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往事——一个家族的百年守望

摘要：这座并不巍峨却承载着乌鲁木齐人记忆的大山，与我们一家五代人血脉相连已逾百年。它虽非名山大川，却在乌鲁木齐的天际线上镌刻出独特的地标轮廓，这座浸润着几代人情感的精神故园，早已成为我们记忆长河中无法剥离的永恒印记。一座山与一个家族的关系，延续了百余年，这座山并不高

这座并不巍峨却承载着乌鲁木齐人记忆的大山，与我们一家五代人血脉相连已逾百年。它虽非名山大川，却在乌鲁木齐的天际线上镌刻出独特的地标轮廓，这座浸润着几代人情感的精神故园，早已成为我们记忆长河中无法剥离的永恒印记。一座山与一个家族的关系，延续了百余年，这座山并不高大雄伟，可具有地标意义，在我及整个家族的记忆里是无法抹去的存在。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红山。

站在红山公园观景台，就可清晰地看到天山山脉和博格达峰。资料图片

祖父祖母家过去住在北门。每年都会到红山来赶庙会。祖母谈及庙会时，整个人像是从河里刚打捞上来，脸上和眼睛都闪烁着水灵灵的光泽。小时候，我从祖母处得知，红山脚下原本有一座大佛寺，高大威严，香火很旺。这里不仅有大佛寺，还有玉皇庙、地藏庙等。庙会期间，乌鲁木齐各大戏班都会在此轮番登台演戏。祖母是个戏迷，相约邻家的媳妇们，三五相伴，追着来看戏。善男信女们也不会错过朝拜的机会，各庙宇朝供不绝。

庙会不光可以看戏，玩杂耍，摆摊设点卖百货，各类小吃，剃头修面，测字看卦等一应俱全。祖母说，平日见不到的人，赶庙会时，没准就能遇到。她喜欢庙会上的小吃百果粥，便宜不说，分量大，一碗足够两个人吃。

祖母说，红山也被称为红山嘴，也有人叫它虎头峰，原因是红山面向河滩路的部分山体陡峭凸起，形状如虎头，气势非凡，因此得名虎头峰。

红山公园牡丹花开。资料图片

祖母生了两个孩子，大伯和父亲。大伯从小学习好，祖母日子再苦再难都没有放弃供两个孩子读书。一九五八年，大伯在乌鲁木齐一中读高中，这年春天，学校组织全体师生到红山参加植树劳动。此时大伯十七岁，个头高大，正值青春年少，干劲十足。

每当大伯讲起当年植树劳动时，语气里带着炙热的火焰，语调高出一个八度：红山原本是石山，看不见土。刚上山就傻眼了。这样的地方怎么种树？老师将学生们分组，将石头背下山，从山下再背土上山，一来一回都不空手。

人民解放军、工人干部、学生等都有。满山都是人。热火朝天。上午大家劲头很足，每个小组都有比赛的意味，各个不甘落后。打探其他组背了多少趟。可到了下午一个个累得都像晒透的菜苗，没了精神。可老师给大家鼓劲，一直坚持到下午收工。

那时候没有手套，全部是徒手搬石头。手磨破的，砸伤的，甚至有崴脚的。几天下来，好几个学生都不能正常来参加劳动，可伯父一直坚持到劳动结束。

后来，伯父进了工厂参加工作，继续跟着单位的同志们再次来红山植树，如此持续了好几年，因多次参与荒山绿化，因此大伯对红山感情深厚，常来红山，也常给我们讲述红山。

经过无数位像大伯一样的乌鲁木齐人数十年的不懈努力，红山从昔日寸草不生的荒山蜕变为绿意盎然的生态公园，并于2006年成功晋升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如今的红山公园已发展成为集自然观光、文化体验、休闲健身、生态教育等多功能于一体的城市山体公园，成为乌鲁木齐市代表性的绿色地标和市民休闲胜地。

站在红山公园观景台，欣赏流光溢彩的乌鲁木齐。资料图片

1988年秋天，我考入昌吉州财贸学校，大伯还带我登上红山，站在红山塔下，大伯意味深长地说：读书就像登山，站在山脚，你眼里只有这条山路；等到了山顶——整座城的模样就都在心里了。只有足够高的地方，你才能知道远处的风景。

站在红山顶，我顺着大伯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密匝匝的屋顶海洋中，找到和田街的大致位置，仿佛有炊烟正从和田街的巷道里袅袅升起，而远处的博格达峰雪顶，在晚霞里泛着淡淡的玫瑰色。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红山顶上的第一课，远比录取通知书上的铅字更为深刻。

我的记忆中，红山见证了我童年的幸福时光。那时候，最开心的是跟着干妈家的三哥来地宫玩。干妈家住在新兴街。20世纪七八十年代红山没有围墙。如今红山的东门就挨着新兴街。

从干妈家到红山不过步行十分钟。干妈干爸上班后，我们就放了羊。周围的孩子都知道红山地宫的位置，三五成群便相约去那里捉迷藏。

在位于红山公园的红山咖啡，市民在树下喝咖啡。资料图片

洞里漆黑，男孩子们喜欢点着自制的火把。冲进洞里去捉所谓的妖魔鬼怪。有人描述所见鬼怪的样子，狰狞吓人。我很好奇，总想亲眼所见，可跟三哥去了多次，一次都没有遇到那些吓人的家伙。

玩累了，我们就坐在红山的石头上，远处，巍峨的博格达峰清冷地注视着我们，我还想，如果没有博格达峰，红山就是最高的山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三哥。大我三岁的三哥笑着说，你不知道吗？博格达山和红山是一家子。

这个我真不知道。一家子怎么能分开呢？等我们回家，干妈看我们个个灰头土脸就知道我们又跑去红山了。干妈一边做饭，一边说，那是当年人工挖的防空洞，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人编造出来吓孩子的话。

我追问，干妈你参加防空洞的挖掘了吗？干妈说，你干爸参加了，我那时候怀孕，不让参加。

干妈说，那是个危险的活，石头不长眼睛，砸伤人的事情就听了好几件。好在干爸没事。后来这个防空洞改造成了供人游玩的地方。我反倒觉得没有过去有意思了。是我长大了，还是对人造的东西失去了兴趣呢。

“未雨绸缪”。这是干妈告诉我的。虽然防空洞没有派上用场，可这个词牢牢扎根在我脑袋里。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提前有所准备，才不至于慌张无措。

市民在红山公园晨练。资料图片

时间是人生的催熟剂。当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时，红山成了我与对象约会的必去打卡地。其实人民公园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我喜欢站在红山尽收眼底的风景。似乎红山顶上的风都比山下的风信息量大。能带给我更多远处的秘密。

结婚后，我们约定，每年的这天都要登一次红山，以作纪念。习惯的位置是红山塔下的那个大石头。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背靠背。

待我们的儿子出生后三个月时，正赶上国庆节烟花秀。我们抱着儿子来看烟花，就住在干妈家。那是新兴街片区还是平房片区。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就能看到红山绽放的五彩的烟花。怀里的孩子眼睛一眨一眨，他是不懂烟花的语音，可我留下来那时的照片，只想记录这一个美好时刻。

孩子小学时，喜欢上了航模。非要去红山放一次。我是拗不过他。陪他去红山。哪料想，他竟然被山上车模比赛的现场吸引，蹲在那里一直看完比赛，很认真地说，也要参加车模比赛。我板着脸说，做事不能三心二意，那航模就丢弃了不成。孩子低着头，眼睛盯着车模，两个手来回搓着，一言不发。我转念一想，孩子喜欢新事物没错，都让他试一下，未尝不可，何必那么较真为难孩子呢。那天，孩子最终如愿参加了车模比赛，开心极了。傍晚，母子俩开开心心下了山。或许是红色的灵气点化了我的固执。更觉得红山是块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