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一年夏天,我挎着一个缝缝补补的帆布背包,走进了表姐家的小院子。1989年酷热的夏天,蝉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着,我当时正处于高考复习的关键时期。
“表姐,我考上啦!”我兴奋地朝着电话另一头叫嚷道,“民政局为我这十年的守候做了见证。”
电话另一头短暂地安静了一下,紧接着响起她带着哭腔的笑声:“呆子,等了这么长时间。”
那一年夏天,我挎着一个缝缝补补的帆布背包,走进了表姐家的小院子。1989年酷热的夏天,蝉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着,我当时正处于高考复习的关键时期。
搭乘着绿皮车从乡下前往县城,这一路花了两小时。车厢里人多得要命,就跟装满沙丁鱼的罐头似的。我两只手死死抓着那个装着复习资料的书包,就怕把它给弄丢了。
我表姐年长我六岁,在县纺织厂工作已有四年,是厂里公认的技术能手。她住在厂里分配的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平房里,可在我看来,那地方宛如天堂。
轻启那扇漆色剥落的蓝色木门,一阵独特的芬芳扑鼻而来——表姐向来钟情于雪花膏,那股悠悠的香气我自小就铭记于心。
“小勇到啦?肯定累得不轻!”表姐身着一件藏青色的的确良衬衫,清瘦的脸庞浮现出和蔼的笑意,“赶紧坐下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屋子面积不算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墙壁上张贴着几张从《青年文摘》裁剪下来的彩色页面,桌子上放置着一台红灯牌收音机,在那个时候,这已然算得上是颇为不错的物件了。
表姐指向靠墙摆放的一张单人床,对小勇说:“你就住这儿。我白天要去上班,你能安心复习,等晚上我回来做饭。”说着,她从一个漆皮有点脱落的柜子里取出一套印有太阳花图案的被褥,迅速地铺好了床。
“姐姐,这事可太麻烦你啦。”我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脑袋。
“说这些干啥呀,咱们自家人不用这么见外!”表姐笑着嗔怪道,边说边伸手开启了电风扇,“这可是我去年拿了奖金之后买的,整个车间就咱们这儿有一台,厂长家里才有第二台呢!”
屋内总算有了些许凉意,我大大地舒了口气,心中却泛起一阵暖意。
从小,表姐就一直照料我。我的父母在生产队忙碌,一年到头都在田地里劳作,是表姐始终陪着我往返学校。还记得儿时,村里通电的那天,大人们都去生产队参加会议了,是表姐领着我观看了人生中第一场露天电影《英雄儿女》。那晚的星空以及银幕上呈现的故事,直至如今仍令人难以忘怀。
尽管我们是表兄妹关系,但感情比亲兄妹还要深厚。表姐常常会把她那半块月饼分给我,却从不肯要我手中的糖块。这些年里,我们很少相互联络,然而那份亲情一直深藏在内心深处。
表姐端来一碗雪白的米饭,上面搁着两颗荷包蛋,金黄的蛋液流淌而出,十分勾人食欲,然后问道:“听说你这次考得挺好?”
“勉勉强强吧,就是数学还有几个知识点没搞明白。”我难为情地讲。
“别担心,姐夫是学数学专业的,我让他给你圈出了重点内容。”表姐把一个用旧报纸包裹着的笔记本交到我手上,本子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解题办法。
彼时的学习环境艰难,既无课外辅导班,也无辅助参考书籍,仅存有老师所发的一本泛黄教材以及几支削得仅余一小段的铅笔。我每日在天色未明时便起身,凭借窗外微弱的光线或是煤油灯的亮光翻开书本学习,直至夜深人寂才勉强入睡。
表姐所在的工厂采用三班倒的工作制度,每次回到家时,总会捎回工厂食堂的馒头或咸菜。她经常熬夜为我制作夜宵,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配上几根腌制得晶莹剔透的小黄瓜,在物资短缺的那段岁月里,这已然是极为难得的佳肴。
“吃完就赶快去睡,别太拼了,把身体搞垮了可不划算。”表姐总会这般关切地叮嘱我,“你妈妈可是拜托我好好照顾你的,可不能让她操心。”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我逐渐适应了在表姐家的日子。每天清晨,表姐上班前会把早饭准备好;到了中午,我就在周边的小餐厅随便吃点;傍晚表姐下班回来做晚餐,我们一同收听收音机里的《新闻联播》。那段时光的生活尽管平淡,却洋溢着浓浓的温暖。
直至那场意外降临。
某个复习进行到中途的下午,我提前完成了习题,回到屋内打算小憩片刻。七月的天气酷热无比,汗水湿透了我的汗衫。我刚一推开门,便听到一声轻轻的惊呼声。
表姐正背朝着门口换衣服,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倾洒在她身上,映出一道柔和曼妙的轮廓。刹那间,我的心跳猛地停了一瞬。
我匆忙把门关上,一边说着“抱歉!”,只感觉脸上热辣辣的,心脏跳动剧烈,仿佛马上就要从胸膛里冲出来。那声惊呼声似乎仍在耳边回响,如同平静湖面落入一滴水,泛起一圈圈的波纹。
我在门外呆呆地伫立了好一会儿,不敢挪动分毫。直至隔壁的王大爷扛着锄头经过,带着好奇的神情看了我一眼,问道:“小伙子,站在这儿干啥呀?”
“没……没事儿。”我赶忙挪动脚步,假装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朝着院子里的老槐树走去。站在树下,我试着看书,可心思却怎么都无法集中。
那个晚上,氛围稍显尴尬。表姐好像有意躲开我的眼神,我也不敢多说言语。在饭桌上,唯有筷子触碰碗边的声响,以及院子里孩子们玩耍的欢快笑声。
“那个……针对下午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我最终鼓足勇气,打破了沉默,声音中隐隐透露出一丝羞涩。
表姐抬起头看了我一下,嘴角轻轻往上翘了翘,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别往心里去。”她的语调很平和,接着又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以后总归是要成家过日子的,有些事儿迟早得去面对。”
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让我捉摸不透的复杂情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我的内心深处暗暗滋生,我开始留意表姐的每一个举动:她系着围裙做饭时那干净利落的身形,她用粗糙的双手轻轻抚平衣服褶皱时的那份细致,她低头看书时垂落在耳际的发丝所展现出的温婉。
然而,高考带来的压力迅速让我没了精力顾及其他事情。那一年高考尤为严格,县里流传着仅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够考上大学的说法。我拼尽全力学习,唯恐让父母和表姐的期望落空。
“别担心,你肯定能考上。”表姐老是这般激励我,“等你考上了,姐给你置一身新行头去学校,让城里的那些同学瞧瞧咱农村孩子的能耐!”
高考结束之后,我回到了故乡,静候成绩揭晓。那个时候没有网络,只能去镇上的布告栏或者通过报纸来查找成绩。每日清晨,村里的村民都会聚在大喇叭旁边,听广播员宣读最新的消息。
终有一日,我于县报的录取名单里瞧见了自己的名字,当下首先想到的便是把这喜讯告知表姐。
我迅速跑到生产队部放置电话机的地方,请求队长协助拨通表姐所在工厂的电话。“喂,这里是纺织厂吗?麻烦找一下三车间的张丽华,有要紧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表姐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起电话。
“表姐,我考上啦!省里的师范院校!”我激动地高呼,就怕电话线无法传递我的欣喜。
“真的呀?太棒啦!我就晓得你肯定能成!”表姐的话语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等着哈,我下班就去给你买糖果,咱们好好庆贺一番!”
那天晚上,表姐果真提了两斤水果糖到我家来。我们都在土炕上围坐成一圈,听我讲述考试时的事情。父亲破天荒地喝了两杯米酒,脸上浮现出许久未见的笑意。
父亲眼眶含泪,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小勇,你可是咱村头一个考上大学的年轻人,给咱老张家长脸啦!”
表姐在一旁静静地坐着,面带微笑,眼神里透露出满满的骄傲。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有了意义。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我全身心投入到大学入学相关事务的准备中,表姐也一同帮我打点行装。她拿出自己的布票,为我精心制作了两套崭新的衣裳,还特意积攒了一个月的薪资,为我购置了一只带锁的皮箱,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这可是个少见的物品。
启程前,表姐把一个布包交到我手里,跟我说:“认真求学,别让大家的期待落空。这包里有我给你备的路上吃的东西,还有点钱,虽然不多,但够你开学用的。”
我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个布包,一股酸涩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开口说道:“姐,真的特别感谢你……”
“这说的什么话呀,太见外啦!”她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记着多给我写信,跟我讲讲大学里那些新鲜有趣的事儿。”
大学时光既繁忙又丰富,我在其中游刃有余,迅速适应了新的环境。我每月都会给表姐写信,跟她分享校园里的趣事儿以及我的学习状况。她也会给我回信,信中的每一处都满是对我的关怀与激励。
“小勇,听闻如今城里时兴留板寸头了呢。你可别去弄那些赶潮流的东西,好好用功读书才是正事……”
表姐来信一贯如此,唠唠叨叨地对我各方面关怀备至。有一回,她还寄来一张相片,那是她跟纺织厂同事的合照。相片中的她身着一条碎花连身裙,笑容十分灿烂。我把那张相片夹在了教科书里,每次翻到那儿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瞧几眼。
四年之后,我从大学毕业,被分派到一所乡镇中学任教。当时工作分配是统一安排的,没多少自主选择的空间。虽说这并非最理想的工作地,但能在家乡周边工作,我已然心满意足。
我当上了一名语文教师,开启了平淡又充实的教育工作历程。薪资不算多,每月仅有七十来块钱,不过在那个时期,这已经算得上是较为可观的收入了。每次发工资,我都会给父母寄去一些,剩余的便存起来,期望日后能在县城购置一套小房子。
在工作闲暇之时,我会返回故乡探望双亲,也会前往县城去看望表姐。她依旧在纺织厂上班,已然晋升为组长,生活状况也改善了许多。每次碰面,我们就好似相交多年的挚友,交流着彼此的生活与工作情况。那次意外仿佛已被时光渐渐消磨,但却在我的内心深处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1996年春季,我从父母那儿得知,表姐的双亲开始忙着给她物色对象。在当时那个时期,26岁的女子已然算得上是“大龄未婚女青年”,村里有些人在背后说长道短。
每当我回到家中,总会听到一众长辈们念叨:“张家的姑娘模样挺标致的,怎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对象呢?是不是挑得太厉害啦?”
“可不是嘛,工厂给介绍了好些个对象,她一个都没相中。要是不赶快行动,这好女孩可就错过最佳时机了!”
表姐从不为自己辩驳,仅仅微微一笑,说道:“缘分还没到呢。”
那一年的夏天,我前往县城处理事务,顺便到表姐家探望她。她专门做了满桌美味佳肴,还购置了两瓶啤酒——在那个时候,这可是少见的东西。
“今儿个是啥喜庆日子呀?这饭菜可太丰盛啦!”我满脸惊讶地发问。
“没别的事儿,就是想请你吃个饭。”表姐脸上绽放出比平常更耀眼的笑容,“如今成老师了,有老师的样子,比我这成天和纱锭打交道的人强多啦!”
用餐时,我们谈起了彼此的工作。我表示,尽管学校的条件颇为艰难,但目睹学生们日益取得进步,内心满是欣慰。表姐则提及工厂的状况不佳,部分工人已然下岗返乡,而她身为组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几轮酒下肚后,她猛地问我:“小勇,你有没有谈恋爱啊?”
我晃了晃脑袋,说道:“学校里都是同事,没什么合适的人。乡下条件不好,城里的姑娘不愿意来,乡下的姑娘又觉得我这个当老师的有些傲慢,找对象可太难啦!”
“你心里是否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目光游移,紧接着追问。
我怔了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内心深处有个朦胧的身影,我始终没勇气正视,可它却一直萦绕在心头。
“姐,你呢?这些年咋一直没找对象呀?厂里条件不错的小伙子应该挺多的吧?”我把话题岔开了。
她垂首轻笑,用筷子缓缓翻动着碗中的菜肴,说道:“等候一个人转身。”
“是谁呀?竟有这般好的运气!”我假装从容地问道。
“呆子。”她并未直接回应,只是微微叹息一声,“像咱们这类人呐,命运里都有一道难关,跨不过去终究是跨不过去。”
夜已深沉,我们于小院中静坐着仰望繁星,皆默默无言。院中那棵老槐树一如往昔,只不过相较于七年前,又长高了些许,枝繁叶茂更胜从前。
表姐声音带着一抹怀念,突然说道:“我还记得你参加高考那年,在这棵树下读书,一坐便是一整天。”
“没错,那个时候真是拼尽全力了,一心就想着考上大学,不辜负众人的期待。”我感慨地说道。
“这样做是否值得呢?”她开口问道。
“挺值的。”我露出笑容,“要是当年没考上大学,这会儿说不定还在村子里务农呢,哪会有机会成为一名老师?”
她轻轻颔首,接着问道:“那你当下有何打算?”
“再教上几年书,积攒一些钱,努力调到县城里,购置一套房产,接着……”我稍稍停顿,“接着寻觅一位伴侣,成家过日子、开创事业。”
“嗯,这计划听起来挺不错。”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整理餐具,“别拖延了,趁着年纪还轻,做什么都不算晚。”
那天晚上,我在表姐家的客厅歇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月色倾洒在地面,宛如铺上了一层白霜。我蓦地忆起那个夏日的午后,阳光之下表姐的背影,还有她回身时那刹那间的慌乱与羞怯。
多年以来,那个场景始终藏于我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从未有勇气去触及。然而今晚,它却似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令我心跳陡然加快,呼吸变得急促。
“盼着一个人回心转意。”她的话语在我耳畔萦绕。那个被盼的人,会是我么?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像电流一般击中了我。
1999年的冬季,我听闻表姐患了一场重病,赶忙请假回去探望她。在医院的病房中,她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却仍旧朝着我微笑。
“没啥要紧事儿,就是太累啦,歇上几天就成。”她满不在乎地说。
然而,我从姨妈那儿了解到,表姐在车间里突然晕倒了,医生表示是长期过度劳累和营养缺乏引发的贫血所致。
姨妈叹息着说:“这孩子,自打你表叔和表婶离世后,就独自咬牙坚持着。工厂效益欠佳,老是拖欠工钱,她还得照料老人家的生活……怪可怜的,一个女孩子,啥苦都尝遍了。”
表叔和表婶在一场车祸中不幸离世,彼时我正全身心投入毕业考试,仅仅匆忙赶回去参加丧礼。表姐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把所有后事都妥善处理好了,没让我承担任何事务。一想起这些,我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揪住。
“姐姐,你为何不早点告知呢?我是能够帮你的。”我坐在病床边,满是心疼地注视着她。
“别这么说啦,你自己工作也挺艰难的。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她笑着开了口,眼中却隐隐带着倦意,“听闻你要参评优秀教师了?真了不起!”
“别扯开话题。”我抓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指粗糙得惨不忍睹,“以后碰到啥难处,一定得跟我说,咱们是一家人。”
“行,一家人。”她将这个词又说了一遍,眼眶稍稍泛红。
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表姐,我的内心涌起一阵酸涩。十年来,她一直默默扛着生活的压力,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就在那个瞬间,我猛然洞悉了自己的心意。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决地说:“姐,你安心养病,以后有我在呢。”
她好像领会了我的意图,眼中瞬间掠过一抹诧异,紧接着便又归于平静,说道:“别乱说,你还年少,有着光明的未来......”
“我是真心的。”我打断了她的话语,“这些年来,那个夏天始终在我记忆中留存。”
表姐陷入了沉默,病房之中仅剩下点滴液逐滴落下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道:“我同样如此。”
原来,我们都没忘记那个突如其来的夏日午后,也没忘记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感。只是受困于亲情的束缚、世俗的看法,谁都没勇气向前踏出一步。
返回学校之后,我开始慎重思索这段感情。表姐虽说和我是表亲关系,不过依据当地风俗和法律规定,我们不存在血缘联系,能够结为夫妻。仅有的阻碍,便是家人以及身边人的看法。
我打算先和母亲商议一番。起初,母亲十分震惊地说道:“你是不是糊涂啦?她可是你姐姐呀!”
“妈,她是我表姐,我俩并无血缘联系。”我耐着性子解释道,“况且这些年来,我们彼此理解,相互帮衬……”
“然而,然而……”母亲着急地不停搓着手,“村里的人会怎么议论呀?你表姐都二十七八岁了,比你大这么多,这不是……”
“妈,他人的看法我并不在意,我心里清楚,表姐待我极好,我也打算一辈子对她好。”我语气坚决地说道。
母亲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吧。只是……”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明白母亲所担忧的是什么——外界的流言蜚语,还有亲戚们异样的目光。在这座小县城里,人们的观念依旧较为保守,表兄妹之间谈恋爱、结婚总会招致他人的议论。不过,我已然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些外界的看法。
表姐的态度愈发审慎。她年龄比我大,思虑更为全面:“小勇,你是否想好了?这可不是凭一时冲动就能做下的决定。我比你大六岁,日后会比你更早衰老,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琢磨了十年之久。”我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的双眸,“自那个夏日起,我的心间便始终有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就是你。”
她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抹触动,不过很快便消散不见,说道:“然而,咱们是表兄妹呀……”
“咱俩并无血缘纽带,从法律层面而言是能够结婚的。”我固执地说道,“况且,当下表兄妹结为连理的情况比比皆是,咱们这事儿也没什么特别的。”
经过再三斟酌,我们做出决定,暂且不告知亲戚们此事,待我工作安稳下来,她的身体也彻底痊愈之后,再共同应对众人的怀疑。
时光匆匆,1999年末悄然来临,千禧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就在这一年,我荣获了县级优秀教师的称号,薪资也有所提高。表姐工作的纺织厂实施了改制,她获得了一笔数目可观的补偿金,便打算自己开一家小型服装店。
“反正工厂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与其坐等着被裁掉,还不如主动出击。”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跟我说道,“我这些年在车间里掌握了不少裁剪的技能,自己开个店正好能把这些本事发挥出来。”
我毫无保留地支持她所做的决定,帮她在县城的步行街租下一间小铺子,还拿出钱购置了一台二手缝纫机。在开业的那天,我专门买了一束花送给她,虽说只是从路边小摊贩那里买的几支康乃馨,却让她感动得泪水直流。
新年伊始,我们待在表姐的小商铺里,窗外传来热闹的鞭炮声响与人们欢快的笑声。店铺里陈列着几件她手工制作的衣裳,样式时髦,工艺精湛,已经有好几位老主顾了。
表姐手里正缝着一件衬衫,突然开口问:“小勇,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参加高考的事儿?”
我轻轻颔首:“自然记得,那可是我人生的关键转折。”
“实际上……”她迟疑片刻,脸颊染上一抹绯红,“那天你看到我换衣服,并非偶然。”
我一下子呆住,问道:“这是啥意思?”
她低垂着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晓得你会在那个时候回来,就特意没锁门。其实那时我就对你动了心,只是没勇气说出口。毕竟你比我小,而且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听闻这姗姗来迟的表白,我内心泛起无尽感动。原来,我俩的感情在那时便已悄然萌生,只不过被亲情以及世俗的桎梏禁锢着,始终不敢逾越那道边界。
这些年来,我始终在等你成长,等你有所成就,等你……她的声音变得哽咽,“等你能够坦然面对众人的目光,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
我牢牢攥住她的手,问道:“如今呢?咱们还需等待吗?”
她扬起脑袋,双眸中闪动着坚毅的神采,说道:“别等啦。都到新世纪了,得更有勇气些。”
在2000年的春日里,我们做出了前往民政局登记结婚的决定。当日,天空异常晴朗,阳光穿过窗户倾洒在民政局的地面上,造就了一条条金色的光道。
如今得称她为妻子了,此前她是我的表姐。她身着一条淡粉色连衣裙,这裙子是她亲自设计并缝制而成,简约大气且不失优雅韵味。她看上去既紧张又满怀期待,手心冒出的汗珠浸湿了户口本的一角。
“你们是……”工作人员瞧了瞧我们的户口簿,略显不解。
我神情镇定,目光笃定地回应道:“他们是表兄妹,不存在直系血缘关系。”
工作人员轻轻颔首,未再多做询问,旋即开始为我们办理相关手续。他神色平常,看样子这般情形早已屡见不鲜。
十几分钟过后,红色的结婚证书交到了我们手里。历经十年的守候,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了完美的帷幕。跨出民政局大门的瞬间,我牢牢攥住她的手,内心感慨万千。
我兴奋地跟表姐说道:“我考上啦!”那种激动的心情,恰似当年考上大学时一样。
她眼中闪着泪光,露出笑容,说道:“还叫什么表姐,叫媳妇!”
我们并未举办一场盛大庄重的婚礼,仅仅在镇子上的饭店里,邀请了关系最为亲密的几位亲朋好友吃了顿饭。有些人理解我们做出的这个选择,也有些人一边摇头一边议论纷纷。
“表兄妹结为亲家,这辈分全乱啦!”“这姑娘比那小伙子大好多呢,他俩能成吗?”“这简直就是瞎闹嘛,老祖宗定的规矩都不遵守了!”
不实传闻总是如影相伴,然而我们已然懂得不必去理会。我们清楚自己的行动方向,也明白彼此的内心想法,这便足矣。
步入婚姻殿堂后,我们乔迁到县城新建成的小区,开启了平淡却美满的日子。每日破晓时分,我骑着老式的二八自行车前往学校授课,她则经营着自己的小型服装店。夜幕降临回到家中,两人一同下厨、谈天,交流当天的所见所闻。
生活过得平静又惬意,恰似潺潺溪流,宁静悠然。间或会有争吵,不过转眼便会重归于好。她始终宽容我的娇纵,我也开始尝试体谅她的执着。
尽管我们的婚姻起步较晚,但相较于不少人,它更为稳固。偶尔瞧见同事们因琐碎之事闹得不可开交,我便会暗自庆幸,还好我娶了一位成熟且沉稳的妻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闲言碎语逐渐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羡慕的目光。亲戚们见我们日子过得和睦美满,便也不再多言。我父母对这位儿媳更是赞誉有加,直说她既精明能干,又操持家务,还十分体贴儿子。
2003年,我们迎来了自己的孩子,是个健康又活泼的小男孩。我和妻子抱着尚在襁褓的儿子,四目相对,会心一笑,眼里闪烁着幸福的泪花。这个小生命,是我们爱情最美好的结晶,也是对那些曾质疑我们的人最有力的回击。
十年转瞬即逝,曾经的腼腆羞涩已然演变成了浓厚的情谊,往昔的迟疑不决业已转变为笃定的诺言。我们用实际行动表明,真挚的爱情足以冲破世俗的偏见,跨越时间的洪流。
回首这段缘分,我时常感叹命运的神奇。倘若那年夏天我没在表姐家借住复习,倘若没有那次偶然的相遇,我们或许始终无法突破亲情的藩篱,察觉彼此心底的爱意。
人生里最为美妙的机缘,常常起始于一个毫无察觉的片刻。而我,有幸把握住了那个片刻,历经十年的等待,最终在民政局颁发的结婚证上,勾勒出了属于我们二人的未来蓝图。
表姐家的那道门,成了我人生里最为关键的转折点。当我推开它,不仅觅得了通往知识的途径,更寻得了心灵的栖息之所。有些缘分,注定要让人耐心等候;有些相遇,值得用一辈子去好好珍藏。
“小勇,你在琢磨啥呢?”妻子的话语把我从思绪中拽回了现实。她此刻站在窗户边,夕阳的残光映照在她的脸庞,描绘出温婉的线条。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印记,可一点儿也没让她的魅力有所消减。
我移步到她身旁,缓缓揽住她的肩膀,说道:“在思索,这十年时光,咱们一路走来是否值得。”
她依偎在我的肩膀上,小声说道:“每一步皆有价值。”
窗外,落日正缓缓西沉,小城的街道被一片橙黄的余晖笼罩。楼下小广场上,一群孩子正相互追逐嬉戏,那欢快的笑声清晰地传进屋内。厨房里,此刻正弥漫着红烧排骨的诱人香味,这可是儿子最钟爱的佳肴。
在这平淡无奇的傍晚时分,我体会到了生命当中最为宝贵的温馨。有那么一些人,长时间的等候之后,便成了生命中最动人的景致;有那么一些情,深深埋藏之后,便化作了岁月里最诚挚的相伴。
十年之前的那扇门,如今的民政局,皆见证了我们的邂逅与坚守。而未来的征程,我们会继续并肩前行,不惮蜚语,不怯时光,朝着更远方迈进。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