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五皇姐嘲讽我蝼蚁贱命,既如此,那这皇权帝位,我偏要争上一争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5-26 08:19 2

摘要:「死何其易,活着才难,六妹,此后余生,教坊司是你的归处,千人骑便是你的宿命!」

我是大邺朝的六公主,却生长在教坊司。

只因皇室无子,公主争储。

六岁时,我便成了皇权的牺牲品。

生母涉案巫蛊,圣旨将我赐死。

我的三姐却暗中将我藏进教坊司。

「死何其易,活着才难,六妹,此后余生,教坊司是你的归处,千人骑便是你的宿命!」

十年之后,我重回皇宫。

我的五姐则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嘲讽我蝼蚁贱命也敢与她争锋。

既如此,那这皇权帝位,我偏要争上一争!

1

被三公主傅辛夷藏到教坊司的时候,我刚六岁。

除了母妃惨死时的面容,别的我一概记不清了。

后来挨饿的次数太多,我连母妃的脸都忘了。

还是傅辛夷命人送来了我母妃的画像,并将其日夜挂在我房中。

意在让我以后接客时,都能时时刻刻感念母亲的恩德。

这份大礼,我铭记十年不敢忘。

是以在三公主府贴出重金求医的告示之后,我马不停蹄带着阿紫就去了。

「主子,我们去做什么?」

「当然是……报恩啊。」

报她救我性命,再将我抛下深渊的大恩。

……

母妃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污蔑成邪术巫蛊。

我学艺不精,苦学十年,也只得其医术精髓七成。

此刻,我正在用当年三公主口中的「邪术巫蛊」为其治病。

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我连续数年悄悄送进三公主府的夜昙花生了效。

花种经过略带毒性的药材浸泡,其色艳丽,其香浓郁,久闻便会有气虚体乏之感。

傅辛夷府中豢养的面首成群,寻常太医和大夫只会觉得有此症状再正常不过,所开药方大多滋阴补气一类。

然而药不对症,傅辛夷久服无果,大发雷霆,将那些给她瞧过病的人当众杖责。

翌日,府外便贴出了重金求医的告示。

有当众杖责的前情,自然是谁也不敢登门。

不过我敢。

毕竟毒是我下的嘛。

2

回到教坊司,崔妈妈身旁的婢女来唤,「姑娘,妈妈的头风症又犯了,这几年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厉害,疼得都撞墙了,姑娘快些去瞧瞧吧!」

我面上忧虑非常,心下却是十分平静。

若非有此病症依赖于我,凭崔妈妈浸淫教坊司多年的手段,岂容我在此安活十年。

接过阿紫手上的药箱,便随她一起去了崔妈妈房中。

半个时辰之后,我收回银针。

崔妈妈瘫在床上,阴狠的面容也因病弱而少了一丝厉色。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她的救命稻草。

「重烟,幸好有你……」

「妈妈待我这般亲厚,又庇护我十年,能为妈妈效劳,是重烟的荣幸!」我说得情真意切,大有破开胸膛,捧出一颗忠心献给她的架势。

她满意点头,「你是个懂事的。」

「只是这张脸,不挂牌接客,倒是可惜了。」

她神色惋惜,似乎眼前有大把的银票飞走。

但钱和命孰轻孰重,她自是分得清。

我的真实身份,崔妈妈并不知晓,只以为我是哪个府上的罪奴。

当然三公主也不敢让她知晓,毕竟当初她是违抗圣旨将我送来的教坊司。

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半个教坊司,还抬出了一具六岁女童的尸体。

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她叫季重烟,早我半年被带进教坊司,因为不听管教,一直被囚在暗牢。

我们一同被关了数月,每天只有少量的米汤吊着两条残破性命。

一日傍晚,铁窗外扔进来一个馒头。

她匍匐着爬过去将馒头攥住,两秒之后,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将馒头递给了我。

我将馒头一分为二,抬眼的瞬间,是闪着幽光的尖利牙齿。

她咬下了我手臂的一口血肉,作为交换,我用银针取了她的性命。

此后,我便成了季重烟。

第二次公主府来请,是三公主亲自带人来的。

我偶尔来坐堂的医馆大门被人从外面破开,馆内病患被一群带刀侍卫尽数驱赶。

「三公主鸾驾,闲杂人退避!」

大邺朝皇室无子,公主争储,风头最盛的,便是三公主。

她的生母,是与邺帝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地位仅次皇后的如贵妃,三公主自出生起,便是邺帝最宠爱的女儿。

御赐玲珑鞭,一品大员亦可打得。

平头百姓一听三公主的名号,自是避之不及。

顷刻间,医馆空荡无人。

傅辛夷高居銮驾之上,上挑的眼角配上那副普通的面容,显得凌厉又刻薄。

从前,她厌恶容貌美丽的女子。

现在,她厌恶容貌美丽的年轻女子。

她今年三十岁了,那张塌鼻扁平的脸上已见细纹。

是以在侍卫扯下我脸上的面纱之后,鞭子随之便抽在了我脸上。

几乎抽烂了我的半张脸。

我按住阿紫躁动的手。

看她缓缓收回玲珑鞭,神色是目空一切的漠然,「教坊司的妓子,也敢四处招摇给本宫瞧病?」

分列两侧的侍卫中,有那日引我入府的两人。

「殿、殿下饶命!」

只是鸾驾之上的一个眼神,他们便被拖了下去,神情惊恐又灰败。

「季重烟,前太医院院正季如松之女。」漠然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鲜红的薄唇一张一合,「十年前你父亲被处决那日,还是本宫亲自监刑。」

「权欲熏心,连狸猫充太子的把戏都敢耍。」三公主笑起来,眼尾脂粉零星掉落,「人家三言两语,就让他巴巴地抱了自己儿子进宫,不过也算他本事,瞒了八年事情才败露。」

此案在当年震惊朝野,邺帝将那孩子如珠似宝地养了八年,到头来才发就是一场阴谋。

皇后一口咬定对此事毫不知情,是季如松野心勃勃,试图混淆皇室血脉,才会偷偷将自己刚刚出世的儿子与五公主对调。

最后,她成了无懈可击的受害者。

而季如松一家,男子全部处决,女子贬为官妓。

我抬眸直视她的目光,「为刀者,尚落了万劫不复的下场,那持刀人,又凭何夜夜安眠?」

三公主大笑起来,「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将我带回了三公主府。

当天夜里,教坊司抬出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据阿紫说,属崔妈妈哭得最为惨烈,到了乱葬岗还抱着尸体不撒手。

「哭吧,很快,她们就连哭的机会也没有了。」

阿紫正了神色,「何时动手?」

「不急。」我翻动书页,「更无需你动手。」

一连半月,每隔三日,我需替三公主施一次针。

中秋家宴时,她觉得自己已然大好。

从宫中回府的路上,便借着酒气强抢了一个容貌昳丽的贵公子。

公子自然不从,但又碍于身上捆着的玲珑鞭,不敢强行挣脱。

是以在我用银针刺了三公主的昏睡穴之后,他神色感激地看向我。

「多谢姑娘,在下薛湛,日后若有需要,可凭此信物到镇西侯府寻我。」

他递给我一块玉佩。

触手温凉,上面刻着小小的「湛」字。

其实,我与他是曾见过的。

五年前,在教坊司。

彼时薛湛才十五岁,被朋友一路拖进来。

他是教坊司内唯一一个逛窑子像踩刀子一样痛苦的客人。

我倚在二楼窗边,将他时刻紧绷的稚嫩面容尽收眼底。

很滑稽,也很有趣。

看了半晌,婢女提醒我该去给崔妈妈施针了。

我提起药箱,出门便有一个醉酒的男人撞了上来。

我后退几步,主动道歉,他却不依不饶,非要扯下我的面纱。

教坊司隶属官府,来这的客人权势加身,我一个都得罪不起。

我深知这个道理,是以这些年我尽可能藏在房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那日,麻烦终究找上了门。

崔妈妈忍着头痛出来赔笑,说我是乐籍伶人,卖艺不卖身。

那男人却不听,执意要我作陪。

最后是薛湛救了十一岁的我,还将腰间坠着的玉佩递给我。

「这个小姑娘,是我薛湛护着的人。」

见着镇西侯世子,那醉酒男人突然就醒酒了,灰溜溜告罪退下。

他摸摸我的头,「别怕,以后若有麻烦,可凭此物去镇西侯府寻我。」

薛湛是第一个主动朝身处深渊中的我伸出手的人。

我记了他十年,从未主动寻他的踪迹。

却不想,在今日遇到。

我摩挲着玉佩,「逢人便送玉佩,是世子的特殊喜好吗?」

薛湛一愣,「……姑娘何意?」

世人皆传威武雄霸的镇西侯,有一个看上去比玉石还要温润的世子,传闻果真不假。

可惜少年被保护得太好,尚不识得如今这世道的险恶人心。

我没再说什么,只垂眸接过,「多谢世子。」

3

我私自放走薛湛,三公主自然怒不可遏。

「殿下虚症未好,我身为医者,不能任由您胡来!」

我一副赤诚模样依旧没能打消她的怒火,她命人将我押在院子里鞭笞,在我数到第七十四下的时候,她晕在了廊下。

甚至都不用我抬手,便有人将银针捧到了我跟前。

这一病,我直接让她在床上躺了十日。

期间薛湛悄悄来看过我,他见我连手背上都有鞭痕,怒急之下,说要带我离开三公主府。

他问我户籍何地,亲人几何。

我一概摇头。

教坊司内,无论是季重烟还是傅云婴,都已不复存在。

那么此刻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六岁之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自我有记忆起,便被人关在一处农庄,前阵子被人接入帝京为三公主治病,才知道关我的人是三公主。」

「关在农庄?」薛湛皱眉,「那你的医术……」

我将母妃的医书拿出来给他看,「是这个,我自小带在身上的书,平日无聊,我只能看它。」

在看清封面左下角缀着的两个簪花小楷时,薛湛变了脸色。

「云、禾。」我指着那两个小字,「公子可知有谁叫云禾吗?或许这个人就是我的亲人。」

对上我期冀的眼眸,他别过眼。

「未、未曾听闻。」

怎会未曾听闻呢。

十年前后宫那位因巫蛊邪术而被赐死的云婕妤,不就是单名一个「禾」字吗?

第十一日,三公主才从床上下来。

大抵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她按时服用汤药,不再追究我放走薛湛的事,甚至连府内面首都不再召见。

一心只想着该如何用好「季重烟」这颗棋,好扳倒五公主。

她拿不定主意,我只好替她拿主意。

九月初,邺帝当朝吐血,陷入昏迷,夜间偶有梦魇痛苦之色。

太医轮流诊治数日无果,坊间又开始有了「巫蛊邪术」的传闻。

我假装不经意在三公主面前提起,她却勃然大怒。

「住口!」她盯着我戴面纱的脸,目光狠厉,忽地,她神色一顿。

「你这双眼睛,倒是让本宫想起了一个故人。」

「我每次照镜子,也能想到他。一个为了女人,将全家拉入炼狱的蠢货!」心中的戾气涌上眉间,我顺势献上计策。

「殿下,坊间言论,或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三公主眸光微闪。

她今年三十岁了,可五公主才十八。

她明白,她已经不能再等了。

有人推波,自然就有人助澜。

坊间传闻便如星星之火,迎风瞬间燎原。

三公主将我扮作她的侍女带入皇宫,在邺帝寝宫前,遇上了探完病正打算回府的五公主。

她朝我们这方淡淡看了一眼,随即便摆出嫡公主的架子,轻哼一声,与我们擦身而过。

「怎么,连声三姐都不知道叫了吗?」

「哦,原来是三姐,脸色这么差,本宫差点没认出来。」五公主掩唇轻笑,神色睥睨。

「想来五妹幼时在季府的八年并不好过,才长成如今这般缺养少教的样子。本宫年长,自是不会与你一般计较。」

被季如松抱去季府的八年,是五公主的逆鳞。

她的怒火腾然而起,「你是为长,可我为嫡,若论尊卑,你该是我的脚下泥!」

「找死!」三公主神色骤冷,握上腰间的玲珑鞭。

五公主不躲不避,「怎么,三姐要动手?」

此番一触即发的争锋,我幼时已见过太多。

甚至还曾见过二十岁的三公主,亲手将大公主溺毙于未央湖中。

那是充太子的狸猫被人发就,五公主被接回宫中后的半年。

母妃一早就告诫过我,这里是吃人的魔窟,不要去看,也不要去听。

可我那日,却不小心看见了。

连闭上眼都来不及,三公主就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

「告诉三姐,你这双漂亮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没、没有——」

她粲然一笑,骄阳映衬下的普通面容显得尤为可怖。

「没有看见,那便是眼睛出了问题,来,过来,三姐帮你洗洗。」

她声音温柔,扯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口鼻掼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猛烈的窒息转化为极致的刺痛,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傅辛夷松了手。

她一下下拍打着我的脸。

「玉琢般的美人胚子,这样死了多可惜,放心,三姐马上就给你找个好去处。」

她口中的「马上」,便是三日。

三日后,巫蛊案发。

邺帝昏迷,后宫诸事皆为皇后裁断。

三公主再暴怒,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们处置自己的机会。

交锋又一次消散。

这把火没烧起来,我却等得有点累了。

于是我加了一把柴。

我告诉三公主,邺帝梦魇昏迷,是因为他中了一种名叫「荆弥」的毒。

此毒生长于北疆,极为罕见,却并不致命,只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消耗人的元气,最终缩短寿命。

邺帝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

长此以往,国丧只需三年。

「北疆……北疆?」

阴鸷在三公主眼底一闪而逝,「是皇后!」

她的生母再如何得邺帝宠爱,也只能做个贵妃。

因为在北疆王扶持邺帝登基那一刻,后位便注定是他妹妹的。

「此毒如此罕见,数十太医诊断数日都瞧不出,你又是如何得知?」

三公主审视着我,目光冰冷。

似乎只要我答错一字,她便会立刻将我撕了。

「季如松是北疆人。」

甚至是为了皇后,才不远万里、背井离乡去宫里做的太医。

医馆那日三公主说错了,季如松将自己的儿子抱进皇宫并非为了权势野望。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皇后一人。

这些,是季重烟告诉我的。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神色冷漠得根本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我们相互倾诉彼此糟糕的命运,并约定此后做对方唯一的亲人。

可后来她饿极了,一个馒头救不了她。

她想吃我的肉,然后我杀死了她。

4

三公主对我再无怀疑。

我顺势献上了扳倒皇后和五公主的计划。

太医联合会诊之日,我扮作三公主府上的侍女随她进了宫。

按照计划,我等在邺帝寝宫外的凉亭。

只待三公主在宫中的人手布置好一切,她便带我进去给邺帝治病。

让他亲眼见证自己妻女的罪行。

一盏茶凉透,我等的人也没来。

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

他拽起我就跑,远远离了邺帝寝宫才停下。

「你怎么敢来这里?」少年呼吸微微急促,「快,随我出宫!」

在此碰到薛湛,是我没料到的。

但此刻鼓锣具备,就等好戏开场,我是万万不会走的。

「三公主带我进宫为陛下治病,我还不能走。」

「谁都能出现在这里,但唯独你不行!」

「为何?」我笑着问。

「因为——」他只急急吐出这两字,便再无下文。

因为——我是大邺朝的六公主,而六公主是个早在十年前就已被圣旨赐死的人。

「因为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我歪着头,抬手指向刚进了延乐宫的明黄背影。

「可是你看,陛下服了我的药已经好了。」

我与薛湛站在那处,听了几句路过宫女的闲话。

「陛下可真是数年如一日地宠爱如贵妃,你瞧,这病刚好就去延乐宫看望贵妃。」

「贵妃娘娘可真是好福气。」

「谁说不是呢。」

……

这些艳羡惊叹的话只维持了短短半刻钟,宫人们便听延乐宫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大批大批的禁卫军涌入,各式勾画着血色符咒和写满邺帝生辰的木偶被搜出。

与当年在我母妃宫中搜出的东西如出一辙。

满院宫人被当场斩首,哭声混合着血腥气,几欲冲天。

如贵妃被人堵住嘴拖去了幽廷,血迹一路蜿蜒。

三公主被拖走的时候,余光扫到了薛湛身旁的我。

惊疑、震怒、恐惧与怨毒,在她眼中轮番变换。

昔日辉煌鼎盛的延乐宫门将永久闭合。

断成两截的玲珑鞭也被弃在宫外的甬道上。

路过的宫女太监都远远绕开,不是不敢踩踏,只是单纯不想沾上晦气。

眼前的鲜明色彩与记忆中的黑白灰败逐渐重合。

还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事情比我预想中进行得顺利。

只是和三公主的预想有些出入。

其实说起来,出入也不大。

不过是邺帝苏醒的时间提前了,而那些为皇后准备的符咒木偶尚未来得及从延乐宫转移而已。

薛湛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分说将我带出了皇宫。

我顺从地跟他上了马车,请他将我放到偶尔坐堂的那间医馆。

马车停下的时候,阿紫正在那里等我。

与薛湛道别之后,我便静静等着黑夜来临。

等了太久,久到连这最后三个时辰都觉得煎熬。

踏入幽廷那一刻,煎熬的心情刹那间平复。

这是胜利者宣告胜利的重要仪式,三公主向我宣告过,现在,该我还她了。

5

「是你!」她的声音阴毒尖厉。

「是我。」我道。

「唆使季如松狸猫换太子的是皇后,你竟然和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联手!」

我如实回她,「也不算联手,我只是好奇,若是如贵妃和三公主沾上『巫蛊邪术』的罪名,会用何种手段脱罪。」

「现下明白了,原来无论多受宠爱,只要粘上这四个字,都逃不过一个死。」

「你到底想说什么!」短短半日,她已比从前暴躁数倍。

「以上皆是我的肺腑之言,我苦思十年,却始终想不出脱罪之法,本想请三姐教教我,可惜呀,三姐也想不出。」

我说完,她看向我的目光几番变换。

「你、你叫我什么?」

「十年不见,三姐认不出我了吗?」

「傅云婴!你是傅云婴?那十年前死的那个——」

「是真正的季重烟。」

她忽地大笑起来,最后坐在地上一边拍地一边大笑,形容癫狂。

「哈哈哈哈……好啊,真好。」

「好在何处?」我问。

「你既活着,那想来皇后母女的死期也不远了。」傅辛夷笑出了眼泪。

「三姐这是何意?」

她冷笑,「当年本宫年幼,巫蛊一案被皇后当了枪使,时至今日,倒让她做了渔翁。别说你不知那里头有她的手笔。」

我抬眸看她,「我说过,为刀者,尚落了万劫不复的下场,那持刀人,又凭何夜夜安眠?」

她又大笑起来,脸上斑驳脂粉簌簌落下。

「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六妹,本宫在下面等着你们!」

我微微一笑,将一张白纸递了给她。

「有劳三姐。」

出了幽廷之后,守在外面的人将我带去了凤栖宫。

「做得不错。」皇后正心情颇好地命人给她涂蔻丹。

「多谢娘娘。」

五公主将我扶起,递给我一只琉璃盏,「今日季家大仇得报,烟儿妹妹,何不饮了这杯酒?」

我笑着接过,却是并没有喝的打算。

皇后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唇角笑容变冷,「公主敬的酒,你也敢不喝?」

「皇后娘娘是打算这就把我弃了吗?」

殿门紧闭,烛火幽幽,五公主目带慈悲看向我。

「念在你我在季家也做过几年姐妹,本宫赏你一个全尸。」

「姐妹?」我轻轻笑开。

季如松偏心,下人们冷待。

最开始,季重烟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姨娘生的庶女,又性情孤僻,不如姐姐讨喜,才会被父亲厌恶,以至于被随意扔到破屋子里,无人问津。

后来才知道,季如松宠爱姐姐,是因为她是皇后的女儿。

而她这个季家真正的血脉,却连吃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

「是啊,姐妹。所以为了妹妹能走得安心,本宫已经将教坊司那群欺辱过妹妹的妓子提前送下去了,算是为妹妹陪葬,如此,你也算不枉此生。」

从三年前五公主找上「季重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崔妈妈等人的结局。

棋子的下场是弃子。

可我不会成为弃子。

因为我,才是执棋人。

6

薛湛带着邺帝来到凤栖宫的时候,五公主正钳着我的下巴打算将毒酒灌下去。

一起被送来的,还有傅辛夷临死前的陈情书。

上面写着她与如贵妃当年是如何以「巫蛊邪术」构陷云婕妤。

又因为一丝良心尚存,将年仅六岁的我偷偷藏起来,使我逃脱一死。

「不可能!她怎么会是傅云婴,她明明是——」

皇后死死抓住五公主的手。

「明明是什么?」我神色迷茫。

此番三公主倒台,是我们双方共同促成的结果,我不信她们敢提「季重烟」的名字。

「——明明是三公主的同党!」皇后果断接过话茬,「陛下万不可被她骗了!」

「幼时的事我已记不大清,只知道是有人将我送至一处庄子,日夜看守,我在那生活了十年,前段时间三公主接我回京治病,才知道那些看守我的人是三公主府上的。」

之前和薛湛说过的话我又说了一遍。

我看向皇后,「我连三公主的面都是近日才见着,至于皇后娘娘所言同党,恕我实在不能认同。」

五公主还欲再说什么,却被皇后死死按住。

已经不能再说了。

我们的手上都不干净。

再说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

「那朕问你,白日是随何人入宫?」

「三公主。」

「所为何事?」

「为陛下诊病。」我答,「三公主将我放在陛下寝殿外的凉亭,便先去了延乐宫,我于亭下久等无果,又担心陛下病情,便写了一副方子交由众位太医审查斟酌,再后来便碰到了薛世子。」

薛湛一愣,随即颔首,证明我所言属实。

殿内彻底静默,邺帝审视着我。

「医术是何人所教?」

「无人。」我摇头,拿出母妃的医书,「只有它。」

角落缀着的「云禾」二字,使得他眸光微闪。

最后邺帝双目湿润地拥我入怀。

「朕与阿禾的女儿还活着,真好……」

当年是他亲口赐死我与母妃,如今却抱着我感叹我还活着。

呵。

帝王的真心,果真是瞬息万变。

我母妃本是寻常女子,父母早亡,前后认了六七个江湖游医做师父,为了行医方便,时常扮作男子身份。

像野草一般,她胡乱长到十七岁,救了南下赈灾,却因流民暴乱而被撞进河里的邺帝。

与话本中普通又狗血的经典桥段类似,邺帝发就了我母妃的女子身份,两人在相处中情愫渐生。

侍卫寻来后,他连同我母妃一起带回了帝京。

我母妃这才知道,原来他是皇帝,后宫三千、妻妾成群。

早些年的四海飘荡,使我母妃已遍尝人间酸楚。

她明白,情爱并不敌岁月漫长。

所以痛苦之后,她决心割舍这份感情。

邺帝又怎么会准许?

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没有人能违背他的意志。

他强行将我母妃留在宫中,给了采女的封号。

因为试图逃跑,母妃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内疚和自责使她打消了逃离的念头。

但她的第二个孩子同样没有保住。

直到她小心翼翼生下了我。

可那时的帝王情意已十不存一,听说我是个女孩,看都没来看一眼,只打发宫人送来几件赏赐,顺道升了个婕妤的位份。

我五岁那年,邺帝出巡中毒,剧毒攻心,太医们束手无策,便将听闻会医术的我母妃,推到了人前。

三天三夜的银针刺穴,最终救回了邺帝的性命。

然而已有微弱毒气侵入五脏,浸染骨髓。

于成人来说不会致命,但其婴孩却难以存活。

这是太医们都知道的事实,却无一人敢说。

此后有孕的后宫嫔妃,其腹中胎儿不出三个月便会命殒。

那些符咒木偶被「当场搜获」时,母妃坐在地上苦笑。

「你以为那些孩子无法存活,是因为这些东西?」

邺帝脸色铁青,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你到底对朕做了什么!」

他宁愿看她死,也不愿承认身为一个帝王,他不会再有子嗣的事实。

大邺朝死了一个公主,又活了一个公主。

似乎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

六公主府建成之时,薛湛提着两坛酒来祝贺我。

酒坛见底,他酡红着双脸问我。

「那晚阿紫来找我,说你被皇后的人带进了宫,我以为是她们发就了你的身份要杀你,可陈情书后,我却见她们对你的身份十分震惊。可若不是因此,那她们又为何要杀你?」

「或许是她们以为我是三姐的同党。」

「既如此,将你交由陛下处置不是更好?」

我轻轻转着酒盏,「那世子觉得为何?」

「延乐宫中事,可有你的推波助澜?」他垂眸,一字一句问道。

事到如今,也没了再欺瞒他的必要。

「我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有何不对?」

「那你同她们还有何分别?」他忽地愤怒起来。

我心中也有几分无名火蹿起,冷声一笑,「薛世子是佛陀品性、菩萨心肠,坐进寺庙就能受人香火供奉的神明存在,而我本就是一介蛇蝎女流,同蛇蝎自然无分别!」

「哪怕不择手段?」

「哪怕不择手段。」

薛湛看着我,眸中温度寸寸变凉,「我似乎,从未认识过你。」

我也冷下神色,「太过深刻地认识我,对世子来说并非好事。」

我们不欢而散的场景,全被阿紫看在眼里。

这几日,不仅是她,整个公主府的侍女和我说话都变得万分小心。

「你们怎么了?」我蹙眉。

侍女们不敢答话,阿紫只能如实开口。

「看殿下近日心情不好,怕惹你生气。」

「心情不好?」我眉头皱得更紧,「你们哪只眼睛看我心情不好!」

侍女们:「……」

阿紫:「……」

阿紫眼中闪过笑意,「本就是我们利用薛世子在先,若想和好,殿下不妨先去示好,想来世子定会原谅。」

「你如何断定他会——笑话!」我冷笑,「我心如蛇蝎、不择手段,岂有将棋子扔了再捡回来的道理?」

阿紫忽地看向我身后,神色骤然一变。

我似有所感,倏然转身。

薛湛便远远站在那处,遥遥看过来的目光含义不明。

他一个字也没说,最终平静转身离去。

「世子来访,为何无人通禀!」阿紫咬牙看向府中守卫。

「是、是此前殿下有令,薛世子可自由出入府中……」

自由出入,这好像不是一颗棋子该有的待遇。

不过也无妨,他此后应当不会再来了。

腊月二十六,宫中传出为薛湛赐婚的圣旨。

其中一句「芝兰玉树,当配公主」,在坊间广为流传。

而今皇室仅存两位公主。

具体配哪一个,圣旨并未言明。

言下之意,哪位公主做了储君,哪位公主便可与薛湛相配。

换言之,谁配了薛湛,谁就是大邺朝下一任帝王。

阿紫神情严肃同我分析,「这圣旨明显对殿下很不利。」

我按了按眉心,「早该想到这一层的。」

「哪一层?」

「皇室无子,公主继位,若要保皇权稳固,必然要为未来储君配一个权势、地位、兵权都强悍的驸马。而镇西侯手握四十万大军,他就薛湛一个嫡子,若和皇室结亲,下下任帝王有极大概率会是有一半薛家血脉的孩子。」

既不用谋朝、也不用篡位,自己亲孙子就有可能当皇帝,这样输了不亏、赢了逆袭的赌局,镇西侯必然会誓死捍卫皇权。

「殿下聪慧,阿紫不信殿下没想过这一层。」她看着我眨眼,「对于利用薛世子,殿下开始不忍了。」

我欲反驳,却无从开口。

不忍吗?或许是有一些。

但很快它就消失了。

在五公主掐着我的脖子嘲讽我蝼蚁贱命也敢与她争锋的时候。

在薛湛抱着她将我彻底无视的时候。

那日我照例进宫为邺帝诊脉,与五公主在未央湖畔狭路相逢,她疯了一般掐我脖子。

「蝼蚁贱命,也敢与本宫争锋!」

我则折断了她掐过我的手腕,将她按在未央湖边。

「这里死过一个公主的,五姐应当也听说过,在你回宫后的半年,我亲眼瞧见三公主将大公主溺毙在此。」

她身子一颤,忽然挣脱我的手跃入湖中。

「救、救命——」

我神色漠然地直起身,原以为即将出现在此的是邺帝,没想到,会是薛湛。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迅速跃入湖中将挣扎着喊救命的五公主抱了上来。

今日是大年初一,湖水冷得刺骨,他珠玉生辉的脸上都几乎没了血色。

「世、世子……」

怀中美人明明冻得牙齿打颤,还不忘婉转而有情意地叫上一声「世子」。

薛湛唇角抿直,眼底怒意聚拢又消散。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看我一眼。

原以为我的心早已如苍山之巅的积雪一样冷,世间已再无旁事能令我动容。

可是在薛湛抱着她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重新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愤怒!

任何脱离我掌控的情绪,都不是好的征兆。

我将其胡乱压下,直到第二年春猎。

此时朝堂内已分立三派,拥护我的一派,皇后与五公主一派,再有以镇西侯为首的保皇派。

小小春猎,也是给文武百官展示我们各自实力、以作拉拢的机会。

五公主分毫不让,我亦寸土必争。

主帐前两方猎物已堆成小山,邺帝口谕传召我们回帐听赏,我也累了,本欲就此停手,五公主却沿途设了陷阱想害我。

我假装中招,待将她引来之后,反手将她推了下去。

偏偏这么寸,我推她的动作被前来寻我们的薛湛尽收眼底。

「傅云婴!」

这次他倒是没有无视我,而是十分严厉地训斥了我。

「比赛光明正大,你怎可为了取胜暗箭伤人?不择手段绝非帝王心性,若你不知悔改,今日恶果,来日定会反噬己身!」

上次被压下的怒气腾然而起,我五指紧握。

「所谓阴狠毒辣、不择手段,薛世子不是早就领教过吗?本宫向来如此!」

「再说,本宫心性如何,与你何干?区区臣子,谁给你的资格管教我!」

看清我眉间戾气,他反而平静下来,「原来这才是六公主的真实面目,你我初遇时的天真良善,都是你用来骗我的,对吗?」

「对!」我看着他寸寸苍白下去的脸色,心中却并不觉得快意,「全部都是骗你的!什么农庄失忆,都是假的,知道那十年我生长在何处吗?在妓子遍地的教坊司!你所见识过的阴暗污浊,远不及我万一。世子又如何?我有无数种手段能让镇西侯换个人来做,所以薛湛,别挡我的路。」

坑底依稀传来五公主微弱的呼救声,我毅然转身离去。

天光变得晦暗,走回去的路上一个没留神,掉进了五公主为我准备的另一个陷阱。

我下意识抓住了坑壁垂着的一条藤蔓,有了些许缓冲,然尽管如此,依旧有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脚踝传来。

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不见。

似曾相识的恐惧将我彻底笼罩,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废弃冷宫,成了被锁在柜子里的一粒尘埃,四处无着落,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这黑暗。

我求着柜子外的大姐和四姐将我放出去,她们却说我血脉低贱,不配叫她们姐姐。

我被关了五日才被母妃找到,此刻回想起来,只记得脚边那几只鲜红的老鼠尸体。

7

「傅云婴?你醒醒傅云婴……」

长睫颤抖着睁开眼,眼前少年担忧的脸被火折子映亮,恐惧也随之被驱散。

我动了动唇,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眼底迸裂而出的碎光。

「薛湛……」

他擦去我满脸的泪,而后绷着脸色紧紧抱住了我。

「是我,是我。」

我只贪图了半刻温暖,便推开了他,神情恢复到与他分别时的冷冽。

「你既已知我虚伪假面,又何必来找我。」

「可你本不是如此。」他看着我,眸光坚定,「幼时我们曾见过,七月宫宴上,我带着宠物狗进宫,中途它贪玩跑走了,我一路追着它,见它卡在宫苑南墙下的小洞,是你救了它。」

薛湛所言,我已记不大清。

不过印象中确实出就过这样一只狗,它通体雪白,才跟猫一样大。

那时我与母妃已有大半年没尝过荤腥,上次吃肉还是从除夕夜宴上撤下来的残羹冷炙,所以我将小狗从洞里拽出来的时候,连怎么吃、能吃几顿都大体规划好了。

然而我刚转过身,就撞上了向我道谢的狗主人。

到嘴的肉飞了,连带这个狗主人我都记恨了半月。

「原来……」是你小子。

「对,正是我!」见我有印象,薛湛顿时高兴起来。

「你自小罹难,心性不稳情有可原,可你如今才十七岁,以后我会护着你,不用非得伤害别人才能活下去,相信我,我会让你恢复成从前那般的。」

看着他,我才知当初的「天真」伪装得有多失败。

最天真的人,正在眼前。

要说如今的我与从前的我有何区别,那不过是,从前我会背着狗主人偷偷吃掉那只狗,而现在,我可以当着狗主人的面将其亲手扼杀。

结局都是一样,或明或暗于我来说并无什么不同。

不过既然他想让我恢复成从前那般,那我配合一二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拿下薛湛,算是通往帝王之路的捷径。

我弯了弯眼睛,「好。」

此后,我便与薛湛几乎形影不离。

因为他说要时时刻刻监督并纠正我的言行,并要求我日行一善,一副不将我塑造成庙里菩萨不罢休的模样。

镇西侯一向宠溺这个儿子,如果既能让自己儿子和喜欢的人成婚,又能令薛家分这江山皇权一杯羹,自然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于是无形中,以他为首的保皇派逐渐开始向我这方倾斜。

皇后将这番变化看在眼里,气急攻心,竟然在清明祭祀的大典上晕了过去。

新任北疆王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帝京探望他的亲姑姑。

「殿下,秦风入城了。」阿紫道。

「可是去了五公主府?」

「殿下料事如神!这新任北疆王实在狂妄,进京第一时间竟不是入宫面圣。」

「他是在效仿他爹那一套,然而他蠢,学不明白,更看不清形势。」

从前的北疆王狂妄,那是因为人家有狂妄的资本,麾下三十万铁骑强兵,以一己之力将邺帝推上皇位的人。

现在的北疆王是个什么东西?

借着自己老子余威作威作福的酒囊饭袋罢了。

数年过去,那三十万铁骑强兵早被北疆边防战事消耗得所剩无几,纵有新兵招募,也远远不及当年战力的十分之一。

这也是邺帝老谋深算,当初江山稳固后,他便对北疆王心生忌惮,但他并未明着出手,只是暗地里稍稍用了点手段,一边让他们被外部消耗实力,一边让他们从内里开始自己腐朽。

此后重新培植的镇西侯四十万兵马,才是真正忠心于皇权的军队。

这也是那圣旨上的驸马人选是薛湛而并非秦风或者其他人的根本原因。

我正与阿紫说着,门外便传来侍女给薛湛行礼的声音。

阿紫捂着嘴笑,「又到殿下日行一善的时候了。」

我揉着太阳穴瞪她一眼。

「殿下放心行善去吧,那边有我盯着。」

阿紫这一盯,还真就盯出事来了。

「他们要搞事了!」

不怕他们搞事,就怕他们不敢搞事。

我期待了三日,才得到了探子详细的回禀,听完之后,我与阿紫默了半晌。

「我还以为他们三个臭皮匠能想出多么精妙绝伦的计策。」

想来想去,竟是打算让人将我掳去青楼,而后秦风以嫖客的身份买下我。

事后即便邺帝问罪,他也可以装作不知我公主身份,再顺势提出与我成婚。

阿紫眼底闪过杀意,「可真该死啊!」

「如此一来,不仅断了我与薛湛的可能,更夺了我成为储君的资格。」

这样想想,手段虽然下作卑劣,却极为有效。

「殿下,到时候我可以将五公主换过去——」

「不行!」

阿紫眨眨眼,「为何不行?殿下拒绝得这么快,不会是世子每日的谆谆教诲起作用了吧?」

「五公主出事,薛湛一定会怀疑我的。」

「哦~原来还是因为世子啊。」

被阿紫揶揄的目光盯着,忽觉面上一热。

我板下脸,「你懂什么,薛湛这人死板得很,又整日揣着一颗天真圣母心,若让他知晓我动了五公主,铁定跟我翻脸,那之前试图通过拿下他进而拿下皇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是是是,殿下可真是英明。」阿紫又问,「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算可算不了。

想算计我,总得付出代价。

「得死一个。」我琢磨了琢磨,「这损招儿是谁出的。」

「据说是秦风。」

「那就死他吧。」

阿紫领命而去。

8

翌日天未亮,新任北疆王来京第七日便逛青楼逛死的消息便已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各大茶楼酒肆连忙请来说书先生将此事编成或香艳或离奇的故事,一日五场,座无虚席。

当日我进宫为邺帝请脉,刚进宫门,便听说皇后吐血了。

邺帝今日看起来气色尤其不错,还颇有兴致地问我对秦风逛青楼逛死的事如何看。

如何看?

扔了刀看。

当然我不能这么实诚,中规中矩答了一句,「大概是帝京的姑娘太美。北疆王还这么年轻,听说连子嗣都还没有,真是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邺帝一边面上勉强浮上几丝悲伤,一边飞快下了派人前往北疆接替兵权的圣旨。

秦风死了,兵权没了,皇后一派摇摇欲坠。

正所谓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她拼着鱼死网破,也要派刺客来暗杀我。

但他们加起来都比不过我的阿紫。

相较于我母妃来说,我自是聪明得多,不会费力去救那些狼心狗肺的男人,要救便救这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

刺客尽数死于阿紫刀下,我本可以拿着他们大做文章,但我没有。

因为我给皇后母女选择了更好的死法。

邺帝最近变得多梦,应他的要求,我日日都要进宫为他施针。

去得多了,后宫忽起的诡异传闻也听了几耳朵。

「殿下,听说宫中闹鬼呢!」阿紫故作夸张,「都闹了好几天啦!据说是个男鬼带着一个小鬼,一到子时就在后宫飘来飘去,还流着血泪要朝人索命呐!」

「哦?是吗?」我俩在御花园闲坐时一唱一和,顿时吸引来了好几个憋不住话的洒扫宫女。

「公主有所不知,那晚奴婢路过凤栖宫门口,亲眼见过那男鬼!」

「舌头三尺长,眼珠都是血红的,脖子上好大的疤,像是断头鬼……」

我看向阿紫,细节挺到位。

阿紫摆摆手,嗐,那都是她们脑补。

据说皇后受此影响最大,被吓晕了过去,醒来后接连几日都喊着有鬼。

邺帝也不愿再看宫中人心惶惶,特请了青龙寺的禅师来宫中做法事。

一番操作之后,禅师说此后七日将不会再有怨魂侵扰,但若想彻底驱除,还需迫害怨魂的凶手,于月圆之夜为其烧纸忏悔,才可永久化解怨气。

第七日的晚上,正是月圆。

我陪邺帝散步时,从一座废弃宫殿的门缝中见内有火光闪烁。

我推开门,正巧碰上对着火盆念念有词的皇后。

四下是纸钱的灰烬,阶上是季如松的牌位。

她双手合十,眸光因恐惧颤动。

「害你父子非我本意,可那也是我的儿子!如贵妃那对贱人母女发就太子并非陛下血脉,兄长说,若被陛下发就你我私情,你我两族皆不得保全!」

「我情非得已才编出了狸猫换太子的谎话,舍弃我们的儿子,保全你的女儿,这些事明明都是我们和兄长商量好的,你为何还要苦苦纠缠?松哥,你放心,我会帮女儿坐上那个位置的——」

正如我寻到的当年为季夫人接生的稳婆所说,她生的本就是女儿。

果然,没有什么狸猫换太子。

而是皇后与太医私通,秽乱后宫。

「皇——后——」邺帝双目赤红,一口血喷在那已斑驳掉色的殿门上。

皇后看见邺帝的瞬间瞳孔骤缩。

给人养了八年儿子,中途醒悟接回了女儿,到头来发就女儿也是人家的。

啧,这事搁谁身上都得气吐血。

当然最令人惊叹的,还是北疆王的手段,连皇室血脉都能任他摆布,也得多谢他死得早,不然,我哪能这么轻易将皇后扳倒。

九五之尊的老人佝偻着倒在地上,他颤巍巍朝我伸出手,嘴巴一张一合,却只能发出「嗬嗬」声。

我愉悦地蹲下身,轻轻将五指放在他脖颈间。

「父皇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这是我母妃的宫殿,当年她就是这样被您掐死的。」

我的五指收拢又放松,欣赏着他时而紫红时而青白的面容。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连人都不配当,又如何做帝王呢?

继「狸猫换太子」、「巫蛊邪术案」之后,大邺皇室又出了第三件震惊朝野的事——皇后曾与太医私通,抱其女儿充作公主。

此乃邺帝亲耳所闻,当场吐血中风。

我自然便成了储君的不二人选,朝中文武百官在镇西侯的带领下尽数奉我为尊。

散朝之后,我亲去冷宫探望了皇后母女。

五公主在得知自己并非皇室血脉的那刻起便疯了,不是发狂捶打自己,就是撕咬身边人。

而她的身边,只有皇后一人。

看着她们,我心底突然钻出一个声音。

「她不是渴望儿子吗?那便给她一个儿子!」

我招了招手,阿紫上前。

我喃喃出声,「皇后娘娘不是想要儿子吗,那咱们给她一个儿子。」

阿紫怔住。

我唤进来四五个侍卫。

开口之际,胳膊却被人猛然攥住。

「你在做什么!」

我神色略有恍惚,微微抬眸便看到了薛湛铁青的脸。

是啊……我在做什么?

刚刚的声音似乎不是我的。

那是季重烟曾和我说过的心愿。

近日我总会想起从前,做梦有时也会梦到从前的场景。

可那场景不是在皇宫,而是在季府。

梦见破烂的屋子、漏雨的房顶、病死的姨娘……

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薛湛和我说,「不要胡思乱想,阿婴,你只是生病了。」

我为自己诊脉,却诊不出异常。

朦胧睡梦间,季重烟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傅云婴的身影却离我越来越远。

两个幼童相互倾诉的糟糕命运,竟如刀刻一般同时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我已无法在这朱红色的宫墙内安眠。

支撑我十余年的仇恨一朝散尽,皇权帝位触手可及,我回头去看,发就自己早已迷失在这血色漩涡里。

我寻了个由头将薛湛支去了关西。

9

半年后的禅位大典上,我牵着从皇室旁支亲手擢选出来的孩子,一步步带他坐上这至尊之位。

镇西侯忠心皇权,摄政可辅君王。

但为了以防万一,离宫前,我将四十万大军的兵符收拢新皇手中,又分别给朝中文武百官府上都送了一道明黄卷轴。

其中只有一道圣旨是有字的。

言明,若镇西侯有不臣之心,可凭此诛杀。

做完这一切,我和阿紫便在晨光熹微时出了帝京。

行至郊外凉亭,阿紫扶我下马车透气。

一掀车帘,竟是薛湛风尘仆仆的脸。

「你、又、骗、我!」

他声音带着愠怒,气愤又委屈。

「幼时与你有交集的是傅云婴,而我如今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无论你是谁。」他眸光坚毅,一如跃下陷阱救我时,「我此生只认你是我薛湛的妻子!」

「我都记起来了。」

说完,他又带着些急切与郑重开口,「那日你问我逢人便送玉佩,可是我的特殊喜好,我现在答你:不是。玉佩,我只送出过两枚,每一枚,都送给了你。」

「不后悔?」我心下已有几分动容,但仍故意绷着脸,「哪怕我心如蛇蝎?」

「哪怕你心如蛇蝎。」他肃容。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便又听他添了一句。

「我也坚信日行一善能改变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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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诺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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