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伴儿,我跟你说,咱以后在村里吃肉啊,得关上门,最好再拉上窗帘。"我放下漆花的搪瓷碗筷,小声对王桂芝说。
"老伴儿,我跟你说,咱以后在村里吃肉啊,得关上门,最好再拉上窗帘。"我放下漆花的搪瓷碗筷,小声对王桂芝说。
她愣了一下,筷子悬在半空,皱起了那双因操劳而布满细纹的眉头,"这是为啥?咱做贼了?"
"比做贼还难受呢。"我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在小卖部听到的话,心里发堵。
我和王桂芝退休已经五年了。
我是县里国棉四厂的中层干部,她是县一中的语文教师,两人退休金加起来每月有八千多。
在县城住了大半辈子,孩子成家立业,眼看自己一天天老去,我们决定回到老家石坝村颐养天年。
可谁知道,这回乡的路,比想象中难走许多,就像当年的泥泞小道,看似平坦,却暗藏坎坷。
1978年夏天,我考上了地区师范。
那时的农村,还是"苦"字当头,全村就我一个大学生。
当我背着铺盖卷走出村口那天,生产队长拍着我肩膀说:"小杨啊,你可是石坝村的骄傲,以后可不能忘了乡亲们啊!"
乡亲们望着我的眼神里,满是羡慕和期待。
村里的孩子们跟在我身后一直送到村口的槐树下,他们眼中,我是"飞"出去的金凤凰。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我和桂芝商量着回村养老。
儿子在省城忙于工作,孙子上学,城市生活节奏太快,我们这把老骨头有些跟不上了。
村里老屋那一方三进的小天地还在,周围山清水秀,空气好,比县城那满是汽车尾气和喇叭声的环境不知强多少。
乡村振兴这几年,村里通了水泥路,装了自来水,家家通了有线电视,比起当年住的土坯房,条件好太多了。
"回乡养老多惬意,种点菜,养几只鸡,听听收音机,跟村里人唠唠嗑,多舒坦!"我一边翻晚报,一边对桂芝说。
桂芝搁下织了一半的毛衣,笑着说:"就你会享福,行,你早盘算着回去呢,那就回吧,反正县城到村里也就四十分钟车程,城里农村两头跑也行。"
就这样,我们在儿子的帮助下,把老屋重新修整一番,准备回乡过起了神仙日子。
搬回来前,我和桂芝还琢磨着,凭我们俩的退休金,在村里可算富裕人家了。
不仅自己能过上好日子,遇到乡亲们有个红白喜事,也能大方地随份子。
每逢赶集,还能买些肉啊鱼啊的,改善生活,偶尔还能请乡亲们来家里喝个小酒,热闹热闹。
搬回村里的第一个月,我们确实过得惬意。
老房子重新粉刷了墙,换了新门窗,屋里添置了新家具,虽说不是啥名牌,却也干净整洁。
院子里种上了各种蔬菜,有大白菜、青菜、萝卜,还有几株辣椒和茄子。
桂芝还养了十几只鸡,这是她从小的爱好,县城里没条件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村里老刘家送了一窝小鸡来。
我则把院子的东角收拾出来,摆了张石桌,平时喝茶看报,偶尔和来串门的老伙计下盘象棋。
早上起来,喂喂鸡,浇浇菜,然后和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在村头的老槐树下乘凉聊天,说说国家大事,谈谈家常里短。
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听着鸟叫虫鸣,比县城里那点退休老人活动室里踩缝纫机踏板似的广场舞强多了,心里比蜜还甜。
可好景不长,就像八十年代初那场特大冰雹,打得满地青苹果,来得又急又猛。
一次村里的李大爷来我家串门,刚好踩点到了饭点,我热情地留他吃饭,他本来推辞,后来见桂芝端出一盘红烧排骨,眼睛一亮:"哟,老杨家吃这么好呢!"
他走后没多久,村里就传开了:"老杨家真阔气,天天吃肉!"
"退休金有八千多呢,吃点肉算啥?人家城里人讲究营养,不像咱们乡下人,能吃饱就不错了!"
"咱们种地一年到头才挣几个钱啊!我家二亩三分地,去年才挣了一千多,哪像人家每月都有固定收入!"
我和桂芝愣住了。
在县城时,一家四口吃顿红烧肉再平常不过,回到村里,却成了"阔气"的标志。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随后村里找我借钱的人多了起来。
"老杨,我家娃娃要上大学了,差点学费,能不能先借我五千?等秋收了还你!"
"老杨哥,我媳妇病了,医药费紧张,能借我三千不?年底一定还!"
"杨叔,我想去县城开个小吃店,你看能不能..."
借钱的理由五花八门,有情有理,搅得我心烦意乱。
村里人大多朴实,借钱也是真有难处,但我们的退休金虽然不少,却也是有开支的。
除了日常生活,我们还要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老年人谁知道哪天会有大病花销?
还要给远在省城的孙子攒点教育费,如今谁家不为孩子打算?
我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委婉地说手头紧,下个月发退休金再说。
可这样一来,村里有了闲话:老杨家那么有钱,却这么小气,回来干啥呢?
难不成是为了显摆?
李大爷是村里的"活广播站",他每天拿着个收音机,从这家走到那家,听到的看到的,都会一五一十地传播开来。
一天,我去村口小卖部买烟,听见几个妇女在那里闲聊:"老杨家真是抠门,有那么多退休金,连个猪肉都舍不得多吃。"
"就是,听说桂芝天不亮就去地里摘野菜呢,还在地里种了一大片菜,真是守财奴!"
"人家退休金全攒着给省城的儿子买房子呢,哪顾得上村里人死活?咱农村人哪有人家养尊处优惯了的金贵?"
我站在门口,被这酸溜溜的话扎得心头一阵发苦。
我们节约惯了,虽然退休金不少,但也没有挥霍的习惯。
那些年,为了供儿子上大学,我们一双布鞋穿到开胶,一件衣服穿到褪色。
平日里吃得虽然简单,但也讲究营养均衡,桂芝摘野菜,是因为她觉得野菜鲜美无污染,而不是为了省钱。
回到家,我把听到的闲言碎语告诉了桂芝。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咱们还是别理他们,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你那老同学不是还说要来家里坐坐,天热了,咱也该熬点绿豆汤。"
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像当年"大食堂"解散后,那些没了着落的锅碗瓢盆一样乱糟糟。
村里一位老人家生病住院,村长来我家"筹款",说是村里传统,有能力的要多出点。
我二话没说捐了三千元,心想能帮就帮,毕竟是乡里乡亲。
可没过几天,又有人生病,又来筹款。
紧接着是修路、修桥、建文化站...几乎每个月都有各种名目的筹款,到我家的次数,比其他人家多了一倍不止。
"老杨,你们是吃公家饭的,每月有稳定收入,应该多支持村里建设!"村长笑呵呵地说,仿佛我的退休金就该是村集体的提款机。
有一次,我不在家,村长直接来找桂芝,说要筹款修祠堂。
桂芝犹豫了,说要等我回来商量。
村长走后,有人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说:"老杨家的婆娘也学会抠门了,连修祠堂的钱都不肯出,早知道当年就不该让老杨考大学,白浪费了村里的资源!"
这话传到我耳朵里,心里一阵难受。
当年上山下乡,我担了村里的会计,平时还给乡亲们义务写信,读报,因为成绩好又肯吃苦,村里才把仅有的一个上师范的名额给了我。
我没忘恩负义,这些年春节回乡,都会给村里老人送些礼物,资助过几个贫困学生。
我和桂芝都感到莫名的压力,像是背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回村后,我们本想多参与村里事务,跟大家和睦相处,凭自己的一技之长回报乡亲。
但现在,我们反而不敢太过张扬,生怕招来更多的闲言碎语。
吃肉得关门,买东西也得趁人少的时候去,怕被人盯上。
"我们好像成了别人眼中的'提款机'。"桂芝坐在院子里的老柳编躺椅上,看着院墙外飘过的炊烟,苦笑着说。
院子里养的鸡不见了几只,桂芝起初以为是黄鼠狼偷的,后来才知道,是村里几个孩子偷着抓走了。
村里人知道后,不仅没人批评那些孩子,反而说:"老杨家那么有钱,少几只鸡算啥?那可是国家的退休金,又不是他自己挣的!"
好像我们的一切都是不该得的,而他们的拿走是理所应当。
矛盾在一次村里的红白理事会上达到了顶点。
村长提议我担任理事会会长,因为"有文化、懂政策"。
我委婉拒绝,说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怕误事。
"老杨,你这是瞧不起我们农村人吧?当年你能飞出去,还不是村里供你读的书?现在舒舒服服回来养老,连点力都不肯出?"村长的话里带着责备,像是一把刀子插在我心口。
我一时语塞,看着眼前这张曾经熟悉的脸,却感到无比陌生。
是啊,当年确实是集体出钱让我读了高中,考上了大学,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在外面工作时,每逢过年过节,我都会寄钱回村,给贫困户添点年货。
村里修路时,我也捐过钱,甚至比村长要求的数额还多一些。
那天晚上,我和桂芝彻夜未眠。
桂芝握着我的手,轻声问:"我们是不是回来太早了?等再老些,腿脚不便了再回来不好吗?"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洒在老屋的青砖黛瓦上,心里五味杂陈:"也许我们期望太高了,四十年过去,村里和城里的差距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不仅是物质上的,更是观念上的。"
我们躺在小时候睡过的老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蛙鸣虫叫,竟感到一丝陌生。
房梁上挂着的是爷爷用过的老式煤油灯,那是我们搬回来时特意找出来挂上的,想借此寻找些儿时的记忆。
现在看来,那灯下的温馨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了。
就在我们考虑是否要搬回县城时,一件事改变了我们的看法。
村里老刘家的儿子刘强从深圳回来过年,带着一身的时髦和满嘴的普通话,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家都说刘强有出息,在外面混得好。
有天晚上,我去小卖部买东西,碰到刘强在那里喝啤酒,他看见我,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杨伯,听说你回村子养老了?"刘强给我倒了杯茶,"这年头,有几个人愿意回农村啊,城里多好,什么都方便。"
我笑了笑,没吭声。
刘强喝了口啤酒,继续说:"我妈整天劝我回来,说什么故土难离,可村里有啥?就那几亩地,种了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如在城里打工,一个月好几千呢!"
我看着这个曾经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杨叔叔"的娃娃,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心里不是滋味:"老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城里是好,但家乡有家乡的好处,咱常回家看看总是应该的。"
刘强摇摇头:"杨伯,你是不了解啊,现在农村什么状况?年轻人都出去了,留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没啥活力,我每次回来都觉得闷得慌。"
我沉思片刻,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大家都这么想,农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年轻人都留下来,或者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回来发展,村子也许会不一样。"
刘强被我这话问住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杨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想在村里开个农家乐,带动村里发展旅游,但就怕没人支持。"
我眼前一亮:"这是好事啊!我支持你!"
刘强摇摇头:"村里人不理解,觉得我是异想天开,村长更是直接泼冷水,说村里穷,哪来的游客?"
听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村里人对我和桂芝的态度,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一种无奈和失落。
他们看到我们衣食无忧,而自己却为生计发愁;看到我们悠闲自在,而自己却要起早贪黑地干活。
这不仅仅是贫富差距,更是生活方式和未来希望的差距。
回到家,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桂芝,她若有所思地说:"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躲着过日子吧?"
我想了想,说:"也许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为了真正融入这个村子,为它的发展贡献一点力量。"
第二天一早,我主动去找村长谈心。
我没有责备他,而是坦诚地说出了我们的困扰,并表示愿意适当参与村里事务,但需要有个度。
"村长,我和老伴的退休金虽然在村里看着不少,但也不是取之不尽的,我们有自己的开销,还要留些应急,偶尔也要资助一下孩子,这点您得理解。"我真诚地说,把家里的实际情况和盘托出。
村长听完,挠了挠头:"老杨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村里人对你们有些误解,觉得你们回来是'显摆',你们住的房子刚翻新过,生活条件确实比大多数村民都好,难免引起一些非议。"
我苦笑道:"村长,我们回来是真心想过农村生活,找回儿时的记忆,可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村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毕竟在城里待久了,跟村里的生活差距确实大。你说那个刘强想开农家乐的事,我其实不是反对,是真的担心没人来,到时候赔了钱不说,人家笑话咱们村穷。"
听他这么说,我眼前一亮:"村长,我倒有个想法,咱们村背靠青山,面临清水,风景不错,为什么不能发展乡村旅游呢?"
村长狐疑地看着我:"你是说像那些大城市旁边的'农家乐'?咱这穷山沟,谁来啊?"
我笑了:"正因为是'穷山沟',才有原生态的魅力!现在城里人都喜欢'返璞归真',找寻儿时的记忆,咱们村的老房子、老水井、老石磨,这些都是宝贝!再说了,刘强在外面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门路。"
村长半信半疑,但还是答应了考虑这个建议。
从村长家出来,我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好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桂芝开始调整我们的生活方式和与村民的相处之道。
我们不再刻意回避在村里消费,但也不过分张扬。
桂芝主动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东西,和妇女们拉家常,分享一些城里的见闻和生活小窍门。
我则参加了村里的老年协会,每天晚上在村委会的广场上跟大家一起跳广场舞,虽然动作不太协调,却也乐在其中。
桂芝在村小学开起了义务书法班,每周三下午教孩子们写毛笔字。
没想到这一举动,竟然得到了村里人的一致好评。
"桂芝老师教得真好,我家小丫头字写得越来越漂亮了!"
"杨老师跳舞的样子真逗,一点架子都没有,一点也不像城里人!"
村里人的态度开始微妙地转变。
一天,村长带着刘强来找我,说是想听听我对发展乡村旅游的建议。
我很高兴,拿出了我这些天画的村子规划图:"咱们村有三大优势:一是自然风光好,二是有历史文化底蕴,三是交通便利。我觉得可以先从简单的开始,比如利用现有的农家院落,改造成接待点,让游客体验农家生活。"
刘强眼前一亮:"杨伯,这正合我意!我在深圳认识不少城里人,他们都想找个清静地方度假,如果咱们村能有几家像样的农家乐,我有信心能带客人来。"
村长也被我们的热情感染了:"那...具体怎么操作?总不能让村民白白付出吧?"
我笑道:"当然不是!这是互利共赢的事。村民提供场地和服务,获得收入;游客得到休闲体验;村集体可以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于村里公共设施建设。时间长了,村里的整体面貌改善了,自然会吸引更多游客。"
就这样,在我的建议下,村里开始了小规模的乡村旅游试点。
刘强的家成了第一个"农家乐",他把自家的老院子收拾一新,保留了传统风貌,却也添加了现代设施。
村长看到效果不错,也带头把自家的闲置房子改造成了接待点。
我和桂芝则负责对接县里的旅游部门,争取政策支持和宣传推广。
慢慢地,村里人对我们的看法开始改变。
他们发现我们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守财奴",也不是来"显摆"的。
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老人,想在熟悉的地方安度晚年,同时为家乡发展尽一份力。
一个周日,我请村里几位老人到家里喝茶。
酒足饭饱后,李大爷笑着说:"老杨啊,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你们看不起我们这些种地的呢!没想到你们是真心实意要帮村里发展。"
我摇摇头:"我怎么会看不起自己的根呢?我这辈子走过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这片土地的滋养。"
桂芝在一旁递上茶水,补充道:"我们回来,就是想落叶归根,只是城里乡下的生活习惯不同,需要时间磨合。"
李大爷啜了口茶,感慨道:"是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往外跑,像你们这样回来的不多了。有你们在,村里有了生气,也有了希望。"
屋子里的老式挂钟"当当"地响了两下,那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老物件,走了六十多年都没坏。
听着这熟悉的钟声,看着眼前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我感到一阵暖流涌上心头。
随着交流的增多,我们和村民之间的隔阂逐渐消融。
有时候,桂芝会教村里的妇女一些简单的厨艺和家庭保健知识;而村里的老人则教我们种菜的诀窍和农村的生活智慧。
生活中的点滴分享,让我们之间建立起了真诚的友谊。
村里的乡村旅游也渐渐有了起色。
在刘强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进来,有的开起了农家乐,有的出售自家的农产品,还有的带游客体验农活。
村里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好,村民自发地清理了村头的垃圾堆,在河边种上了花草,连破旧的院墙都粉刷一新。
这一年冬天,村里组织去县城体检,我和桂芝主动提出可以用我们的医保卡帮助一些经济困难的老人。
这件事在村里传开后,人们对我们的态度更加友善了。
一天晚上,我们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村长和几位村民,手里还提着东西。
"老杨,今天是你们回村一周年,我们来给你们庆祝一下!"村长笑呵呵地说,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
他们带来了自家种的蔬菜、自家养的鸡和自酿的米酒,还有村里妇女做的手工艺品。
那一晚,我们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农村,那种淳朴与热情,那种亲近与温暖,是城市生活中难以体会到的。
席间,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之前对乡村生活的想象太过理想化了。
我们以为回到村里,就能立刻融入其中,就像当年离开时那样。
但实际上,四十年的城乡分割,已经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打破这堵墙,需要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彼此的理解和包容,以及共同的奋斗与期许。
"老杨,其实村里人对你们有意见,也是因为羡慕。"村长喝了口酒,坦诚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微醺的光,"你们有稳定的退休金,不用担心天旱地涝,也不用为孩子上学、看病发愁。大家看你们回来,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能理解,但我们这一生也不容易,年轻时在外打拼,省吃俭用,才有今天的小日子,哪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轻松?"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与乐。"李大爷抚摸着贴在墙上已经发黄的全家福,感慨道,"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能坐在一起,像亲人一样说说心里话。"
桂芝倒了一圈茶,微笑着说:"回村这一年,我和老杨学到了很多,我们以为自己了解乡村,其实并不然,感谢大家的包容和接纳。"
那一晚过后,我和桂芝终于真正融入了村庄的生活。
村长、李大爷、刘强,还有那些曾经对我们有意见的村民,都成了我们的好朋友。
村里的乡村旅游越做越好,不仅带动了村民增收,也改善了村容村貌。
有一次,县电视台来采访,村长指着焕然一新的村子,骄傲地说:"这都是老杨他们的功劳,他们不仅带回来了知识和经验,更带回来了希望和活力!"
现在,我们在村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
每天早上,我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在村头的广场打太极;晚上,桂芝带着村里的妇女跳广场舞。
我们的院子成了村里孩子们放学后的"图书馆",桂芝拿出珍藏多年的书籍,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写字。
至于那个"关门吃肉"的尴尬事,早已烟消云散。
有时候我们会大摆宴席,邀请全村人来吃饭,桂芝的红烧肉成了村里有名的"招牌菜";有时候我们则被邀请到村民家里,品尝地道的农家菜。
村里人也会时不时给我们送些自家种的新鲜蔬菜或者自家养的鸡蛋,就像对待自家人一样自然而亲切。
这种互相往来,不是施舍,也不是索取,而是发自内心的情谊,是浓浓的乡情乡谊。
我明白了,真正的回归,不是简单地从城市搬回乡村,而是心灵的回归,是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并与周围的人和环境和谐相处。
就像我们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虽然经历了风霜雪雨,却依然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枝繁叶茂。
前几天,我在院子里栽种了几棵果树。
村长路过看见了,笑着说:"老杨,种树者必栽子孙,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在村里长住了。"
我望着那些刚栽下的小树苗,心中满是期待:"是啊,希望明年能结果,到时候请大家一起来摘。"
桂芝站在一旁,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白发,笑着补充:"到那时,我们得开着门吃果子,让大家都尝尝鲜!"
村长哈哈大笑起来:"那是自然!咱们村的果子,就该敞开门吃!"
我们一起笑了,笑声在村庄的上空回荡,飘过青砖房顶,飘过金黄的稻田,飘向远处的青山。
阳光洒在老屋的青砖黛瓦上,温暖而明亮。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终于找到了归属,找到了真正的家。
退休金的数字不再是隔阂,而吃一顿排骨也不必关上门。
因为我们明白,真正的富足不在钱财,而在于心灵的安宁和人与人之间的真诚相待。
在这个我生长的土地上,我们重新扎下了根,不再是飞出去的金凤凰,而是回归的游子。
带着城市的见识和经验,融入乡村的温情和朴实,成为联结城乡的桥梁。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承载着我的记忆和情感,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这,才是我们想要的晚年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回家。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