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常将天福,洒向人间。碧霞祠主祀碧霞元君,其系中国道教中的重要女神,乃历史上影响最大的女神之一。其信仰、身世、称名、诞辰、香火、庆祝、祖廷及延及,自成体系,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对这位亲民女神的挚爱之情。
家之慈尊——碧霞元君
泰山十八盘 南天门
常将天福,洒向人间。碧霞祠主祀碧霞元君,其系中国道教中的重要女神,乃历史上影响最大的女神之一。其信仰、身世、称名、诞辰、香火、庆祝、祖廷及延及,自成体系,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对这位亲民女神的挚爱之情。
形象孕育与诞生 汉时玉女,明时碧霞。碧霞元君其形像有一个发展过程,即由汉末落地生根,到宋真宗推动,再到金元转型扩大,至明代定型为碧霞元君。据考,泰山“玉女”之名,始见于汉末曹操游仙诗《气出唱》“东到泰山,仙人玉女,下来翱翔”之辞。自此,“玉女”形象开始在泰山落地生根。如三国曹植《远游篇》、唐李白《游泰山》等诗作中,均出现泰山“玉女”形象。晚唐刘禹锡《赠东岳张炼师》诗:“东岳真人张炼师,高情雅淡世间稀。堪为列女书青简,久事元君住翠微。”其句“久事元君”已见道女张炼师以“玉女”(玉女,泰山女仙。元君,为成仙女子之美称,亦为泛称。互见元君称名,后释)为供奉。
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东封泰山 时,于玉女池得“玉女”石像,“新玉女之像”为白玉神像,立龛以祀,并御制《玉女像记》。玉女池石像其源,据明刘侗、于奕正的《帝京景物略》载,为汉时泰山神前石琢的金童玉女中的玉女,五代时殿圮石像扑,后唐时玉女像沦于池内,至宋真宗东封泰山还次御帐,涤手池内,“一石人浮出水面,出而涤之,玉女也,命有司建祠安奉。”据《文献通考·卷九十·郊祀考》载:“泰山玉女池在太平顶,池侧有石像。……诏皇城使刘承珪易以玉石。既成,上与近臣临观,遣使砻石为龛,奉置旧所,令钦若致祭,上为作记。”由是,推动了“玉女”信仰的传播。约80年后,至宋哲宗元佑二年(1087),依《刘衮祈雪题刻》,碑刻载官员刘衮登岱顶进谒祈雪。是时,当为岱顶已有玉女之祠,而祠当为官府所建。祈之求神,神当有祠,有祠方可成祈。
泰山灵应宫
然,宋代之泰山“玉女”,仍不脱游仙诗中之浪漫女仙色彩。其前,宋仁宗嘉佑年间(1056—1063),王山所撰《盈盈传》(收入《云斋广录》卷九)中,述东山妓吴盈盈“梦玉女命掌奏牍”而卒,后其情人王山悼盈盈于玉女池畔,玉女感其情,乃与王山宴饮赋诗。诗后,玉女乃召盈盈与王山同寝。其情致宛若高唐神女,而与后世元君之慈慧大异其品。金元,泰山“玉女”崇信进一步扩大,且影响至女真皇室。金章宗明昌年间(1190—1195),岱顶大观峰有濮国公主题名石刻,刻云:“敬诣岱岳,焚香致礼毕,明日遂登顶,拜于玉仙祠下。”公主仍称泰山女神为“玉仙”。
入元,元人秦子晋《新编连相搜神广记》亦称“玉女”为“岱岳太平顶玉仙娘娘”)。以上,说明当时尚无“碧霞元君”之名号。延后,“玉女”信仰出现一重要变革,即开始明确将“玉女”崇祀纳入道教范畴。元人杜仁杰《泰安阜上张氏先茔碑》中记泰山道士张志纯于金代“贞佑之乱”后,重葺泰山祠宇,其工由道士主持,其祠宇亦自然归属道门管理,重修后“玉女祠”改额为“昭真观”。“昭”,意为昭示、彰明,“真”,则为道徒对仙人的称呼,道籍称老子为真老,化生“真妙玉女”,观名取意于此。改额"昭真",意在强化“玉女”的道神色彩。元世祖忽必烈中统五年(1264)《天门铭》摩崖后有“昭真观主翟庆真同立”的字样,可证明此时祠的称呼已改为“昭真观”。
泰山石刻
明代,泰山“玉女”始称“碧霞元君”。“碧霞”神名,在明初业已出现。明初宋濂《登岱》(《岱史·登览志》卷十六)诗中有“象纬平临青帝观,灵光长绕碧霞宫"之句。明人施耐庵所著《水浒传》第七十四回亦有“万民朝拜碧霞君”之语,堪作旁证。又,道经《元始天尊说东岳化身济生度死拔罪解冤保命玄范浩咒妙经》,经文中有一段宝诰专述碧霞元君,宝诰云:“至心皈命礼,泰山顶上,东岳内宫,曩时现玉女之身,……位正天仙之号,册显碧霞之封。”泰山“玉女”“玉仙”于明代由道教易名为“碧霞元君”。“元君”,由“玉女”之美称而定为其名,“碧霞”为其封号。
又明初,朝廷施行祀典复古,诏去泰山神帝号,同时强化其神之官方色彩,严禁民间“非礼之渎”,使泰山神信仰由民间祀典向官方祀典回归。亦即清人孔贞瑄《泰山纪胜》所云:“东岳非小民所得祀,故假借碧霞云尔。”民间对于泰山神的崇祀活动,只得全力转移至泰山女神“玉女”。另一方面,道徒为香火兴旺而倾力将泰山女神的形象进行转化,将泰山“玉女”打造成“碧霞元君”,将女神形象从“年可二十四五”(《盈盈传》中所记“玉女”年龄)的青春女性向中老年女性转换,并赋予其主司生育的功能,以适应社会群体“母神”崇拜的信仰诉求。此举,转移了民族矛盾、社会阶级矛盾,一箭双雕,得到朝廷与民间的双重认可。
明宪宗嗣位,“遣廷臣以祀方岳,又时命中贵有事于(昭真)祠”,开启了致祭元君的先例。明成化十九年(1483)重修昭真祠后,明宪宗赐额为“碧霞灵应宫”,首肯了道徒对泰山女神的形象改造与碧霞封号的合法性。明廷致祭,并其宫额“灵应”,自此,亦开启了官府借助碧霞元君在百姓中的慈望,而以碧霞元君佐治的政略。
泰山南天门
信 仰 有求必应,寄托元君。在民间方面,“泰山老母”的碧霞元君形象在体现人民大众美好希冀方面,更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王锡爵《东岳碧霞宫碑》记载:“元君能为众生造福如其愿,贫者愿富,疾者愿安,耕者愿岁,贾者愿息,祈生者愿年,未子者愿嗣,子为亲愿,弟为兄愿,亲戚交厚,靡不相交愿,而神亦靡诚弗应。”由此可知,碧霞元君在民众的心理层面上简直是有求必应,无所不能。更有,碧霞元君作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乐善好施的女神,更是让劳苦大众倍觉亲切,从而愈加信赖她,一跃成为民众心目中的慈母、圣母。
碧霞元君其信仰体系的核心是主生。其道场在泰山。泰山是著名道教名山。泰山之“泰”,《周易·泰卦》云:“天地交而万物通也”。《风俗通义》言:“泰山一曰岱宗,岱,始也;宗,长也。万物之始,阴阳交代,故为五岳长。”五岳之中泰山为“东岳”,东方是太阳初升之地,故有“日出扶桑”之说,于是,东方主生,东岳以承,碧霞元君为泰山神女,故其主生。因之,《岱史》有载:“泰山位东土,察木德,而玉女坤质为水,助生成之功。”泰山,神女居高,雨露天下!
身 世 道家之说纷杂,民间传为汉代玉女。碧霞元君,系泰山神女,曾称“玉女”“玉仙”。其身世传说主要有六:即东岳大帝之女,无考;东岳大帝之妹,无考;玉皇大帝之女,无考;黄帝所遣之女,见于《玉女考》,作者及年代不详。此说,尚见于宋人李谔之《瑶池记》;天仙神女说,见于明人王之纲《玉女传》;汉代民间女石玉叶说,见于明中叶宝卷《玉女卷》。关于“黄帝所遣之女”说,据《玉女考》《瑶池记》记载:黄帝建岱岳观时,派遣七位女子,云冠羽衣,前往泰山以迎西昆真人(王母),玉女乃七女中的修道得仙者。关于“天仙神女”说,明人王之纲《玉女传》载:“泰山玉女者,天仙神女也。黄帝时始见,汉明帝时再见焉。”
泰山盘道
汉代民女“石玉叶”说,最早载录,见于明代中期讲唱文学底本——宝卷《玉女卷》。其记云:汉“明帝(东汉永平年)时,西牛国孙宁府奉符县善士石守道妻金氏,中元七年甲子四月十八子时生女名玉叶,貌端而性颖,三岁解人伦,七岁辄闻法,尝礼西王母。十四岁,忽感母教欲入山,得曹仙长指,入天空山黄花洞修焉。天空盖泰山,洞即石屋处也。山顶故有池,名玉女池;旁为玉女石像。”此说,来自民间,碧霞元君诞辰日即源于此说,流响于今。然,“石玉叶”说乃民间事,巳无考。涉建置,亦可查,亦有误。东汉明帝时,无有奉符县,奉符县设置系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十月由乾封县改设。记于此,以备君鉴。然,人世有信仰,民间自故事。凡夫弹唱之失,不移神仙之尊。
称 名 玉女元君,寄托美好。“元君”之称,晚唐早期就已出现。刘禹锡《赠东岳张炼师》有“久事元君住翠微”诗句,有人据此认为泰山“玉女”在宋代之前就名“元君”,恐不妥。刘禹锡之“元君”称,当为泛称。有泛例,如,北宋著作佐郎张君房《云笈七籤·卷九七》载:“ 南极王夫人,王母第四女也,名林 ,字容真 ,一号 南极紫元夫人 ,或号南极元君 。”又,唐人吕岩《七言》诗之四九:“紫詔随鸞下玉京,元君相命会三清。” 此二例所言“元君”,即道教语,为女子成仙者之美称,均与泰山“玉女”无涉。
刘禹锡所言“元君”,当对泰山“玉女”的美称,而非泰山“玉女”之本称,有如当代人称成年女性某,为“美女”,而非某之其名。据今人泰山学者周郢考证:“碧霞元君”之名,其出现应不早于明初。明代之前,泰山女神的称号是“玉女”,或为“玉仙”,二名同存。明代,泰山“玉女”始称“碧霞元君”,沿称至今。“元君”,仙女美称之定名;“碧霞”,神名之封号。
泰山升仙坊
诞 辰 初时四月十八,尔后三月十五。碧霞元君的圣诞为农历四月十八日。此说,始于明代中期道经《宝卷·玉女卷》玉叶“四月十八子时生”之载。由于宝卷作为一种讲唱文学样式,宣于妇孺,传布尤广,此说遂不胫而走,流为丹青,载入经籍,成为世俗公认的“娘娘圣诞”。延至清代中叶,该元君圣诞说,被清政府正式认可,列为宫廷定制。至康熙一朝,以康熙帝登岱致礼碧霞宫,赐匾“坤元叶应”为标志,宣示了清廷对元君崇祀的认同。雍正帝继承这一政策,曾诏修碧霞宫,赐额“福绥海宇”。
乾隆二十四年(1759),为碧霞元君祀史上之重要一年。乾隆帝发布诏旨,正式开启遣使泰山、致祭元君的制度,进一步拓展了自明宪宗以来以元君佐治的政略。《岱览·分览一·岱顶中》载:“自乾隆二十四年以来,每遇四月十八日,遣内大臣香帛进谒为常。”“四月十八”这一天,已为皇帝所垄断。普通进香庶众无奈望祠兴叹,绝难一奠心香,群体祭祀活动只能另选时日。
“三月十五”系元君“换袍日”。即这一时段,春夏代序,天气转暖,神仪上之旧帔渐敝,例应换置新袍。在“四月十八”吉日既为官府所占据而普通百姓不得傍及的前提下,信众聚会行香,便更多地选取在“三月十五”这一“换袍日”上。久而久之,便口耳相因,将这一“良辰”传说成了元君圣诞。虽辛亥国变,清廷“四月十八”之礼废止,但“三月十五”在泰山一带却已相沿成习。因此元君圣诞从“四月十八”到三月十五“的变化,所反映的其实是朝廷与民间对碧霞元君主祀权的争夺。
香 火 泰山祖庭,四方来朝。碧霞元君慈佑众生,神异灵应,成为普通民众心中拥戴的圣母,泰山远近家喻户晓,香火兴盛。《重修泰安县志·卷十四》(民国十八年刊本)载:“自碧霞宫兴,而世之香火东岳者咸奔走元君,近数百里,远即数千里,每岁瓣香岳顶,数十万众,施舍金钱币亦数十万,而碧霞视他岳盛矣。”以致朝廷垂涎于这万方香币,专门在泰山开辟新税种香税,从明武宗正德十一年(1516)开始,至清雍正十三年(1735)被裁革,进香泰山向政府纳税长达220年之久,由此可见碧霞祠香火之盛久。此事,明人陶允宜有诗《碧霞元君》,其句云:“自是神人同爱国,岁输百万佐升平。”
泰山迎客松
庆 贺 人海湧动,鼓乐烟云。民国时期,柳芳梧先生《泰安城和城郊社戏传略》(《文史资料选辑·第六期》,泰安市郊区政协文史委编 1989年12月版,147页)载民国时泰安风俗:“三月十五泰山顶,老奶奶换衣裳,碧霞祠唱社戏一天一晚上。三月十四日城乡、新泰、莱芜、淄博、德州、桑园等地,各路朝山进香的善男信女都到达泰山顶,晚上温台开戏,这时碧霞祠山门内外,钟、鼓楼上,东、西神门外,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这晚上不单唱戏,中间还加上为善男信女其死去老人过金桥等迷信活动,做的活灵活现。第二天即十五日,再唱一天戏,并举行给老奶奶换衣裳仪式。此习沿袭于今。
影响 声名华夏,史有记载。明清时,由于碧霞元君影响日益扩大,声名远播江南江北,祀元君的庙宇也从泰山扩展到全国各地,每日里香火旺盛,信仰遍及大半个中国。南妈祖北元君的民间信仰格局形成,元君信仰遍布北方各地,随着走西口、闯关东,元君信仰遍及东北、西北、内外蒙古等地。《帝京景物略》(明代,刘侗 著)载:“后祠日加广,香火自邹鲁齐秦以至晋冀。祠在北京者,称泰山顶上天仙圣母。”泰山之外,留存至今的大型元君庙有山西太原、山西晋城、山西蒲县、山西万荣、河南鹤壁、陕西西安等多处。
泰山挑夫
来源:一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