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李建国，今年58岁，在县城东门口摆煎饼摊子已经整整20年了。

我叫李建国，今年58岁，在县城东门口摆煎饼摊子已经整整20年了。

每天早上五点半，我准时推着那辆破三轮车来到老地方。车把上挂着的蛇皮袋装着面糊，后座绑着煤气罐，还有那口用了十几年的平底锅。锅底已经磨得发亮，像面镜子。

“师傅，来两个煎饼！”

声音还没看清人，我就知道是谁。小张，在对面银行上班的小伙子，每天七点二十准时过来买早餐。

“好嘞，鸡蛋要几个？”

“两个，多放点咸菜。”

我熟练地在锅上刷油，倒面糊，摊开。这套动作做了两万多遍，闭着眼睛都不会错。

小张掏出手机要扫码，我摆摆手：“还是三块，老价钱。”

他愣了一下：“师傅，现在什么都涨价，您这煎饼还是三块？”

我笑笑没说话。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别的摊子早就涨到五块、六块了，但我这个价钱守了二十年，不想改。

这话要从头说起。

2003年那会儿，我刚下岗，老婆身体不好，儿子还在念高中。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那时候在东门口摆摊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卖包子的王师傅，卖豆浆的老刘头。我们几个都是下岗工人，抱团取暖。

我记得第一天出摊，手都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紧张。从来没做过生意，不知道该怎么跟人打交道。

第一个客人是个骑自行车的中年妇女，穿着褪色的蓝制服，应该是清洁工。她要了一个煎饼，我收了她三块钱。

那时候三块钱不算少，够买两个馒头一碗稀饭。

女人接过煎饼，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小伙子，你这手艺不错！”

我心里暖暖的，比喝了热汤还舒服。

后来才知道，这个女人叫张桂花，是我们县里的环卫工人。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扫大街，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有一天早上下雨，张桂花没来买煎饼。我等到八点，实在放心不下，就推着车到她负责的那条街去找。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垃圾桶边上，用手扒着什么东西。

“张姐，你在干什么？”

她回头看见我，有点不好意思：“昨天有人把手机掉进垃圾桶了，我帮着找找。”

我看她手上都是污水，心里一酸。赶紧从车上拿了块干净抹布给她擦手，又递了个热煎饼过去。

“这个钱我不能收。”我说。

张桂花摇头：“那怎么行？你也要过日子的。”

“收什么钱，就当交个朋友。”

从那以后，我们就熟了。她经常跟我说起她的家事，老公早逝，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大儿子在外地打工，小女儿还在念书。

有时候月底没钱了，她就不来买煎饼。我看出来了，但从来不说破，只是偶尔”多做了一个”，非要送给她。

2008年的时候，物价开始涨。面粉涨了，鸡蛋涨了，煤气也涨了。别的摊子都开始调价，从三块涨到四块。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涨。

为什么？

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张桂花，可能是因为那些每天买煎饼的人。他们大多是普通工人，收入不高，三块钱的煎饼对他们来说已经不便宜了。

我算过账，就算不涨价，每个月也能赚个两千多块钱，够家里开销了。

2010年，儿子考上了大学。学费是个问题，但我咬咬牙，借了点钱，总算供他念完了。

那四年里，我每天比以前起得更早，收摊也更晚。有时候累得腰疼得厉害，但想想儿子在学校念书，心里就有劲儿。

煎饼还是三块钱一个。

有人劝我：“老李，你傻不傻？现在外面都卖五块了，你还坚持三块？”

我笑笑：“习惯了。”

其实不是习惯，是舍不得。舍不得那些老客户，舍不得张桂花每天早上的那句”师傅早”，舍不得小张匆匆忙忙赶上班前的那个微笑。

2015年，老婆的病重了。医药费像流水一样往外淌，家里的积蓄很快就见底了。

那段时间，我想过涨价。毕竟现在别人都卖六块了，我涨到四块也说得过去。

但每次想开口，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话就说不出来。

张桂花已经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但还在扫大街。小张结了婚，每天给老婆也买一个煎饼。还有那个骑电动车的快递小哥，那个刚毕业的小学老师…

他们都是普通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困难，就让别人也跟着难受。

老婆去世那年，我一个人守在病床前。她拉着我的手说：“建国，你是个好人。”

我哭了。不是因为她要走了，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句话。

我只是个摆摊的，没做什么大事，只是把煎饼的价钱守住了而已。

2018年，儿子大学毕业了，在省城找了份工作。他要我跟他去城里，说可以帮我在那边找个轻松点的活儿。

我摇头：“我在这里习惯了。”

儿子不理解：“爸，你图什么？一个煎饼才赚几毛钱，累死累活的。”

我怎么跟他解释？

有些东西不是用钱能衡量的。比如张桂花退休那天，特意来买最后一个煎饼，眼睛红红的说：“师傅，以后吃不到你做的煎饼了。”

比如小张升职调走前，给我留了张纸条：“李师傅，谢谢您这些年的煎饼，还有那些没涨价的温暖。”

这些值多少钱？

昨天早上，和往常一样，我推着车来到老地方。

刚摆好摊子，就看见一群人走过来。为首的是穿制服的，看起来像是城管。

我心里一紧。虽然在这里摆了二十年，但说到底还是无证经营。这些年城管也来过几次，但都是口头警告，让我注意点卫生，别影响交通。

这次来的人更多，看起来不像以前那样好说话。

“是李师傅吧？”为首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是的，同志。”我放下手里的活儿，有点紧张。

“我是新来的城管队长，姓赵。”他伸出手，“听说您在这里摆摊很多年了？”

我跟他握手，手心有点出汗：“二十年了。如果影响市容，我可以…”

“不不不，您误会了。”赵队长摆手，“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先来两个煎饼。”

我松了口气，开始做煎饼。手法还是那么熟练，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听说您这煎饼二十年没涨过价？”赵队长问。

“是的。”我一边摊面糊一边回答，“老价钱，三块钱。”

“现在别的地方都五六块了吧？”

“嗯，是涨了不少。”

赵队长没再说话，静静地看我做煎饼。

煎饼做好了，我用油纸包好递给他。他掏钱的时候，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

“别现在看，回家再看。”他小声说。

我愣了一下，接过纸条揣进兜里。

赵队长吃完煎饼，带着人走了。临走时回头说了句：“李师傅，好人有好报。”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那张纸条在兜里像块石头，压得我难受。

回到家，我才敢把纸条拿出来。

纸条上写着：

“李师傅，我是赵建华，新任城管队长。昨天刚到任，同事们都跟我说起您的事。说您是这里的’活雷锋’，二十年如一日在东门口摆摊，价格从来不涨，还经常帮助困难的环卫工人和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经过我们调查了解，决定给您办理正式的经营许可证，让您能够合法经营。同时，鉴于您多年来的诚信经营和对社会的贡献，县里准备给您颁发’诚信经营模范’奖牌。

另外，东门口即将进行改造，会专门为您设置一个规范的经营点位，免费使用。

希望您能继续为大家提供美味的煎饼，也希望您的精神能感染更多的人。

此致敬礼！ 赵建华 2023年10月15日”

我看完纸条，眼睛湿润了。

不是因为那个许可证，也不是因为那个奖牌。

是因为有人记得，有人理解，有人认可。

我想起了老婆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建国，你是个好人。”

也许她是对的。

也许坚持二十年不涨价，真的是件有意义的事。

不是因为钱，是因为在这个什么都在涨价的世界里，还有一样东西没变。

那就是人心。

今天早上，我照常五点半出摊。

刚摆好摊子，就看见张桂花走过来。她已经退休两年了，但偶尔还会来买个煎饼。

“师傅，听说你要拿奖了？”她笑眯眯地说。

消息传得真快。我有点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就是个奖牌。”

“那可不是普通奖牌！”张桂花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昨天我孙女回来，我跟她说起你，她在网上一查，发现好多人都在说你的事。说你是’最后的良心商贩’，说你的煎饼摊是这个城市最温暖的地方。”

我愣住了。

“师傅，”张桂花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有多少人因为你的煎饼而感到温暖。不光是因为煎饼好吃，更是因为你的那份坚持。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你守住了最简单也最珍贵的东西——诚信和善良。”

她的话让我想起很多事。

想起那个刚毕业的小学老师，每天省吃俭用，但从来不少我一分钱。

想起那个快递小哥，风里雨里，每天都会对我说声”谢谢师傅”。

想起那些匆匆过客，也许我不记得他们的脸，但他们都曾经在我这里买过煎饼，品尝过那份不变的味道。

想起那些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来买煎饼，告诉孩子”这个爷爷很好，煎饼做得特别香”。

也许张桂花说得对。

也许我真的守住了什么。

不是煎饼的价格，是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的信任。

是在这个快速变化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地方，一个人，愿意保持初心不变。

中午收摊的时候，我看见赵队长又走过来了。

“李师傅，有空吗？跟您商量个事。”

“您说。”

“是这样，县里的电视台想来采访您，您看…”

我摆摆手：“算了吧，我就是个摆摊的，有什么好采访的？”

赵队长笑了：“李师傅，您还真是低调。但您的事确实值得宣传，能让更多人知道什么叫诚信经营，什么叫坚守初心。”

我想了想：“如果真的能帮到别人，那就来吧。但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因为您是普通人，您的故事才更有意义。”赵队长说，“平凡人的坚持，比什么都珍贵。”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想起刚摆摊的那些年，想起老婆生病的那段日子，想起儿子上大学时的艰难，想起这二十年来遇到的所有人和事。

有过犹豫，有过动摇，有过想要放弃的时候。

但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

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只是觉得，既然开始了，就要有个样子。

既然承诺了三块钱，就不能轻易改变。

这可能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想法吧。

说出来的话，就要算数。

做人，要有个样子。

第二天早上，电视台的记者真的来了。

一个很年轻的女记者，还带着摄影师。

“李师傅，您好！我是县电视台的记者小王。”

我有点紧张，这辈子第一次面对摄像机。

“别紧张，您就当聊天就行。”小王很和善，“我们就想了解一下，您为什么能坚持二十年不涨价？”

我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既然定了这个价，就不能轻易改。”

“但是这些年物价涨了这么多，您的成本也增加了不少吧？”

“是增加了。”我一边做煎饼一边说，“但我算过，就算不涨价，也还是有得赚的。够生活就行了。”

“那您从来没想过涨价吗？”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想起那些年的不容易。

“想过。”我老实说，“特别是老婆生病那会儿，确实想过涨价。但每次看到那些老客户，就下不了决心。”

“为什么？”

“他们都是普通人，跟我一样。大家都不容易，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困难，就让别人也跟着难受。”

记者点点头，又问：“您觉得坚持这么多年值得吗？”

我想起昨天张桂花说的话，想起这些年来遇到的所有温暖。

“值得。”我肯定地说，“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人心。在这个什么都在涨价的世界里，如果还有一样东西能保持不变，那就是最大的值得。”

采访结束后，记者要走了。

临走时，小王买了两个煎饼。

“李师傅，我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您说。”

“您这么多年坚持下来，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我想了想，指了指周围：“您看，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买煎饼。他们不光是来买吃的，更是来寻找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不变的温暖。能给人带来温暖，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小王眼睛红了：“谢谢您，李师傅。您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摇头：“我不了不起，我就是个普通人。但我相信，每个普通人都有坚持善良的力量。”

一个月后，那期节目播出了。

标题叫《二十年不涨价的煎饼摊：坚守初心的温暖》。

节目播出后，我的煎饼摊一下子成了网红打卡地。

很多人专门开车过来买煎饼，不是因为有多好吃，是想感受一下那份坚持的力量。

有个从省城来的年轻人，买了煎饼后跟我说：“李师傅，您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的好人。”

有个带着孩子的妈妈说：“我要让我儿子记住您，记住什么叫诚信，什么叫坚持。”

还有个老人，买了煎饼后老半天不走，最后跟我说：“小伙子，你做得对。这个世界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我心里暖暖的。

原来，坚持真的有意义。

原来，平凡人的善良，真的能感动别人。

现在，我还是每天五点半出摊，煎饼还是三块钱一个。

不同的是，摊位更规范了，有了正式的许可证，还有县里颁发的”诚信经营模范”奖牌。

但最重要的是，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真正的财富，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你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少温暖。

昨天，张桂花的孙女从北京回来看她。

小姑娘专门来我的摊子买煎饼，跟我说：“爷爷，我在北京上大学，同学们都知道我们县有个很厉害的煎饼师傅。您成网红了！”

我笑了：“什么网红不网红的，我就是个摆摊的。”

“不，爷爷。”小姑娘认真地说，“您是我们的骄傲。您用二十年时间证明了，普通人也能做出不普通的事。”

傍晚收摊回家的路上，我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想起第一天出摊时的紧张，想起张桂花的第一句夸奖，想起老婆病重时的犹豫，想起儿子毕业时的欣慰。

二十年，七千多个日子，两万多个煎饼。

每一个煎饼，都是三块钱。

每一天，都是同样的坚持。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真谛吧。

不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踏踏实实地做好每一件小事。

保持初心，坚守善良。

这样就够了。

今天早上，我照常五点半出摊。

刚摆好摊子，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走过来。

“师傅，来两个煎饼。”

“好嘞，鸡蛋要几个？”

“两个，多放点咸菜。”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又是一份不变的坚持。

我笑了，开始做今天的第一个煎饼。

三块钱，老价钱。

二十年如一日。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普通摆摊人的故事。

没有什么大道理，只有最朴素的坚持。

但我相信，这份坚持，值得。

来源：默默Mo呀