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月的风刚掠过田埂,老槐树的白花就落了满地。记忆里收麦的日子总带着铁锈味——镰刀磨得锃亮,父亲蹲在墙根“霍霍”磨刀的声响,像极了如今手机里循环播放的老歌,听着听着,眼眶就被麦芒刺得发酸。
五月的风刚掠过田埂,老槐树的白花就落了满地。记忆里收麦的日子总带着铁锈味——镰刀磨得锃亮,父亲蹲在墙根“霍霍”磨刀的声响,像极了如今手机里循环播放的老歌,听着听着,眼眶就被麦芒刺得发酸。
一、镰刀割破的晨光
天没亮透时,母亲的布鞋底就蹭过灶房的泥地。蒸馒头的热气裹着柴火味漫出门缝,我揉着眼睛往田埂走,露水打湿裤脚,凉丝丝的。父亲把镰刀往腰里一别,弯腰时脊梁骨在汗衫下凸成一道山梁,他总说:“割麦要趁凉,日头上来了,麦秆能把人烤出油。”
我握着比手掌长不了多少的小镰刀,学大人勾住麦秆往怀里拉。麦芒扎进袖口,手背被划出道道红印,母亲见状把我的手按在凉毛巾里:“急啥,你看这麦子,穗子沉得都勾了头,等你慢慢割呢。”可她自己弯腰的速度却快得像风吹麦浪,镰刀过处,麦秆齐刷刷倒成一片,留下带着泥土的根茬在晨光里闪着湿意。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晕,我们躲在草垛阴影里啃馒头,父亲把水壶举高往嘴里倒,水流顺着胡茬滴在晒黑的胸口,我盯着他胳膊上滚动的汗珠,突然觉得那些咸涩的味道,才是夏天最真切的模样。
二、打麦场上的星夜
打麦场是全村人的露天剧场。拖拉机拖着石磙转圈圈,麦粒砸在帆布上的声响,像过年放的小鞭。我和光屁股的玩伴们躲在麦秸堆后,等大人扬起木锨筛麦糠时,就冲进飞扬的金粉里追着麦粒跑,嘴里喊着“抢金子喽”,结果呛得直咳嗽,惹来母亲笑骂着拍打我们沾满麦糠的屁股。
最难忘是夜里扬场。月光把麦垛照成银灰色,父亲站在风口,木锨一挥,麦粒在空中划出一道银河,轻飘飘的麦糠被风吹到远处,落进黑压压的杨树丛。我蹲在竹席边数着麦粒滚落的声响,数到第几十下时,母亲端来新煮的玉米,热气腾腾的甜味混着麦香,烫得我直呵气,却舍不得松口。偶尔有萤火虫飞过,我们便追着光点跑,脚底下的麦粒沙沙作响,像给童年铺了一层会唱歌的地毯。
三、粮仓里的光阴密码
收完麦的粮仓总弥漫着潮湿的甜香。母亲用簸箕筛出最饱满的麦粒,倒进陶缸时,哗啦啦的声响像下了一场金雨。她会挑出几捧最亮的麦粒,用红布包好塞在我枕头下:“睡吧,麦神护着你呢。”而我知道,真正护着我们的,是她凌晨磨面时,被石磨压得发白的指节。
如今回村,联合收割机“轰隆隆”开过,几分钟就吞完一片麦田,再也听不见镰刀割麦的沙沙声。村口的打麦场荒成了草地,只有老槐树还记得当年我们在麦秸堆里打滚的模样。有次在城里超市看到真空包装的新麦,拆开时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突然想起父亲说过:“麦子是有魂的,它知道你是不是真下过力气,是不是把它当回事。”
风吹过六月的田野,新麦又在阳光下泛起金光。我蹲在田埂上摸了摸麦秆,指尖传来熟悉的粗糙感,仿佛又触到了母亲裹着创可贴的手指,还有那些被镰刀割开的、带着汗味的旧时光。原来乡愁早被埋进麦粒里,只等某阵风吹过,就哗啦啦地,在心里下起一场金色的雨。
来源:农民大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