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蹲在田埂上数着农药瓶，手抖得比去年更厉害了。这瓶新买的杀虫剂标价98元，比我孙子学校门口卖的奥特曼玩具还贵。身后刚收割完的麦垛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可我知道，这些金色颗粒马上要变成账本上的赤字——这是种地三十年来，第一次亏本。

我蹲在田埂上数着农药瓶，手抖得比去年更厉害了。这瓶新买的杀虫剂标价98元，比我孙子学校门口卖的奥特曼玩具还贵。身后刚收割完的麦垛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可我知道，这些金色颗粒马上要变成账本上的赤字——这是种地三十年来，第一次亏本。

一、被市场掐住的喉咙

"老张，你这麦子品相不行，最多一块八。"粮贩子叼着烟，脚尖踢了踢我连夜脱粒的麦堆。我盯着他后备箱里印着"有机富硒"字样的礼盒，那里面装的明明就是隔壁王婶家的麦子，换个包装价格就翻了十倍。从我这1.8元/斤收走的麦子，三个月后出现在超市货架上标价6.8元，中间那些吸血的"血管"我掰着指头都数不完：物流公司要抽成，仓储要冷藏费，超市入场费比娶媳妇彩礼还高。

最让我心寒的是化肥店的李老板，他柜台上摆着和我床头一模一样的降压药。"尿素涨到180块一袋了？"我攥着皱巴巴的钞票的手直冒汗，"去年不是才110？"他弹了弹烟灰："石油涨价嘛，国际行情。"可我卖给粮站的玉米，每斤才比去年多挣三分钱。

二、孙子刷走的未来

昨晚听见孙子屋里传来"老铁666"的喊声，我推开条门缝，看见他对着手机扭胯。书桌上的月考卷子28分，被垫在泡面碗底下。"读书有屁用！"他冲我吼的样子像极了二十年前要去打工的儿子，"快手网红一天赚的比你一年都多！"

我蹲在村委会门口看过大学生村官带来的科技手册，那些"水肥一体化""无人机播种"的图片像天书。合作社去年派我去省城培训，讲师说的"边际效益递减"让我在座位上睡得流口水。现在年轻人宁可在直播间喊"感谢大哥送的火箭"，也不愿碰我用了三十年的锄头——这把锄头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却供不起第三次。

三、手机里的新麦穗

上个月儿子给我换了智能手机，镜头第一次对准我的麦田时抖得厉害。"爸，你得站逆光位置，重点拍麦芒上的露珠。"在深圳送外卖的儿子，隔着屏幕教我运镜。那条"60岁老农的清晨"视频，一晚上收到了2000多个赞。

今天粮贩子再来时，我故意当着他的面接电话："喂？电商平台要500斤是吧？每斤3块？中！"他盯着我手机里正在直播的麦田，额头开始冒汗。我知道这招是和村头养蜂的老王学的，他去年把蜂箱架在抖音上，现在闺女都穿上了汉服直播采蜜。

傍晚我翻开新账本，最后一栏终于不是红字。孙子凑过来要看直播打赏金额，我把合作社新发的《短视频运营手册》拍在他面前："先把这本书啃完，再学人家要火箭。"远处的麦田里，无人机正在喷洒叶面肥，那嗡嗡声听着比粮贩子的卡车发动机悦耳多了。我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手机，突然觉得，这把老骨头或许还能赶上趟新时代的犁。

来源：陈小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