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蹲在田埂上，手指捻着刚拔出来的稗草，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山头。李燕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稀饭，碗边还沾着昨晚的咸菜渣。"吃饭了，"她踢了踢我的胶鞋，"再磨蹭太阳就上来了。"

我蹲在田埂上，手指捻着刚拔出来的稗草，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山头。李燕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稀饭，碗边还沾着昨晚的咸菜渣。"吃饭了，"她踢了踢我的胶鞋，"再磨蹭太阳就上来了。"

我把稗草扔进筐里，接过碗，米汤稀得能照见我的脸。"昨天王婶说镇上的纺织厂招工，"我用筷子搅着碗底，"一个月八百，包住。"李燕的筷子停在半空，一滴汤顺着她手腕流进袖口。"八百？"她声音突然拔高了，"那得干多久才能攒够瓦房钱？"

隔壁张叔的拖拉机突突开过，扬起一阵土，有几粒落进我碗里。我抬头看他车斗里堆着化肥袋子，后挡板上用红漆写着"县农资站"。"听说广东那边，"我压低声音，"电子厂能给到一千五。"李燕的碗哐当搁在板凳上，半碗稀饭晃出来，引来几只蚂蚁。

"你疯了？"她揪住我汗衫领子，"那么远，万一......"她突然松开手，转头去看我们那间泥坯房，塑料布钉的窗户被风吹得噗噗响。我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职高毕业证，照片上的钢印已经褪色了。"班主任去年说的，"我用袖子擦照片，"深圳有家汽修厂招学徒。"

李燕抓起锄头往地里走，锄尖在土路上划出弯弯曲曲的线。我跟在后面，听见她鞋底碾碎干泥块的声响。"我表姐，"她突然说，"在杭州当保姆，上月寄回来两件新衣裳。"一只蚂蚱从她脚边蹦起来，撞在我裤腿上。

晌午太阳毒起来的时候，我们蹲在玉米地里拔草。李燕的草帽被风吹到垄沟里，她没去捡。"真要走的话，"她手指抠着泥土里的碎瓦片，"得先把秋收的玉米卖了当路费。"我抬头看地头那棵歪脖子树，去年拴牛的绳子还在树干上磨出深深的痕。

傍晚收工路过村口小卖部，电视机里正播着城市高楼的特写。店主老陈翘着脚在剥花生："二柱他娃在东莞，过年带回个会唱歌的铁盒子。"李燕突然拽我站到屋檐下，指着屏幕角落："看那个招牌，是不是招服务员？"霓虹灯的光透过屏幕在我们脸上跳动。

晚上躺在木板床上，月光从瓦缝漏进来，在天花板上画出游动的光斑。李燕翻了个身，竹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我打听过了，"她对着墙说，"坐大巴到广州要三天两夜。"我数着屋顶的裂缝，想起白天在田里看见的野兔，它一溜烟就蹿过了地界，钻进别人家的果园。

第二天清早，村长骑着铃铛生锈的自行车经过我家门口。李燕正在晾衣服，塑料盆里的水溅湿了她的布鞋。"听说你们要出门？"村长单脚支着地，车把上挂着的广播喇叭还在滋滋响。我攥着晾衣绳上的结，麻绳粗糙的纤维扎进掌心。"就......去看看。"

村长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红梅，弹出一根叼在嘴上。"年轻人嘛，"他划了三根火柴才点着烟，"当年我当兵那会儿......"话没说完，远处有人喊他去调解宅基地纠纷，他猛蹬几下踏板，烟灰落在身后的尘土里。

李燕把最后一件衣服甩开，水珠在朝阳下像一串玻璃珠子。"得去趟我舅家，"她突然说，"他认识县汽车站的调度。"晾衣绳突然断了，湿衣服啪地掉进鸡圈，惊得母鸡扑棱棱飞上矮墙。我弯腰捡起断成两截的麻绳，断茬处露出灰白的纤维，像我们磨破的袖口露出的棉絮。

来源：勇往直前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