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今天在这里召开这场协商会，目的是和大家一起商量如何刹住‘人情消费’的奢侈攀比之风，请大家畅所欲言，把大家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会议伊始，主持会议的施甸县政协副主席蒋红梅开门见山地说明了召开本次协商议事会议的目的。
5月21日晚上8点，保山市施甸县摆榔乡布朗山脚下，一场别开生面的“篝火旁的协商会”在摆榔村村民的期待中拉开帷幕。
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摆榔村文化广场，也映红了40余名村民代表、乡村干部和政协委员的脸庞。
这场由施甸县政协召开的以“红白喜事从简办 文明新风布朗山”为主题的院坝协商议事会议，没有主席台，没有发言稿，只有围坐篝火旁的坦诚对话。
“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今天在这里召开这场协商会，目的是和大家一起商量如何刹住‘人情消费’的奢侈攀比之风，请大家畅所欲言，把大家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会议伊始，主持会议的施甸县政协副主席蒋红梅开门见山地说明了召开本次协商议事会议的目的。
“一场丧事杀牛宰羊，摆酒席上百桌，主人家花费倒贴4-5万；全村人一年送礼送出上百万元！”施甸县摆榔乡党委书记杨庆勇发言时的开场白直击痛点。
“摆榔村570户人家中，去年竟办了72场客，随礼最高7000余元，相当于一个家庭全年收入的近四分之一。”杨庆勇以算账的形式抛出这一组组数据时，现场传出阵阵叹息声。
篝火映照下，村民李桂英翻开皱巴巴的礼金账本：婚丧嫁娶、孩子满月、老人过寿，甚至买辆三轮车都要摆酒席。最刺眼的条目当属“五更饭”——这本是早年互赠米面共渡难关的温情习俗，如今却化作“人情枷锁”。
按旧例，丧事需连摆3天“五更饭”，每晚寨邻送米送油不低于50元，出殡当日另算礼金。摆榔村570户人家轮番“抬礼”，主家常收到堆满整间房的米面油，吃不完的转手贱卖，甚至出现“一桶油转三家，过期了还在送礼”的荒诞循环。
“我去年吃了72场酒席，光是‘五更饭’就送了3袋米、5桶油，最后主家吃不完贱卖，送给我一桶油还是过期的！”李桂英哽咽道。
“猪牛羊宰杀一大片，上百桌酒席倒掉一大半！”摆榔村党总支书记张桂英痛心疾首。一场宴席耗资4-5万元，主家往往入不敷出；而赴宴者同样苦楚——每年的随礼相当于年收入的三成。更揪心的是“面子困局”：一胎“祝米客”竟有400户赴宴，二胎缩减到200户仍要摆20桌，“锅碗瓢盆借遍全寨，厨子工钱比彩礼还贵”。篝火映衬下，几个汉子闷头抽烟：“一个月收入大半送了礼，难啊！不送？脊梁骨能被戳断！”
随着经济发展，原本互帮互助的淳朴民风异化为攀比负担。彩礼飙至10万元，婚宴连办5天，灵堂前播放不合时宜歌曲，烟花爆竹彻夜轰鸣……“人情债压得人喘不过气，可谁都不敢先改规矩。”张桂英坦言。
篝火旁，县政协委员、摆榔乡政协联络组组长李勇逐条宣读《移风易俗协商事项清单》（征求意见稿），每念一条都引发热烈讨论：
“丧事禁抬整猪整牛、禁纸人纸马”“宴席限8菜1汤、烟酒限价”“礼金邻里不超100元”……
“我举双手赞成！”村民祁世军拍腿叫好。现场掌声未落，村民李春德补充：“纸人纸马既浪费又污染，改成传统寿钱祭拜，既留了根又省了钱！”
最激烈的辩论聚焦“五更饭”改革。会议提议“仅至亲简单祭拜”。一位参会的村民起初有异议：“老祖宗的规矩哪能说改就改？”但当他听完相关人员关于《移风易俗协商事项清单》背后的“经济账”后，该村民沉默片刻后点头：“省下的钱给孙子读书，比面子重要。”
会议达成多项共识这场持续1个半小时的协商会，处处体现协商民主的温度。会前，施甸县政协教科卫体委与摆榔乡政协联络组协同走访了摆榔乡下辖的4个村委会，收集近百条建议。
会议经过充分协商，达成三个方面14条共识：内容包括对喜庆事宜、丧葬事宜等方面作出规范；制定《摆榔村移风易俗公约》，修改和完善村规民约；成立摆榔村移风易俗执行监督理事会等。
蒋红梅表示，协商会议计划分四个片区召开，此次协商议事会议是第一场，另外三场将在摆榔乡的另外三个村分别召开，希望通过协商议事会议达成的共识，通过成果转化后促进该乡形成婚事新办、丧事简办、孝老爱亲、勤俭节约等文明新风。
短评莫让“规矩”吃垮日子
在施甸县摆榔乡的篝火旁，当村民说出“一桶油转三家，过期了还在送礼”的荒诞循环时，农村人情债的荒诞逻辑体现的淋漓尽致。当互帮互助的温情异化为“送不完的礼、还不完的债”，当“老祖宗的规矩”演变成“砸锅卖铁撑场面”的攀比奢靡之风，乡村振兴的根基正被扭曲的人情文化悄然侵蚀。
在农村熟人社会的环境下，如何撕开面子的“遮羞布”是一个深层次的话题。摆榔村“一年吃72场酒席”的无奈现实，暴露出面子文化的深层困境，村民明知“主家倒贴四五万”“过期食用油转三家”，却无人敢戳破这层“窗户纸”。正如老支书所言：“不送？脊梁骨能被戳断！”
在农村，在这样的“老祖宗立下的规矩”面前，面子已异化为道德绑架的工具，将家家户户拖入“越穷越讲究，越讲究越穷”的恶性循环。唯有将礼金账本摊在阳光下，用“一户年礼金占收入四分之一”的扎心数据刺破虚荣泡沫，才能唤醒群体反思。
打破“规矩”并非一件易事，旧俗之顽固，在于其被赋予了不容置疑的“传统”光环。当协商会议提议取消连摆三天的“五更饭”，反对声起初振振有词：“老祖宗的规矩哪能说改就改？”但算清一场丧事“倒掉大半酒席”“耗尽全年积蓄”的经济账后，村民终于看清：旧规矩守护的并非文化根脉，而是徒增负担的形式空壳。将“整猪整牛”改为传统寿钱祭拜，把“五更饭”简化为至亲祭奠，正是用文化本真对抗形式主义的破局之道。
这场篝火旁的协商会启示我们：移风易俗非靠行政命令，而在凝聚“要面子不如要里子”的集体共识。当村民敢于说出“省下的钱给孙子读书”，当对红白喜事如何规范形成共识时，便是乡土社会挣脱人情枷锁、重拾淳朴初心的开始。唯有放下虚荣心、打破旧枷锁，方能让人情回归“情”的本质，让乡村振兴轻装上阵。
作者：张音笛 张居正
短评：张居正
编辑：叶承昊
二审：张居正
来源：云南政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