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马六甲地处马来半岛西南部，毗邻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马六甲海峡，其特殊的贸易枢纽位置与接连的殖民经历，为当地带来不同文明的碰撞与对话，也因此产生了一些“杂交”知识或“转译”知识，其中值得关注的便是近代西方人在马六甲所生产的福建知识。

马六甲地处马来半岛西南部，毗邻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马六甲海峡，其特殊的贸易枢纽位置与接连的殖民经历，为当地带来不同文明的碰撞与对话，也因此产生了一些“杂交”知识或“转译”知识，其中值得关注的便是近代西方人在马六甲所生产的福建知识。

15世纪末，达伽马首航印度，发现通往东方的新航路。达伽马印度之旅经过的马六甲，因其特殊的贸易枢纽位置，逐渐成为东西方往来的要冲。1511年，葡萄牙占领马六甲，将其作为观察中国、发展同中国贸易的前哨基地，此处久居的华人成为西方人直接接触交往、形成中国知识的群体对象。据17世纪初葡人易利迪亚所绘的马六甲城市图，可知当时已有中国村（Campon China）等华人社区标识。在1641年荷兰人占领马六甲时，华侨数量约有1000人。彼时荷兰人在马六甲沿用甲必丹制度，据陈自强《明清时期闽南海洋文化概论》的考证可知，在可稽查的10位甲必丹中有数位原籍闽南。由此可推测当时福建移民在马六甲的规模与声望。

马六甲被作为对华贸易的重要跳板。据16世纪葡人盖略特·伯来拉的中国报道可知，“福建（Foguiem）被葡人看作第一个省。其中最为葡人所知的是泉州（Chincheo，或指漳州）……他们过去常到那做生意”。或于18世纪初成书的《指南正法》已载有浯屿往返马六甲的针路。清代谢清高《海录》亦载：“初，小西洋各国番舶往来中国，经此（麻六呷）必停泊，采买货物……闽粤人至此采锡及贸易者甚众。”

在葡萄牙殖民期间，马六甲便被作为前往中国传教的中转站。彼时马六甲的乌佩郊区有两个教堂，即吉宁村的圣汤马斯和中国村的圣斯蒂芬，中国村内居住着漳州人（Chincheos，或指泉州人）。英国传教士米怜在马六甲传教时指出，中国人使用多种方言对传播造成了困扰。而福建方言似乎在海外使用得最为广泛，因而传教士学习福建方言显得尤为重要。

明朝时期，中外朝贡与贸易往来的繁荣催生朝廷对翻译人员的需求。明永乐五年（1407年），明朝设四夷馆以培养翻译人才。葡人东来后，明朝中央通事的规模和作用随着朝贡国的减少而日趋萎缩。明嘉靖以后，随着中外民间贸易往来日益频繁，民间商业通事群体应运而生。早期民间商业通事多为闽、粤沿海居民以及东南亚侨民。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庞尚鹏上疏，描写澳门情形曰：“其通事多漳、泉、宁、绍及东莞、新会人为之，推髻环耳，效番衣服声音。”这些民间通事不仅为中外贸易往来提供翻译，还为中外文化交流提供可能。西方传教士借助民间译者，或转译信息，或习得语言，这也为此后跨文化知识的产出奠定基础。

印刷所的设立也推动了跨文化传播活动的实现与知识普及效率的提升。19世纪初，伦敦会先后派遣马礼逊、米怜来华传教。来华不久，马礼逊便意识到印刷出版对传教工作的重要性，他在日记中写道：“书籍虽然无声，但其效果确实有力量。”并在此后向伦敦会提出“恒河外方传教计划”，陈述建立印刷所等十项建议，皆得到批准。米怜也在论及传教政策时谈道：“我发现中国的方言非常多，而且语音各异，常常无法互相交谈，唯一的办法是可以写中文字和别人交流。”

在19世纪上半叶，马六甲已创办3所汉语学校，并会采取福建话讲解福音，产出了一批面向华人、传教士等群体的知识成果，其中就有一批闽南方言领域较为早期的成果——

英国传教士麦都思1820年在马六甲编写了一部闽南语词汇书，是目前已知最早的一本由新教传教士编撰的英语—闽南语方言字典《福建方言字典》的前身。1823年，麦都思将词汇书进行扩充，并于1831年将《福建方言字典》完稿。赖永祥《教会白话字的源流》将该字典誉为“欧人研究福建语言的开拓先锋，也是用罗马拼音表记闽南语最首者”。此外，1818年麦都思学习福建方言恰逢谢秀岚《汇集雅俗通十五音》出版，他亦曾表明字典的编撰是以《汇集雅俗通十五音》为基础。因此，该字典对研究19世纪漳州音系以及《汇集雅俗通十五音》的音读具有重要意义。

1838年，英国传教士戴尔在马六甲出版了《福建漳州方言词汇》，收录了戴尔在马来西亚槟城、马六甲收集的漳州方言词汇。与《福建方言字典》相比，此书无一汉字。戴尔认为，罗马化系统（即拼音系统）将有助于欧洲学生学习汉语口语，考虑到福建方言口语在很大程度上没有对应的字符，或者说至少每个字符与声音之间的对应关系暂难追踪，因而他认为罗马化系统似乎特别适合表达它们。

1841年，英国传教士理雅各由马六甲英华书院印刷所出版了《英、汉及马来语词典》，以前人所刊印的英语、马来语短语集为基础，增补了广东与福建方言以提高实用性，当时还被作为马六甲英华书院的教材。

另据许长安《闽南白话字史略》对文献资料的爬梳，其指出闽南白话字的源头可追溯至1815年马礼逊在马六甲英华书院所拟定的罗马字方案，亦可见马六甲在福建知识生产方面的前哨地位。

16世纪以来，马六甲因其特殊的枢纽位置，使其成为西人的战略要冲，也成为闽人南下的寓居之所。人员流动带来双向的文化交流，也催生对新知识的需求。在此过程中，传教士与福建移民群体对于马六甲福建知识发展的贡献不可小觑。在关注马六甲福建知识的生产后，或许也应将目光投向知识的传播与应用环节，这或许对于探索闽南白话字的发展历史具有一定的启发。

来源：东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