩具和衣服,说下次要带我去香港玩!"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相册,里面全是和爸爸的合影,两人站在海边,站在高楼下,站在游乐场里,脸上写满了幸福。
从此以后,每年暑假,张星都会去深圳和爸爸住一段时间,这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每年都会提前数着日子,准备行李。
我和刘志明的关系也逐渐变得像朋友一样,为了孩子,我们放下了过去的恩怨,偶尔还会通电话,聊聊孩子的学习和生活。
"他在学校表现得很好,老师说他数学特别棒。"我会这样向他汇报孩子的情况。
"那是随你,你不是从小就喜欢数学吗?"他会这样回应,语气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轻松。
张星十六岁那年,刘志明打来电话,说想接孩子去深圳读高中,那里的教育更好,资源更丰富,对孩子的未来会有更大的帮助。
我思考再三,同意了,尽管不舍,但我知道,这对孩子的未来是有益的,一个母亲最大的爱,就是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
送走孩子那天,我在车站哭成了泪人,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慢慢开动,孩子的脸在车窗后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回到家,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前忙着工作、照顾孩子,现在突然间清闲下来,反而不知所措了,像是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那段时间,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翻出了尘封已久的梦想和愿望,那些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渴望。
一晃眼,我已经三十多岁,除了工作和孩子,似乎没有其他值得骄傲的事,青春已逝,未来茫茫。
我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报名参加了夜校的会计课程,那是我年轻时的梦想,因为结婚生子而搁置,如今终于有机会重拾。
晚上的校园静悄悄的,只有我们这些"老学员"在教室里认真听讲,记笔记,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努力。
两年后,张星高中毕业,被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录取,这是我们小县城少有的荣耀,连街坊邻居都为他高兴。
我和刘志明一起去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那是多年来我们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孩子面前,没有争吵,没有尴尬,只有对孩子的祝福。
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儿子,穿着笔挺的校服,领取奖状,我们相视一笑,眼里都是欣慰和骄傲,那一刻,过去的恩怨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张星上大学后,我也通过了会计证考试,从车间调到了办公室做财务工作,不用再忍受机器的轰鸣和尘土,收入增加了,生活也轻松了不少。
我开始学着打扮自己,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单亲妈妈,而是一个有自信的职业女性,偶尔和同事去看场电影,去趟公园,去新开的百货商店逛逛,日子过得充实而平静。
有人给我介绍过对象,说是什么远房亲戚家的兄弟,做小生意的,条件不错,但我都婉拒了,不是不想再婚,只是觉得一个人的生活也很自在,不必再为他人改变自己。
2000年春节,张星回家过年,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刘志明想来看我,不是看孩子,而是专程来看我。
我有些诧异,但还是同意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放不下的。
多年不见,刘志明变了很多,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身穿笔挺的西装,头发整齐,举止稳重。
我们在家里的小饭桌前坐下,张星识相地出去买东西,给我们留下独处的空间,临走前还促狭地冲我眨眨眼,像是在说"加油"。
"小华,这些年辛苦你了。"他真诚地说,眼神里没有一丝躲闪,只有坦诚和感激。
"都过去了。看到孩子这么优秀,一切都值得。"我平静地回答,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和一个老朋友叙旧。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这是我这些年存的钱,本来想等星星大学毕业再给你,但我觉得现在给你更合适。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活了。"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存折,上面的数字让我吃了一惊——十万元,那在2000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可以在县城买一套不错的房子。
"这太多了,我不能要。"我连忙推辞,心想这钱应该留给孩子做学费或者将来的嫁妆。
"你应得的。"他坚持道,声音坚定而有力,"这些年,要不是你坚持离婚,我可能还在那个狭小的屋子里听我妈的话,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是你教会了我勇敢,教会了我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我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当年的决定竟对他产生了这样的影响,一直以来,我以为只有我从那段婚姻中解脱出来,获得了新生,没想到他也是。
"你知道吗?我去深圳后,第一次敢跟我妈说'不'。她要我回来娶村里的姑娘,我拒绝了。她气得半个月不跟我说话,但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他笑着说,眼神里闪烁着光芒,"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们聊了很久,从过去到现在,从伤痛到释然,就像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相册,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今已经变成了淡淡的回忆。
窗外,县城的夜空绽放着绚烂的烟花,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那是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充满希望和新的可能。
张星回来时,看到我们相谈甚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生活就像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有急流,有漩涡,但最终会流向宽广的海洋。
十几年前那个月子里的决定,看似鲁莽,却让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不后悔,也不遗憾。
因为我知道,人生的意义不在于你走了多远,而在于你是否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不在于你拥有什么,而在于你成为了怎样的人。
当夜幕降临,我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的灯火,心中充满了平静与感激。
感谢那个在月子里敢于做决定的自己,感谢父母的支持,感谢刘志明的成长,更感谢生活给了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这意味着要走一条更艰难的路。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活着,而不仅仅是存在,才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出自己的样子,无愧于心。
那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艰难却也最正确的决定,它教会我勇敢,教会我坚强,更教会我如何在风雨中依然抬头挺胸,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来源:天涯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