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些年我们都AA制,小丽,对不起,我妈现在生病了,你能不能去医院照顾几天?"我丈夫张国强站在客厅,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恳求。
"这些年我们都AA制,小丽,对不起,我妈现在生病了,你能不能去医院照顾几天?"我丈夫张国强站在客厅,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恳求。
那是1993年初春的一个清晨,窗外杨絮飘飞,我手里正握着一张工资条,上面的数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结婚十年,我和张国强的关系像是一笔精打细算的经济账,每一分钱都被清晰地划分着界限,像是两个合租的陌生人。
单位宿舍的墙壁上,贴着我们结婚时照的唯一一张彩色照片,照片已经有些泛黄,我穿着借来的红色旗袍,他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蓝色西装,脸上的笑容僵硬而拘谨。
我和张国强是在国棉七厂认识的,那时是1983年,刚刚改革开放不久,大家的生活都很拮据。
那年我二十三岁,在纺织车间做普工,每天和呼啸的纺织机打交道,耳朵里灌满了机器的轰鸣声,手上的茧子厚得像另一层皮。
他比我大两岁,是厂里的电工,经常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来车间修理机器。
那时候的张国强,衬衫虽旧却很干净,工作认真,说话轻声细语,在一众大大咧咧的男工中显得特别不同。
我被他这种踏实吸引,总是偷偷地看他忙碌的身影,心想找这样一个男人过日子,一定能让生活稳稳当当。
那时候厂里的姑娘们都羡慕我,说我有眼光,找了个"顾家的好男人",几个要好的女工还特意凑了钱,给我们买了一个搪瓷茶杯做结婚礼物。
记得我们结婚的那天,厂里的大喇叭专门播了一条"喜讯",说我们是"工人阶级的新家庭",让人羡慕不已。
婚后不久,张国强的真面目便露了出来。
记得我们结婚第三个月,那是立秋后的一个傍晚,厂里食堂难得买了新鲜的带鱼,我多买了两条回家。
厨房的煤油炉上,一口沾满油烟的铁锅里,带鱼煎得焦黄喷香,我还特意放了两根从家乡带来的干辣椒,香味飘满了我们那间不到十五平米的宿舍。
饭桌上,张国强吃完碗里的饭,盯着锅里剩下的一条带鱼迟迟不动筷子。
"怎么不吃了?"我一边问,一边用公用筷子夹起那条带鱼就要放到他碗里。
他抬起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吃了一条,还有一条是你的。"
我当时笑了:"我们是夫妻,哪分你我啊,你想吃就吃吧。"
张国强摇摇头,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处理什么重要事务:"不行,得算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把带鱼推回锅里:"我妈说过,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但钱财得算明白,不然日子久了会出问题。"
我愣在那里,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中,不知该放到哪里。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就这样,我们之间开始了严格的AA制。
家用电器、房租水电,甚至日常油盐酱醋,都一分不差地平摊。
张国强有个线装本笔记本,是他爷爷留下来的老物件,他把它当作账本,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开支。
"今天买肉,三块二,各一块六。"
"修自行车,两块,各一块。"
"看电影,每人五毛,你请我的,记上。"
月底算总账时,他的表情严肃得像在做一道复杂的算术题,用一支铅笔头在纸上划来划去,口中念念有词。
那个笔记本很快就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每次看到它被翻开,我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张国强的母亲李淑芬是个寡妇,住在城郊的一间砖瓦平房里。
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梨树,春天开白花,秋天结果实,是方圆几里最好认的房子。
李婆婆早年丈夫出事故去世,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靠给人缝缝补补、做手工活维持生计。
每次见我,她总是笑脸相迎,嘴上说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你们刚成家,钱都攒着给我抱孙子用。"
可她的眼神却总在张国强带来的东西上停留许久,那种渴望和欣喜藏都藏不住。
结婚第五年,赶上单位分房,我和张国强总算有了自己的房子。
两室一厅的楼房,瓷砖地面,还通了自来水,在当时算是厂区里的"高干待遇"了。
搬家那天,周围邻居都来帮忙,一位大婶看着我们新房子里的家具——一张木板床、一个衣柜、一张饭桌、两把椅子,摇摇头说:"你们两口子工作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寒碜?"
张国强笑着回答:"过日子嘛,能用就行,没必要讲究。"
我沉默不语,心里明白那是因为我们的钱都被他分成了两份,装在两个不同的信封里。
就在这时,张国强提出让他母亲搬来和我们同住。
"妈一个人住,我不放心,"他说,"再说咱们房子也宽敞,够住了。"
我没有反对,毕竟在那个年代,儿子赡养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搬来后的李婆婆却像变了个人,对我的挑剔与日俱增。
"小丽做的菜太咸了。"
"小丽洗的衣服不干净,看这袖口,还有油渍呢。"
"小丽买菜太贵了,我去北门那个市场,能便宜三毛钱一斤呢。"
而张国强呢,每次都是低着头装作没听见,有时还会偷偷对我使眼色,示意我别顶嘴。
我原以为这是暂时的,老人家刚搬来,不习惯新环境。
可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多,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直到有一天,李婆婆在饭桌上说:"国强,你上个月的工资是不是涨了?听说厂里技术工人都加了十几块呢。"
张国强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饭:"加了十二块。"
李婆婆笑着说:"那不错,该给家里添点钱了,那个收音机都听不清了,该换个新的了。"
张国强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妈,我和小丽商量好了,各自的工资各自花,家里开支平摊。"
李婆婆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你这孩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一个人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小时候生病,我端着你跑了三条街找医生,你上学时没钱交学费,我大冬天的出去给人洗衣服,手都冻裂了!你现在有出息了,连妈的养老钱都不管了?"
厨房的老式钟表嘀嗒作响,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婆婆,按您这逻辑,我爸妈养我这么大,我是不是也该给他们钱?可我们家一直是AA制啊,我连买双新布鞋都要算计半天呢。"
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窗外知了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那天晚上,李婆婆收拾东西回了自己的老房子,临走前拉着张国强的手说:"儿啊,妈不是贪你的钱,是怕你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我站在屋里,透过纱窗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心里既痛快又难过。
从那以后,我再没去过婆婆家,即使是过年过节。
张国强每次回去看他母亲,总是独自一人,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和红包。
而我,则找各种理由推脱:"厂里加班""身体不舒服""约了同学聚会"……
有时候,看着张国强背着礼物独自离去的背影,我内心会有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多年积累的委屈淹没了。
工作上,我没有甘于平庸。
我从普工做到了车间组长,利用业余时间报了夜校,在厂办公室的钉子板上,我的优秀员工照片连续三年高高挂着。
1988年,我拿到了大专文凭,被调到了销售部做业务员。
每个月的工资从原来的四十多块涨到了近百元,加上提成,收入逐渐超过了张国强。
回想起当时的自己,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既有为自己努力获得回报的自豪,也有婚姻生活里无法填补的空虚。
有一天晚上,我刚算完当月的账目,张国强突然说:"小丽,你现在挣得比我多了,是不是该多出点家用?"
我放下手中的计算器,看着他,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不是说好AA制吗?"我冷笑一声,"怎么,规矩是你定的,现在又想变了?"
张国强涨红了脸,再没提过这事。
就这样,我们的婚姻在这种奇怪的平衡中维持着,像是一张被精确裁剪的纸,边缘锋利,却能勉强维持形状。
记得有一次,单位组织去看露天电影,放的是《牧马人》,我和几个女同事坐在一起,看到男女主角相拥而泣的场景,不知怎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坐在我旁边的老王看见了,递给我一张纸巾:"电影感人,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我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和张国强之间,连一个拥抱都变得如此奢侈?
直到那天清晨,张国强告诉我李婆婆生病住院了。
"她不是有退休金吗?"我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医药费很贵,妈的退休金不够。"张国强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我已经拿了积蓄去交了住院费,但需要有人照顾。"
"你自己去照顾不就行了?"我心里明明也着急,嘴上却不肯松口。
"我请不了那么多假,厂里最近查得严,你知道的,自从前年开始推行经济责任制,每天都有人盯着出勤表。"张国强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小丽,求你了,就当帮我这一次。"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心动的男人,如今却觉得无比陌生。
十年的婚姻,我们之间除了一张共同的床和一本记账的笔记本,还剩下什么?
"张国强,过去这些年,家务是谁做的?衣服是谁洗的?生病时谁照顾谁?你算过吗?这些,都不值钱?"我的声音在颤抖,心跳得厉害。
张国强沉默了,眼神躲闪,像犯了错的孩子。
"再说,婆婆生病了,自然是儿子去照顾。我们不是一直AA制吗?这笔账,好像不应该算在我头上吧?"
我转身走向卧室,重重地关上门,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空虚。
接下来的几天,张国强白天上班,下班后直奔医院。
我从同事那里听说他托了不少关系,调整了工作时间,还借了不少钱支付医药费。
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回家时看到张国强坐在客厅里,疲惫地闭着眼睛,手里还紧握着一张医药费收据。
台灯的光线映在他脸上,我这才发现他鬓角已经有了几根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比以前深了。
那一瞬间,我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又收了回来。
那是个周六的下午,我正在家里看《人民日报》,门铃突然响了。
开门一看,是住在隔壁的王阿姨,手里提着一篮子刚摘的茄子,说是地里种多了,送我些。
寒暄几句后,王阿姨突然正色道:"小丽啊,听说你婆婆住院了,你怎么不去照顾啊?"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你们年轻人现在想得太简单了。"王阿姨摇摇头,"老人养儿防老,不能光看钱啊。我听说你们平时连买菜钱都是各付各的?"
看来我和张国强的"AA制"已经成了左邻右舍的谈资。
送走王阿姨,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了解张国强和他母亲的关系,知道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有多难熬。
1976年唐山大地震那年,他父亲在一次建筑事故中丧生,那时张国强才十岁,是李婆婆硬是一针一线地把他养大。
我也知道,在旁人眼里,我这个不去医院照顾婆婆的儿媳,有多么不近人情。
第二天,我决定去医院看看情况。
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病房门口贴着"请勿大声喧哗"的纸条,几个家属在过道里低声交谈。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张国强正笨拙地给他母亲擦脸,动作轻柔,表情专注,像是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用一块白毛巾,从老人的额头开始,慢慢擦到下巴,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
李婆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身上盖着一床蓝白相间的旧被子,那是她自己做的,被角已经磨得有些发白。
"妈,您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张国强的声音温柔得我几乎认不出来。
李婆婆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我站在门口,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小丽,你来了。"张国强转过头,眼中的惊喜和感激让我心头一颤。
我走到病床前,手里提着刚在楼下小卖部买的水果,轻声问候:"婆婆,您好些了吗?"
李婆婆虚弱地点点头,伸出皱巴己的手想要握住我的。
当我们的手触碰到一起时,我感觉到她的手是那么冰冷,那么单薄,像一片即将飘落的树叶。
她的掌心有厚厚的老茧,那是几十年操劳留下的印记。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生命有多么脆弱,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又有多么珍贵。
病房里小小的收音机正播放着午间新闻,窗外有鸽子飞过,影子一闪而过。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轮流和张国强去医院照顾李婆婆。
我帮她梳头、喂饭、翻身,做着那些我曾经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李婆婆的病床边放着一个旧皮箱,里面装着她出门时匆忙带上的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老照片。
一天,当我帮她整理床铺时,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从皮箱里滑了出来。
照片上是年轻的李婆婆,怀里抱着大概三四岁的张国强,母子俩站在一棵大槐树下,笑得灿烂。
"那是国强他爸去世前一年照的,"李婆婆看着我手中的照片,眼里泛起泪光,"那时候日子虽然苦,但我们都在一起,很幸福。"
她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继续说道:"国强从小就懂事,知道家里穷,从不乱花钱。有一次,他同学过生日,我硬是攒了两块钱给他买礼物,他愣是没花,把钱又还给了我,说同学不缺这个。"
听着这些往事,我渐渐明白了张国强的"守财"从何而来——那不仅仅是吝啬,更是一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不安全感。
他害怕失去,害怕回到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害怕面对不确定的未来。
而李婆婆,也渐渐对我敞开了心扉,讲起了她和张国强的更多往事。
"国强上初中那年,赶上闹饥荒,学校每天只给半个馒头,孩子饿得眼冒金星,我就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换成粮票,偷偷塞给他。"李婆婆说着,眼里闪烁着泪光,"那时候,我就想,只要孩子能好好的,我吃再多苦都值得。"
听着这些,我心里五味杂陈,既为他们母子间的深情所动,又为张国强把这种节俭变成了钻牛角尖的"AA制"而惋惜。
住院半个月后,李婆婆的病情好转,可以出院了。
在收拾病房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旧皮箱,里面放着一叠发黄的存折和一些老物件。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张国强。
他接过皮箱,表情复杂:"妈担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希望我能有点积蓄。这些年她省吃俭用,竟然存了这么多。"
我打开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里面有五本存折,每本都有几百到上千元不等的存款,对于一个靠微薄退休金生活的老人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更让我震惊的是,其中一本存折上写着我的名字,存款数目虽然不多,但从存入日期来看,竟然是从我和张国强结婚那天就开始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婆婆轻轻咳嗽了一声,虚弱但坚定地说:"那是给你的,小丽。我知道国强这孩子太固执,我怕他亏待了你,就一点一点地给你攒着,想着等你们有了孩子,可以用来买些好东西。"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手里的存折烫得像块烙铁。
回家路上,张国强一直沉默不语,手里提着李婆婆的皮箱,脚步沉重。
五月的风带着槐花的香气,路边的柳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当我们到家,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小丽,对不起。"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悔恨和羞愧。
"这些年,我太计较了。"他低下头,声音哽咽,"我以为钱是最重要的,却忘了人心才最珍贵。"
我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十年来第一次,他主动握住我的手的温度。
那天晚上,张国强拿出了他那本密密麻麻记录着我们婚姻账目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我。
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写着:"家不是账本,婚姻不是买卖。"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AA制。"张国强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是一家人。"
窗外,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远处广播站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今天是你的生日,中国》,那熟悉的旋律在夜色中格外动人。
我深吸一口气,十年来积累的委屈和无奈在这一刻似乎有了出口:"张国强,问题不在于AA不AA,而在于你把婚姻当成了一笔交易,把爱情简化成了一串数字。"
张国强沉默许久,最后终于开口:"我懂了。其实我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敢面对。从小到大,我被教导要算计、要节省,要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我以为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我们的家。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样只会把真正重要的东西推得越来越远。"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我和张国强坐在沙发上,开始了婚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促膝长谈。
我们聊起了相识的点滴,聊起了各自的梦想和恐惧,聊起了对未来的期望。
张国强告诉我,他小时候家里穷,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他和母亲挤在一张小床上,盖着所有能找到的棉衣,还是冷得打颤。
"那时我就想,长大了一定要攒很多钱,让妈妈再也不受冻,再也不挨饿。"他说着,眼里闪烁着泪光,"可我没想到,这种执念会伤害到你,伤害到我们的婚姻。"
我也向他倾诉了这些年来的委屈和无奈,那些被账本束缚的日子,那些被精确计算的爱情。
"记得我们结婚第一年过春节吗?我想买一件新毛衣,你说太贵了,让我再穿旧的。"我说,"那时我偷偷哭了一晚上,不是因为没有新衣服,而是觉得你心里没有我。"
张国强紧紧握住我的手,低声说:"小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学着爱你,不再用金钱来衡量一切。"
第二天一早,张国强提议我们一起去趟市场。
五月的早市熙熙攘攘,挑菜的大婶们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卖豆腐脑的小贩吆喝着"香嘞香嘞,刚出锅的"。
张国强买了鲜花和水果,还特意在百货商店挑了一条淡紫色的丝巾,那是李婆婆年轻时最喜欢的颜色。
"妈喜欢热闹,我们接她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张国强说,眼里充满期待,"不过这次不一样了,我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我点点头,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当我们来到李婆婆家,院子里的老梨树已经结出了青涩的小果,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告诉她这个决定时,老人家激动得落下泪来:"你们终于想通了,钱是赚不完的,但亲情错过了就没了。"
搬家那天,张国强发现了李婆婆珍藏多年的一个老铁盒。
那是一个早已停产的饼干盒,外面贴着红色的喜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打开一看,里面是我们结婚时的照片,还有这些年来我送给她但被她"婉拒"的每一件小礼物,全都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有我送的手帕、围巾、发卡,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值钱的小物件,比如一盒胭脂、一瓶香水、一个小镜子。
"妈,您不是说不要这些东西吗?"张国强惊讶地问,手里拿着一条我三年前送的围巾。
李婆婆抚摸着那些礼物,微笑着说:"傻孩子,那是客气话。这些都是小丽的心意,我怎么会不珍惜呢?"
她转向我,眼中含泪:"小丽,这些年委屈你了。我知道国强这孩子固执,是我没教好他。"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婆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财富不是银行里的数字,不是精打细算的账本,而是人与人之间那份难以计量的情感和信任。
我们三人的生活渐渐融合在一起,虽然偶尔也有磕磕绊绊,但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冰冷的界限。
我和李婆婆一起做饭,一起在楼下的小广场跳广场舞,一起看电视,一起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而张国强,也不再是那个斤斤计较的守财奴,他学会了用心去经营这个家,而不是用账本。
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全国,我们的生活也随之发生着变化。
1995年春节前夕,单位分了年终奖,我拿到了五百元,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我没有像以前那样藏起来,而是直接交给了张国强:"给咱爸妈买些好东西吧,这些年他们也不容易。"
张国强看着我的眼睛,久久不语,最后只说了一句:"小丽,谢谢你。"
有一天晚上,张国强从工厂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给你的。"他有些腼腆地递给我,就像我们刚恋爱时那样。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银项链,简单大方,正是我曾经在商店橱窗前驻足欣赏过的那一款。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我惊讶地问,心跳加速。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吗?"张国强笑了,眼睛亮亮的,"那天路过百货商店,看见你站在橱窗前看了好久,我就记在心里了。这些年,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他帮我戴上项链,笨拙地系着扣子,手指有些颤抖。
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银链,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怦然心动的瞬间。
"好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点点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李婆婆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这才对嘛,夫妻之间,哪有什么你的我的。相濡以沫,才是过日子的真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的生活不再被金钱的尺度所衡量,而是充满了相互理解和体谅。
张国强依然节俭,但不再计较;我依然独立,但学会了分享。
而李婆婆,则像是这个家的调和剂,用她的智慧和经验,让我们的家更加和睦。
1996年,我和张国强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
张国强抱着孩子,眼里满是骄傲和感动:"小丽,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的样子,忽然明白,这个曾经斤斤计较的男人,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爱,而不是不懂爱。
某个周末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我看着张国强熟睡的侧脸,手指轻轻抚过他额角的白发。
十多年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份最初吸引我的踏实和认真,却从未改变。
我忽然意识到,婚姻就像是一本厚重的书,需要两个人一页一页地共同翻阅,才能读懂其中的深意。
而我们,终于翻过了那些充满计算的冰冷篇章,来到了相互温暖的新篇章。
这世间的情啊,原来就是在计较中放下计较,在得失间看透得失。
细水长流的日子里,真情总会胜过算计。
而我和张国强的故事,不过是千千万万普通家庭的一个缩影,平凡却值得细细品味,普通却蕴含着生活的智慧。
如今,当我看着我们家墙上那张已经泛黄的结婚照,总会想起那本早已被束之高阁的账本。
那上面记录的不仅仅是钱财的往来,更是我们婚姻的成长轨迹。
从计较到包容,从分离到融合,我们终于学会了爱的真谛——不是计算付出多少,而是愿意付出一切。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